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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5b1小说网 > > 无终之旅 > 9-合作
    因为担心固定好的伤口会因过度使用而再度裂开,所以隔天并没有安排移动太长的距离,而这多出的空间时间也没有浪费,鐘沐言烧了些水做补给,也把握机会简单了擦了澡。

    某个恬不知耻的女人还装得可怜兮兮,说自己脚受伤了不方便,想要对方帮自己擦澡,直接被鐘沐言赏了满脸水。

    直到第二天,她们才又重新回到预定的路线上。

    虽仍然走在充满碎石的沙地上,可周围已经有了青翠的绿意,林立的树丛镶满嫩叶,让枯燥的旱漠有了生机。

    远远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一位身形端正笔挺,稳健的步伐中带着文雅的气质,另一为则是单脚捲着膝上裤,脚上趴嗒响的夹角拖台湾味十足。

    「最后一次是搞砸进出货的年度报表,之后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这份工作也不到一年就辞职了。」申羽澜拄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走着,绘声绘色地说着以前工作的故事。

    怎么会让一个不满一年的新人,独立製作整个年度的报表呢?

    鐘沐言眉线拧在一起,一路听了这么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被欺负了吧?」

    「哈!太夸张了啦。」申羽澜豪爽的笑了声,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分配的工作不同罢了,是我自己做不来,怎么能说是被欺负呢?」

    的确,要是偶然碰到这种状况,可以归咎于运气不好,可上一份工作她被分配的两个专案,都是公司里资本额最高又最复杂的,这也是巧合?

    企业实习就更不用说了,什么样的公司会派一个刚毕业的菜鸟出国跟客户访谈?

    鐘沐言一直觉得得奇怪,申羽澜并不笨,甚至是有点小聪明的,难以理解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多挫败的经验,结果一听才发现,问题可能不完全出在她身上。

    她猜测申羽澜大概是因为太过好说话,又对团队有着付出的渴望,才因此被有心人给利用,毕竟职场不同于校园,同事间没那么多纯洁的情谊。

    看向一派轻松的说着自己悲惨经歷的人,鐘沐言不自觉噘起嘴,默默收回视线。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可她却莫名的觉得生气,其他人的行为她一向不在乎,可唯一感到噁心的,就是这种践踏他人良善的人。

    令人矛盾的是,她认为申羽澜不应该这么蠢善,要对这个残酷的社会有点醒悟,同时又希望这样纯真温厚的心,能够一直保留在这人的身上。

    越想越烦躁,鐘沐言微微叹了口气,乾脆转移了话题,「工作这么不稳定,怎么还有钱出国玩?」

    虽然说解除了一天一问的限制,可大部分的问题还是落在了申羽澜身上,本人其实也不以为意,她知道鐘沐言本就不是习惯揭露自己那种人,更何况愿意提问就有想拉近关係的意思,她也是乐见其成。

    「之前不是说家人很照顾我嘛。」松了松握得有些发麻的手掌,申羽澜将拐杖换到了另一隻手,「老实说我家的经济状况还不错,小时候我爸开了间国贸顾问公司,收入算满优渥的,而成年后公司就交给我哥经营,好像有做转型还是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也是做得有声有色啦,所以家里从来没有缺过钱。」

    看见对方投来死鱼般的眼神,申羽澜俏皮的笑了笑,「我知道这么说很欠打啦,可这就是事实啊,他们看我这半年过得不是很顺利,就给我一笔钱要我出国转换心情,我当然就欣然接受搂。」

    「那你呢?家人对你好吗?」

    听了这句反问,鐘沐言不自觉的垂下视线,将帽簷压低了一些,「我没有父母。」

    没想到一脚就踏进了雷区,申羽澜正想开口道歉,却听对方又继续说道:「我是舅舅和舅妈扶养长大的,他们很尽责,从没让我饿过冷过,还供应我上了大学,对我算是很好吧。」

    这淡漠的语气似乎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也听不出她与家人间情感状况究竟如何。

    语句落下后的沉默让人有些焦躁,申羽澜吞了口水,倾身小心的观察着帽簷下的表情,「你…想念你的父母吗?」

    问出的当下就后悔了,这什么蠢问题?

    鐘沐言微微的耸肩,开口语气很平静,「他们很早就过世了,我没有任何印象。」

    申羽澜机械似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想确认,可知她道该将问题停在这了。为了缓解自己製造的尷尬,正苦思着话题该怎么继续下去,身旁的人却先开了口:「看来不管几岁,你家人都打算一直这样照顾你。」

    「那你觉得我看起来几岁?」申羽澜自然没放过这个女人最在意的问题,倾身将脸凑到了对方面前。

    看了眼前白皙又有稜角的下顎线,鐘沐言用食指抵着下巴将她推开。

    这问题实在是很多馀,刚才都已经把自己工作的年资经歷摊得差不多了,小学没毕业都能算得出来。

    可她还是敷衍的张开掌心比了个五。

    「唉呦!猜得很接近喔。」申羽澜刻意扬起了声调,装模作样的演着,「本小姐今年二十有六,正值青春貌美的最佳年华,凡踏过的草原遍地生花,路过的林间鸟儿歌唱,无处不倾倒于本人的绝色之下。」

    见这人又开始吹捧自己,鐘沐言毫无感情的回道:「差远了,我猜的是五岁。」

    「欸~好过分!」

    申羽澜假装不悦的噘起嘴,心里可是乐得开花,她喜欢这个清冷的人跟自己斗嘴,喜欢她们的对话越来越有温度。

    「那小言你几岁?」

    鐘沐言目视前方,平淡的声音没有起伏,「你猜。」

    「这还用猜吗?看这青涩秀丽的容顏,小言妹妹,你这才刚满十八对吧?」这种简单的问题难不倒申羽澜,抓着机会就开始马屁精,「是不是连驾照都还没考啊?没关係~姊姊有车,回国就载你出去玩。」

    鐘沐言冷笑一声,这人的油嘴滑舌她算是习惯了,听久了也不觉得反感,不过明明是爱哭又爱撒娇的性子,居然还敢以姐姐自称,怕不是对自己的属性有什么误解。

    「笑起来果然很好看呢。」申羽澜歪着头,满意的欣赏着那不经意勾起的一抹笑,「要是能时常见到就好了。」

    这话让鐘沐言不自在的别开脸,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变化,而对方真心的称讚让人感到窘迫,乾脆保持沉默,将注意力回到行进的道路上。

    身旁的人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默默跟上对方变得有些浮躁的脚步。

    根据规划,她们行进的路线会经过一些当地人才会来的小景点,因为跟城市相距非常远,要抵达这里大多还是需要开车,因此地上开始看到多次被车轮碾压后出现的道路。

    似是下意识的想避开与人接触,鐘沐言行走的位置与车道保持了一大段的距离,即使有车经过看见她们,也只能远远的挥手打招呼。

    「小言,你搭过便车吗?」

    又一次热情的朝行经的车辆单手挥舞后,申羽澜有些兴奋的问道。

    「没有,也没兴趣。」她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直接表明立场。

    「先别急着拒绝嘛。」申羽澜重新调整了肩上的背包,偷偷揉了撑着伤腿而有些紧绷的大腿,「既然都出来旅行了,能收穫一些不同的体验不是很好吗?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见那回避社交的人依然无动于衷,申羽澜压抑着心中的失落,坦然道:「当然也不是什么都要尝试啦,只是希望多年之后想起来,不会有『阿!要是当时有做过就好了』那种后悔的感觉而已。」

    猝然停下的脚步吓了申羽澜一跳,转身一看,发现那人紧抓着背包肩带,面色异常的沉重。

    『要是现在不去做,之后想起错失的机会,肯定是会后悔的,所以得好好把握现在才行。』

    传入耳中的话语意外的和脑中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各种复杂的心绪翻涌而起,全都闷胀的挤在胸口,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除却心情的杂乱,有件事却是很清楚的。

    她的确后悔了,非常非常的后悔。

    「小言,你还好吗?」

    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写着担忧的眼眸,鐘沐言垂下视线,轻轻的摇摇头。

    她没意识到申羽澜主动的靠近,已经超过平时与其他人保持的距离,甚至只要微微倾身,就能靠上对方的肩头。

    「坐陌生人的车,可能会有危险。」虽然心里已经差不多妥协,可鐘沐言还是犹豫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与先前的冷硬决断截然不同,这次是协调的语气,话中甚至带着不自信的畏缩,隐约藏有难以察觉的依赖。

    第一次听到鐘沐言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申羽澜有些讶异,她不知道对方想到什么才有了这样的变化,面对那样哀伤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才能让鐘沐言好一些。

    好想抱一抱她。

    当然申羽澜并不敢这么做,只是软着声说道:「小言,我知道这种事肯定有风险,不过要是因为担心就什么都不尝试,那也太可惜了。」

    说着她露出爽朗的笑容,似乎光是看着,就能吹散所有心中的烦闷,「反正你这么聪明,要是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就偷偷给我打暗号,我们再一起想办法逃跑就好啦。」

    这人总是把事情想得很天真,鐘沐言轻叹了口气,声音又恢復如常,「你腿还瘸呢,怎么跑?」

    「那…你背我?」

    正经没两句又开始嘻皮笑脸,鐘沐言忍不住又看了那受伤的膝盖一眼,「做梦。」

    语毕她随即转身,朝着车道的方向走去。

    虽说是会有车行经的路线,可这地点本就偏僻,申羽澜已经数十次回头张望,耳朵也张大了仔细听着,就是没盼到那一辆载着希望的车出现。

    两个小时过去,很快第三个小时也过了,依然没有见到任何的影子。

    将那满心期盼的样子尽收眼底,鐘沐言本身对搭便车没有多大意愿,可想到这双燃着火光的眼睛可能会显露出的失望,心底不由得和对方同步祈祷着。

    终于,在那日头开始西斜不久,一辆银色的休旅车携着滚滚黄沙,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冒了出来。

    打从车子出现在视线中,申羽澜挥动的手就没停下来过,要不是受限于那隻受伤的脚,感觉她绝对会原地跳起来。

    不负盛情的,车子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副驾摇下车窗后,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子笑着朝她们友善的打了招呼。

    「hola!」申羽澜扬起招牌的笑容靠近窗缘,眼睛快速的扫视了一下车内,驾驶座的男性同样带着露齿笑,而两颗好奇的脑袋正试图从座椅间的缝隙往前探头,看起来像是出游的一家人。

    「no…nosva…mosalsandiego.」

    申羽澜努力挤着刚从鐘沐言那热腾腾学来的西班牙文,话都糊在了嘴里,只有最后要去的地名发音最清楚。

    女士疑惑的皱了眉头,不过还是抓住了关键字:「quieresirasandiego?」

    快速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见鐘沐言朝自己点了点头,又转回来点头:「sisi.」

    两位大人相互交谈着,而后座的小朋友也兴奋的插话,车内热热闹闹讨论,让申羽澜听着有些紧张,默默退了一步站到了鐘沐言身边,寻求安慰般握住对方垂在身侧的手。

    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鐘沐言没说话,任由对方掌心的温度覆在自己的手背上。

    后来的对话就稍微有点混乱,鐘沐言只大概理解对方并没有要前往圣地牙哥,可是提及了一个朋友的名字,她不理解现在的情况是要怎么发展,只知道在对方开啟车门邀请她们上车时,申羽澜毫不犹豫的就躦进了后座,还顺便拉着她一起,跟那两个小朋友挤在了一起。

    门一关,车子载着新加入的两位乘客,驶向了未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