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南没再问了。
一周后，沈华出院。
沈以南去接，老远便看见沈忠诚拉着脸站在走廊里抽烟，眉心打成死结，一脸烦躁。
医院是禁烟的，但院长不在，护士也不敢说，只能装作没事，去了一边。
沈以南进了病房，沈华刚喝完药，重重将玻璃杯搁在桌上。
很少能看见沈华这么沉的脸色。
室内的茶几被踹翻过去，花瓶碎倒在地，一片狼藉。
联想到刚才沈忠诚的样子，估计是这对母子刚有过争执。
沈以南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给她顺了顺后背。
见是沈以南，沈华的表情才缓和：“南南，你来了。”
“嗯，刚才经过老街区，给您买了点绿豆糕。”沈以南握着奶奶的手说，“在车里。”
“还是你疼奶奶，记得奶奶爱吃什么。”沈华笑着捏捏他鼻尖。
“妈，走吧。”门口有人喊了声。
沈以南抬头，撞上白秀丽的视线，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秀丽，你先回去吧，我坐以南的车。”
沈以南低着头，全当和白秀丽不熟。
白秀丽眉心皱了皱，但碍于沈华在场，只说：“那我先走了，您记得让保镖跟着。”
她走后，沈以南扶着沈华出了病房。
沈忠诚还没走，一见二人出门，赶紧伸手来扶，却被沈华甩开。
“妈……”沈忠诚表情不太好。
沈华冷着脸：“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
话说到一半，她看了眼沈以南，终究把话忍了回去，压着气道：“你滚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说完，不给沈忠诚再缠上来的机会，直接抓着沈以南的手走了。
上了车后，沈华虽然宽慰了沈以南几句，但脸色仍没有好起来。
在沈以南的印象里，沈华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失控过。
他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握着沈华的手。
沈华看着窗外，重重叹了口气：“造孽啊……”
她揉了揉眉心，过了一会，忽然问：“南南，奶奶未来……想把公司交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以前，沈华也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
但这么明确提出还是第一次。
沈以南想了想，说：“如果奶奶要给我，我会努力的。”
沈华握着孙子的手，眼眶不知何时泛起红：“你这个年纪，本来应该享受青春的，却要受这么多苦……是奶奶对不起你。”
“但是宏宇，是奶奶一辈子的心血，除了你，奶奶不知道要托给谁。”
沈华痛心疾首：“你爸……我指望不上了，是我没管好他。”
她撑着头，缓缓地说自己这些年来的事。
沈华是家里的独生女，沈家到她手里时，已经摇摇欲坠。
她忙于生意，三十多就丧夫，来不及伤感就投入生意场。
沈忠诚只能交给家里的老人管教，等公司蒸蒸日上时，她再回过头想管，沈忠诚已经成了个花花公子。
好不容易，才给沈华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联姻。
原先，沈忠诚和白秀丽也是恩爱过一段时间的。沈忠诚纵横情场，各种浪漫手段层出不穷。
只可惜好景不长，白秀丽预产期前不久，小三找上门来，白秀丽也是个大小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差点难产。
“那天我是亲自去守着的，你妈妈从下午到凌晨，才把你生下来。”沈华长叹一口气，“当时你丢了，她光着脚在医院找了一整天，不吃不喝。”
沈以南眸光微闪。
他不知道这些，从来没人说过这些。
但就算知道了，除了心更沉闷以外，没有任何改变。
他们母子，已经到了相见生厌的地步。
他低声说：“但是……她现在已经不爱我了。”
人是会变的，他讨厌白秀丽对自己态度差，但不能否认她是自己的生母。
沈华说：“奶奶不是要求你原谅你妈妈，只是希望你别恨她，哪怕以后不见面，也不要恨她，恨到最后难受的是你。”
“……嗯。”
沈以南点了点头。
他知道沈华是怕自己太在意白秀丽，但他其实早就不在意了。
很多事情，他早就释怀了。
*
从沈家出去后，沈以南没回家，而是驱车去了海边。
薛渡今天应酬去了，他现在不想回别墅。
空荡荡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家。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先是沈华突然说要越过沈忠诚把公司交给自己，而后得知白秀丽曾经也爱过自己，也期待过自己的降临。
很多事情压在一起，他觉得头疼欲裂。
脑子里一会是沈华期待的脸，一会又是白秀丽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还有沈忠诚气急败坏的声音……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魔幻又抓马，不给人一点喘息和反应的机会。
沈以南去附近超市买了几瓶啤酒，找了个台阶坐下。
他打开第一瓶啤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的地方正好是不久前薛渡带他看烟花的地方。
又想到，自己来这里还没告诉薛渡。
他怕薛渡担心，拨了个电话过去。
第一个电话没有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