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律章Ⅰ:致祝福的生诞(西幻)》 第1章众生欢庆之期 时为新历1612年,丰泽之月,三星次的第五日。 每年一度的恩赐庆典来临在即,赫里斯王国的都城呈现出一派热闹而欢快的节庆景象,街道上到处可见节庆用的花束装饰,宏伟高大的城门下,往来的各国商旅络绎不绝,不时可以就能听到几句夹杂着他国口音的蹩脚通用语。 虽然并非教义定下与神相关的重要节日,庄严的教会广场不会因为国王的敕令而格外开恩、举办高规格的仪式,自然也就吸引不了诸多信教的信徒共同完成礼拜和祈祷。但每一年,王室都极其重视这长达五天的庆典,不仅会设立多位王室仪典官,监督上下,更是从不吝啬投入给庆典的金钱,极大地丰厚了庆典的底蕴。 这一举措显然是成功的,王都民众们几乎忘记了这个恩赐庆典其实只有十多年的历史,完全是把它当成了传统节日在过。 沉浸于满是美酒、美食和抛去烦恼的狂欢氛围下,是不是什么传统悠久的节日根本无关紧要。 而如果将视野转到王国中枢之地,王宫内部最为重视庆典的人自然非现任国王、戴维恩·克诺多斯·迪亚卡伦兹陛下莫属。 与往年同样,国王陛下豪横地拨给宫廷晚宴大量预算:场地选在崭新修建的精致宫殿,花园是集满了珍奇草木花朵的独特园林,就连晚宴大厅的顶灯,都镶满硕大宝石的装点,烛台上立着深海人鱼油脂提炼的蜡烛,点燃后会散发出令人神迷的幽香,每一丝光线都铺着奢华至极的味道。 不过这一切都与举办恩赐庆典的真正缘由、与清楚知晓答案的洛兰妮雅本人没有多大关系。 谁能想象得到,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其实最初只是为了庆祝某个人的生日? 两日后,也就是丰泽之月、三星次的第七日。庆典与王宫晚宴的举办,仅仅只是出于这个简单到有点荒谬的理由——十五年前的这一天,王国的第一王女洛兰妮雅殿下诞生了。 这同时也意味着她来到这个世界也快满十五年了。 洛兰妮雅停下脚步,回身望向后方。 无需多加辨认,在那片黑夜中显得格外绚烂夺目的灯火里,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先前脱身离开的宫殿轮廓。 多亏了晚餐前的那两大杯冷水,腹痛让她提前离场的借口没有被人盘问,顺利地偷溜回房,只休整一会儿便就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唯一的遗憾在于,等她折腾完这些琐事再出门,时候也已经不早了,钟表的指针已然走完今晚最后的刻度,来到三星次的第六日。 再过一天,就到她的生日了。洛兰妮雅有些出神地望着远方那处热闹之地。 也不知是从哪一年起,她终于习惯了以这个世界的年月历法来描述自己的生日日期,不再执拗地使用她强行计算转化出来的那个地球公历生日。 丰泽之月,三星次的第七日。 通用语中的“星次”对应“星期”,一星次就代表一星期,但不同于地球一星期内有七天的设定,这个世界的每一星次都代表了十个昼夜的更迭交替。 显然,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上帝,没有什么七日创世的宗教故事,人们未曾听过那句知名的“神说要有光”,不理解辛勤劳作六天之后要休息一日也是情有可原。至于为什么这边的“星期”会有十天,洛兰妮雅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或许是这边神话里的创世神用了十天才捏完整个世界? 而所谓的丰泽之月,这是指由丰收与农耕女神提供庇护与神力的时节,月内共有八星次,这也代表了一个事实:丰泽之月是个足有八十天漫长跨度的大月份。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说,洛兰妮雅觉得自己也还算得过来时间,可这个世界的年月历法极其奇怪,一天三十二个小时的反直觉常识,每个月都并非固定的天数,就连每年的月份数,也不是完全一致的! 她早些年试图搞清楚其中的规律,既是为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也打算和地球公历的时间做个比较,可逐渐的,她越算越迷惑,终于还是放弃了,懒得再用这等无聊的算术问题打发时间。 反正……洛兰妮雅心知自己根本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做,每年固定大张旗鼓操办的生日就像一声声钟声信号,告诉她,这具身躯的年岁又长了一轮。当同等规模的奢侈生日过得多了,她从不适应到变得麻木,愈发不乐意把时间浪费在不知所谓的事上。 更何况她也明白,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王室贵族,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规格,实际却并未得到自身地位应有的待遇,这些所谓为她举办的宴会也不需要她去成为焦点人物,就算像现在这样提前离开,也无伤大雅。 追究其原因,洛兰妮雅给不出明确的答案,只能猜个大概。 她曾经猜测自己有可能是国王的私生女……当然,这个不太合理的解释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因为几乎每年的生日晚宴上,她父王都会兴致勃勃、近似炫耀般地让赴宴的人们来描述近几日王城的热闹场面。 据说民众们每日赞美国王,赞美第一王女、也就是她,还会向王室派去街上巡游的花车送去祝福与祈愿。 这般待遇可不像是私生女能享受得到的。 于是洛兰妮雅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或许就是出于某种未知的理由,她这个第一王女不能公开露面的同时,却又需要在民众间保持高调声名。 不然这没办法解释她为什么几乎就没见过除了父亲以外的其他亲人,偶尔被推入不得不出面的大场合,遇到别的王室成员,也会被国王在旁灌输理念,反复强调“他们身上没有流着王族的血”,叫她不许和这些“低贱的外人”私下见面,也不可以相互交谈。 她过了近十五年的幽闭生活,人身自由被严格管束于为数不多的几个地方,来来回回就是她自己的寝宫、国王的寝宫和议事厅,再有就只剩王宫的中央花园等寥寥几处。 可比禁足更无法理喻的是,国王严令禁止她接触任何知识、学问,甚至是日常常识,就好像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一团不该产生自我意识的肉块,只需要做到张嘴摄入食物和排泄,然后长大,就已经完成了她全部的使命。 万幸,这样的状况在三年前得到了改变。 三年前…… 也不知洛兰妮雅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地轻快起来,双眼弯成一对高兴的弧度。 打量了一眼天上的月轮后,她低下头,借着明亮的月光在腰间皮包里翻找起东西来。 平心而论,这位尊贵的王女殿下,如今的打扮可以说是有点不伦不类。 或许是在出门前洗过澡的缘故,她换下了参加宴会的礼服,身上只着一条质地轻柔又格外单薄的睡裙,脚踩着带平缓坡跟的便鞋。同时,这样一身睡前装扮的外侧,却箍了一条腰带,腰带下方用结实的金属链条和皮革护具连接着数个手掌大小的皮质腰包,样式简单轻便,边缘有些磨损痕迹,尺码也略微偏大,看上去像是男性使用之物。 总而言之,这条腰带和腰包如果是挂在一名底层的户外劳作者身上,就毫无问题,但如今它来到娇贵的王女殿下穿着的睡裙外边,那便显得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了。 洛兰妮雅本人却不在意这些。她很快从左手边的腰包中摸出一颗有着圆润外壳的镂空圆球,握在手中,随后继续脚步向前,走上石阶的同时,低声诵念了数个发音繁复的短音节。 随着她右手手势的变化,一团发出白光的光球出现在半空中,然后缓缓飘入那个被取出的镂空圆球。而圆球在吸收了这枚白色光球后,发出柔和的光芒漂浮起来,稳稳保持着高于地面一米多的距离,跟随她的脚步一同前进。 看到周围骤然变得明亮,洛兰妮雅高兴地扬了扬嘴角,觉得打从学会第一个魔法开始,自己的未来就好像现在面前的这条道路,变得一片光明。 尽管她用的只是一个名为“光亮术”的小把戏,归属于最最简单的零级戏法行列,洛兰妮雅还是由衷认为能用出它是件很厉害的事,能使用魔法的自己当然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沉浸于自信与满足中的少女就这样带着头顶上方漂浮发光的圆球,快步走完了最后几节石台阶。 踏出最后一步的刹那,一阵忽起的风迎面而来,将她垂于身后的柔顺长发吹拂扬起。 洛兰妮雅将遮挡视野的几束乱发别到耳后,平复着有些急喘的呼吸,望向面前这片豁然开朗的景色。 虽然,她习惯称呼这里为王宫中央花园,但实际上眼前这座“花园”既不在王宫中央,也算不上是真的花园,毕竟没有园丁会把花园打理成这副模样——看不见多少花,杂草横生的草地只勉强不影响人的来往通行,而再过去些,则是一座约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景观湖,湖岸旁的树木不多,裸露出土壤颜色的空地倒是不少,稀疏矮小的灌木丛隔开一块又一块的“田地”,里面长着的植物大多带着点奇形怪状。 很难说得上整齐,更别提有什么美感,只有审美异常的人才会把这里当做花园。 洛兰妮雅自认为自己的眼光很正常,会这么称呼,也无非是因为它原本属于王宫中央法师塔的周边地带,在被首席宫廷法师阁下分配给她使用之前,这片地方也确实是片像模像样的花园,开着不少颇为漂亮的花。 可开始学习魔法的王女殿下发了话,说要一个练习法术、能够种植施法媒介素材的专属场地。之后的事便无需多提,王国上下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师同意了她的要求,就连国王陛下也表示默认,于是那些名贵珍稀的观赏花草被连夜铲走,几名高阶的宫廷法师施展改变地形的法术,这才使得昔日的花园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对洛兰妮雅来说,花费了她三年时间和精力、一点点打理出来的“素材园”是她唯一可以放松身心的地方,平日更是少有人来打扰,所以只要感到闲着没事,她都会过来待上些时间,练习练习魔法,顺便打理用作媒介素材的植物。 就像现在。 她愉快地哼着无名的曲调,走向种着各种花花草草的素材园地。 考虑到一环法术“植物生长”的作用范围,这里每片单独隔开的田地都是提前计算好了面积的。于是洛兰妮雅熟练地从腰包中取出七八份粉末状的媒介材料,沿着湖畔接连对着作物使用“植物生长”。当她巡视完最后一垄园地,手中隐隐可以闻到酸涩气味的月光草根茎粉末也正正好好用完。 她刚要转身,忽然停下脚步,蹲下仔细观察起了面前这几株有着蛇信形状叶瓣的低矮植物。 喜欢在夜晚长出花苞、沐浴月光的平原蛇信兰反常地收拢了叶片,个个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作为一名正宗的新手魔法学徒,类似的事故她已经遇见过好多回了,早已见怪不怪。 她抬起头,想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头顶是晴朗的夜空与一轮紫色的圆月,平原蛇信兰因为吸收了它最讨厌的银白月光才变得没精打采……好吧,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的嘴角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跟着脑袋一起耷拉了下来。 “所以是我的法术……又出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法术控制力总是时好时坏,一不留神就会像这样惹出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像现在这样,八次施法中就有一次失误的概率,也差不多是她的稳定发挥。 好在为了应对突发事故,她特地学习了另一个一环法术“修复损伤”,用在普通的植物上,可以解决大多数问题。但要是再发生意外,就只能咨询场外援助了。 当然,“修复损伤”这个同样可以用在人或动物身上。按照《低阶复原系法术原理解析》这本参考书的说法,它可以帮助被施术者恢复外伤,但具体效果如何,还是个未知数,毕竟她至今还没碰上过实践机会。 过着单调乏味生活的王女殿下被一众仆从侍卫保护得太好,从小到大几乎连磕碰都没经历过,又哪来的机会去试用恢复法术? 不管怎么说,这次“修复损伤”的施法总算是成功完成收尾,没有再出什么额外的岔子。平原蛇信兰不再垂头丧气,迎着浅紫色的月光绽放出了数个小巧可爱的花苞。 观察完田地中的素材植物们,洛兰妮雅又补了一次光亮术的施法,好让身侧那枚有些黯淡下去的光球再度亮堂起来,这才调头往景观湖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两步,她注意到了水面的异状。 本该光滑如镜的湖面上,竟然浮着一团看不清轮廓的黑影! 她一时间被吓了一跳,脑袋有些懵,但大概是过惯了安稳平和的无聊日子,惊吓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新奇与兴奋。 是有什么东西掉进湖里了?是单纯的物件,还是动植物,又或者说是个人? 她抿了抿嘴唇,眼睛直直盯着那团未知的漂浮物,心头盘算起来:这里离中央法师塔很近,虽然作为王宫守护法阵的重要枢纽之一,自己没什么机会踏足见识过法师塔内部的模样,但也许那里就和她前世看过的小说里描写的一样,法师塔内设立了各种神神秘秘的魔法实验室、炼金房间之类的地方,说不定就跑出来了什么实验体…… 想到这里,洛兰妮雅紧张了一瞬,但转眼便想起首席阁下向她提及过王宫守护大魔法阵的原理和作用,具备王室血脉的人置身其中便是绝对的安全,任何恶意的诅咒、对王族发起的攻击,又或者是想要掳掠走王族的行为,都会被法阵的力量阻隔,同时也会有警报发出。 目前看来,毫无异常就是最大的正常了吧。 这么一想,洛兰妮雅的胆子更大了几分,干脆走近过去细细观察起湖中的不明物体来。 那团黑影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从岸边这个位置看去,她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活物还是死物,只大概能感觉出是一团有毛的大型物体。 难不成是只毛绒玩偶?等身大的那种?异世界也会有这么少女心的玩具吗?洛兰妮雅满头雾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往她时常要来的湖里扔这种东西。 算了,不想了,把它捞上来总可以了吧!再次看了看那团毫无反应的漂浮物,她瞬间做好决定,绑起长发,又蹬掉了脚上的鞋,开始从装着施法材料的腰包里找出要用的粉末。 既然打算下水,那么她的首选就该是……嗯,没错,就该是一环法术“净水防护”。 这个偏元素效果的防护类法术虽然只会在施法对象身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水膜,正常情况下使用,大约算是防护类法术里最弱的选择之一,顶多拿来抵挡冲击力较弱的流矢,或者是用于在火元素活跃的特殊区域保持恒定体温,例如火山等地。 但到了水里,这层水膜作为防护法术的强度才终于体现,既坚韧又耐用,阻隔水流的同时还能辅助施术者维持水下呼吸。 正是因为看中这一点,洛兰妮雅刚学会这个法术的时候很是沉迷了一段时间,经常借助它的效果潜进湖中玩水下探险,事毕,回到岸上也能一身干爽,不带半点水珠和狼狈。 她熟稔地完成施法,兴致勃勃地钻进了湖水里。 没一会工夫,周身被防护法术光亮环绕包裹的人影已经游到了湖中漂浮物所在的方位。 洛兰妮雅伸出捏有第二份施法材料的手,对着水里那团黑影也使用了一道“净水防护”的咒语。这样一来,她可以借力将对方拖拽上岸,节省体力,二来也是出于安全角度考虑,即便那团东西真的具有一定危险性,两层防护法术也好叫她放心,起到点安慰剂的作用。 经过一番努力,“不明物体”终于来到岸上,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在柔和白光的照明下,洛兰妮雅诧异地打量着湖畔草地上的陌生毛团——湿漉漉的黯淡毛发,长而尖的耳朵,毛茸茸的脸部和身躯四肢,健壮的脚爪以及沾了水后瘦得有些滑稽的尾巴…… 并非什么预想中的大型毛绒玩偶,它分明就是一只真正的毛绒绒……一只比她还要高出不少的长毛狗狗! 洛兰妮雅至今还没在王宫里见过狗,活的死的都没见过,只觉得它这身型壮得出奇,光是前爪就要比她的大腿还粗上几圈,若非仗着有法术辅助,凭自己那点力气,大概还真没办法把这大狗从湖里捞上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现在需要关注的重点。 遍布落水狗身躯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最深的一道撕裂伤似乎贯穿胸腹,血肉模糊的伤口边缘隐隐有些发黑。 她呆站了好一会,才想起去旁边找来一根足够结实的树枝,然后隔着远远的距离戳了戳地上的狗,没有得到它的半点反应。 “该不会已经死了吧……”洛兰妮雅有些退缩了。她本能地反感触碰到死尸,哪怕对方只是动物。 强忍着抵触的心理,她仔细观察这条生死不知的大狗,发现那些伤口应当是因为浸泡在水中有段时间了,翻出的皮肉部分有些泛白,倒不像胸腹那道撕裂伤一样呈现诡异的紫黑色。 也许,它还活着?但看那道最深的伤口,像是中了毒…… 洛兰妮雅捏紧腰间装着施法材料的皮包,等到两道防护法术的效果消失,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只庞然大物,伸手摸向它因蜷缩姿势而弯曲的脊背。 触觉从指尖传入,没有了法术阻隔,那片因沾水而变得湿冷的毛发令她忍不住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努力压着不适,又拨开毛发探入其中,少许体温才终于让她指尖那部分与之相碰的皮肤温暖了一点。 最后,她探向那只湿漉漉的狗鼻子,终于借着指尖微弱的气流确认了,它还活着。 “那么接下来……” 洛兰妮雅稍作思考,当即转身摘了几片平原蛇信兰的嫩叶,准备拿它作为一环法术“初级净化”的媒介材料,而先前用于施放“修复损伤”的卡瑞斯红花蕊还有不少剩余,她便将这些材料先放到一旁,打算等净化完长毛大狗身上那道泛黑的撕裂伤再进行使用。 在拉开大狗紧紧护住胸腹弱点的四肢时,她听见它意识不清地从嗓子里发出威吓的低吼,但因为虚弱无力,警告性质的吼叫也变成了可怜的呜呜声。 “小可爱,乖一点哦。”知道它还活着,已经没了害怕情绪的洛兰妮雅随口安抚了一句。 她无视它微弱的挣扎抵抗,顾自往伤处撒好施法材料,便就伸出手,开始回忆“初级净化”的咒文与施法手势。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人施法,哦不对,地上躺的这个也不能算人……总之这是她难得碰上需要用到净化法术的场合,虽说初级的净化只能解除一些简单的毒性和微弱诅咒,但看着这不太正常的恐怖伤口,有总比没有好吧? 希望这回法术别再出岔子了! 也许是她的祈祷真的起了效果,当“初级净化”的淡绿色光芒逐渐退去,那道伤口边缘已不再呈现原本的黑紫色,尽管依旧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由于缺少相关经验,洛兰妮雅延续前世的逻辑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时候帮助大狗的伤口愈合了,于是开始反复使用“修复损伤”,也算勉强赶在施法次数耗尽之前,补好了它肚子上的那道豁口。至于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她只能选择将就处置。 至此,这条破破烂烂的大狗就像是一件打好了补丁的旧大衣,虽然依旧肮脏落魄,但至少不会往外掉棉絮了。 问题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洛兰妮雅有些犯难。 第2章传闻中的王女 想了半天,洛兰妮雅都没想出什么好的方案解决,反倒是夜晚骤起的微风吹过,提醒了另一件被她几乎快要忘到脑后的事—— 她是先用了防护法术才入的水,身上没有沾湿半点,但那条可怜的大狗可不一样! 它受着伤又落过水,现在还湿着一身毛发吹冷风,怎么想都不太好。 洛兰妮雅想起湖岸不远处有个被她拿来处理原料素材的树屋,里面应该除了一些堆积的施法材料以外,剩下的便是各式生活用品,以及一些……嗯,乱七八糟的杂物。 也许,大概,她可以去那里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 看了看草地上依旧毫无反应、只剩微弱呼吸起伏的大狗,她决定快去快回,于是小跑赶往树屋入口,心想着自己该从哪堆杂物找起比较好。 刚踩着满是藤蔓的木梯登上树屋,她的注意力便被门边藤椅上摆放的物品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打开的礼品盒,好好的丝带蝴蝶结被拆得七零八落掉在一旁,露出与外壳同色系的粉紫色天鹅绒布质内胆,看起来特别有少女感。 洛兰妮雅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也是奇怪了,谁把她拆开的礼物扔外面来了?她之前明明是收好放在树屋的杂物架上的,总不能说是她记忆错乱了吧。 而且…… 她之前看过,不仅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做工精美的金项圈,心里也清楚是谁送的这个“礼物”。 如果不是惯例附带的卡片告诉她,说是“项圈只是一个预告,真正的礼物还要过段时间才能为你送来”,她都要怀疑那位有着出色五官、却几乎快要把性冷淡写在脸上的首席法师阁下是不是对她…… 虽然,其实……倒也不是不行,如果只是偶尔作为情趣的话。 洛兰妮雅只是稍微幻想了一下自己戴上项圈、被对方命令着这样那样做的场景,就感觉到了脸上开始发烫,心跳也有点加快。她顿时不敢再多想,生怕下次见到自己的魔法老师,脑袋里就会出现些糟糕画面的假想,然后在身与心的双重煎熬下度过艰难的授课时间。 天地良心,她和她尊敬的魔法老师之间可不存在私情,纯粹只是她这装满黄色废料的脑袋时不时会产生不合时宜的妄想而已。 没错,要怪就怪这颗控制不住想法的漂亮小脑袋! 洛兰妮雅轻轻敲了敲额角。 收好了满脑的胡思乱想之后,她走近树屋门边的藤椅,却发现这只被打开的礼盒里面,除了先前见过的那枚项圈以外,又多了一张全新的卡片,和一个尺寸小巧的金属罐。 和往年收到生日礼物时同样的卡片材质,同样的浅米黄底色,同样优雅华丽而矜持的花体手写字,以及散发出熟悉的不知名淡香。 她拿起卡片,只见上面这样写道:“今年的礼物是否还合你的心意?如果觉得体型太大,你可以为它戴上项圈,这是一种专为宠物准备的魔导器具。如果对使用方法感到困惑,请看项圈包装盒底部的说明指南,之前准备礼物时我不小心遗漏了它,还请原谅我的粗心。此外,由于使用了空间转移法术进行运输,你的礼物可能会存在体表伤口,我准备了一些兽用药膏,请酌情使用。” 第一遍,她甚至没能完全读懂卡片上的意思,直到多看了几回才终于反应过来。 感情那只湿漉漉的、破破烂烂的大狗才是卡片上提到的“礼物”?会受伤也是因为空间魔法的暴力运输,倒也……勉强合理? 所以,她真的可以饲养属于自己的宠物了吗? 高兴之余,洛兰妮雅不禁有些讶异。她的这位魔法启蒙老师,每年都像这样“偷偷摸摸”把东西塞来她的私人空间也就算了。第一年,他送了她一个施法材料包,虽然外表不怎么样,可确实非常实用,现在也正在她腰上好好挂着;第二年则送的是法术书,被她珍重地摆在了书桌上,方便随时翻阅。 可今年这…… 他是怎么会想到送宠物的?她应该没提起过她对小动物的喜爱吧?更何况这只大狗,似乎也不太符合“小”动物的标准。 洛兰妮雅在困惑中翻找出了那份据说是对方先前遗漏的使用说明,仔细阅读起来:嗯,这项圈是用来拘束兽类的,可用对象包括各类动物、魔兽、半兽亚人以及纯血巨兽,根据使用者的需求不同,还能调整拘束对象的体型大小,至于具体使用方法…… 她来回默念了几遍控制魔导器具用的咒语,觉得能行。 想那么多又没用,还是直接行动来得实在!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落难的长毛大狗脖子上多了个漂亮的金色项圈,身上的伤口也被少女处理干净,涂抹了药膏。 做完这一切之后,洛兰妮雅念出了控制项圈的咒语,让如今已是她宠物的大狗狗一点点逐渐缩水,直到变为她也能轻松抱起的幼犬体型,便用一块不大的毛巾解决了它毛发滴水的困境。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洛兰妮雅感觉自己忙活了半天,耗尽施法次数不说,还又是下水又是来回跑路折腾的,如今松了一口气,疲惫感就如泉涌般席卷上身躯。 “该休息了……”看怀里这只家伙在上过药后的状况明显转好,她决定今晚就在树屋里将就睡一觉。 虽说很少在自己寝宫以外的地方过夜,树屋里的那张吊床更多时候是作为她午睡床铺的备选品,不过这里该有的寝具一应俱全,被晚宴和刚才的事务消磨掉大半精力的娇贵身体也是沾到床单被子就犯困,险些让她光速入眠。 挣扎地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将腰间皮包和柔弱小巧的幼犬安置进床头篮筐的软垫之后,洛兰妮雅便放任岌岌可危的意识逐渐下沉,坠入无梦的深眠之中。 ……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王女殿下补足了精神,毫无形象可言地伸着懒腰翻下吊床。 不用在意起床时间的日子,过得真是堕落又舒坦啊。 很快,洛兰妮雅发现今日竟难得起了雾,于是兴致上来,简单的梳洗过后,便清闲而懒散地在湖边散起步。直到转完一圈,她这才抱着依然未醒、但外伤已愈合大半的小宠物离开树屋,准备把它带回寝宫,找个侍女来负责照料。 由于常年居住于王宫内部,洛兰妮雅也是近两年才知道,那座守护王宫的魔法大阵除防护功能以外,还能控制天气与温度,这也是为什么她曾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季节变化的世界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仿佛温和晴朗的春日,就算偶尔有雨雪,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现在想来,那几次天气变化应该都是国王陛下的一时兴起,也难怪会让她产生这个世界没有季节的误解。 所以如今难得见到一片雾蒙蒙的景象,洛兰妮雅心里还觉得挺新奇,就连踏上了离开的石板小路都没回过神,顾自回想着下雨下雪的那几日都发生过什么让她父王心情转变的事件。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完最后一段下坡路时,台阶尽头处的那片雾中,竟隐约现出了两道高大而模糊的影子。 洛兰妮雅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收不住脚步继续又多走了几步,于是人影们便轻易突破了雾气的阻隔,变得轮廓清晰起来。 那是两个手持锋利长枪、身着厚重铠甲的王宫卫兵,不知在晨雾里站了多久,银白而冷肃的盔甲表面凝着一滴又一滴的露水。 见洛兰妮雅停在原地不动了,腰侧带有佩剑的银甲卫兵们默契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两双甲胄长靴先后踩上石板,发出整齐的铿锵响动。 “王女殿下,请跟我们走一趟。” 全副武装的卫兵们在她面前屈膝跪下,披风垂落地面,覆有面甲的两个头盔却都保持平视,似乎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洛兰妮雅从来没在这么近的距离接触过王宫卫兵,虽然他们在她两三步远的地方恭敬地行了单膝跪礼,可这不客气的话语却像是轰隆隆的雷声一样从她的头顶炸响——沉重的、有力的男性嗓音,原来是这样富有冲击性的声音吗? 而且,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式的盔甲。 那些拱卫在她的居所、以及国王身边的精锐卫兵们从来都是穿着高调的金色铠甲,头盔上也插着长而鲜艳的羽毛,无比惹眼,就像一只只争奇斗艳的雄鸟,高高扬着脑袋,仿佛用下巴就能看路。 洛兰妮雅打量了他们几眼,又不动声色地瞄向一旁被平放在地上的长柄凶刃,金属质地的尖端闪烁着寒芒,显然是锋锐至极。 之前只是远观,洛兰妮雅还总觉得那些金甲卫兵的佩剑就像玩具模型,近距离观察过这两把尖枪以后,她倒是可以一眼分辨出真假了……嗯,毫无疑问,都是真家伙! 许是因为一直得不到回答,之前那名卫兵再次出言要她配合,而这一回,另外那名卫兵也顺势说道:“还请王女殿下不要为难我们啊,我们可是天还没亮就站这里来了,要是没能把您带过去,国王陛下和亲王殿下一定会怪罪我们的。” 这卫兵的语气和态度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失礼,可洛兰妮雅并非正常环境中长大的王族女性,此时身旁也没有懂得规矩的贴身仆从出面喝止,她懵懂地皱皱眉毛,没有追究对方的轻慢,注意力全被他说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父王有提到为什么找我吗?如果是关于他的那个……”洛兰妮雅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烦躁起来,满脸不情愿地撅高了嘴,“那个什么破晚宴,还请帮我转告父王,我对这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也绝对绝对不会靠近那边一步!明白吗?”至于卫兵提到的亲王,她干脆直接忽略了。 开玩笑,她昨晚连夜逃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赶在“派对”开始之前赶紧撇清关系吗。如果要是再被带回去,那可就、可就…… 她呼吸一滞,几乎是无意识地屏了息。 哪怕脑内再怎么叫喊着别去想别去想,她知晓那场“晚宴”的真面目,也亲眼目睹过一幕又一幕的糜烂,因而记忆里那些画面才会变得无比深刻,越是抗拒反倒越能回忆起每一处细节。无论是粗壮的深棕色肉棍、并排成队的年轻女人高高抬起的屁股,还是被插得白浆四溅的肉穴,又或者淫靡的娇吟,肉体碰撞的啪啪声…… 咕啾。 再度回忆起亲生父亲和其他女人们的交媾场景,她于羞耻中发觉自己身体的反应,并拢的两腿之间似有体液盈出,小腹深处就像燃起了一团熄不灭的火,熊熊燃烧着自制力和理智,让它们融化成了黏黏糊糊的糖浆,一滴又一滴地向下坠落。 呼吸变得急促,全身都开始发烫,胸前无声挺立起的小小凸点仿佛已经等不及,迫切地想要得到触碰和爱抚。 她甚至下意识咬住了牙。 “王女殿下?”卫兵的声音像是一盆当头泼下的冷水,让洛兰妮雅下意识抱紧怀中裹着毛毯的小宠物,“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陛下和亲王殿下找您是因为别的事,不过您现在看起来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洛兰妮雅拒绝继续陷入不自觉的回想之中,于是她刻意清了清嗓,回答道:“没有不舒服,只是你们挡住我回去的路了,我要先回寝宫,换好衣服了再去找父王他们。” 她作势要走,向前两步却看卫兵们毫无退开的意思,依旧直挺挺地半跪在地,两具充满压迫力的金属重甲堵住了石板小路的出口。 “你们……”洛兰妮雅有些羞恼地后退,避免离得太近撞上这俩不解风情的铁疙瘩,可她终于在这时注意到卫兵们的视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太迟钝了,从未和陌生人走进过正常社交距离的王女殿下始终没有意识到,她穿的是一件极为单薄的睡裙,衣领开得又低,长发还被她自己束好垂到身后,起不到半点遮挡作用。虽然怀中那只小家伙为她护住了胸口一小部分的肌肤,但以这两个卫兵的高大,只要放低目光俯视过去,就能将那道乳肉堆迭出的沟壑瞧得一清二楚,然后发现她根本连贴身内衣都没有穿戴的事实。 现在她后知后觉被那两道灼热过火的注视烫到惊慌失措,颤抖着手既想挡住胸乳,又顾及被腰带勒得格外贴身的睡裙,担心自己的内裤颜色也一并曝光,一时竟呆在原地没了动作。而那些被人直勾勾盯着的部位就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肆虐蹂躏,身体发热、呼吸变重,腿间泌出的粘腻汁水更是让她感到又羞耻又难堪。 她甚至不能控制地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些淫靡的展开,比如下一秒这两个起了色心的卫兵突然暴起,粗鲁地将她按到地上,一人捉住她的一对手腕,另一人负责压住双腿,然后几下蛮力就撕碎了这件脆弱的丝织睡裙,冰冷的银色手甲擒住她赤裸的身体,头盔也被抛到一旁,带有胡茬的男性面庞就这样贴近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她是疯了才会期待被两个连模样都不知道的卫兵扒掉衣服强奸!难道她现在已经欲求不满成这样了?有昨晚洗澡时的那一次自我安抚还不够,就连初次见面的卫兵都要拿来当性幻想对象用? 洛兰妮雅快速地甩开盘踞在脑袋里的糟糕画面,暗骂了自己几句。虽说她并不排斥情欲本身,可像这次一样擅自产生妄想的情况屡屡发生,身体也似乎有些过分敏感了,即便什么都不做,都能莫名其妙地渴望起他人的触碰和抚弄,就像是无故发情似的。 不知是不是受到脑内浮想联翩的影响,她的脸颊上飘起显眼的粉晕,这让两个本就已经看她看直了眼的年轻卫兵齐齐咽了咽口水,其中一个更是发觉到她转身欲走的羞愤,连忙开口补救。 “王女殿下要回去更衣,我们肯定是要一路护送的,但为了请殿下尽快做好觐见的准备,我们会在一旁监督殿下身边的侍女……不,当然不是说要亲眼盯着殿下您,只是我们也有职责在身,陛下与亲王殿下那边还在等您过去。” “真的吗?父王真的说了要我过去?”洛兰妮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绵软无力,同时也道出了她最为担心的一点,“那你们到时候可要帮我作证的,我没有主动违反‘禁令’,父王他不能……不能就拿这个理由处罚我。” 卫兵们显然也对这道与王女殿下相关的“禁足命令”有所耳闻,见她配合,又用着湿润欲滴的眼神、温声软语地寻求帮助,二人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应了下来。 洛兰妮雅压下躁动,就当自己全然看不到他们徘徊在她身体和脸上游走的视线,摆出平日的气势就要出发,刚抬起脚却又被拦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面前的这名卫兵解下了他身上那条装饰性质的厚重披风,将铅灰色的内衬这一面对着少女打开。 “殿下如果不嫌弃……”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精锐卫兵在她面前垂下头颅,像是感到不好意思的大男孩一样,讷讷地放轻了说话的声音,“就,就用这个先暂时遮挡一下……” 洛兰妮雅眼前一亮:“不嫌弃!那我就先借用一会,之后还给你!” 在卫兵肩上长度合适的披风到了她手里,三下两下便成了一块拖地的大绒毯。见状,贡献出“绒毯”的卫兵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被裹得小小一只的王女殿下脚底生风地走了,他也只好收起武器跟上,期间还被在旁的同僚坏笑着用力撞了一下胳膊。 洛兰妮雅全程没有理会跟随在身后的动静,花费了几分钟时间走完熟悉的弯绕回廊、穿过洁白大理石拱门和造型典雅的喷泉水池,顺利返回了自己平日的居所。 这座华贵的金色宫殿外形酷似鸟笼,侍立在此的仆从们也大多穿着朴素,仿佛一群不会说话的机械魔偶,沉默地迎接了彻夜未归的王女殿下。 很快,得到命令的一众侍女忙碌起来。 一些人前去选取王女外出穿着的衣物和首饰,在陈列厅似的衣帽间内四处穿行,先后从满是昂贵面料的一大堆服饰中挑出了五六套风格各异的搭配;另一些人,则负责擦拭那具娇贵的躯体,她们或站或跪,手持浸满清香的柔软丝绢,轻轻摩挲那些裸露于空气中的部位,脸蛋、脖子、双臂双腿,没有一处遗漏。而王女殿下那一头接近及膝的厚重长发,更是由四名分工明确的侍女专注打理,两人梳发、两人涂抹护理精油,多而蓬松的发丝逐渐变得服帖听话,在自然光映照下反射出浅淡的光泽。 至于那只被裹在毛巾里带来的小小幼犬,有王女下令在先,自然是被侍女带去别的房间好好安置照顾了。 这样一圈扫视下来,就只有全副武装的银甲卫兵们像是两位不速之客,标枪似的杵在殿门入口,默默背对听着身后殿内传来的动静。 不过虽说是要监督催促,但事实上他们能做的事就仅仅只是像这样站在门外,表明态度而已。真敢踏进王女寝宫内部指手画脚?不不,这种蠢事只有不顾自己前途的蠢货才做得出来,至少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没脑子。 或许是因为等待时间有些无聊,卫兵之一忍不住凑近同伴身边,手肘轻轻捅了捅对方坚厚的胸甲。 “这回算是开了眼了,还能到「金鸟笼」里参观,好家伙,这些柱子应该都是晶金熔铸的吧……嘿,你觉得那个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双手捧着披风、罚站般伫立不动的卫兵约德尔愣头愣脑地低声反问:“什么传闻?” “还能是哪个!陛下那边是怎么讲的来着?说第一王女殿下身患隐疾,体弱多病,不允许任何人随意靠近,也拒绝他人探访,就连那些眼睛长得比头顶鸡毛还高的混球……”好事之徒艾兰努力压下音量,面甲下的神情几乎算得上眉飞色舞,“嗯咳,我是说,那些金羽卫队的人,他们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亲卫近军,但也只能远远地列队巡逻,根本没机会见到王女殿下本人!” “就是这样,没错啊。”卫兵约德尔耿直地点了点头。 “什么这样那样的,你能不能稍微动点脑子!”卫兵艾兰对他的迟钝相当不满,再度提醒道,“照你看来,王女殿下身患隐疾吗?体弱多病吗?” 卫兵约德尔认真思考了一番才答道:“如果是隐疾,我们看不出来很正常,但要说殿下体弱……似乎又不至于。殿下步伐有力,气色也好,身体应还算健康。” “这就喊起殿下来了,可惜「金鸟笼」不缺护卫,就算需要也轮不到我们,你就抱着你那披风别撒手,每天晚上睡觉也抱怀里,说不定还能梦到她那对漂亮又下流的大奶。”卫兵艾兰故意激他道。 “别乱说话。”卫兵约德尔转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边二人的交谈,才不怎么赞同地摇摇头,开口却是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无论传闻是真是假,都由不得我们随口谈论王族之事,今后你也少参与这类讨论,小心被陛下责罚。” 卫兵艾兰轻哧了一声:“王族之事……哈,如果不是因为有别的打算,陛下为什么不让别人公开谈论第一王女殿下的事?她是陛下与前王妃的女儿,长得好看,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闻,陛下却一意孤行……这难道不正好说明陛下想掩盖某些意图?” “陛下肯定是存有别的考虑……”卫兵约德尔语气很是犹豫地尝试反驳。 “说真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是想把第一王女殿下圈养长大,等成年了就‘开动享用’。”卫兵艾兰怪笑了一声,“少装正经人了,你敢说刚才你没有一直偷瞄她?长得一张纯洁天真的脸,却穿成那样在男人面前摇晃着奶子,那双眼睛更是和会说话似的……啧啧,换做我是国王陛下啊,哪里舍得让这宝贝女儿给别的男人看到,肯定要把她关在最结实的笼子里,每天每夜都去宠爱一番。” “我!我那是因为……之前你就一直盯着王女殿下……”卫兵约德尔一时语塞,而后反应过来,“不对,没有这种可能,我们从预备军时期起就同吃同住了,你小子怎么会是国王陛下……也没可能是陛下私生子啊!” “噢,正义之神在上,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听不懂这只是个比方吗!”卫兵艾兰翻了个没有人能看到的白眼,“再说,没有规定不许我们盯着王女殿下看吧?所以为什么不趁现在看个够,错过机会再想看到这漂亮身子可就难了,娼馆里几银币干一晚的女人哪比得上她?”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老实的约德尔觉得,他们不该拿妓女去和王女进行比较。 “反正我们也操不到她,看两眼怎么了。”卫兵艾兰仗着没人听到,大胆地说道,“你又不是没看到她看我们的眼神,和那几个目中无人的‘高贵’公主一样,都是没把我们当人看的。格瑞那死小子倒是就好这一口,但我可不喜欢这种看摆件看牲畜的感觉。” “我倒没觉得这有什么……”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位王女殿下美得太不真实,他从头至尾都没敢直视她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庞。 就在卫兵约德尔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同僚艾兰接着补充表示道:“不过和其他那几位公主一比较,果然还是王女殿下更好看啊,奶子也最大……就算站了大半夜,也值了!” …… 洛兰妮雅本人自然不知道殿门外发生过这样一场和自己有关的交流。 侍女选来搭配好的衣物服饰里,她从中挑了一套色彩温和的浅米色分体裙装,然后就只管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打扮起来的样子就行了。 明媚闪亮的珠宝逐渐出现在镜中少女的发间与耳畔,照亮了整个画面——并非因为拥有这些珍宝的她变得光彩夺目,而是珠宝与首饰们作为最称职的陪衬品,点缀了那张仿佛汇聚着美之概念的面庞。 不管多少次看到镜子里的人,洛兰妮雅都觉得自己现在的脸和身体……出众得有些夸张了。 哪怕在现代社会,去搜寻那些由科技精心打磨制作的完美形象,也远不及她如今的模样带给人的震撼感。 思绪游走间,一件又一件的束缚缠裹上身,很快,侍女们完成了工作,洛兰妮雅也不必再看镜子里那张缺少表情的脸。起身,抬脚踩进水晶鞋般的高跟礼鞋内,她提着裙摆又对镜旋转了一圈,确认完没有问题,便准备出门了。 穿戴齐整的第一王女带着她的随行侍女重新回到两名银甲卫兵面前,毫不在意他们态度略微有些古怪的打量,扬起下巴就当是给出示意带路的讯号。 “殿下,我们收到的命令是带您一人去见国王陛下。” 还没等卫兵再说些什么,那名随行侍女便格外识趣地无声退下,只留了洛兰妮雅一人独自面对两堵人高马大的铁墙。 跟随在第一王女身边的仆从都知道,但凡涉及戴维恩陛下的命令,她们都该无条件服从,即便这或许会违背王女殿下自身的意愿。 可洛兰妮雅没想过自己竟连随行人员都不能带,毕竟这次传唤来自她的父王,若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带个侍女还能省点心力…… 大概是被她突然瞪圆双眼的表情取悦,另一名卫兵很快接话,声音中满是带着笑意的轻慢:“王女殿下,来,到这边来,亲王殿下安排好了接送您来回的马车。” 洛兰妮雅虽不太情愿,但还是顺从了安排,老老实实地上了马车,然后在不到十几分钟的路程里被摇晃得昏昏欲睡。 只是当她打起精神正要离开马车,一场因被遗忘而即将爆发的重大事故提前在她脑海里敲响了预警钟声。 坏了,出门太匆忙,忘了去解决人生中的三大急事之一…… 天知道洛兰妮雅是怎么控制好表情,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被银甲卫兵接下马车的。 她正要开口,准备找个理由溜去厕所,但刚抬眼便看到了一座熟悉异常的华美宫殿。它看上去与她所居住的寝宫属于同一色系,区别只在于这座宫殿的外墙与廊柱更加宏伟壮大,纯金般耀眼的光泽看不出半分庸俗,形似古希腊神庙的建筑风格时常能令她感受到一丝神性的光辉。 这地方,显然不是她原以为的那个目的地。 洛兰妮雅满腔讶异,停下了脚步:“父王他怎么回到寝宫了?我以为他还留在宴会场地那边……” 准确来说,在外界广为人知的恩赐庆典的这几天里,她的父王戴维恩陛下都会待在召开“宫廷宴会”的会场里,不分昼夜地吃喝淫玩、纵情声乐。饿了有美艳妇人争着将食物喂入口中,渴了有清纯少女嘴对嘴渡来美酒,不论是否吃饱喝足,成天都是玩奶肏穴这档子快活事。所以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在丰泽之月的第四星次到来之前,这座寝宫的主人都是不会回到这里的。 可现在…… 洛兰妮雅皱着眉,努力活动起脖子上那颗生锈已久的小脑瓜,迷惑地转头观察起来。 一些早该察觉到的异样终于浮上水面,被她收入眼中。 护送着她的两名卫兵不知为何变得沉默下来,不再回应她的问题,只顾领着路往里走去。宫殿内外,也再见不到那些熟悉的、金甲守卫的身影,开放式的殿厅内,满是各色宝石装饰的吊灯光芒明亮,将那些奢华的地毯、庄重大气的壁画,各式摆件都照得纤毫毕现,但眼前的一切却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仿佛所有宫仆都已在悄无声息中离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从脚底蹿了上来。 在感觉到害怕之前,她的视野忽然模糊起来,眨了眨眼,一串晶莹的水珠便滑落脸颊,跌到地面,化作小小一团不起眼的湿痕。 她停下脚步,按住了胸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在怦怦跳动的节奏中,被一阵尖锐的悲伤刺出揪心的痛感。 “王女殿下?”卫兵回头看向落后了好几步的少女。 洛兰妮雅说不上自己到底为什么突然落泪,感觉像是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又无法为这股痛感找到明确的解释,于是她只好摇摇头,擦擦眼睛跟了上去。 很快,她被送到一扇庄严而华丽的大门外,卫兵们无声地向旁退去,守住唯一的退路。 即便心里知道门后便是亲生父亲、当今国王陛下的私人寝殿,洛兰妮雅还是感到十分不安,犹豫良久才伸手推开紧闭的门。 第3章脱光吧 以房间的标准尺寸而言,门后的空间有些过于宽敞了。 这间专属于国王的寝宫,长和宽的跨度都超过五十米,穹顶高度也有二十余米,与其说是给人住的房间,更像巨人或神的居所。 当然了,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独特的计量单位,会用几米几十米来描述长度或距离的,估计也只有深受前世地球习惯影响的洛兰妮雅了。 眼前这片空间对她来说算不上陌生,她也自然清楚没有什么巨人或是神明居住于此,毕竟周围的家具摆件都是正常尺寸,除了过度的奢华和贵重以外就看不到别的亮点。 可是,怎么没有人? 洛兰妮雅压下口中正要问出的那句“父王”,扫视四周,只收获到一片寂静。 视野可及的范围内,不见半个人影,几处盲区又被巨大的屏风挡住,于是那个别外形特殊的“家具”,存在感便有点格外突出了。 只是吧,这些特殊“家具”的功能作用……那个,在她看来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洛兰妮雅不想叹气,只好重重地低下头,快步走过最接近门边的一张双层沙龙长凳,努力尝试赶走某些逐渐复苏的回忆和画面。 毕竟也就在前几天,她那父王和一对小麦肤色的双胞胎美人,在一众淫具里选中她现在路过的这张双层长凳,玩得那叫一个尽兴,隔着厚厚一堵墙都能在外面的走廊上听到呻吟和尖叫的动静。到事毕,混合有精液的淫水就那样大方地挂在扶手和坐凳的缎面软垫上,哪怕远在门口能闻到这些秽物散发出浓烈的交媾气味。 什么?问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亲生父亲的性生活细节?她当时就在门外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甚至是和打扫卫生的宫仆一起被叫进屋,亲眼看着那几具赤条条的肉体相互分离彼此。 再说了,她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的画面,具备如上“妙用”的家具摆件有很多,她顺带着也见识过不少,最初还会为之震惊、恶心和困惑,到了现在早已见怪不怪。 说起来又不是她主动想看的,被看的她亲爹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纠结的? 但说归说,洛兰妮雅对这些情趣家具依然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进门后就刻意选了能避开它们的路。她低着头,专注地盯着每迈一步才能见到一点点尖头的鞋面,提着裙摆朝房间深处走去。至于那阵在宫殿门口感受到的那阵复杂情绪,这会已经快被她彻底忘到天外去了。 她甚至开始思索,开始担心,自己那重口味国王老爹是不是有了什么变态的新点子,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不能这么……这么变态吧?她和国王真的是亲生父女的关系吗?可是仔细想想,把女儿叫来看自己和情妇上床,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的,难道就正常了吗? 显然他不正常啊! 洛兰妮雅摇头叹气,升起了立刻转身就走的想法,可她同时心知肚明自己逃避不了,能做的就只有硬着头皮前……进? 嘭。 身旁突然多出了某样东西,她回避不及,撞到了肩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可这不硬也不软,弹性适中且温热的触感……是人? “咦?”洛兰妮雅抬起头眨了眨眼,发现原本容纳着自己裙摆与鞋尖的视野里果真出现了另一双鞋子,似乎还是男士的长靴款式。 没来得及再多看两眼,她被动地进入了一个怀抱。腰上传来的力道虽然不大,却强硬地让人失去挣扎抵抗的机会。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只有揉揉撞疼的鼻尖,瞪视眼前这片距离过近的深灰色衣物面料,襟前缀着几颗格外醒目的蓝宝石纽扣,每个切面都光滑平整,显得宝石本体更加光泽璀璨…… 哎,不对啊,等一下,这里可是她父王的寝宫……谁会在这里像根柱子似的等着她自己一头撞过来? 洛兰妮雅直觉不太对。首先,她那父王可做不出这么亲昵的举动,但要说王宫内和她能算得上熟悉的异性,不能说没有吧,完全就是屈指可数……好吧,其实也就只有首席法师阁下一人而已。 不过以那人的性格,显然更没可能主动拉近和她的距离。 嗯……所以,这人能是谁?洛兰妮雅感觉自己肯定脑袋笨生锈了,不然为什么做完排除法还没得出答案?她想要抬头看清对方的脸,正欲开口,却见一片灰色的阴影落到眼前。 抱住她的这人俯低了身体,头颅低垂,极为自然地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贴面礼。 洛兰妮雅僵硬着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具仅剩空壳的精致人偶,恰好有几缕呈现银灰色的发丝落到她面前,被呼出的气息吹动,在她微微发红的鼻尖轻轻搔动出些许痒意。 “洛兰妮雅,我可爱可怜的女孩,看看你这乖巧模样,和叔叔是有多久没见了?上回见你,你才到叔叔的腰这么高,如今一转眼已经都这么大了……” 耳畔传来过于灼热的气息,洛兰妮雅对此深感不适,而那用词更是仿佛意有所指,虽然对方没再做出进一步的冒犯举动,但总归还是让她绞起了眉毛,双手抬起抵住男人的胸膛,想给自己被挤压的胸口腾出点空间。 就像是预判了她的挣扎一样,男人适时松开了手,直起身,于是反倒显得双手搭在他上身两侧的王女举止失礼。 银灰发色、自称是她叔叔的人……洛兰妮雅有些脸红地缩回手,后退着看向眼前的人,很快把他和记忆中的一人对上了身份。 “科尔温亲王殿下……”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镌刻着成熟阅历的男性面庞,五官端正而英俊,表情温和且不失风度,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更是与她的父王极为相似。 即便是在闭塞环境中长大的花瓶王女也知道他。 面前这位一脸亲切的贵族男性正是当今国王陛下的弟弟、唯一的同辈血亲,以辈分来说,她理应喊他一声叔叔、叔父,或者是别的更正式些的叫法。 “唉,太久不见,当初那个可爱稚嫩的小姑娘长大了,和叔叔也变得生分了。”科尔温亲王无奈地叹气,视线却毫不避讳,正大光明地在她身上来回巡视着,尤其还重点关注了那几处凹凸有致的部位。 洛兰妮雅不明所以,不太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噢,对,隐约记得,好像这次喊她过来的人,也有他? “亲王殿下,请问您和父王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我父王呢,他已经回来了吗?”她说着,不由左右看了两眼,没从附近捕捉到国王陛下的身影。 科尔温亲王却答非所问,依旧微笑着盯住她的一举一动:“还想不起来怎么称呼?需要叔叔再教你一遍吗?” 分明还是先前那般温和亲切的语气、亲昵的口吻,但洛兰妮雅无端感到了恶寒,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脖颈,格外令人不安。 她于是立刻改口:“王叔,我该去找父王了,您知道的,他的脾气向来不太好,耽误太久了一定会惩罚我的。” 可对方就像看不到她避之不及的态度,竟还主动又靠近过来。 “不,亲爱的,你说错了,兄长这般宠你爱你,怎么舍得惩罚他珍视的女儿?”科尔温亲王捻起一缕属于她的秀发,着魔似的狂热眼神死死盯着手指间缠绕上单薄脆弱的浅淡金色,“看啊,多么迷人又高贵的颜色,这就是我那兄长花费大半生涯所执着的王族血脉!只可惜,美丽的王国之花即将盛开,培养了花朵的人却缺席不在,看不到她打开花苞、绽放身姿的模样……” 洛兰妮雅在他摇头叹息之际抢回自己的头发,眼神戒备而局促地盯住他,提起裙摆作出一副要走的姿态:“王叔!请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还有,我是来找我父王的,他要是不在的话……那我还是回去吧。” 终于等到正主的科尔温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想见那老东西?没问题,我带你去见他。” 洛兰妮雅来不及思考他对她父亲的称呼,就被人狠狠握住手臂,一股巨力随之袭来,蛮不讲理地将她拖拽向房间深处。 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她不得不急忙跟上,但匆忙慌乱之下,几乎是没迈出几步就被脚下的地毯绒毛绊住鞋尖点缀着的珠宝,险些就要摔倒。 手臂上挟持的力量让她没有直接摔倒在地,硬生生拖着她一路往里,直到在一张巨大的、帷幔笼罩的睡床前停下。 洛兰妮雅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被捏住的右臂现在就和断了似的疼,脚腕也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痛,应该是崴了。再低头一看,自己丢了只鞋,双腿正一高一低地踩在地毯上,估计是在刚才跌跌撞撞的时候出的变故。 见细皮嫩肉的少女红着眼眶,一副含泪忍受痛楚的委屈模样,科尔温心中潜藏的阴暗欲念翻滚不止,几乎就快冲破理智的束缚,但盘亘在脑海内的深深顾虑还是提醒了他,现在并不是放纵自己的好时机。 至少,在“那件事”确定下来之前,他这娇生惯养又甜美可口的小侄女还另有用处,可不能在要紧关头影响到她的价值。 不过这不代表科尔温愿意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亲爱的父王啊,他可是等了你一整晚都没合眼……你难道不该趁现在,认真地、仔细地看看他的样子吗?”科尔温强迫她抬高下巴,视线指向一张大得夸张的床。 属于国王的大床自然和这个房间里的其他家具同样,有着独具一格的华贵精致。 可此刻的洛兰妮雅没有心思把注意力分去其他地方,她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躺在床中央一动不动的人。 簇拥着百颗各色宝石的华丽冕冠之下,是一张好似熟睡的面庞,浓密而威严的胡须被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贴着颊面,紧闭的嘴唇再往下,是现任国王陛下合放胸口的双手,安静平和就仿佛一位正在向神明祈祷的虔诚信徒。 洛兰妮雅听到身旁的科尔温亲王说了些什么,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甚至发现不了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软了双腿,几乎就要跌坐到地上,全靠身旁的男人支撑才没有出丑。 “这……是,什么……?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仔细看?”她机械地发问,嘴唇颤抖不已。 “哎呀,我刚才说过的话很难理解吗?真拿你没办法,好吧,那叔叔也只好直接点把这个噩耗告诉你了——你父王在今天凌晨离世了,他直到刚才都还记挂着你,想见你最后一面,只可惜……直到临终,他都没能闭上眼,想来也带着遗憾走的……” 耳旁传来科尔温亲王听起来有些心痛惋惜的叹息声,洛兰妮雅听得懂他说的每一个字,大脑却好像蒙了一层雾,完全无法理解它们拼凑起来的意思。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眨过一次眼,面颊上早已有止不住的泪珠打湿了脸。而在泪眼朦胧的视野中,这个摆出和善长辈面孔的男人似乎还挂着笑容,那是和之前寒暄时同样的笑容,他本人则旁观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副欣赏好戏的神态。 洛兰妮雅用指尖抹去脸上的泪,声音哽咽地吸了吸鼻子:“可我父王他……是怎么……” 科尔温很清楚她想问什么:“有守护法阵在,你父王是怎么出的意外?小妮雅是不是想问这个?” 他略一停顿,脸上虚伪的笑容愈发暧昧而讥诮:“禁绝一切伤害的王宫守护大阵,当然不可能出现纰漏。刺杀、毒杀、咒杀……只要身在王宫,你永远都不会遇到这些可怕的事。但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偶然发生的不幸意外,无所不能的魔法,还能生效吗?” 意外?什么样的意外能杀死一位国王? 洛兰妮雅不可置信地摇头。 哪怕她对自己的父王知之甚少,那点极其有限的见闻里也包括进了旁人对国王陛下的恭维。在那些人的描述里,她的父王早年还上过战场,建有一些功勋,自身实力也到达了“大领主骑士”的级别。 无知的洛兰妮雅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厉害,但从恭维者的语气判断,大概她那国王老爹还是很有水平的。 要是能被简简单单的“意外事故”夺走性命,她的父王又怎么可能在国王的宝座上稳坐几十年时光? 看出少女的不信,科尔温亲王却不急着解释,反倒和蔼地向她道:“说起来,小妮雅了解过自己的姓氏吗?你们迪亚兹王室的辉煌历史,又为什么会没落的原因,你父王找人和你讲过吗?” 他忽地一笑,用力扇动的鼻息喷吐出毒辣的嘲讽:“哈,当然了,那老东西可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他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自己亲爱的女儿不了解家族的过去,没听过那些肮脏的历史,就能干干净净的,就能和血管里流淌的那腐烂发臭的卑贱血液划清界限……” 洛兰妮雅被他夸张而高昂的语调吓到,下意识就想后退拉开距离,却被人先一步制住动作,没了退路。 “可事实是他错了!迪亚兹王室的确是继承了神血的一裔没错,太阳女神降下神迹证明过真伪又能如何?还不是早早让污秽的诅咒玷污了珍贵的神血……” 科尔温亲王原本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花去太多时间,但看着眼前少女畏惧而瑟缩的样子,他突然再一次意识到她的无知与卑微,她不明白自己应当为之骄傲的东西就在体内潺潺流动,只要几句话,就能将鄙夷了他数十年的高贵血统踩到地上,用沾满尘土泥污的鞋底狠狠践踏。 他收起扭曲嘲讽的表情,再度笑了出来。 “洛兰妮雅,我可爱的小侄女,整个王国……不,全世界学习过新历元年前后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发生在你们迪亚兹王室的故事。多么可悲!缔造了一代传奇的先王戴奥尼尔建立了空前繁荣的王国,晚年却被那些肮脏污秽的恶魔诅咒了血脉子嗣,王室成员悉数凋零死去,如果不是先王及时找到挽救方法,如今赫里斯王国的掌权王室或许早该换个姓氏了。” 洛兰妮雅有些呆愣,半晌才把这些新接收到的信息整理清楚:“也就是说,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先祖流传下来的血脉里,除了神血以外,还有恶魔的诅咒?” 可,这应该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吧?要真是那种可以影响性命的诅咒,她这家族怎么可能传承到现在么! “天真的姑娘。”科尔温亲王给了她一个虚伪而怜悯的眼神,“你以为戴奥尼尔国王找到的挽救方法是什么?传说他的智慧和勇武都举世无双,可执政生涯的最后几年里却刚愎自用,无视贵族与亲信近臣的谏言,执意推行‘禁巫’法令,意图抹灭神秘知识的流通传播。最荒唐可笑的是,他还想强制所有施法者服从王国律法的条例,使用法术必须取得行使许可……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觉得会有人愿意出手帮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在听祖上老家伙的历史事迹,洛兰妮雅听得竟莫名有些激动,掌心冒汗着握紧手指,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哪能一副听故事似的态度? “戴奥尼尔王最后找到的救命稻草,正是臭名昭着的女巫议会。他与对方达成协定,在原有的血脉诅咒之上覆写了另一种全新的、邪恶的诅咒。”她注意到,科尔温亲王看过来的眼神变得玩味,令她无端感到背后生寒,“据说与那名女巫合作的契约对象是来自地狱公爵级的大魅魔,对你们王室血脉下的诅咒也秉承了魅魔一贯的淫荡与毒辣,至于效果么……” 科尔温亲王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听得洛兰妮雅提心吊胆,两只手掌下意识地交迭放在了胸前。 掌下,心脏咚咚跳动的节奏明显变快了一些。 似是觉得笑够了,科尔温亲王收敛起肆意的作态,语调愉快地开口道:“迪亚兹王室的后代之中,男性几乎都是像你父王那样的做派,频繁地更换女人,隔几天就要找人安排一场没日没夜的乱交大会。只可惜啊,即便如此,能有幸怀孕生子、被封王后或是王妃的女人还是少之又少。谁让王室男性的生育能力被诅咒牵累,很难繁衍子嗣呢?” 洛兰妮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么多年下来,她那国王老爹还是只有自己这一根独苗,先前猜测他是不是不孕不育还真没冤枉人。 可是,等下,刚才那番话里,好像没提到王室血脉的女性会怎样吧? 洛兰妮雅轻轻吸气,犹豫而担忧地握紧了胸前的纯金吊坠:“王叔,那如果是……” “如果是女性,又会怎样?”科尔温亲王打断了她,嘴角上扬,“叔叔当然知道,小妮雅在意这个问题。不过呢,叔叔好心告诉了你这么多事,现在已经有些累了,要是还想知道得更多……呵,贪心的小家伙,你应该清楚,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您想要什么?”洛兰妮雅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怯场,但她颤抖着的声音委实没多少底气,听上去格外无助。 苍白如纸的脸蛋,同等苍白的软弱问题,她的表现令科尔温满意极了。他于是不再装模作样地摆出亲切长辈的面孔,冷酷而果决地给出命令。 “现在,立刻脱光衣服,让叔叔看你的裸体。” ……什么? 洛兰妮雅只觉得脑袋空白了一瞬,四肢都仿佛失去感觉,可下一刻又有虚幻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开,热流涌向大脑,几乎让她产生了听见自己体内全部脏器泵出血浆的错觉。 但一切的声音最终都归于沉寂,化作一片忙音般的白。 是啊,真该死。洛兰妮雅想道。她怎么就忘了,一个没钱没权的王女,在失去父亲的庇护之后,还能向环绕在侧的秃鹫支付出什么代价? 无非只剩她的年少,她的躯体,以及她仅存不多的尊严。 洛兰妮雅只觉得先前那些无意识间流出的眼泪大概是某种直觉和预兆,而直到此刻面对再无掩饰的恶意,她才真切体会到了父亲的死去对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理所当然的,她想逃走,可双腿却不争气地杵在原地,就像两根雕工精湛的木棒。 或许是她的意图太过直白,科尔温亲王悠悠叹了口气。 “就算逃走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小可怜,你走出这座宫殿又能去哪里?只要我把老东西的死公开出去,你今后都再无自由,被人摆弄傀儡般度过余生……怎么样,这是小妮雅喜欢的美好未来吗?” 威胁?不,他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而已。 洛兰妮雅忍不住咬紧下唇,视野因泪水而变得模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可男人和他的声音再次逼近,作秀似的抬高语调,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笑道:“噢,你看我,差点忘了这个!” 他从不远处取来一个首饰盒,强行塞到她手上。 “快打开看看吧,你父王今年送你的礼物可贵重了,不想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吗?” 洛兰妮雅只来得及低头看清首饰盒匣口的王族纹样,确认了它的确属于她的父王,便被科尔温亲王强行按着手、开启了这个只有指定对象才能解锁的秘法锁。 盒盖自动弹开,现出里面那顶嵌有九枚璀璨晶石的金色王冠。 “看啊,你父王多大方,拿珍贵的超阶魔导具作为女儿的生日礼物,哪怕是世上最溺爱孩子的父母也做不到这样吧!”科尔温亲王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是深意的笑道,“可小妮雅,你知道这个超阶道具叫什么吗?” 洛兰妮雅即将触碰到王冠的手就这样停顿在了半空。 见状,科尔温亲王单手抚胸,以一副引见他人的优雅贵族姿态微微躬身。 “请容我向你介绍,迪亚兹王室的秘宝,超阶魔导具‘傀儡之冠’,戴上它的人将永远服从王冠拥有者设下的命令,即便死亡,也未必能为灵魂找回自由……呵呵,顺带一提,九颗灵魂宝石代表了九条刻入灵魂的指令。仔细数数看,现在这顶王冠上的宝石亮了几颗,就意味着你的好父王给你准备了几道命令。” 失去男人双手的支撑,装有金色王冠的首饰盒从少女手中落下,倒扣在名贵的羊绒地毯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科尔温捡起首饰盒和掉落出来的傀儡之冠,说话间,手指径直点向其中一颗闪烁着奇异光泽的血色宝石,“叔叔帮你检查一下,你父王先前收录好的灵魂指令有没有被摔坏了。” 洛兰妮雅压根来不及做出反应,那枚宝石便诡异地亮起,下一刻,偌大的宫殿内响起一个深沉而威严的男声,字句有力地朗声念出一段话。 “吾女,赫里斯王国第九代王女,洛兰妮雅·米尔德丽德·赛琳娜·西尔芬妮……” 洛兰妮雅有些茫然地听着这段话中,她父王的声音报菜名似的在自己的名字之后又念了一大串中间名,最后才加上代表正统王室的姓氏“迪亚卡伦兹”,接着说了下去: “今后,你将肩负王室性奴的使命,自愿服从以下命令:第一,每星次内必须与王室成员性交十次以上,每次性交完成与否的判断,以精液灌入子宫为准;第二,每日早晚必须至少饮用一人份的精液,无论对方身份,不得拒绝他人提出的口交要求;第三,如若怀孕,孕期同样需要完成每天至少一次的性交……” ******* 第一天发布,就三更吧.jpg 之后日更(一个月) 第4章真相与谎言 当听完那一条条为她罗列的“行为准则”,洛兰妮雅在感到无比荒诞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扒得精光,正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里,周身刮的风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与嘲笑,寒冷刺骨。 科尔温亲王则是微笑着,对最后的那条指令作出点评:“冠有王室之姓的男性可以追加更多命令啊……你父王还真是精打细算,这么多内容也才只用了第一颗灵魂宝石收录,如果真有全部宝石都激活了的那一天,是不是代表你和你父王乱伦生的儿子都有十来个了?哈哈,说不定到那时候,你儿子的鸡巴都能变硬来肏你了呢!” 真是……有病! 洛兰妮雅努力搜刮着她储备量可怜的骂人词库,半天才找到一句相对有力的咒骂,恶狠狠地甩向眼前笑容虚伪的男人,顺便给她那个凉透了的亲爹也跟着一并贴好了变态鬼父的骂名。 然而,不知是不是这番话语里的淫邪字眼勾起了某些不该有的幻想,她难堪地意识到,自己这具下流龌龊的身体竟然隐隐发着烫,顾自兴奋了起来。 她深深呼吸,完全明白了之前科尔温亲王不愿直白相告的那一部分真相。 “所以,王室的血脉传承并不是靠男人的,对吗?而且,王国成立了有一千多年,家族肯定不止传了九代人,我父王却称呼我是‘第九代王女’,……显而易见,王族后代之中,女性数量稀少,拥有远超男性的生育能力,于是若要想繁衍子嗣,保证家族的延续……也只有,近亲通婚了吧?” 科尔温亲王有些意外她的清醒,可还是神态轻蔑地嗤笑一声。 “真聪明,小妮雅猜对了一半!不过还有剩下的那一半么……哈,不怪你,谁让你父王是那样对待你的呢?不能学习文字,更不知道自己国家的历史、家族的过往,就这样一无所知地活到现在……”科尔温逐渐收声,让视线在少女身上逡巡一圈后,方才再次开口。 “之前的要求,还记得吧?把衣服脱了,让叔叔好好看看,这样的话,叔叔就好心告诉你更多的事情……说不定叔叔心情一好,能让你过上比从前更加自由快乐的生活呢?” 自由…… 洛兰妮雅咬紧牙关,屈辱含泪的双眼恨恨瞪着这衣冠禽兽。 她脑袋乱糟糟的,下意识搜寻每一个可能帮到自己的人选:“我……不,就算父王他不在了,我……您也不能这样折辱我,父王的心腹……对了!首席法师阁下,还有首席法师阁下,他不会袖手旁观……” “首席法师阁下?你是说西帝斯先生?他啊……”科尔温亲王失笑,“我的小侄女,你是不是不清楚,宫廷法师们虽然忠于王室,却是不能出手干涉王室内务的?” “王室内务……”洛兰妮雅盯着他,双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口重复了几遍这个词语,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不对,您说得不对!父王他经常和我强调说,王室的其他人都是外人,身上根本就没有王族血脉!” 她望着眼前这位亲王殿下的面容,看到他呈现银白灰色的头发,意识到这是一种与国王、与她自己都截然不同的发色。 要说他们这对兄弟之间的相似之处,大概就只有那双灰蓝的眼睛了。 至于洛兰妮雅自己,反倒生了一对偏绿又带了点蓝色的眼,一点也不像戴维恩国王,估计是遗传自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 科尔温亲王听了她的发言,眉头一压,表情明显阴沉下来:“那老东西还爱和你说这些?让我猜猜,他是不是用上了某些不堪入耳的字眼,比如说卑贱的野种,又或者,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洛兰妮雅直觉感到有些不太好,她似乎说错话了。 “哼,呵呵,哈哈哈哈哈……滑稽可笑,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大笑着的科尔温甚至装模作样地取出了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水渍,“高贵的王室血脉在哪呢?喔,我可怜的兄长,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解咒的术法,半日不到就变成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留下他最后的遗产、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漂亮女儿!而他口中的野种、私生子,正健健康康地活着,还生了比他多十几倍、几十倍的孩子,更为这些孩子正大光明地争取到了王室成员的身份!呵呵,哈哈哈哈,难道会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国王死于解咒法术?王室的其他人都是科尔温亲王所生的孩子,但亲王自己的出身却不太好,被国王叫作私生子? 信息量有点大,洛兰妮雅一时都听呆了。 止住笑声的科尔温并未就此放过她。 “失策,又多说了这么多,小妮雅却还不肯向叔叔展现诚意……这不太好吧?还是说,需要叔叔亲自动手帮你?” 察觉到危险逼近,洛兰妮雅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不,不劳烦您……” 一阵令她心悸的尴尬静默之后,等着看她褪去衣裙的科尔温亲王不满地皱眉,手上已经拿出了那顶危险至极的“傀儡之冠”,在那把玩着开口道:“叔叔的耐心,是有限的。” 逃走无望,也看不到其他选择,洛兰妮雅轻轻吸气,终于做了决定。 “王叔,您之前既然说我猜对了一半……那,我可以只脱一半吗?”她试着讨价还价。 科尔温亲王闻言,差点被她逗乐了:“只脱一半?亏你想得出来……小机灵鬼,你想脱掉哪一半衣服?” “我……”洛兰妮雅语塞:要说上半身吗?可是她胸大,脱光上身之后根本护不住那两团软肉,但如果说脱下面……万一被发现小穴湿了不就更难收场了么! “这样吧。”科尔温亲王状似好意地替她下了决定,“小妮雅就脱掉外面那一半衣服,怎样?留下里面的贴身衣物,也可以算作脱了一半的对吧。” 虽然还是很叫人羞耻……但就当,客串一回内衣模特吧。 洛兰妮雅努力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她抿了抿唇,缓慢地抬起手,一点点解开身上的束缚。 该值得庆幸吗?这个世界在穿着方面足够讲究,早早有人发明了内衣内裤甚至是丝袜,款式还挺多样,以她这姑且还算高贵的王室身份而言,自然是享受到了这些不知能不能算奢侈品的外物。 量身定制的柔软面料细腻地覆盖着曼妙身躯上的隐秘肌肤,大片雪白之上,印有暗纹的贴身衣物勒出了少许肉感——洛兰妮雅低着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满是纯真色气的香艳画面。 她根本不敢抬头,既是害怕面对她血缘关系上的叔叔,也畏惧已然死去的父亲那具尸身。可有些东西,根本无需用眼确认,一道落在她身体上的视线正在变得愈发灼热,烫得她几乎就快忍不住颤抖起来。 “真美……”男人不禁发出痴迷的喟叹。 洛兰妮雅沉默着闭上眼,而后松手解开长裙的系带,任它自由落体坠落地面,彻底在异性面前展示出没有半点瑕疵的娇弱酮体。 黑暗中,她听到有轻微的衣料摩擦声正在向自己这边靠近。 “真美啊……” 几息后,磁性而温和的男音便直接落到耳侧,吹拂起一阵湿热的气息:“把手拿开,不要挡在前面,影响到叔叔欣赏你的奶子了。” 洛兰妮雅几乎是瞬间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可在寒毛倒竖的同时,下半身仅被一小片布料遮盖的地方,竟无声蠕动起来,喷出了小滩黏稠透明的体液。 这……这身体也太过敏感了些!洛兰妮雅又羞又恼地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她毫无反应,科尔温亲王低笑一声,故意曲解道:“小妮雅更喜欢被人强迫的玩法?那叔叔可就不客气了。”说话间,他擒住了一对柔弱的手腕,高高举过她的头顶,然后仅用了单手就将其牢牢束缚。 洛兰妮雅奋力挣扎了几下都没从这只铁一样的大手底下挣脱出来,刚要放松力气,却惊慌失措地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凑近腋下,甚至还滑溜溜地舔了她一下。 “呀啊啊!不……停,不要乱动,亲王殿下……”她只觉得脑袋要烧坏了,强烈的耻意和酥麻的痒感席卷而来,下腹部愈发酸胀。 出发前忘记去厕所放水的恶果,存在感于此刻到达顶峰,她几乎是吸着气憋住了尿意,这才没发生令她无地自容的窘况。 “叫错了喔,小妮雅,要喊叔叔才对。”科尔温亲王惩罚性地在另一侧又舔了一口,格外满意她反应剧烈的颤抖模样,“好香……宝贝这里怎么还没长毛?不像是没发育好啊,奶子都这么大了,真奇怪。” 太羞耻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洛兰妮雅无声地喘着气,嗓音干涩,想要找回原先的话题:“王叔,请不要戏弄我……您说话要算话,先前说好,会告诉我更多的事情……” “我这不是正在教你么。”科尔温亲王却如是说道,用那只空着的手抚过她纤细修长的脖颈、阴影鲜明的锁骨,而后隔着胸衣丝滑的质感、来到隆起丰盈的顶端,“叔叔还没怎么碰你,骚奶的乳头怎么就变硬了?看看,内衣都凸出小点了,小妮雅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乳尖那若即若离的触感就像一阵又一阵无规律的电流,刺得她双腿绵软,体内发烫,小穴流出甜腻的汁水,舒服却也折磨得她快要失去控制了。 “不,不要乱碰我……”声音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快分辨不出是在说什么了。 紧闭的双眼中,泪水正氤氲涌动。 科尔温亲王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这具站立不稳的躯体,将她拦腰抱入怀中。完好整齐的贵族马裤正包裹着一根火热而狰狞的硬物,威胁般抵住她半数肌肤裸露在外的臀肉,代表它的主人耀武扬威。 望着怀中与自己有着四分之一血缘的少女,一头极长的浅金发丝凌乱散落,双颊微粉,红唇轻启,悲伤、惊惶和畏惧,无数混杂的情绪让这张绝美的容颜染上了俗世的色彩,科尔温不禁眼神晦涩地咽了咽唾液,喉结微动。 “十多年前,大约是你出生后没过多久的时候,兄长曾秘密派人销毁了一批书籍和记录。当时的我探听到消息,十分好奇他突然整顿禁书读物的原因,于是买通了为他办事的一人,从对方手中拿到了一些本该被处理掉的资料……有趣的是,其中一本书甚至算不得正经的出版物,仅是一名主笔情色小说的三流写手所作的通俗文学小册子,只因为里面有篇故事虚构了一位出身高贵却作风淫荡的王族女性,就被上门查封,毁去了市面上流通的印刷本,连带着原稿也差点被一把火烧了……” 洛兰妮雅逐渐冷静下来,逼迫自己无视胸肉与贴近后腰的微妙触感,专注倾听这段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却格外多彩的描述。 出版流通的书籍,创作自由的小说家……这听起来似乎有点近现代西方社会的味道了。 她努力勾勒着自己对外面那个陌生世界的想象。 “……总之,一番调查之后,我意识到兄长在刻意销毁有关王室女性的文字记录,至于驱使他这么做的根本原因……也可以说,正是因为一个许多人都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传言,统治着王国的迪亚兹王室出生的女性,生来就如魅魔般淫乱浪荡,身体美艳诱人,而且她们无一例外地离不开男人和肉棒,痴迷性爱的快感,一生只为了怀孕受种而活……” 事实真是这样吗? 洛兰妮雅忍不住自问,而后果断在心底里摇头。 就算身体饥渴了些、好色了些、敏感了些,她的心灵也没有堕落到离不开男人的地步吧?虽然实话实说,她的确很喜欢做那种生命大和谐的爱之运动,但前提得是和有好感的对象啊。 这种痴女肉便器一样的形容,也太侮辱她了! “这就是叔叔要教给你的事,也是你父王竭力试图隐瞒的真相啊,小骚货。”科尔温亲王欣赏着她闭眸似在垂泪的脆弱神态,嘴角上扬,戏谑地给出最后一击,“认命吧,你就是个天生的婊子、妓女。” 伴随着他无情的言语羞辱,洛兰妮雅屏住了呼吸,默默感受小穴内受到刺激而泉涌如注的淫秽反应。 ……好像是有点夸张了,这具身体。 她默念着自己学得最烂的古代天界语的基础字纹,全力转移集中于肉欲的感知,终于赶在那张贪婪张开的嘴落下触碰到肌肤之前,出言中断了他的行动。 “那么,您打算怎么处置我?”洛兰妮雅睁开眼,平静地看向那双好似涌动着暗火的灰蓝眼眸,“您是亲王,如果想要篡……夺取国王的宝座,会直接选择杀了我吗?还是说,您更倾向于扶持自己的后代上位,再让我嫁给他,名正言顺地收下王国的统治权?” 科尔温亲王微眯了眯眼,表情不变地与她对视道:“你比你外表看起来的要勇敢些……呵,想法不算错,可惜懂得太少,哪怕板着表情,在叔叔眼里也只是天真可爱的虚张声势而已。” 怎么回事?怎么这反应,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洛兰妮雅只愣了一瞬,便调整过来,毕竟自己的无知是实打实的,猜想也不是第一次落空了,出现误解简直再正常不过。 她沉下心来,灵活地更换了试探的方法:“我知道自己没有势力,处境被动,可我从没有肖想过权力和地位,只希望能好好地活着……像我父王规划的那种生活,肯定不能算作好的一种吧?至少对我来说,哪怕是放弃现在的身份离开王宫,到外面去独立生活,也远比一直被囚禁着要好一万倍。” “你?离开王宫独立生活?”听到这话的科尔温亲王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边笑着,一边直起身体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打量她,“还真是天真纯洁的王女殿下会有的梦想……先不考虑你要拿什么养活自己,我好奇的是,你如果晃着这么对下流的奶子走到街上,多久会被那些好色的贵族强抢回家?那些曾经根本没资格踏入王宫的下等贵族,他们可不会怜惜只是一介平民的女人,等玩腻、玩坏了,就会把你这位曾经高贵的前王女殿下扔去娼馆妓院。你难道想说,这就是你所期盼的生活吗?” 被人强抢回家?是这个国家的权贵太过腐败,还是法律允许他们掳掠平民?不管答案是哪个,洛兰妮雅不得不承认,她对外界既向往又畏惧的情感天平,又朝着后者倾斜了几分。 也不知从哪找回的力气,她奋力推开男人环住腰身的手臂,双腿颤颤地挺直背脊,两手护着前胸又后退了两步。 在残忍的现实面前,洛兰妮雅闭着眼,低下了脖颈和头颅。 “……无论是怎样的未来,我都想努力争取一次。过去,父王没有给过我争取的机会,未来也不会再有,所以哪怕前路仅剩阴谋和诡计,我也想抓住它们,抓住……一线光明。”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 “我愿意服从您的一切安排,亲爱的叔父。” …… 当洛兰妮雅最终走出那间仿佛能吃人的宫殿,时间已经过了晌午。 她发现守在殿外和马车旁的银甲卫兵都似乎换了一班人,于是也懒得多话,一路无言地返回了自己的寝宫。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王女殿下衣着整齐完好,只是神态略显疲惫,并无多少异样。 只有关闭殿门、遣走侍女让她们不要打扰自己的洛兰妮雅清楚,她先前度过了一段怎样煎熬的时光。 不,虽说她在心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未失去全身上下最为值钱的那份证明—— 科尔温亲王没有再碰她,她的身体一如从前般纯洁。 当然,这也更加应证了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如果说对方真的只是对她的美色和肉体有意,那就根本没必要绕弯,直接把她骗去自己那边强行肏了就是,何必要像这样多此一举地同她讲述王室的秘辛……好吧,至少对她而言,这些情报的价值足够珍贵,即便都只是些科尔温亲王的一面之词,也同样存在参考意义。 那位亲王殿下究竟在图谋着什么,洛兰妮雅不得而知,但自己今后该做些什么,她已经了然于心了。 据科尔温亲王所言,她父王死去的消息必须成为绝不能公开出去的机密。因为一旦消息走漏,能够影响整个王国的最强话语权将从王室转移至以某位大公爵为首的拥王党派,到那时,身为唯一王储的洛兰妮雅会被他们强行推上王座。 但这不压根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以王女之身荣登王座、成为女王的先例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几次,但所有的迪亚兹女王无一不是彻头彻尾的傀儡,权力被他人把控,自身被永久地囚于王宫,唯一的自由便是不停地交尾、交媾、交配,产下后代,壮大王室,直到她们死去的那一刻。 简直就像蜂群中,被团团簇拥起来的蜂后一样。 坐拥独一无二的高位,无需劳作也不必动脑思考,唯一要做的事便是源源不断地产下后代,成为维持、延续蜂群的一介装置。 科尔温亲王有他的打算,自然不希望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提出瞒下戴维恩国王的死,谎称陛下病重,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王国政务将由他出任摄政辅佐来暂代处理。 而这期间,“病重的国王”当然不可能一直不见外人,那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遇到了不得不出面的情形时,科尔温亲王就负责伪装成他同母异父的国王兄长,洛兰妮雅王女辅助掩护,避免穿帮。 当然了,洛兰妮雅也曾疑惑过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可得到解释之后,她就明白了。 这是个存在着神明的世界。 唯有承载神之血的王室后代,才会得到创世四神之一的太阳女神的神赐祝福,才能凭借此证登上王国至高的那尊宝座,才将被允许使用那些代表了王室、王权的印章和徽记。 无资格者,甚至打不开那些个装着王族权力的盒子。 在这个国家,众多贵族瓜分了王国的权与利,王权则凌驾于贵族之上,然而势力庞大的拥王党派却古板至极,重视正统,也从来都只认可印有王室印章的政令。 如此前提下,科尔温亲王不得不迂回行事的理由也就很充分了。 洛兰妮雅就这样思绪万千地洗完了澡,换回舒适的睡裙,便直直地向后倒进了柔软温暖的大床。 “头好痛,第一次知道聊天能这么累人……”她两眼呆滞地望着宫殿的穹顶,毫无半点动弹的意思,“啊,感觉脑细胞要死光了……” 今天她得到的重磅消息甚至还不止之前那些,许多令她好奇疑惑过的、却并未得到父王解释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就比如其他那些被国王陛下骂作“外人”的王室成员,从第一王子到排行二十多位的王子,竟然全都是她父王迫于科尔温亲王与不同贵族党派的势力,妥协之余为她择出的未来王夫人选!? 再比如,她父王不愿意让她接受教育的原因,恐怕正是不希望她因启蒙而萌生道德观念,也方便未来毫无负担地与至亲乱伦。 以及……历代的王室男性虽然没什么能力多生点孩子,可他们到底还算长寿,不像历代王女,大多短命,据说最长寿的那一位活到了三十四岁…… 算了,她这辈子的命其实够好的了,现在告诉她说有个短命的缺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抛开这些不谈,今日最大的谜团——她父王的死因——正如浓雾般盘桓在她心中,深深困扰着她。 为什么会死、所谓的碰到解咒法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是今天死去…… 洛兰妮雅闭上了眼,蜷缩进被窝中,尝试用睡觉解决头疼症状。 也就是所谓的开始摆烂。 不过她本以为,自己在经过这一出又一出不间断的冲击后,也许会有些难以入睡,可是很快,她便昏昏沉沉地睡歪了脑袋,彻底失去意识。 而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翌日的深夜。 第5章首席阁下 睁眼之前,洛兰妮雅感觉自己被一个幽深的梦境困住,心中明知是梦,却难以挣脱,眼皮沉得根本无力抬起。 而梦里的她就好像在玩一个全息虚拟的R18黄油,剧情和场景则完全取自现实,故事开头就要她在一个月内达成逃离王宫的目标。 至于任务失败的惩罚,也老套得很。但在触发过一次逃离失败的BE之后,洛兰妮雅便歇了故意战败看CG的悠闲心思:成天被无数看不清脸的男人围着、肏成神志不清的肉便器,这样的剧情如果发生在虚拟作品里,她还挺爱看的,可若换做是自己来当这黄油女主角,并且附带过于真实的感官体验…… 洛兰妮雅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在梦里昏厥过去。 都怪睡前接收到的刺激性消息太多了…… 尝过BE路线的折磨坐牢滋味之后,洛兰妮雅开始试着去寻找通关之法。 事实证明,梦里的这个十八禁游戏在设定目标上并不打算太过为难她这位黄油女主,逃离王宫的方法不止一种,选项也十分丰富多样。 只是,选项一多,坑也就变多了,其中贿赂卫兵的路线可谓是天坑之秀,在她自以为进展顺利的松懈时刻,爆出了惊天大雷。 洛兰妮雅还记得,那两个收了自己钱财贿赂的卫兵答应得好好的,会掩护她离开王宫,结果踏出王宫没多久就翻了脸,要她为未来的自由再付一笔钱,找的借口也完全是在强词夺理:她之前给的那些珠宝只是他们带她出王宫的价格,但现在放不放她走,这又是另一笔生意了。 洛兰妮雅无奈只得拿出那袋为自己准备的金银宝石,想着先应付过去,钱可以之后再想办法赚。 可那两个卫兵拿了东西,却还坚持双方价值不等,非要她用肉体支付剩余的债款。 莫名其妙负上债的王女被绑起双手双脚,被粗糙的脏布堵起嘴巴,最后还被扔进了其中一名卫兵家中的地下室里关了小黑屋。 第一晚,两个精壮的成年男人轮奸了她,前后两个穴都被肉棒撑开、塞满,等到翌日天亮的时候,她鼓起的小腹之下已是装了满满一肚子精液。 再之后,两个卫兵似乎是和同僚商量好了轮班的顺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一人当值、一人在家的规律生活。而从洛兰妮雅被囚禁的视角来看,大约是每隔一两天,肏她的人就会换班,插进穴里的肉棒也很习惯先帮她把另一人的精液泄出,然后才会发狠猛肏,灌入新鲜制造的滚烫精液。 这条路线的最终结局,开始于她怀上孩子的孕肚凸显,两名卫兵为争孩子父亲是谁的问题被同僚觉察到了端倪。之后,卫兵队长发现了被囚禁的洛兰妮雅,却选择与属下一同隐瞒起真相,让这位曾经的王女作为卫兵队的公用军妓度过她今后余生。 结束这一路线之后好久,洛兰妮雅都没从自己肚子一会大一会小的拉扯变化中缓过神来。 但堪称折磨的,不只是这一个结局。 逃离失败,她会成为没有自由和思想的肉便精壶;而即使设法顺利离开了王宫,等待她的似乎也永远只有糟透了的Bad Ending。 被卫兵欺骗,沦为卫兵队的公用军妓。 走在路上被不知名的男爵掳走,玩弄加调教,怀孕后又被心怀嫉恨的男爵夫人算计,串通了男爵宅邸上的马夫与厨师将她带去郊外奸杀抛尸。 好不容易藏起容貌和身段,也在街头找到了能够勉强糊口的工作,一转眼却又因老板偷窥她洗澡彻底暴露,而后被强奸、被卖去娼馆,她不得不躺在接客用的大床上,对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男人张开双腿…… 总结下来,竟然没一个能算得上正常的后续! 洛兰妮雅最终是被生生气醒的。 她懵着脑袋,一边有些回味梦里狂乱而凶狠的性爱快感,一边努力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自己总能把开局一手不算太差的牌打得稀烂。 半晌,她得出了结论——梦里的自己是个傻的,遇到事情只会在那几个有限的选项里纠结来去,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其他选择:既然左右都是烂,她干嘛不掀桌呢? 聪慧的洛兰妮雅第一王女,可是位高贵的魔法师!开玩笑,她怎么可能被这么几个臭鱼烂虾的小角色给难住! ……好吧,虽然至今只学会了几个一环魔法,甚至没多少攻击力,但洛兰妮雅还是想象了一番自己左手大火球、右手暴风雪大杀四方的画面,心情这才好转不少。 她睁眼正要起身,双腿刚一动弹就感觉到了身下的异样。 “这……”洛兰妮雅伸手一摸床单,表情顿时凝固。 入手这片水淋淋的触感……要不是她确信自己不可能尿床,纯粹是春梦做得太爽,肯定会产生误解。 但,就算是春梦……就算梦里被轮奸、被内射怀孕的感觉再怎么真实,这……流这么多水也不太正常吧?! 救命,口好干,她不会脱水而死吧? 想到这,洛兰妮雅几乎是着了火似的跳出被窝,手忙脚乱地打开床头魔法灯具的开关,再赤着脚跑向桌台,抓起依旧温手的茶壶给自己倒满一大杯,开始吨吨。 不得不感谢这些具备保温功能的茶具,虽说洛兰妮雅猜测,自己身边大多数看似十分“高科技”的个人用品,应该都是经由魔法或者炼金术之类原理制造出的昂贵产物。现在的她能碰着暖乎乎又甜丝丝的红茶解渴,而不是苦兮兮地喝凉水等着一会肚子疼,还得多亏那个从不在物质上亏待自己的国王亲爹。 啊……说起来,她现在已经没有父亲了。 壶内大半茶水都灌入胃袋之后,洛兰妮雅也略微冷却了一下头脑,换下那条湿的不能再穿的内裤后,便重新坐回床边,眼神飘忽地看向透着夜色的彩窗穹顶。 她控制不住地去回忆自己过去做过的梦。 不仅是今日醒来之前做的梦,也有以前曾经做过的、印象深刻或模糊的各种梦境。 洛兰妮雅依稀记得,在自己还小的时候,似乎经常做些天马行空的梦,有的是长大后当了周游世界的冒险者,有的是在朴实无华的村庄里春种秋收、悠闲度日,当然,不时也会有一些不那么轻松快乐的梦闯入她的夜晚。 毕竟,洛兰妮雅清楚自己从不是什么正常的孩子,自出生起就带着上辈子二十多年的记忆,记事的年纪甚至可以追溯到还在奶娘怀里喝奶的那一刻,能够记下儿时做的一些梦也不奇怪。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不再做那些梦了呢? 她唯一能呼吸得到自由空气的地方,似乎在悄无声息间离她远去了。 洛兰妮雅有些怅然地按住额头。 正当她沉浸品尝着怀念回味的情绪,殿门外忽地响起了轻巧而有节奏的敲击声。 笃、笃、笃。 洛兰妮雅有些迟钝地看向殿内那座造型奇特的“钟”,注意到时针分针的角度形成了夜晚三十一时五十分的模样。 再过十分钟,就到新的一天了。 在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深夜时分,就连那些沉闷到极点的侍女都不会主动来找她,谁还有闲情敲她的门? 洛兰妮雅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却见殿门被人从外徐徐推开,一道披着浅紫月色的身影踏入门内。 “你这糟糕的作息最好尽快改一改。”来人扫了一眼她睡得凌乱的头发、七歪八扭的睡裙,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那片裸露在外的肩头上。 洛兰妮雅被这冷淡的一瞥看得差点哆嗦起来,好在很快回神,连忙拉好领子,神情惊讶地开口道:“首席阁下?您怎么来了……” 单从外表看来人,只会觉得这是一位五官出众的青年,一头墨绿的、只在发尾处束起一小段的长发整齐地垂落后背,与他身上深色的法师长袍一同构筑起难言的古典美感。但那双略有些深沉妖异的紫色眼睛却冲淡了他周身沉静的学术气质,再搭配那满脸冷淡、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硬表情,就更显得神秘且疏离了。 来者正是她的魔法启蒙老师,侍奉王室的宫廷首席法师,也是坐镇王宫守护大阵的枢纽之一、中央法师塔的主人。 真实姓名不详,洛兰妮雅只知道包括自己父王在内的人都客气地称呼他“西帝斯阁下”。 “每三日一次的授课时间到了,我在塔内没等到殿下,所以过来看看。”青年模样的宫廷法师说着,又看了看他唯一的学生明显一副刚睡醒没多久的模样,“要是不打算上课,我就走了。” 洛兰妮雅一呆,脑内飞速运转着回忆上一次去法师塔接受指导的时间,然后彻底僵住。 坏了,这两天事情一多,她竟然完全把上课的事忘记了……等等,不是,好像不太对吧?她的亲爹、现任国王陛下可是已经死了哎!这人作为宫廷法师,见到她的第一面竟然是指责她忘记课程时间?!难道说,科尔温亲王的保密工作竟然做得那么好,连首席阁下都瞒过去了? 洛兰妮雅十分勉强地逼迫自己扬起嘴角,礼节性地微笑:“首席阁下,请先别走,上课……当然是要上的,但在那之前我想先问您几件事……” 她小心斟酌着词句,又观察对方的表情,确定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异样之后,才缓缓开口,试探他到底知不知道国王已死的真相。 谁知这人直接就回答道:“戴维恩陛下的事,我很遗憾,但此事和课程无关,也构不成殿下你错过授课时间的理由。” “我……”洛兰妮雅被噎得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个,虽然的确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父王死去的确对我造成了一些影响……还有,听说我父王是因意外触碰到解咒法术而丧生的,我想知道……” 她突然顿住了。 说到底,她是想问些什么呢?问首席阁下知不知道她父王是怎么死的?问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国王陛下的生命安全? 可这样的问题一出口,便多少有些咄咄逼人的指责味道,那她岂不是把自己摆到了父王一侧的立场? 然而,她真的应该无条件和她的父王站到一起吗? 诚然,是父王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给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身份、地位、平常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实现的富贵生活。 但除此之外呢? 没有自由,更没有爱。 她活得像一朵尚未盛开就在等待凋零的花。 更不用提,如果有关那顶“傀儡之冠”的事都是真的,那她…… 洛兰妮雅有些难过地抿了抿唇,回神看向面前的宫廷法师。 她的魔法启蒙老师依旧是那副冷淡不近人情的态度,可即便她欲言又止,停顿许久都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还是很耐心地等待着下文,不见一点急躁催促的意思。 就像是被他周身的安静平和影响,洛兰妮雅感觉得到了一点安抚,于是很快整理好情绪,开口道:“首席阁下,我想知道……父王他,是真的打算对我使用那个叫‘傀儡之冠’的道具?他那些命令,说要我成为王室……王室性……奴隶的事,也是认真的吗?” “是。” 简短有力的回答,杀死了她抱有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短暂的沉默后,洛兰妮雅听到自己用着比想象中更为平静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若在往常,依对方较真的性格,肯定不会回答她这样没头没尾的问题。 但也许是终于想起要对失去至亲的少女温柔,西帝斯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散落,阴影遮盖住小半眼睫,脸上的线条看似也柔和了几分。 “没有为什么,戴维恩陛下只是做了决定,一个原本该在四年前就做出的决定。” “四年前?”洛兰妮雅茫然。 “四年前的灵荒月,殿下十一岁,来了第一次的例事。”青年法师一脸平静地说道,“戴维恩陛下理应在那之后,就完成和殿下的结合,可因为一些主观因素,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洛兰妮雅先是一惊,随即脸色涨红,既因为她心中视作老师的首席阁下竟然连她何时来的第一次大姨妈都一清二楚,也因他毫不委婉的直白陈述。 “可,可我那时候才十一岁……”根本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啊! 洛兰妮雅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戴维恩陛下将殿下养的很好,无需担忧出现生育艰难的情况,更何况届时会有宫廷医师在旁,无论怀孕还是生产,他们都会优先照顾好殿下你的。”西帝斯就像一潭泛不起涟漪的死水,语气无波无澜地道。 洛兰妮雅彻底闭上了嘴。 她原以为,自己在道德和常识方面已经很薄弱了,万万没想到和首席阁下一比,她竟然能算得上道德标杆了…… 是她起床方式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太不正常? 可是这样说来……她父王的死,就更加显得蹊跷了。 毕竟,只要做个简单的假设,就能察觉到异样:假如今天之后,国王陛下还活着,她就会一无所知地戴上那顶“傀儡之冠”,过上再无希望、失去自由的生活;而如今,国王陛下的尸体都凉透了,她也因为和科尔温亲王的交易,得到了一定程度自由行动的权利…… 她父王死了,可她甚至过得比之前还要好上一些?这真的合理吗? 洛兰妮雅困惑了。 见她沉默下来,西帝斯表情分毫未变地说道:“没有别的问题,就开始上课吧。” “等……等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洛兰妮雅连忙举手示意,顶着对面询问似的目光想了好一会,才确定了自己的问题,“首席阁下,听说我们王族……迪亚兹王室是太阳女神的后裔,体内流着神血……这也是真的吗?不是什么传言?” 听到她小心翼翼的试探,西帝斯都有点懒得回复了,干脆直接点头。 少女有些忧郁的神情,变脸似的阴转多云,脸上浮现起明媚灿烂的笑容:“原来我还是女神的后代啊,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种好事,首席阁下,您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神血是不是很厉害,就像那些能继承先祖血脉天赋的术士,只要在脑袋里想想就可以放法术了!” “神血,没你想的这么万能。”西帝斯伸手抵住那颗快要怼到自己脸前的脑袋,语气冷淡,“首先,神血继承者无法成为血脉术士,更不可能仅凭想象释放法术。其次,你了解那位神祇的完整神名吗?” “呃……创世四神之一的太阳女神?”洛兰妮雅干巴巴地反问着,语调充满了不自信。 “祂是光辉之主,太阳、日冕与时序的女神,永不落幕的恒久之光。” 洛兰妮雅注意到,首席阁下使用的人称代词是通用语中没有明确性别指代的“祂”,而不是她以为同样适用于女神的“她”。 “……所以,拥有神血对学习魔法不会有什么帮助吗?”洛兰妮雅不死心地追问。 不应该吧?一般来讲,和什么神明沾点边的,不是能给她带来天大的好处吗?怎么会是毫无用处的鸡肋呢? 西帝斯似乎是叹了口气:“虽说数千年下来,王室血脉中的神血已经很稀薄了,但殿下你的精神力还是会比普通人更强一些,另外,也会出现一些常人没有的特性……” 在少女骤然亮起的期待眼神中,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殿下,方便取一根你的头发过来吗?” 头发?洛兰妮雅犹豫地摸了摸脑袋上的乱毛,有点不忍心扯断她的宝贝长发。 哎,等等……她突然想起自己藏在床头的东西,双眼重回高亮:“您稍等一会,我这就去拿!” 说完,她转身并膝跪上床铺,一手撑住身体、同时撅着屁股,开始埋头寻找起来。 洛兰妮雅全然忘了,自己正穿着一身长度只到腿根的粉白睡裙,这么一动作,即便身后有厚重的长发遮掩,也几乎是在将濡湿的裙摆和带有水痕的大腿明晃晃地送给人看。 不过显然,青年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聚焦于桌台上的茶壶,没有偏移半分,便也就不存在看到那片旖旎美景的可能。 “不对不是这个……也不在这里?到底放哪……啊,找到啦!” 洛兰妮雅翻找半天,总算在床垫间的夹缝里找到自己悄悄珍藏起来的小布包,连忙乐颠颠地回到桌台旁,仰头对着宫廷法师露出献宝般的笑。 “首席阁下,给您看!您之前和我提过的,要注意不能被有心人收集头发、指甲和血液这类私密媒介……我一直都记着呢,这三年里掉的头发都放在一起了!” 她打开布包,拿出一束被丝带捆起的浅金头发,就要交到对方手中。 “不,不需要给我,请殿下拿好这束头发。”西帝斯摆手制止道,脸上的神情始终未变。 洛兰妮雅依言照做,随后听他接着说道:“请殿下缓慢地向其中注入魔力,如果不确定该怎么做,就请回忆你冥想时的状态,只是记得要将能量的流向导入手中。” 冥想啊……洛兰妮雅一时有点汗颜,她的冥想方法完全是无规则的放飞自我,没错,字面意思上的放飞自我。 因为照理来说,她应该想象身边有无形的能量水流涌入身体,这样才能提高身体容纳能量的阈值;可更多时候,她偏爱让自己无形的精神离开身体,畅想没有拘束遨游于世界的感觉。 不过,这个世界所谓的冥想并不像前世那些奇幻小说描写的那样、拥有提高什么元素亲和的神奇力量,每个人的冥想法都是按照自己的偏好来的,经常冥想可以帮助锻炼精神力和法术控制力,再有就是可以辅助施法者快速进入状态。 行,注入魔力是吧。 洛兰妮雅回忆着使用魔法时的感觉,努力捕捉那种驱使无形之物的感受,并尝试将之引入手心之物。 下一刻,耀眼的光从那根根长发上喷涌而出,把周围照得彷如白昼。 洛兰妮雅下意识闭紧了眼,但视网膜上依旧残留着明显的光斑图像,固执地勾勒着那束头发的形状。 很快,她感觉到有一只大手覆上她并拢的双手,首席阁下那华贵至极的嗓音声线自头顶响起。 “魔力输出得有些多……可以了,睁眼吧。” 近距离听到这个声音,洛兰妮雅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小腹蓦地泛起难言的酸胀酥麻,热流汇聚向下,沿着兀自蠕动的隐秘之处吞吐出一小滩淫靡的花蜜,打湿了才刚换上的新内裤。 她表面装得平静,心底里把自己下流的身体骂了个遍,这才小心翼翼地让左眼先睁开了一条缝。发现刺目的光线消失了,她总算放下心来,张开双眼,惊奇而兴奋地看向正在收回右手的那人:“首席阁下,刚刚的那是什么?我的头发还能发光吗?只要注入魔力就行?那我可不可以……” “你最好打消那个想法。”西帝斯淡然一瞥,打断了她的猜测,“如果殿下不想变成一个几天都熄灭不了的行走光源,就不要尝试折腾这些还连在你头皮上的毛发。” 洛兰妮雅想起了他先前的未尽之言:“所以,头发会发光就是女神神血赋予我的‘特性’?” “……可以这么认为。”短暂的停顿过后,西帝斯回答道。 哈,哈……这,这还挺特别的哈?洛兰妮雅表情怪异地打量几眼手中那束头发,重新将它收了起来。 “还有一点。” 她忽地一下抬头,望着出言补充的宫廷法师,双眸放光。 “殿下体内的神血,或许会令你分泌的体液产生神秘学倾向的变化,所以,殿下可以尝试着,用自身体液替代富含那些水元素的施法材料。” 这句话的意思是,使用偏水属性的法术时,她可以用自己身上的……体液替代掉施法材料? 洛兰妮雅想了想体液囊括的范围,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这么说来,她身后岂不是有一床单的“施法材料”? ……啊。 那一床东西的味道,不会飘到这边来吧?! 洛兰妮雅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要命的问题,整个人顿时僵硬在了原地。 第6章深度催眠(h) 然而无论洛兰妮雅现在有多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的魔法启蒙老师显然不在意她一脸社会性死亡的空洞表情。 这个我行我素的家伙,自认为解答完了学生提出的课前疑问,便铁了心的要把今天原定安排的课程给补回来。他衣袖一挥,就有法师塔同款的教学用桌椅被传送过来,整整齐齐地在二人之间完成摆放,桌上还堆放着十几张收拢的法术卷轴。 洛兰妮雅在看清这些法术卷轴的数量那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呆滞茫然的疑问:“首席阁下,您是打算让我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吗?” 西帝斯平静地抬指,敲了敲朴素的窄长木制书桌:“只是让殿下你先过目一遍,这是你未来一整年的课题量。” “我……”洛兰妮雅顿时语塞。她想说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被首席阁下这么看得起……要知道书桌上一共有一二三……十七张法术卷轴,还说要她在一年内学完,可过去三年加起来,自己总共也才学会了那五六个法术! “殿下,请对自己多些信心,这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西帝斯语气冷淡地说着鼓励之语,听起来既无诚意,也完全不像是对她有信心的样子。 洛兰妮雅正要动作,脑海中却猛地闪过梦中一幕又一幕被他人强迫的画面,那张张五官模糊的男性脸庞永远带着标志性的淫邪笑容,他们朝她伸手,狠狠攥住她的四肢与脖颈,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她撕碎。 快速闪现的画面最后,跳出了昨日自己被禁锢在叔父怀中的模样:满脸泪痕,形容狼狈,她在那位亲王灰蓝色的眼瞳倒影中,看到这样一个柔弱无力的自己,也看清了对方眼底无声燃起的暗火。 洛兰妮雅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坐进为自己准备的椅子,伸手在桌上那堆卷轴里翻了翻:“有攻击类的法术吗?” 只两眼工夫,她便看清了好些法术的名字:“次级复原术、造水术、水面行走、云雾术……” “没有攻击法术。”西帝斯总结,“殿下与这类法术的适配性不好,即便现在学了也派不上用场。” 怎么还是这幅说辞?洛兰妮雅气鼓鼓地锤了锤桌:“我不管,我一定要学攻击法术!不然您说,如果一点攻击力也没有,我要怎么自保!” “殿下是不是睡糊涂了?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你不需要考虑自保问题。”西帝斯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即便之后我不在王宫,阵法与法师塔也会自主运作,守护好殿下的安危……戴维恩陛下那样的先例,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还想软磨硬泡一会的洛兰妮雅被他平淡抛出的消息震得愣了愣神:“不在……王宫?您要去哪里吗?” “有些琐事,必须我亲自前去处理。”西帝斯像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很快又道,“所以今晚,是如今我能为殿下上的最后一堂课了。下次再见时,希望殿下能有所进步。” 洛兰妮雅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桌上那堆成小山似的法术卷轴,只得勾着嘴角强颜欢笑:“我以为……首席阁下给我准备了一年的课题,是打算一年之后过来亲自考校我的呢。” “一年时间,有些短了。”他看着她满脸毫无掩饰的失落、不舍,无意识中放轻了声音,“但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的。” 洛兰妮雅闻言打起了精神,用力地点点头。 “那么,今天要讲解的法术模型是……” “殿下,走神了吗?……没有的话,就请你分别阐述塑能系戏法与附魔系戏法在转换模型的魔力输出效率方面各自拥有的优缺点?” “二环法术的模型构建重点在于……” …… 洛兰妮雅从来都不知道,人如果被密集而高频的知识轰炸,原来是会意识模糊的。 如果她还具有组织语言的能力,那她一定会捂着头哭喊抱怨,把自己的大脑表面形容成被无数陨石轰炸过的一样。 只可惜她现在完全是撑着一口气才没栽进满桌的羊皮卷轴里昏睡过去,一双漂亮的青碧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焦距却对着虚无,再也不见先前的灵动。 西帝斯喊了几声,都没把人叫回神,只得停下了手中旋转元素粒子的动作,走到了王女身侧。 “今天的内容确实比以前多了些,但应该也还好吧?”他随手翻了翻她做的随课笔记,暗自默数,“三个零级戏法,十个一环法术,四个二环……这个数量,不算多。” 他微微点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静默片刻后,青年模样的宫廷法师抬起了手,掰过毫无反应的少女的脸,让她恍惚的双眼直勾勾看向自己。 “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一反常态地变得低沉,且带着某种难言玄妙的韵律节拍,既像在吟唱咒语,又仿佛咏颂歌谣,要将人轻飘飘的意识勾向远方。 随着话音落下,洛兰妮雅的双眼先是一闭,随后很快睁开,眼神也只朦胧了几息便重回清澈。 如果忽略她刚睁开眼时、眼底闪过的奇妙符文,以她现在有些茫然的表情,完全是一副打盹被叫醒的模样。 但有人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西帝斯闭眸压下眼底的赤芒,同时放缓声音:“殿下,又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请先别动,我们来完成口令……进入殿下的深度催眠状态。” 少女依旧一动不动,眼神呆呆地盯着他看,没有做出半点回应。 西帝斯对此习以为常,径直睁开眼,看着她白净精致的脸蛋开口道:“新历1609年,暮雪之月,一星次的第三日,殿下在课上睡着,并在误触附着有真言术的教具之后说了梦话,还记得内容吗?现在复述一遍。” 仿佛演练过多次一样,清醒时绝不可能知道答案的王女殿下坦然点头,乖巧而嗓音清脆地答道:“嗯……想要阁下……想被阁下漂亮的手指塞进嘴里搅弄,想让阁下那条可以灵活念出不同咒语的舌头舔一舔胸,想看阁下脱掉长袍之后的身体,想叫阁下拿出之前那根长长的法杖、放到大腿中间蹭蹭……” 孟浪的字句似乎对西帝斯毫无影响。 他神态冷淡,声音平静地接着问出了能让任何一位异性都脸红心跳的问题:“那么,这几天没见面,殿下想我了吗?” “想了!”洛兰妮雅诚实地点头,丝毫不隐瞒自己先前产生过的绮念,“就刚刚,阁下把手放上来的时候,我听着您的声音,小肚子酸得好难受,底下小穴也湿了呢。” “……我明白了。”他俯低身体,让嘴唇轻轻触碰她的侧脸,“殿下始终在渴求着我?” “阁下,帮我……”洛兰妮雅顺从地抱住面前之人,飘忽不定的声音仿佛梦游般,呢喃出最后半句作为口令的密语,“作为回报,我想邀请您品尝我酿的蜜酒。” “我会这么做的。”说话间,西帝斯感到手掌下的娇弱身躯微微一震,便知道,少女已沉入了被深度催眠中的状态。 这项早在三年前就已设好的“安全装置”,再一次启动了。 几乎每次独处,他都会像这样反复确认,王女是否依旧对他心存恋慕。如果答案仍和之前同样、不曾改变,他就需要继续行动,安抚被深度催眠的王女;而如果她觉得厌倦……不,这种情况至今都没有出现过,倒是无需考虑了。 但随着时间逐渐推移,他的安抚方式,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可逆的变化…… “阁下阁下!要亲亲!” 王女殿下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耳畔炸响,西帝斯不得不摸了摸那颗努力凑上来的小脑袋,而后低头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怎么又是亲额头!您真是的,总一副把我当小孩子哄的态度!”洛兰妮雅不依不挠地拽着他的袖子撒娇,“和您谈恋爱这么久了,连嘴都不让人家亲一下!阁下是小气鬼,小心眼……大坏蛋!” ——如果有机会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恐怕洛兰妮雅会被自己这亲昵又依赖的口吻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魔幻。 在本人都不知道的前提下,她不仅暴露了自己那满脑袋的糟糕妄想,更是和性幻想的对象莫名其妙构筑起了前所未有的亲密关系…… “殿下。”西帝斯由着少女胡乱拉扯自己的宽大袖子,看也不看那些被她折腾出来的褶痕,“你好像还很有精神,不如我再拿几张法术卷轴出来讲解?” 洛兰妮雅瞬间松手后退,不再造次。 “人家累了……阁下可以抱我去床上一起躺一会吗?”她眨巴着眼,湿漉漉的眸光单纯得好像懵懂无知的小鹿。 嗅着空气中迟迟不散的熟悉甜香,西帝斯深知,自己只在她身上闻到过同样的奇特香味,也清楚它代表的含义。 饶是向来都不怎么表达情绪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流露出近乎宠溺的无奈。 他上前两步,张开双臂将她圈入怀中,宽大的袖袍像羽翼般笼罩住娇小纤弱的躯体。 “殿下,是不是以为我闻不出来床上的味道?莫非是没有忍住,躲在被子里自慰了吗?”他低下头,凝视着那双盈满无辜的眼。 被冤枉的洛兰妮雅气得鼓起脸颊,踮起脚就想扑上去咬住这张吐不出半句甜言蜜语的嘴:“才不是呢!人家白天被那个讨厌的亲王叔叔欺负了,回来做春梦不行么!” “梦?”闻言,西帝斯略一皱眉,追问起了他关注的重点,“是什么样的梦?” 洛兰妮雅撇过头,撅着小嘴哼了一声以示怄气。但做完这动作,她便一五一十把那个黄油似的春梦交代了出去,顺带还附赠几句自己的体验感想。 她注意到,尽管首席阁下表现得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可每当自己详尽描述梦中那些轮奸的淫乱场景时,那双总是沉稳而静谧的紫色眼睛就会闪动起令她心悸的幽深欲情,勾得她心底痒得仿佛有只小爪子在挠一样。 终于说完这个感官过于真实的春梦,洛兰妮雅忍不住一把抱住面前青年精瘦结实的腰身,故意使着坏,用自己胸前那团毫无束缚的软肉去磨蹭他的胸腹:“阁下,可不是我没有听您的话……每次自慰,我都乖乖在浴池里解决了的,但这次是意外嘛,谁知道做梦也能爽成这样……” 西帝斯顺手帮怀里的小家伙理了理凌乱翘起的几缕头发:“殿下,你这样的……以后万一遇上了梦淫妖,是会被吞吃到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的。” “梦淫妖?” “可以理解为男性的魅魔,他们擅长在梦中与女性交合,吸取生命和魔力,不过……”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视线从床铺逡巡到她身上,得出定论,“殿下这次做的梦应该不是他们搞的鬼。” “男性魅魔……”洛兰妮雅忽然被其中的关键词提醒了,瞬间想起自己得知的某件事,脸上不禁浮现出忧色,“对了,阁下,我今后……是不是活不了太久?听说,王室的女性都很短命的。” “关于这一点。”西帝斯语气平静得完全不像是在安慰她,却奇异地抚平了她略有些不安而悲愁的心情,“殿下有空可以去王族的藏书馆寻找相关记录,在那里,你会得到答案的。” 藏书馆……洛兰妮雅连连点头,将这个地点记入心中。 二人就这么抱着又说了几句话,而后同时与看向对方的眼神撞在一起,陷入诡异而短暂的沉寂。 几秒后,西帝斯率先开口,表情淡得像是谈及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殿下,今天需要我的帮忙吗?” 与之相反的,则是洛兰妮雅突然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几乎鸵鸟到快把脸埋进他长袍里去。 “您、您这是明知故问……” 话音未落,她差点尖叫出声,因为整个身体蓦地被人腾空抱起,只转眼间,便与一具火热的男性躯体来到了几米外的床榻上。 “殿下,自己把裙子提起来,然后张开腿。”变得喑哑磁性的男声浸满了扣人心弦的情色意味,温柔得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洛兰妮雅忍不住心跳加速,乖乖听从了他的指挥,两手缓缓拉高纯白的裙摆,最后用嘴唇轻轻含住。 她湿润的眼眸看着青年幽深的眼,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则径直凝视着她双腿之间、布料上暧昧濡湿的水痕。 “殿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湿着吗?”漂亮修长的手指抚上莹白的腿,一点点滑向反着湿润水光的大腿根部。 “唔,不知道……”她叼着裙摆,回答得含混不清。 他正要解开那片遮羞布、去轻抚漫出水色的光洁幽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上身。 “差点忘了,殿下今日的授课时间还没结束……”在她好奇而期待的注视下,西帝斯从长袍的暗袋中取出数颗硬币大小的种子,微微勾了勾唇,“这次为殿下准备的体验,是二环法术‘藤甲术’。现在,请保持住姿势不要动。” “又、又是……”听到这话,洛兰妮雅的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本就无力的双腿开始哆嗦打颤,晶亮的穴口更是蠕动起花瓣般粉嫩的软肉,喷溅出又一股动情的甜腻汁水。 首席阁下真是……明知道她喜欢魔法,总偷偷幻想自己被各种奇妙的法术搞到抽搐高潮的样子,他就像会读心一样,每次亲热都要玩点新花样,还美其名曰让她体验学习……上次是分别封入冰箭和火焰矢的两颗球状晶石,一左一右地碾在她变硬的乳尖上,时不时还会互换位置,冷热交替的奇异触感弄得她去了好几次,而上上次那个可以召唤史莱姆的法术更是…… 呜呜,坏孩子的淫荡身体要被首席阁下玩坏了!洛兰妮雅咽下无声的灼热喘息,抿着裙角的唇瓣忍不住用了些力,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唾液继续分泌一样。 理智或许该提醒她,不能这么等待宠幸般任由男人摆布,可接触到的一切都是熟悉的。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爱抚…… 所有见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碰到的感知都让她头昏脑热,身躯瘫软,主动释放出欢迎的信号,邀请来客继续深入品尝她的美味。 当西帝斯在少女身上放置好第一颗植物种子,垂眸看到的便是她双眼迷离咬着裙摆、涎水沾湿嘴唇与纯白睡裙布料的淫乱模样。 “久等了,殿下。” 他平静地伸出手,指尖按压着那颗置于她右乳顶端的褐色种子,开始了这场荒唐又色情的法术体验课。 “藤甲术的咒语与升阶施法一环法术的‘植物生长’有些接近,但起始的第二个音节要从veil改成venom,并且在结尾加上……” 西帝斯花了一些时间,仔细讲解起构成这个法术的咒语和施法手势,似乎是真心打算让他只有一环水平的可爱学生提前掌握法术环阶为二环的藤甲术,末了,还要她跟着自己一起诵背咒语。 洛兰妮雅被吊着不上不下,满脸幽怨却又碍于淫威,敢气不敢言,只能老实照做。 不过好在也没那么折磨。 念错,会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漂亮大手奖励般地打几下屁股;念对了,首席阁下紧抿的淡色嘴唇就会贴近她的耳畔,用一段温柔的舔吻作为奖励。 几次奖惩下来,洛兰妮雅很快被弄得身体滚烫,小腹内侧的渴望愈发膨胀,穴内的汁水更是没有节制地往外淌。 “阁下……”她眨着泛起朦胧水雾的眼,向他撒娇。 “别急。”西帝斯按压着那颗褐色种子的手指往下略一用力,就听到她发出一声幼兽般颤抖的撩人娇吟,“接下来,我该为殿下讲解,自然领域法术的媒介选取不同,会对法术效果产生怎样不同的影响了。” 随着沉稳而快速的法术咏唱,洛兰妮雅明显感觉到顶着自己右乳尖的那颗种子出现了变化。它快速地生出枝条、长出触感冰凉的叶片,向四面八方辐射状蔓延开来,将她的整个右乳和半边身子都牢牢束缚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爬满半边的藤蔓,呆若木鸡。 “刚才使用的媒介,是飞蛇藤种子。”西帝斯一边为她介绍,一边拿起放在一旁的第二颗种子,压住她睡裙上左乳尖端凸起的小圆点,“接下来这颗,是水生卡兰草的种子。殿下,用心感受。” 根本来不及拒绝,洛兰妮雅刚要张嘴,便立即连着裙摆一起咬紧了下唇,这才勉强压抑住险些出口的淫靡叫声。 第二颗草种爆发生长给她带来的感觉,比前一次的还要强烈而怪异,柔软却坚韧的草叶仿佛一只只没有骨头的触手,比藤蔓还要用力、亲密地贴服于身,仅仅一条薄薄睡裙的阻挡,根本无法隔离那种被草叶触手死死缠绕的可怕感觉。 现在的洛兰妮雅已经不需要去费力地拉高裙子了,左半边的柔韧草叶、右半边的色情藤蔓一同固定住了她的上半身,那条睡裙自然也是保持着被拉高掀起的状态,毫无保留地对外展示原本藏匿于下的美丽风景。 “殿下,实际感受到了这两者的不同吧?藤类植物和草本生植物的植物都可以作为‘藤甲术’的材料没错,但你看,用它们激活的法术完全没有防护功能,只能起到束缚敌人的作用,所以今后还请记得,不要搞错施法对象了。” 西帝斯在说话的同时,抬高了她瘫软无力的下半截身体,然后捏着第三颗种子拨开那片湿得不像话的阻挡布片。 “现在,该为殿下你演示正确的施法案例了。” 第7章不应被独占之爱(h) “嗯哈……” 冰凉而坚硬的表面,触碰到了少女最为隐秘的那一处,只几下来回,便沾上了黏腻甜蜜的透明清液。 洛兰妮雅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对方一个手滑,把这颗比鸡蛋还大的古怪种子塞进她的小穴里。 不过她的担心显然纯属多虑。 以西帝斯的视角,王女殿下腿间那张矜持又娇贵的小嘴完全就是口是心非的代名词:明明已经馋得流出了那么多体现“食欲”的汁液,却始终紧闭双唇,不愿给外来者轻易侵入的机会。 虽说目的地本就不在这里,但这张小嘴的固执还是让他忍不住又多玩弄了一会,才带着一手的蜜水来到两瓣臀肉中间。 已经染上了温热体温的树种,抵在了稚嫩闭合的后穴入口。 “阁、阁下,那个地方是!”洛兰妮雅顿时惊慌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或者该说是他的施法已经快到一种她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地步,仅仅一次眨眼、一次呼吸的时间,硬质的树藤如涨潮般遍布全身上下,将正要踢踹的双腿死死卡住,连带着半边裸露在外的可口臀肉也变得动弹不得,只能保持原本那个被迫抬高的姿势,展示般向外打开。 而始作俑者,却只是抬起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淡俊脸,拿手敲了敲将洛兰妮雅整个人包裹其中的树藤外甲。 “殿下,这是经我改良后的藤甲术,重视防御性能的同时,也实现了一定的束缚力,本来是可以用于战场上押运敌国俘虏的,但因为一些外在因素……总之改良后的藤甲术成为了废案,现在我也只能拿它来给殿下教学用。” 洛兰妮雅差点被他这番话气昏过去:“给俘虏用的?阁下您……您太过分了吧!” 西帝斯觉得王女殿下大概是搞错了重点,可要继续解释下去,估计也只会错上加错,于是他干脆同时控制着三道法术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后伸手,注视着那些随着他双手靠近而消却的枝条叶片。 “殿下恕罪。”他轻轻褪去她身上单薄的睡裙,努力让声音变得柔和,因为王女殿下每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声音,就会变得格外好说话,“今天的教学内容就到这里,接下来的,殿下只要放松身体,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少女的回应都听起来飘忽了几分:“那、那好吧,阁下要多让我舒服几次喔,不然平时总在忍耐,身体真的很难受……” 他指挥着法术催生的藤条和草叶,重新捆缚起那对泛着粉意的大奶,随后俯首亲吻起少女平坦白皙的小腹,右手无名指顶开覆盖在幽谷间碍事的湿润布片,并拢着的食指与中指便同时抵达了一片没有毛发的密闭峡谷。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入口处的穴肉,以她钟爱的节奏打转搓揉,引导这朵淫靡的小花自己张开花瓣、主动吞入他的指节。 “我知道的,殿下一直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但你今天真的流了好多水出来……殿下这么热情,实在让我怀疑,你最近有没有乖乖让自己高潮过了。” “有的,您信我!”她扭动着脖子意图点头,为自己澄清。 西帝斯于是让藤蔓松开了她的右手:“做给我看。” “阁下,您真是……”洛兰妮雅羞红了脸,却也没有反抗,任由自己的手被他带到腿间后放开——这显然是默认了让她自己来的要求。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对方在许久之前给出的命令,虽然在她的认知里,它更接近于彰显着独占欲的约定:平日里如果被情欲影响,她只能以不插入的方式自己解决。 若非平时不能擅自乱碰小穴,而且和首席阁下的亲热也都仅是在边缘浅尝辄止,洛兰妮雅丝毫不怀疑自己也许真会哪天不小心玩破小穴里的那层膜。 结果便是,三年下来,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让自己快速高潮的要领,嫩白手指熟稔地拨开阴唇,找准了最为敏感的那颗蒂珠,柔软的指腹轻轻上下一压—— 半含着男人手指指尖的穴肉震颤起来,同一时间,就连抵着树种的那口后穴也极为色情地开阖收缩。随着她从嗓间发出支离破碎的低吟,丰盈的乳肉开始颤抖,下方那两张小嘴也都吐出了一大捧淅淅沥沥的淫液。 “唔嗯……阁下……” 被她这么唤着的男人显然不打算错过机会,浅浅插入穴口的中指趁那两团收缩抽搐的软肉失去阻挡之力,顺着那大滩涌出的温热蜜水就往深处挤进了一小截,并快速而轻柔地开始抽插,没几下工夫就把高潮中的王女殿下折腾得呜呜哭叫起来。 “阁下,呜啊啊啊……呜嗯……够了……不要、不要再插……呀啊啊啊!” 接连不断的第二次高潮到来,被快感冲刷上顶峰的躯体尚未落下便又回了云上,激烈的、汹涌的快慰从被插入的地方传至每一寸神经末梢,触电般引起大片战栗,舒爽得她几乎失去了感知快感以外的能力。 直到他停下动作,又给了她许久回神的时间,洛兰妮雅才找回自我,同时脸颊火烧般抽动了一下双腿,感觉到一大摊仿佛失过禁似的黏腻水液。 “殿下舒服了吗?”西帝斯依旧那副无事发生的平静态度,垂眸问她,“还是说,需要再更多些?” 洛兰妮雅忍不住咳了咳,放在双腿中间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在那之前,我觉得我需要先补充水分……” 西帝斯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再望了望那个摆着茶壶和茶杯的桌台,意思表达得十分明确。 “阁下,帮我喂点水嘛。”洛兰妮雅见他不动,只好用撒娇的口吻出声明示。 他有些怪异地又看了看她,然后才起身拿来茶水,捏着杯子问道:“殿下之前饮用过茶壶里的水吗?” “啊?那不是红茶吗?”洛兰妮雅回忆了一下,“不过味道稍微有点甜,应该是我没喝过的新品种吧。” 西帝斯见她一副茫然无觉的样子,也知道这小家伙压根没想别的,于是直截了当地示意她看茶杯中的淡红液体:“殿下的这壶‘茶水’不是红茶,而是一种名为东部荒漠红瓜的果物榨汁过滤后得到的,绝佳的补水圣品。” 洛兰妮雅被他突然认真起来的架势搞得愣了一下:“哦……那、那不是也挺好的?” “只要这么一小杯,就能补充一整天的水分,对于生活在荒漠里的人来说,它当然是好东西。”西帝斯轻轻摇晃手中的茶杯,让里面尚且不满三分之一的淡红液体在杯壁内翻滚起不明显的水花,“那么殿下,我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茶壶里的液体比我想象的要少很多……所以,殿下到底喝了多少?” 洛兰妮雅相信对方不会在这种事上信口开河,也疑惑自己屋内的茶水什么时候被换成了所谓的补水圣品,可略一回顾完自己先前的豪饮,她便顿时傻得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也、也就几口……几大口……倒了、倒了两三杯出来的样子……” 真是见鬼,她竟然从首席阁下那张没有表情的冷脸上读出了怜悯的味道! 天呐,洛兰妮雅这下真有点担心自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床上被撑破肚子涨水死掉的王女,这下子丢脸可真是丢大了。 “……殿下别担心。”兴许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悲怆,西帝斯控制那些张牙舞爪的藤条改变走向,而后伸手扶正了她七歪八倒散架似的身体,“交给我吧,我会帮殿下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泄出多余的水分。” 洛兰妮雅被他语气中的笃定惊得哆嗦了一下,连带着酸软的腿也一并夹紧,正好将他俯低压向她腿间的脑袋卡在当中,进退两难。 “殿下,不要紧张。”西帝斯似乎完全会错了意,安抚性质地轻拍了拍掌下那两团弹性极佳的软糯臀肉,“或者说,要是觉得紧张,殿下可以……嗯,方便透露一下吗,殿下平时自慰是靠什么样的性幻想高潮的?” 腿间能感受到随着说话而落下的火热气息,洛兰妮雅只在脑内复现了一下自己把首席阁下那张俊脸夹在双腿之间的画面,就被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兴奋冲昏了理智。 头脑发热的她既觉得羞耻,又有些受不住源自精神上的强烈刺激,只犹豫了几秒便宣告投降,开口道:“阁下想知道哪一次的?最近那次是从父王准备的晚宴上逃回来,然后躺在浴池里,幻想我如果有个亲哥哥,偷偷跑到身体淫乱的妹妹房间里……” “亲哥哥吗,殿下觉得,他应该长成什么样的?” “这个么,首先,五官应该和我很像,头发和眼睛也得和我一样才对,但脸肯定更男性化……这样说来就只能留短发了,还有,身高要比我高,肌肉也得有,毕竟如果是我哥哥的话,那他就是王国唯一的王子殿下了嘛,肯定很受父王看重……”洛兰妮雅闭上了眼,顺着他引导的话语描绘起她想象中的那个人来,一没注意便想得有些远了。 当她停下叙述、正要睁眼的时候,一片宽大的草叶突然从肩膀上的叶片分支处生长而出,还彻底遮住了她的双眼。 “殿下,请劳烦你稍等一会……”西帝斯的声音像是离得有些远,听起来略显飘渺,可仔细辨别却又能确信他从未离开过,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被她大腿夹住的那个位置。 好在很快,两手分别各自抓握住她一条腿的那人便再度开口。 “可以了,殿下,你觉得这样如何?”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这么说道,同时让那片受他控制的草叶从她眼前移开,“或许现在我换个称呼会更好?比如说,我的……妹妹。” 洛兰妮雅在看到说话之人的瞬间就傻眼了。 与她相像、却又充满英气的脸庞完美得仿佛天生的艺术品,配合那头浅金色的凌乱短发、那双摄人心魄的青碧眼瞳,愈发鲜明地强调着他们如出同源般的相似。 他身上穿的也不再是一眼就能辨认出身份的深色长袍,而改为一套英挺帅气的黑白衣裤,带有明显贵族气质的上衣华贵而低调,每一处针脚都像是由奇技淫巧的匠人绣成矜贵的金线装饰,无处不显格调。 至于下半…… 洛兰妮雅在瞥见某团不甘沉寂的隆起之后,就羞得没敢多看了。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这么一位哥哥,他一定就是眼前之人的模样了吧。 来不及细细品尝更多情绪,洛兰妮雅被他倾身吻上蜜穴的动作惊扰,在这刹那过后爆发出的强烈酥麻轻而易举地搅散了她的思绪,让性爱的快乐传遍这具身躯的每一寸感官,仅仅片刻,就将她的大脑变得和小穴一样黏黏糊糊的了。 “嗯哈……阁下……” 对于她无意识的错误,西帝斯十分耐心地停下动作,纠正道:“现在的正确称呼是哥哥才对。” 短暂的清醒,随着快感的抽离而回归正规,可洛兰妮雅越是清楚眼前的“哥哥”是首席阁下用魔法变化出来的模样,就越难叫出那个称呼。 这羞耻程度,完全不是口述自慰配菜能比的好吗! 但这股羞耻,最终还是被催促着想要更多的贪婪肉欲击败了。 她望向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不住感叹太过魅惑的同时,也不禁好奇起自己作出类似情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勾人。 洛兰妮雅无意识地咽了咽唾液,声音微弱地张嘴。 “哥哥……” “嗯,乖。”西帝斯安抚地亲了亲临时妹妹身下的那张小嘴,并不意外于又尝到一嘴刚刚泌出的温热汁液,“被哥哥舔穴,就这么兴奋吗?” 他这么问自然也不是出于想要答案的意思,纯粹因为王女殿下那羞涩着不肯承认的姿态过于可爱,之后被快感控制着吐露实情的模样更是叫人百看不厌。 果不其然,少女一开始还有力气嘴硬,可当一条灵活的舌头扫过小穴、挤开那些粉嫩的软肉,她的否认就变得口齿不清起来。而到了后面,湿热的口腔轻吮蒂珠、不时改用舌尖插弄小穴的动作更是直接把她发出的声音操成了娇吟,单看那双白嫩小脚绷紧的指头就能知道她现在有多爽。 “呀啊啊啊啊,慢点,慢点……要被、要被哥哥……被哥哥弄坏了……” 他无声摇头,心知这还不是少女能承受的极限,于是在她压抑不住兴奋的讨饶声中又加入手指,同时改变了前两道法术的控制,让左右两颗分别盘踞半边身躯的植物种子演化出新的变动。 洛兰妮雅只觉得胸前原本已经快要适应了的紧缚感变了,变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怪异体验。 右侧的藤蔓主动攀住了她丰满盈润的乳肉,像是只没有温度的巨大手掌,以无数根长而细的粗糙手指狠狠蹂躏碾压,就连顶端那粒最为脆弱敏感的粉珠也没有逃离被玩弄的命运,它颤巍巍地挺立着,变得红艳而淫靡,向主人传去极为强烈而富有冲击性的快乐地狱。 但左边却又呈现出另一幅景象。 巨硕而密集的长条草叶宛如触手,紧紧贴合于少女温热细嫩的肌肤,不时便有生物呼吸般的起伏在表面隆起。然而只要穿过看似平静的表层、来到里侧,就会发现这些草叶拟似出一张张嘴巴形状的凹陷,亲密地依附在每一处能引起这具躯体极大反应的敏感部位。 从腰背到胸乳,最为致命的乳头自然更是得到了特别关照,五六张不同的凹陷嘴巴轮流吸吮那枚尚且吐不出乳汁的小巧肉粒,折腾得她像条被摆上案板的鱼,肌肉紧绷着挣扎想要逃开,最后却只能放弃抵抗,任由一股股疯狂无尽的快感席卷全身。 再加之下身被两片温柔的唇、一条灵活至极的舌头用着她无法拒绝的力道和速度柔和抚慰,那根将穴口塞得满满的手指也在配合其他几处亵玩的节奏进出抽插,洛兰妮雅几乎很快就感受到了下腹骤然而起的异样。 “阁……哈啊啊,嗯……哥哥,请停一下,我有点想……”她慌乱地咬了咬下唇,“先、先放我下来吧……我……唔嗯……我想先去厕所……” 可她的临时哥哥却根本不理会她,甚至是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恶趣味,愈发专注地进攻起那颗被舔得水光透亮的蒂珠,仅往穴内挤入一个关节的手指也微微弯曲,顶弄起靠近尿道那一侧的肉壁软肉。 “呀啊啊啊!哥哥,你……你是故意的吧!”洛兰妮雅一时连眼泪都出来了。 对方没有回答的反应,显然是对她这句无力质问的最好默认:他就是故意的,想让她爽到尿出来。 “呜呜……嗯……哥哥欺负我……把妹妹的小穴玩了个遍不说,呜嗯……现在还要让人尿床……” 她抽抽搭搭地呻吟着胡说八道,试图延缓那可怕的高潮继续到来,可被性爱填满的脑袋却对那些鲜明到无法忽视的感觉更为偏爱,从那张空着的小嘴里飘出来的话语内容也就逐渐变了味。 “嗯哈……哥哥的舌头,好热……在舔着人家最舒服的地方,还剐蹭小穴里面……呜,奶子的感觉好奇怪,被哥哥用的魔法一直玩弄,左边乳头被吸得好舒服好舒服,舒服到快要坏掉了……全身上下都在被哥哥的东西侵犯,怎么会这么……哈嗯嗯啊啊啊啊啊——!” 失控的极致高潮还是到来了。 洛兰妮雅没能忍住那无止境的快感地狱,也没能压抑住转为高亢淫声的呻吟,更没能在他刻意的多重玩弄下憋住尿意,稀里哗啦的与那口粉穴吐出的清液一同泄了个痛快。 身体轻得仿佛失去了重量,全身都像是浸泡在让人放松的泉水中,舒适得她一动都不想动。 直到那些禁锢住她身体的藤条和枝叶逐渐退去,洛兰妮雅才从恍惚中回神,下意识抬起手摸向酥麻酸软的小肚子。 她应该是,真的尿出来了……而且还是在首席阁下帮她舔的时候…… 一想到那张冷淡帅气的脸对着自己流露出嫌恶,洛兰妮雅甚至产生了逃避的念头,整个人都往身后的床上缩了缩。 “殿下不必在意。”已经变回原本模样的宫廷法师却伸手抱住了她,几道静默施法的咒语过后,那些令人羞耻的湿痕便像不存在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做得很好,表现得也很诚实,我不会责怪你的。” “……真的?”洛兰妮雅怀疑而又惊讶地拉住了他变回长袍制式的袖口,心情窘迫得完全不敢看他,“我刚刚……把您弄脏了,您也不怪我吗?” 西帝斯微微摇头,神态平静地点评道:“殿下不脏,而且我刚才确认过了,殿下的体液的确可以替代诸如圣水、魔物提取液一类的施法材料。如果有心,你平时可以收集一些作为备用。” ……哈?这人竟然还惦记着这码事呢? 洛兰妮雅只觉得自己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蓦地抬头:“那、那个,阁下您所说的体液,也包含……”尿液吗? 像是被卡住脖子,她的疑问还未能全部说出口,便停在了那里。 洛兰妮雅无比惊异地盯着那张她极为熟悉的脸,五官线条冷峻,双眼幽邃惑人,而在整张脸的下半,从嘴角到下巴的几处位置,竟沾染着极为明显的血渍。 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那层膜是不是在刚才被玩破了。 西帝斯注意到她的视线,表情不变地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这几道血痕。 “殿下放心,这些不是你的血。” “不是我的?”那难不成是首席阁下的?洛兰妮雅陷入迷惑,可对方显然一副不会再多解释的姿态,也只好放弃了追问。 见少女傻呆呆盯着自己,西帝斯轻轻抚了抚她散落满床的长发,解答起先前的那句疑问:“殿下今后有空可以尝试,分别用收集好的唾液、阴道分泌液和血液来作为施法材料媒介,法术效果应会呈现逐步递增的趋势……” 略显不解风情的课后指导,也算是他们亲密纠缠后温存时的惯例了。洛兰妮雅将自己埋进那件宽大的法袍之中,抬起脑袋盯着宫廷法师那张开开合合的漂亮嘴唇看,心想这人似乎是真心打算教会自己这么个菜鸟学徒有关计算材料利用率和法术效能的公式算法。 按着她一个实践派的人走理论路线,就这么好玩? 洛兰妮雅心头邪念顿起,趁对方不注意,快速地仰高小脸凑近那张她盯着看了很久的嘴唇,在唇角印下自己的粉色唇瓣。 这意外的一招果然打断了那咒文似的念叨。 “殿下,不要调皮。”他叹气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无奈。 “哼,是不是调皮,阁下难道还不清楚吗?”洛兰妮雅作势又要去亲他。 出乎意料的,西帝斯既没有躲开,也没有做出制止的行为,只是抬起那双显得幽深神秘的烟紫眼眸,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殿下,我或许没有和你提过,魔法和神秘学的历史上,曾有人成功证明了‘爱情’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概念。” “爱情?”洛兰妮雅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西帝斯从嗓间发出嗯的一声,继续道:“嘴唇与嘴唇的触碰,是最为简单的一个爱情仪式,即便没有施法天赋的人类也能轻易完成它。但若是本就具备神秘学知识的人,完成接触、双方的魔力通过唾液交融……殿下觉得,会产生什么效果?” “我……猜不到。”洛兰妮雅窝回他怀里,摇了摇头。 “他们会因‘真爱之吻’而彼此相爱。”西帝斯补完了这个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答案,但他接下来的话语,显然不是她那颗纯真的小脑袋能想象得到的,“不同人表达‘爱情’的方式往往各不相同,有些人会怜惜、会溺爱,有些人会想要独占对方,还有的人以伤害爱人的方式称之为‘爱情’……彻底被‘爱情’控制的灵魂会失去理性,做出他们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所以殿下,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被这种疯狂的概念束缚。” 爱情……是疯狂?而且这个世界还只要啵个嘴就能爱上一个人?洛兰妮雅觉得首席阁下把事情讲得太夸张了,莫不是打算给她上一课,让她别被人骗了色? “那,阁下之前不肯亲这里,是因为怕爱上我?”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哼声一笑,“哎呀,难怪每次我摸小穴的时候心里想着别人,阁下也从来都不吃醋,原来是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啊!” 西帝斯用长袍宽大的袖子盖好她因乱动而裸露于空气中的半截身子,口中否认道:“殿下猜错了,我没有害怕和逃避,我只希望殿下今后保护好自己……请记住,殿下本就是不可被人私自占有的珍宝,任何意图独占的想法都属亵渎。” “我不喜欢您的谜语,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那我说得简单些:我希望殿下不要对任何人产生‘爱情’,包括我。” 他略一停顿,最后说道:“殿下只需要爱自己就可以了。” 第8章阴谋之始 加拉赫·伊赛雷尔认为,自己绝对是倒了天大的霉,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一切的源头起于那场发生在边境的战事冲突。 虽说和那些铁罐骑士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第一次吃亏就吃了个大的,不仅被迫与同伴分散,还中了敌人的陷阱,耻辱地成为了人类的阶下囚! 被关进监牢之后,他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没有审问,也没有拷打,甚至没有一个人类士兵出于好奇地过来看他,更别提给口吃的了! 怀着满腔憋屈和怒火的加拉赫饿着肚子苦等多日,才终于在牢房门口见到一个活人——纠正,来人是个拥有半魔血统的魔法师。 那家伙一脸假笑,自称是代表国王而来,还说为成为俘虏的他带来了两条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人类能给我什么好消息。”加拉赫嗤之以鼻。 “当然。好消息是,我们宽宏大量的王愿意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为我们办一件事,作为回报,我们可以让你重获自由。”半魔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无害。 可加拉赫不相信这些表象,也不信狡猾的人类派出狡猾的半魔法师是出于好意。 如此美妙的交易意味着那条坏消息会很致命———他虽然知道自己总被族人暗地里诟病“太过鲁莽”、“脑袋比他那个弟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他毕竟不是真傻,当然清楚肮脏下流的人类对自己不会抱有善意。 于是果不其然,半魔将坏消息告诉了他。 “那件需要你去办的事呢,是把这个东西,带去赫里斯王国的王宫里,送到国王戴维恩·克诺多斯·迪亚卡伦兹的身边。” 一枚生锈的甲片被半魔扔进牢房,碰撞出叮铃哐当的响声,并极为突兀地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灌注进了些许诡异、不详和阴谋的气息。 由于嗅觉敏锐,加拉赫甚至从甲片深处闻到了一股古怪而灼热的硫磺味道。 “这是什么玩意?”他忍不住瞪向半魔,“还有你们的那个要求又该死的是什么鬼?要我去那活见鬼的地方给那臭狗屎似的死老头送东西,跟直说要我去死有什么区别?” “别这么说嘛,你都还没努力就认为会失败了,该对自己多些信心才对!”半魔不痛不痒地鼓励他,对真正应该解释的部分采取了避重就轻的手段。 加拉赫看着地上那枚锈迹斑斑的甲片,愈发觉得不顺眼。 见他那么在意地上的甲片,半魔一副想起这一码事的神态,喔了一声:“嗨,你好奇这个?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足够稀罕,从地狱深层位面的血甲魔身上扒下来的,再稍微……艺术加工了一下,保证那位国王陛下对它,爱不释手。” 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加拉赫嫌弃地往牢房角落里缩了缩,不想和地上的脏东西搭上关系。 但面对沦为阶下囚的他,半魔显然不是以商量的态度来与他“谈”这笔交易的。 强制契约的签署,让加拉赫不得不屈辱地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他不情不愿地将那枚据说只会对赫里斯国王产生效果的甲片塞进空间口袋,口中不断抱怨:“竟然让我堂堂返祖血脉的高贵「格约林」来做这种掉价的刺客工作,人类果然卑鄙无耻,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就让外族背黑锅……” “我以为所有的「格约林」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被那位戴奥尼尔王给杀干净了。返祖的小家伙,你不如就把我们交给你办的差事当作是复仇,轻轻松松地去,快快乐乐地回,不也挺好?”半魔血统的魔法师笑得没心没肺。 加拉赫忍不住朝着他远远啐了一口:“有病的疯子,谁家去复仇还能轻松快乐的?再说了,那个国家的人类比你还疯,别以为我们没文化就不知道,他们拿那个魔法阵轰过巨龙,还差点轰死了!现在你要我去刺杀,是真没打算让我活吧?!” “哎,不是说要对自己有信心嘛!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实力还比不过那头没成年的莽撞小龙?”见牢房中的那人纯金般闪耀的长发表层似有象征怒意的焰色闪过,半魔见好就收,“哈哈,开个玩笑。但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指望靠你一人完成潜入,虽然你的各项能力都很全面,或许努力一下也能顺利进入那座王宫……好了好了,别这么瞪我,放心吧,我们有办法把你送进去的,你只要专心负责进入王宫之后的行动就可以了。” 此时的加拉赫,万万没想到这可恶半魔所说的将他送进去的方法,竟然是让他变回兽身、包装成送给赫里斯王国第一王女的礼物,和其他要送入王宫的油画古董之流一起塞进运货用的马车! 成为他人的玩宠?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在这“礼物”的身份应该只是伪装……对吧?加拉赫心存侥幸地想道。 然而本应遵循计划发展的事态,却在他暗中完成送出那枚生锈甲片的任务之后,急转直下。 可恶的半魔,还有那个狡猾的幕后主使并没有告诉过他,赫里斯王宫的守护法阵即便无人操纵,也能自动狙杀潜伏进来的刺客啊!那半魔甚至还信誓旦旦,说这甲片没有杀伤力,在守护法阵看来就和路边的石子一样普通。 现在倒好,扔出“石子”的倒霉蛋刺客险些就丢了小命,内脏被不知名的毒素浸染、麻痹,腹部则被法术凝聚的利刃撕裂贯穿,哪怕是防御力极高的躯体各处也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 若非他拼着一口气启动了半魔给他的“逃脱卷轴”,摆脱了守护法阵那紧追不舍的恐怖狙杀,估计真就要完了蛋了。 可是,情况看似好转了,却没完全好转。 半魔给的“逃脱卷轴”实在不能算得上靠谱,重伤的加拉赫几乎快要失去意识,浸泡在冰凉湖水中的四肢也没有了力气,而周身那种属于大魔法阵的压制感却依旧清晰,显然,这张“逃脱卷轴”甚至没把他传送出王宫的地界。 这下,就算再不情愿,他只能无奈地变回更为原始的外表,同人类一般无二的修长身躯在浅紫月光的照影下逐渐蜷缩、褪去形表,化作似狼似犬的姿态。 之后发生的事……加拉赫不想再赘述。 以那个半魔的语言艺术,肯定要把他的遭遇概括成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张笑眯眯的可憎面孔晃到自己面前,假笑着恭喜的样子:“好消息是,被追杀的你,遇到了一位贵人,她救了你!真是可喜可贺呀。” 什么,你问坏消息? 加拉赫咬牙。 是,那个闻起来很香的人类女性救了他没错,可就她用的那几个弱小的魔法,效果甚至还不如后来她往他伤口上涂的药膏好!但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她也切实地帮助他摆脱了未来被继续追杀的可能。 代价是,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宠物用的项圈,还把他变成了幼年期的体型,而当时的他虽然身体在全力运转自愈,意识却半清不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力反抗…… 直到后来,闻起来很香的人类女性把他带回了她住的地方,加拉赫才终于意识到她的身份——赫里斯王国的第一王女殿下,他“礼物”身份时名义上的主人。 加拉赫一时接受不了现实,醒来之后悲愤交加地呜呜嗷嗷叫唤了好一阵,然后就被安排来照顾他的侍女拎去浴室洗了个澡,从头到脚地得到了物理上的冷静。 身上的外伤已经愈合,体内还残留着余毒的他也没了抗争的心思,像个毛绒玩偶似的任由那侍女摆布,乖巧得出奇,连那位一脸嫌弃厌恶的侍女都逐渐对他改观,原本还只是敷衍地冲着水,后来干脆找了浴液给他搓洗起来。 再之后,他名义上的王女主人回来了。可她就像是忘记了才被她从湖里捞出来的可爱小狼崽(加拉赫格外强调着这一身份),回到房间就没了声息。 加拉赫不信邪地去偷看过,发现她竟然在白天睡大觉。 真是个不求上进的人类女性! 意识到这一点,加拉赫愈发地感到悲戚,既为自己刚脱离强制魔契的控制、就不得不沦落为女人玩物的事实,也为他遥遥无期的自由生活。 虽说,这是个胸怀宽广的女人……不对不对,他的意思是这女人抱他的时候可以很好地感受那柔软的触感…… 但、但仅凭这一点就要他屈服,未免太小看他了! 加拉赫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身体恢复之后从她口中要来解开“御兽项圈”的方法,然后再吓唬吓唬这个一看就很单纯的王女,让她今后只要想起他的名字,就会恐惧到颤抖……如此,当然是再好不过。 通过精神胜利法,让自己心情转好的加拉赫万万没有预料到,动摇他坚定信念的第一道考验甚至不是王女主人出给他的。 “喏,小狗今天的晚饭就这样吧,反正王女殿下也没特别吩咐过要怎么喂它。“ 两个手臂粗壮的仆役端着满满一大盆鲜红艳丽的肉,抬到他跟前放下。 “这么小的狗,吃得完这么多吗?”一名仆役有些质疑地盯着他幼小的身躯。 “管他的呢,喂少了万一被骂怎么办?还不如一次性多放点,省事!” 另一名仆役搭上同伴的肩膀,两人一道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加拉赫和他饿得快要失去感觉的肚子,与那一大盆生肉静默以对。 生肉?算了,又不是没吃过…… 加拉赫起身,张开嘴衔住了一块被切割得比较小的红色肉块,开始低头咀嚼。 比行军肉干鲜嫩美味无数倍的食感在口腔中爆发,震惊得他几乎不敢相信,心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生肉,以至于回过神来时,那满满一大盆肉已经被舔得连盆底都在发光了。 加拉赫虽然身体变回幼年体态,食量却依旧还是之前那实打实的大胃王水平,这一大盆肉下了肚也只是缓解了饿感,真要吃饱估计还得再来两盆。 但再怎么说,吃太多容易引人怀疑,加拉赫也只能无奈妥协,趴回花园中那个为他临时搭建起来的狗窝,忍辱负重。 大概是觉得这么大盆肉短时间内吃不完,那两名仆役在这之后并没有出现过,加拉赫也随之安心了不少。 无所事事的他很快开始觉得无聊,于是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看看周围的环境,或许是个不错的点子,毕竟他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些时间…… 这么想着,加拉赫开始了对这片宫殿建筑的观察。 在他眼中,这个王国的每座宫殿都造得比他们祭祀的神坛还要雄伟,夸张得好像里面住的不是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 好吧,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错。 那个比恶魔还要残忍、比魔鬼还要嗜杀的迪亚兹王族,怎么偏偏就是神明的后裔呢?为什么他们曾经做出过灭绝种族的屠杀行为,太阳女神却还愿意降下神赐和庇护,让这个充满罪孽的王国延续至今? 作为被赶尽杀绝过的“异族”一员,加拉赫十分能理解同胞们对这些不公的怨恨与憎恶,更清楚自己如今名义上的王女主人,对他而言、对他的族群而言代表着什么。 虽说族群中那些主张保守的祭司长老认为,迪亚兹王族如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后代血脉近乎断绝,难以继续传承,或许再等个几年,这支罪恶的血裔就会自我崩溃、彻底凋零。 但近些年,更多的族老们选择加入激进派。他们声称,只要有她……有这个迪亚兹王女在,那可恨的王族又能苟延残喘上百年之久! 即便是不怎么参与族内会议的加拉赫,也在旁人流散出来的口风里听到过不下十次针对迪亚兹王女的谋杀计划和绑架计划。 他一度觉得这是件很讽刺的事。 同族之中,信仰正义之神的比例占了很大一部分。而其中资历最老、最受人敬重的那位祭司长老,更是时不时把正义之神的教诲挂在嘴边,逢人遇事便要说上一遍。 “评判他者的标准,不该是他的出身和血统,而应看重他做了什么。” “……孩子,你做得很好,正义在上,祂会祝福你所践行之道的。” 结果呢? 这位长老作为激进派系的主力,每次听到有关暗杀迪亚兹王女的风声,保准会提到她的名号。 这算什么? 不是说不要以血统和出身评判他人吗?那又为什么要把人家先祖在一千多年前犯下的罪,推到一个无辜的、什么也没做过的人类女性身上?她特么的那时候才出生没几年,完全还是个小崽子吧! 难道残杀幼小,就是正义之神认可的道路吗? 当时年幼的加拉赫既气愤又不解,屡次想要冲到那位长老面前去理论,可都被弟弟拦住了。 “你过去是想做什么?打算引起众怒,被长老们审决吗?”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弟弟的头脑很优秀,兄弟二人能在那片残酷的雪原得以生存,大半功劳都要归于弟弟那颗聪慧的脑袋。 但聪明并不总意味着懂得更多。 加拉赫从弟弟冰冷的眼神中看出,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不信神,至少不信正义的那一部分,自然也就不在乎他人如何解读那些有关正义之路的教诲。 他很多次试着想讲清楚,想让弟弟理解自己的想法,但弟弟却只说他太天真,太心软,对待仇敌是不必讲究道义的。 ……是了,正义之神从来不会劝阻信徒放弃仇恨。相反,主张正义的复仇,恰恰也是足以得到正义之神欣赏与赞美的壮举。 那位神明完整的名讳,便是由此组成。 正义、怒火与复仇之神。 …… 时间回到现在。 加拉赫依旧对那个救了自己的、闻起来香香的人类女性竟然是迪亚兹王女的事,产生不了一点实感。 而这座属于王女的宫殿,在他看来似乎过于安静了。即便是在人类减少活动的夜间,宫殿内的动静也少得可怕,偌大一片建筑群内静得像是死域。 加拉赫发誓,哪怕冬日的雪原也不带死寂成这样的。 雪原看似荒芜,但只要他愿意竖起耳朵静静聆听,就能听到凌冽的风中有冰晶草种与雪花碰撞的沙沙声,雪层下,更是属于地下生物的领地,冬日正是它们忙碌不休的时刻,狩猎冬眠中的猎物、不同族群之间争夺领地……地底下的每一道声响,都象征着无穷生机。 然而这里不同。 加拉赫只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有那个能要人命的守护法阵在,恐怕什么生物都靠进不了他名义上的王女主人吧? 更何况,他先前去刺杀……更正,应该说是去给国王老头送东西。总之,他在那边的宫殿里看到有许多人类,大概是有什么活动吧,一个个都脱光了衣服不知道在庆祝什么。 人类这样贪图虚荣的生物,总喜欢追逐光鲜亮丽的东西。 但说来奇怪,他在那边始终没看到过像是迪亚兹王女的人类。 如今看这冷清死寂的王女寝宫,加拉赫觉得自己应该能猜中原因了:那个国王老头肯定是讨厌自己的女性后代,所以故意冷落她,不对她好!没错,绝对是这样的,他还不清楚人类么!那些人类男性从来都只喜欢自己的男性后代,对女性后代没半点好脸色! 他越想越觉得挑不出错,一时思维发散,又多想了些有的没的。 但随着时间来到深夜,加拉赫听到了一些突兀的响动从主殿方向传来,隐隐约约好像还能听到人类交谈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吗? 见四下无人,他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悄悄凑了过去。 如果就此打住折返,或许他也不会经历后来的事。 可惜,套用那个已然消亡的古老国度的用语就是,世上不存在吃下之后能挽回后悔的药,所以加拉赫一无所知地运用起藏匿身形的狩猎技巧,潜入了那座亮着光的宫殿。 他,看到了一些绝不该看到的事。 而最可悲的,一定是他想趁着床上的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却被那个气息格外强大又恐怖的人类男性一把提溜起了后颈肉。 加拉赫心中明白,自己这回算是彻底栽了。 …… 当洛兰妮雅翻身脱离温暖的被窝、从朦胧之中逐渐转醒的时候,彩绘玻璃穹顶外的天光已是一片大亮了。 她有些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又抓了一把头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究竟是忘了什么呢?昨晚…… 即便努力回忆,洛兰妮雅也只记得昨晚自己被迫填鸭式教学,吃下了很多不该由这个水平的她来承担的复杂理论,然后就……之后的记忆过于暧昧不清,仿佛蒙上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纱布,难以还原它们本来的样貌,只剩下支零破碎的词语。 她翻了个身,仰躺着看向距离她过于遥远的宫殿穹顶。 “藏书馆……要去趟藏书馆才行,还有一个什么仪式……?”可具体昨晚首席阁下究竟提及了什么仪式,却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洛兰妮雅懊恼地叹了口气,就要起身。然而她才刚打算往双腿注入力气,一种脱力后会产生的微妙酸麻顿时自腿部的肌肉蔓延传递,忍不住令她锁紧了眉。 “怎么会腿酸?总不能是……”她的嘀咕逐渐消声,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总不能是昨天做春梦做的吧?洛兰妮雅怀疑地想道。 ——好吧,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并没有完全意识到。 花费了比往常更多的时间从床上起身后,洛兰妮雅径直朝着桌台的方向走去,只一眼便看到了那边的茶壶和杯具,以及一条似乎有些眼熟的缎带。 以往,她通常习惯在起床后喝点水,茶也可以,但今天她一反常态,没去光顾茶具,反倒是向那条缎带伸出了手。 洛兰妮雅认真打量着这条附有一枚红宝石胸针的紫色缎带,某段朦胧的记忆从回忆中浮现,逐渐转为清晰。 “首席阁下留给我的……临别礼物?”她将视线聚焦于缎带正面装饰花纹般的细密纹路,认出它们并不是什么装饰,而是书写神秘与力量的古代文字普瑞利亚语。 当然,它还有个更有知名度一些的名称——古精灵语。 洛兰妮雅在学习魔法之初,就被要求必须掌握数种广泛应用于施法的力量语言,普瑞利亚语正是其中之一。 虽说这种语言的学成难度并不算高,但当时她还处于半文盲状态,从未接触过正常的社会与教育,就连普通人也理应熟练掌握的大陆通用语也说得磕磕绊绊,活得像是个说不了话的小傻子。扔过来那几本堆起来快有她人这么高的语言学资料,还要她尽快学会,属实有些故意刁难的成分在。 不过最艰难的开局已经过去,现在的洛兰妮雅想要读懂这一大段文字,要花费的也仅仅只是少许时间而已。 她很快了解了这条缎带的作用,并且回忆起昨夜不知为何被自己遗忘的一段记忆。 “控制法师塔的钥匙,原来长这样啊……首席阁下就这么,随便地扔给我了?”洛兰妮雅再三打量这条看起来完全没有钥匙特征的缎带,心中惊奇的同时,不禁对那段普瑞利亚语书写的内容产生了跃跃欲试的念头,“具备离开持有者一定距离后,会自动召回的特性……那岂不是不用担心弄丢?” 她几乎是立刻将想法付诸于了行动,起身跑向殿门,把缎带与它上面的宝石胸针一同放至门边,再一步步向后退去。 一米、两米……大约退出十来米,洛兰妮雅几乎快要回到床边时,门边放置着的那枚“钥匙”终于绽放出不明显的光亮,簌的一下消失了。 与之同时,她掌心逐渐消退的法术灵光中,正安静地躺着那条眼熟的紫缎带,以及不见丝毫变化的红色宝石胸针。 “真厉害!”洛兰妮雅感叹完了,突然又意识到,“可这样一来,难道我得一直拿着这玩意了?” 好在,她的纠结没能持续多久,便迎刃而解了。 第9章王室藏书馆 洛兰妮雅微微转动脖子,只见镜中那个用上紫色缎带做了新发型的自己也向左向右地偏转脑袋,现出两侧精致的编发与那枚闪亮的红宝石装饰,如同血液般鲜艳夺目的色彩点缀着原本熠熠生辉的浅金色,看上去无比耀眼。 一双巧手完成了编发的侍女功成身退,将位置让给捧着鞋袜的那几名侍女,由她们接手后续工作。 洛兰妮雅对之习以为常,坦然地享受着衣来伸手的生活,在完成打扮后便起身来到映照出全身的落地镜前,打量自己今日的造型。 今天侍女为她挑选的,是一套以浅紫丁香色为基底主调的轻便礼服,细绳模样的腰带与裙摆上的流苏装饰则是亮眼的珊瑚红,恰好与她头饰的配色一致。 虽然洛兰妮雅不太喜欢这件裙子过于保守的衣领设计,但漂亮精致的袖口弥补了这一缺点。于是为了搭配小喇叭花似的可爱袖口,她还特意吩咐侍女找来一双更浅淡些的白烟紫色手套为自己戴上。 她侧身提了提长度过膝的裙摆,只见镜中温婉可爱的少女也做出镜像对称的动作,剪裁得体的上身衣料大大方方地展示着浑圆挺拔的完美胸型,纤弱美好的腰腹曲线也得到勾勒,将这具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包装得更为精致了。 不愧是她,穿什么都好看。 洛兰妮雅心满意足地自夸了几句,便一个转身,移步前去餐厅享用她的早餐了。 用完正餐与饭后甜点,她左右张望了两下,很快就有善于察言观色的侍女走近。 “王女殿下,您今日有什么安排吗?花园的喷泉里已经添好了新一批的鱼苗,您可以随时过去玩水了。” 听听,这就是她仅剩的娱乐活动,和鱼苗一起玩水! 洛兰妮雅在心底哼了一声:她已经今非昔比了!区区小孩玩闹程度的小事,怎么可能成为阻挡她计划的绊脚石! 于是她看也不看低眉顺眼的侍女,坚定道:“我要去藏书馆,找个认路的人带我去。” “藏书馆?可那里是……”侍女似乎很意外王女会说出这样的话。 洛兰妮雅依旧懒得施舍她哪怕一个眼神,顾自低头用花蕾形状的茶匙搅拌杯中红茶:“我父王的命令你们难道还没有收到吗?他明明答应了我,说我已经十五岁了,禁足令也该取消了,今后他绝不会再限制我的行动……你们,莫非对我父王的决定有异议?” 说起来,今天还是她的生日呢。丰泽之月的三星次第七日,确实难得的成为了一个愉快的日子。 不过一杯茶的时间,侍女这边的问题就以极高的效率协调完毕了,她们甚至还请来在附近巡逻的卫兵队伍,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盔甲人立在宫殿正前方的宽阔草坪前,随时等候王女殿下的调令。 但洛兰妮雅的脚步却被另一件事绊住了……或者,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事,而是一条呜呜嗷嗷着向她扑来的小狗。 洛兰妮雅闪躲不及,差点被它撞得一个踉跄。 “你这小家伙,恢复得还挺好啊?”她伸手抱起它软乎乎的身体,费力地甸了两下,“怎么感觉好像肥了……” 毕竟那些肉不能白吃啊!加拉赫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苦着一张毫无威慑力的幼狼小脸摇了摇尾巴。 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办法,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要怪就怪夜里那个无知蠢笨的自己,被好奇心害没了自由,刚捡回来的小命也险些又丢了呜呜呜。 然而,眼前那张精致得好像假人的面容只在看他几眼之后,便粉唇微动,吐露出极为残酷的话语:“既然醒了,就找个地方自己玩会吧。你主人我要出门了,可不能带着你乱逛。” 什么?!她说她要抛下他? 加拉赫顿时急了,肉乎乎的小爪子死命扒住她的袖口不放,口中还发出无比悲切的哀鸣:“呜呜,呜……”不能丢下他不管啊,那个可怕又恶毒的人类男性可是强调过了的,他现在要是敢离开她二十泽尔塔远(注:泽尔塔,长度单位,一泽尔塔约为1.2米),或者坐视她被人欺负,他就会原地炸开,碎到连他弟都认不出来! 多么残忍的强制魔契!加拉赫忍不住抹了把泪。 突然,他意识到了不对:人类饲养的那种普通宠物,做得出抹泪这个动作吗? 那个好看又香香的王女果然也愣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加拉赫紧张得感觉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偏偏兽身状态限制了汗腺分布,他完全不能控制住自己口中越来越多的口水……不,这他妈的不是口水,是汗液、汗液! 他死死闭紧嘴巴,拼命吞咽,生怕这尴尬的生理反应害得自己一世英名尽毁于此。 好在,这个闻起来香香、看起来也很漂亮的王女显然没有他弟弟那样好用的脑子。她似乎并没有对他的表现起疑,反倒像是被逗乐了,扬起一个过于明媚的笑。 “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喜欢我啊,那也行吧,跟着主人一起出门散散心好了!” 加拉赫从没想过,自己能在一个人类女性的面前,被某种无比震撼的概念重击内心。 他几乎是呆滞许久,才有些茫然地缩进她的臂弯,试图为那种感觉定义一个名字。 说真的,他自认为对人类社会的了解也不少,曾经也有过几次为打探情报而潜入人类国家的经历。 在他眼中,所有人类不论性别都长一个样,无非是通过一些细微的差异,比如头发长短,以此来区分所谓的“男”和“女”。 诚然,有些人类的五官排列看起来能让他产生一点微弱的正面情绪,可大多还是缺乏特点,不像他的同族们,兽化特征足够明显,气味也因个体而异,有时仅凭一个照面就能认出彼此,根本用不着互通名字。 但这个王女,他现在名义上的主人,她的这张脸……似乎具备着某种可以超越界定的性质,竟然让他…… 感觉到了“美”。 真他**的活见鬼了。 回忆起自己方才那丢脸至极的表现,加拉赫只想埋头装死,心道只要死过一次再活,刚才丢的脸就是上辈子的糗事了。 正抱着小宠物往外走的洛兰妮雅恐怕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压根没往心里去的小事竟然有人一直耿耿于怀,还莫名其妙地撅高了屁股当闷头鸵鸟。 但或许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此时此刻,当然是外面的自由空气更吸引她啦! 抱着略有分量的小狗,洛兰妮雅脚步轻快地找到了那支正等候她命令的巡逻卫队,径直看向领头那个模样不太一样的大家伙。 “你是这支队伍的负责人?卫兵队长是吗?” 对方沉声应是,同时扯着嗓子,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 洛兰妮雅对这些琐碎的交道不感兴趣,再加上昨天春梦的影响,她本能地不太乐意接近这群卫兵,于是依旧离得远远地站在原地,指示他们领她去藏书馆。 于是那位高大的卫兵队长很快作出回应:“藏书馆距离您的寝宫有些路程,徒步行走大约需要花费一个自然时……王女殿下,需要为您准备出行马车吗?” 在洛兰妮雅原本的设想中,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去藏书馆的路上走过去就是了,沿途还能顺路看看王宫别处的建筑。 可……要走一小时?! 等她走到,估计已经累出一身汗了吧,哪还静得下心来看书? 洛兰妮雅果断表示自己需要乘坐代步工具。 片刻过后,她便带着随行的两名侍女,以及刚刚荣获宠物地位的狗崽子,坐上了马车。 短暂的冥想功课伴随车厢外的马蹄声而持续进行着。在这期间,不知是为了保持气氛不陷入尴尬,还是感觉到了王女格外冷淡的态度,那名骑马随行的卫兵队长一直在努力尝试寻找话题,但都以失败告终了。 不过洛兰妮雅倒也因此对自己要去的藏书馆多了些了解,知道它是在很久之前就由王室出资建立的半公开场所,除了王族、宫廷法师等身份的人作为终身会员、可以任意出入并借阅书籍,一些受到邀请的客人也有机会进入馆内。也正因为此,常有来自王宫之外的人员进出来去,藏书馆的地理位置便设立在了王宫地界的边缘、更接近王宫入口的地方。 很快,窗外的马蹄声停了下来,微微摇晃着的车厢也恢复平稳,洛兰妮雅便随之结束了这次时长十五分钟的冥想训练。 一路护卫着马车前进的卫兵队长翻身下马,拉开车厢的门,然后谦卑地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藏书馆到了,王女殿下,请下车吧。” 洛兰妮雅见到此景,不禁停住起身的动作,多看了他一眼。 在周围侍从对待她的态度一事上,洛兰妮雅从不会过多在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看不出端倪。 过往至今,她身旁的随从侍女换过太多,他们有的恭敬,有的谦卑,有人阳奉阴违,有人见风使舵……如果说,这些被安排来她身边的人都有其效忠的对象,那从来都不可能是她。因此即便表现得再恭敬、再谦卑,他们也只是在表现给她背后的人看,他们对她的态度无非出于自身欲望的影射,毫无参考价值。 真正关注过“洛兰妮雅”这一个体、而非第一王女的人,倒也不是没有,但她们的下场……不能算好。 万幸,这样的人很少,她只在年幼时遇到过几次。 随着年龄增长、身体变化,服侍她的人甚至会被定期更替,就像要随时保持工作零件新鲜的特殊装置一样。而每一批新来的侍女和仆从,往往都比之前的那些来得愈发沉默安静。 洛兰妮雅也逐渐学会了漠视这一切,不再关注他们的态度与来去,只当是一个个无关紧要的NPC。 但今天这位向她单膝跪地的卫兵队长却不太一样。 洛兰妮雅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是在向她身后的国王下跪,他的恭敬与谦卑都是献给她本人的。 她没想过,在父王死后,她竟然反而得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洛兰妮雅觉得这样的变化有些奇妙,也不知是不是那位亲王做了什么,但她不打算过多关注其他,于是这些繁杂的想法只在脑中过了一遍,就不再困扰着她了。 她将奶乎乎的小狗交给侍女,然后起身下车,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哀鸣。 “呜嗷……呜呜……”加拉赫拼命地试图挣脱那名侍女强而有力的臂膀,朝着前方那位似乎正打算抛下他自己离开的王女主人发出哀求……咳咳,一时口误,他的本意是,她目前还只是他名义上的主人而已。 洛兰妮雅显然也没料到这条小奶狗竟然这么喜欢自己,一副走到哪就要跟到哪的架势。 被小动物这样全心全意依赖着的感觉,倒也确实不错……如果能再轻点就好了。她从侍女手中接回眨巴着金棕色豆豆眼的小狗崽,心中这么想道。 由于马车是在建筑正门前停下的,洛兰妮雅没走几步路就进入了面前这座圆顶外形的三层小楼,暗自嘀咕这藏书馆似乎没她想象中的大。 但进门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了。 小楼内部显然是被空间魔法改装过,从外侧看来还没她寝殿主厅一半大的面积,进门后便在一眨眼的时间里扩展延伸了无数倍。最接近入口的地方,很是恰当地安排了一处像是前台接待的布置,再往后则是一排排整齐罗列的书架,看得人眼花缭乱。 洛兰妮雅几乎不敢想,这么多书如果要她一本本翻过来,那得花上多长时间。 几年?或许还不止。 见到有人进门,一名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从前台接待的桌椅后面走出,动作有些拘谨地向她这一行有些浩浩荡荡的来客行了个脱帽礼。 “欢、欢迎来到王族藏书馆,各位访客……初次来访的客人,需、需要到前台配合登记,才能进入馆内借阅书籍……” 洛兰妮雅一听他提起藏书馆的前缀,顿感好奇:“等等,你说藏书馆是王族的藏书馆,那你看,难道我也需要这个什么,登记吗?” 本就不敢直视她的中年男性侍者正要回话,突然注意到面前这少女垂落下来的头发颜色,一时甚至忘了礼节,唰地抬头直直看向她的脸,然后就呆愣住了。 洛兰妮雅对大部分人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 “喂,问你话呢。”一想到可能要在这里耗上很久,她催促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侍者立刻回神,磕磕巴巴地表示王女殿下来自家藏书馆怎么会需要什么手续,直接进去就是了。最后,这人甚至当着他身后那块写明了各种不得入内情况的告示牌,亲自把满足了“携带宠物者不得入内”条目的王女殿下迎进了门。 洛兰妮雅本也不打算带着一大堆人去找资料,于是爽快放走了身后跟着的侍女与卫兵,抱着黏人的小狗崽跟上那位前台侍者的脚步。 馆内空间很大,跟随侍者移动的过程中,洛兰妮雅也注意到,个别几排书架附近的借阅者比较多,其余人则基本上是零散分布于不同的区块,很少有结伴的组合出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职业病,给她带路的那个侍者总想见缝插针地为她介绍馆内的藏书情况,大到哪里的分区存放了多少本书,小到有哪本格外珍稀或者昂贵的藏书被分去了某区某排的书架,属实有些唠叨。 不过,在这些混乱无序的信息中,洛兰妮雅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咱们王都作为大陆闻名的‘魔力与奥秘之都’,就属各种魔法和魔导具的发展最为鼎盛。所以,若要说有哪类藏书最吸引人,那肯定就是奥法区的诸多着作了!哎呀,我可没在吹牛,听说前段时间,那位知名的大预言家安布罗修斯也来过我们的藏馆呢!现在都还能到登记册里去找到他的亲笔签名,虽然,好像那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作是他亲笔签的……” 奥法区的着作……洛兰妮雅暗自记下这番话中的重点,打算等今后有时间了再去好好研究一番。 这位格外健谈的侍者似乎早已忘了他在刚刚接待王女的时候有多拘谨,话不带停地领着面色逐渐变差的王女一路走上藏书馆二楼,最后在一片僻静的书架前停下。 与一楼的藏书区不同,标注着“历史区”的这一带尤为冷清,洛兰妮雅来回扫视了一遍,都没能发现第二个对这里感兴趣的人。 “您要求的历史类书籍,主要存放在这附近。您左手边第五排的红黑书架往后,则是宗教类书籍。”侍者为少女示意过方向之后,见她毫无出言吩咐自己的打算,便面露遗憾地退下了。 一时间,这片过于广袤的书海之中,只剩下了怀抱宠物、面带茫然的洛兰妮雅伫立其中。 “这得翻到什么时候去……”洛兰妮雅摇摇头,走向最靠近自己的那排书架,随手抽出了一本书,一看书名、二看前言,“《蒙昧年代》,科罗尔·约翰逊着,本书概述了第二纪元后半时期的重大战役及其造成的影响,诸如——” 看来这本书的内容并不能满足她的筛选条件。 洛兰妮雅心知自己应该去寻找那些记录了迪亚兹王室各代王女的传记或史书,哪怕野史都行,任何相关信息都可能帮助她发现点什么,从而洞悉历代王女短命的秘密。 可、可是……她手里的这本书好像有点好看,也让她产生了很多不解……第二纪元是多久之前的事?怎么感觉这本书描述的大陆格局,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战火纷飞,冲突不断?但她至今都过得很安稳啊,也没听父王和她提起过打仗的事,每年王都还会固定举办庆典,这显然不是战争时期能有的氛围吧? 洛兰妮雅越是往下翻,就越感到困惑,想要搞清楚真相的念头始终挥之不散,以至于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这本不薄的书籍翻过了一半页数。 “我、我这是在干嘛啊……”她有些沮丧,抱着小奶狗的胳膊也有点酸。尽管小奶狗从不闹腾,甚至安安静静地陪她一起看完了半本书,可她敢肯定它这几天绝对胖了。 打定主意要专注在目标上的洛兰妮雅把手中这本《蒙昧年代》塞回它原本的位置,便开始踱着步子过目起书架上那一个又一个的书名来。 然而,事实证明,这样的查找方式只不过是在浪费她更多的时间。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惨遭书名诱导而引发的无用功事故了,洛兰妮雅第无数次叹息,再吸气,决定换个方向努力。 她就不信每个来藏书馆的人找书都这么费劲,既然只靠她自己无望达成目标,那叫个帮手来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呢? 于是,洛兰妮雅顶着爬到她肩膀上的小奶狗回到一楼前台,找上了那位有些多话的男性侍者。 对方听了她想查找特定内容的要求,竟然还反过来露出诧异的神情:“王女殿下难道不清楚怎么操作那些寻书魔偶?我以为……”看她走进藏书馆后都没露出过几次惊叹、讶异的表情,他还笃定地以为王女殿下是藏书馆的常客,刚才进门时故意那样说,也是在和刚调到这个岗位的自己开玩笑…… 寻书魔偶?洛兰妮雅来了兴致,马上表示想要了解了解这玩意。 侍者便又带着她回到了二楼,边走边介绍说,藏书馆内设有多个寻书魔偶,每个魔偶负责的分区不同,而负责管理历史和宗教类书籍的魔偶就在靠近宗教类书籍的某处放置点,也难怪他们之前没机会路过介绍几句。 “魔偶的操作方式很简单,只需要按下位于额间的蓝色开关,就能激活它,然后……啊,糟了。”侍者注意到有一抹银色停留在高耸的书架前,正向上探出细长的炼金手臂,而这意味着什么显然不言而喻。 他面露难色,转过身,开始低声向洛兰妮雅道歉:“这、这是……现在似乎正有其他的借阅者在使用负责这片分区的魔偶,也许,您需要稍作等待……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或许您、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过去帮您协商……” 洛兰妮雅的视线落在那个有着类人外形、但更接近某种机械的银色魔偶身上,只见它动作准确无误地抽出数册被放置于高处的厚重典籍,而后缩回机械臂,把新取出的书本一同放入它身躯后方的书筐中,接着再转动下半身连接的转轮,无声转往后方而去,在另一排书架前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 她打发走了还想努力表现自己的前台侍者,走上前去,缀在那只魔偶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静静观察,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痕。 谁能告诉她,现在难道连魔法世界也流行机器人的设计?这不该是科技产品吗?可、可是至今为止她使用过的那么多便利生活的用品,都应该是魔法造物,所以按理来说,就算有机器人外形的炼金魔偶存在也不奇怪…… 洛兰妮雅一边说服自己,一边继续就魔偶的模样在心中进行点评:脸部五官模糊得像是服装店里的那种人体模特,要是走夜路的时候回头看到这么张脸,肯定能把小孩吓哭;而且,上半身嘛,姑且还有点人的形状,可这魔偶的下半完全就是个连着滚轮的推车,大概设计初衷就打算用这一部分装书,虽说能够理解吧……但像她这样拥有现代记忆的人,难免还是会觉得这玩意长得怪模怪样。 她就这么跟着魔偶途径了几处书架,不时看两眼被放入书筐内的书籍名字,其中一些由她完全不认得的语种书写,而那些能读懂的,则在书名中夹杂着不知是地名还是专有名词的陌生词汇,以至于她根本看不透那位正在使用魔偶的借阅者到底是想找什么书。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这些书籍无一例外都归属宗教类,与她想找的历史记录完全无关。 洛兰妮雅有些心累地叹气,选择逗弄趴在自己肩上的金毛小奶狗调理心情。见它安静乖巧,从不调皮,每次还都会吐出舌头舔她的手指以示讨好,她不由愈发觉得这只通达人性的小宠物真是没白养。 只是,就这么一会分心的工夫,洛兰妮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跟着那个魔偶走过弯弯绕绕的路,如今竟抵达了一处氛围明显不同的藏馆角落。 这里不再有成排陈列的书架,而是被布置成类似阅读区的功能,只不过要比她两世见过的阅读场所都精致典雅得多: 做工无可挑剔的沙发椅和造型优美的书桌暂且不论,脚下铺设的地毯柔软得仿佛云朵,每当抬脚再落下,都会发出行走于雪地般的微弱沙沙声,非但不吵闹,似乎还蕴含着白噪音独有的宁静感;而若要抬头看向束着深红天鹅绒质地的窗帘方向,那大片几近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正是有如油画的花园风景,有心驻足欣赏之人,想必能从中获得片刻的慰藉与安宁。 魔偶停止了前进。 洛兰妮雅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毫无准备地与一个银灰长发的纤瘦少年相互对视了一瞬。 她愣了,对面的少年也露出似有些意外的表情。 但和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洛兰妮雅不同,那个生有一双蓝色眼睛的少年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从沙发椅上起身,朝着沉默的寻书魔偶走去,然后顾自翻阅起了书筐中的典籍。 想必对方就是那个正在使用魔偶的借阅者了。 从未和陌生同龄人打过交道的洛兰妮雅有些紧张,更何况那还是个面容秀丽、气质出尘的美少年,虽然他的一身穿搭看上去不太像是贵族服饰,明明穿着长度接近脚畔的束腰长袍,却又缺乏那种能从首席阁下身上感觉到的法师味道,白与金的搭配组合显露出一丝难以攀附的……圣洁感? 但她很快转念一想,虽然美少年的脸非常好看,气质也特别,如果要打分的话,几乎能给出不亚于那位首席阁下的超高分,可说到底她心中认定的最美依旧还是她自己,所以完全没道理紧张吧! 好,就这么说,记得维持礼貌…… 洛兰妮雅在心中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内容,这才抬步上前,开口向少年搭话:“你好,请问你是在使用这台寻书魔偶吗?我也想借它一用,不知道能否……” 她蓦地停住,突然想起自己压根没听完那个唠叨侍者的使用说明就把人赶走了。 于是原先在腹中打好的草稿转了个弯,变成了如下内容:“不知道能否,麻烦你指点一下,我该怎么使用它?” 陌生的少年闻言,正翻动着书籍的手指停在页角,而后蓦地抬眸看她。 “我以为王室的人至少该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 洛兰妮雅顿觉失言,连忙补救道:“不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已经找齐了你要找的书,之后能不能让我用一用魔偶呢?” “哦?”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最后让目光停留在那只从她肩膀处探头的金毛小狗身上,“王女殿下可是特权阶级,您既然发话了,那我即便还没找齐要找的书,也只好被迫找齐了。” 对方阴阳怪气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明显,以至于洛兰妮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在仗势欺人了。 “不,我没有那个打算……” 她为自己辩解的话语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不知名的银发少年将手中翻开的厚厚书砖用力合上,又突然侧过脸,对她露出了无比柔和的笑容。 “比起在这里征用一具普通的魔偶,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道王女殿下有没有兴趣,让我见识一下王族专用的特殊魔偶?” 第10章「书记官」 “就是这里了。” 洛兰妮雅跟着态度突变的银发少年来到了三楼,在明显不同于一二楼全是书架的房间长廊里越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的房门,最终于尽头停下脚步。 望着眼前紧闭的双开型弧扇门,它有如宝库入口般的设计不禁令洛兰妮雅心生疑惑。 “这里,有王族专用的寻书魔偶?” 特地存放在三楼这一点暂且不论,为什么那个前台接待从没和她提过有什么特殊魔偶?洛兰妮雅这么想着,已经有些后悔轻易相信了这陌生少年的提议。 虽说对方明显是通过发色之类的标志性特征,辨认出了她的身份,洛兰妮雅相信他不会存心伤害自己,更勿用提身具庇护的自己会不会被伤害到……可如果他只是想耍着她玩呢?守护法阵可防不了这种恶作剧性质的小手段! “王女殿下这就急了?”少年看她的眼神有些戏谑,语气听起来也多少带了点讽刺,“你倒是先看看门上的铭文再怀疑也不迟。还是说,以你的智商,看不懂大陆通用语书写的文字提示吗?” 可恨,这话的意思是在嘲笑她是个文盲吗? 洛兰妮雅气鼓鼓地瞪他一眼,肩上肉乎乎的小奶狗(是小狼崽,狼!加拉赫如是强调)也使劲瞪圆了它金棕色的豆豆眼,力表无条件支持主人的态度。 但正如少年所言,门上有个明显留白空缺的圆形区域,旁边也相当清楚地标明了开启这道门的方法。 洛兰妮雅看看自己戴着手套的手,又看看门上那个没有额外花纹的圆圈,试探性地张开手掌,让右手的掌心五指隔着一层手套的阻挡、与那片空缺之处贴合。 一股奇异的、有点像是魔力的清凉感能量从门上涌入指尖,又以极快的速度流逝,快得几乎让洛兰妮雅以为先前的异样只是错觉。 下一秒,一片接近黛蓝色的光芒从高耸的门扉正中亮起,随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朦胧而低沉的古怪声音。 “血之秘锁……检测通过……欢迎您……洛兰妮雅王女……” 被叫到名字的洛兰妮雅呆了一下,下意识转过脖颈去看一旁领路过来的银发少年。 “看我干嘛?别傻愣愣的,进去啊。”银发少年指了指那扇自动向内敞开的双开扇门,催促道。 洛兰妮雅先是往里张望了两眼,见是一片没什么装饰、也看不出装潢痕迹的灰白空间,便迈步走了进去。 而直到走进门内,她才意识到,门后的这片区域岂止是没有装潢痕迹!它看起来就像个密闭的盒子,除了那扇唯一仅有的门,别说窗户了,就连个通风口都没有。而在洛兰妮雅眼里,这略有些叫人一言难尽的“纯狱风”房间,竟诡异地充满了某种微妙难言的科技感。 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对,转身看去,那扇位于走廊尽头的大门依旧敞开,但领她过来的银发少年却也仍旧站在门口,不曾挪动过他的脚步。 “你——”洛兰妮雅脑海中快速闪过许多阴谋论的展开,正要开口,原本一直安静趴在她肩头的小奶狗忽然炸了毛,奋力跃起的同时,口中甚至还发出了近似狼嚎的嗷呜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有一道劲风从耳畔掠过,令她几束微微蜷曲的发丝迎风扬起。 洛兰妮雅只觉得肩膀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提起了小奶狗,而当她惊诧回头,见到的却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怪异脸孔。 这是……魔偶?下意识的,她产生了这样的判断。 和楼下那些非人特征极为鲜明的寻书魔偶不同,站在她身后的这只魔偶不仅呈现了完整的人类体态,身上也穿着人类的服饰,甚至还头戴男款礼帽,脸部五官更是泾渭分明,完全不似楼下那些寻书魔偶般模糊。 但这张脸之所以被洛兰妮雅评价为怪异,也是因为它过于分明的五官——宝石做的眼睛,齿轮组成的鼻子,由针线缝合起来的嘴唇则似乎完全是血肉质地…… 洛兰妮雅抚了抚被吓到差点停跳的心口,很快将注意力从这张怪脸上移走,转向被对方抓在手中的金毛小奶狗。 可就在下一瞬,怪脸便主动凑到了她面前,开始张嘴说话。 “已确认身份,个体名称核验成功……洛兰妮雅王女殿下,您有以下待处理事项尚未做出决策:当前检测到非授权对象个体入侵,请问是否立即执行清除程序?” “啊?……啊?什么清除程序?”洛兰妮雅整个人都懵了。 “清除程序,指的是七环法术解离术,执行完成后,入侵个体会被分解至肉眼不可观测的原始微粒,肉体与灵魂同时泯灭。”怪脸魔偶尽职尽责地给出了相当恐怖的解答。 正在魔偶掌中奋力挣扎的加拉赫闻言,也呆滞了一瞬,随后马上更加死命地撕咬那只扼住喉咙的魔偶手掌:妈的什么鬼东西!他还没活够,不能在这种地方被解离啊! 洛兰妮雅对此自然是当即摇头:“等、等一下!不要清除!取消清除程序!它是我的宠物,不是什么非授权……个体,请把它还给我!” 怪脸魔偶闻言,略微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但态度似乎依旧坚决。 “判断,该非授权对象个体的智力水平已超过评级8,具备窃取信息的能力。结论,即便身份定位重新识别为‘洛兰妮雅王女殿下的宠物’,依然严禁该个体进入当前区域。” 洛兰妮雅傻眼之余,听到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少年也随之发出惊讶的感叹:“超过评级8的智力?那可是普通人类水准的智能了,王女殿下厉害啊,就连身边养的宠物也不一般。” “哼,这可是首席阁下送我的生日礼物,不特殊点怎么行?”洛兰妮雅赌气地回了他一句,然后重新转向怪脸魔偶,感觉自己或许已经理解它的行为模式了,“那我把我的小宠物带到外面去,应该没问题了吧?”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怪脸魔偶径直松开了卡住小奶狗脖颈的巨手:“清除程序预备解除,请非授权对象个体即刻离开当前区域。” 还没等洛兰妮雅弯腰去抱,噗通一下落回地面的加拉赫顾不上疼得火辣辣的屁股,撒腿就往门外跑去,只一溜烟工夫就回到了三楼走廊,看得她有些傻眼。 “看来王女殿下的宠物不仅聪明,跑得也挺快。”银发少年不冷不热地评价道。 加拉赫已经学会了选择性耳聋,彻底过滤掉所有和宠物有关的字眼。他殷勤地朝着他名义上的主人呜了两声,再抬起爪子指指自己趴着的地方,意思他就在这里等她出来,绝不会乱跑。 开玩笑,他还哪敢走远?要不是看里面那房间最多只有十泽尔塔的长宽,不会触发那个能让他原地爆炸的恶毒魔契,他今天恐怕横竖都得交代在这了。 洛兰妮雅对小宠物内心大起大落的悲喜一无所知,她只欣喜于它的特殊和乖巧,放下心后甚至都没想过要再多看它几眼,全部的心思就已经飞到了眼前这个神秘而怪异的魔偶身上。 “你是……王室专用的特殊魔偶吗?” 似乎是用那双宝石眼睛观察到了她的好奇,怪脸魔偶像模像样地摘下帽子欠身行礼,由针线勉强缝合的嘴唇上下开合,发出无机质的合成人声。 “当前机体名称,「书记官」。当前机体服从对象,洛兰妮雅王女殿下。当前机体接收指令……暂无,等待中。” 洛兰妮雅越听越感到一种错乱的古怪,总觉得这具由魔法文明驱动的魔偶,里面搭载的智能模式实在是过于接近前世科幻小说中的机器人AI,就连语气也充满了那种特有的机械感…… 但就这么由着它给自己冠上那么冗长的称呼,洛兰妮雅实在有些听不下去,当即表示让它想办法简化。 于是当她注意到银发蓝眸的秀美少年竟然跨过那道门、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时候,「书记官」那充满科幻感的无机质人声便再度响起。 “王女殿下,当前检测到可授权个体进入,请做出决策:给予个体临时访客权限,或针对个体执行清除程序。” 洛兰妮雅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书记官」魔偶在前后两次“检测个体”环节的态度差异。 “哎?为什么他就是可授权个体?” “这个问题,我可以给出回答。”银发少年毫无惧色地走上前来,在距离她数步远的地方停下,“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人类,但刚才的那条狗不是,明白了吗?” “不是人类,就不能进入?”洛兰妮雅迷惑地眨了眨眼,看向沉默的「书记官」。 “一切异族,均已列入永久非授权对象个体。该指令为根源指令,王女殿下无权修改。”「书记官」略一停顿,继而复述了一遍先前的“检测结果”,再次询问她是打算授权,还是清除。 “那、那就授权吧……”洛兰妮雅有些复杂地看了银发少年一眼,很快挪开视线。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只从银灰发色、天蓝瞳色的特征来看,这个秀美而纤细的少年应该就是她那亲王叔父的儿子……之一。如果按已知的信息推断,不难猜出他或许还拥有王子殿下的身份,甚至还能说是她未曾谋面的……王夫备选人。 执行清除这种选项未免太过恐怖,她想也不想地排除了它。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饶我一命?”相貌美丽的少年对着她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别这么说,我们之前谈好的不是么。你带路帮我找到王室专用的魔偶,我让你看看它长什么样……我可不会食言,答应过的事肯定就会做到!”洛兰妮雅不太擅长对付这种类型的同龄人,说话间下意识就后退了几步。 “王女殿下,请称呼当前机体为「书记官」。”怪脸魔偶突然夹入二人之间,不知为何格外执着地强调道。 “好、好吧,「书记官」先生……” 长久无人触碰的双开大门缓缓闭合,让这间尘封已久的屋子和沉眠其中的魔偶再度与外界隔离,只不过这一次,两位新来访客的身影也一同消失在了门扉缝隙的那片深邃和漆黑之中。 …… 在适应了和「书记官」对话的感觉后,洛兰妮雅试着让它将房间调节到“阅读模式”。「书记官」对此自然是从善如流,格外机敏地改变了这片灰白空间的形貌,近乎百分百还原了她在二楼见过的那片阅读区域。 洛兰妮雅再次惊叹,随后还发现眼前的事物,无论视觉还是触感,都毫无破绽,显然绝非什么全息影像。 喔对,这里可是魔法世界,类似制造全息影像的技术大概也只有幻术系魔法了,但眼前的景象和事物实在过于真实,根本看不出一点幻术痕迹……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水平太烂了,看不出来。 那不知名的银发少年倒是一副对此适应良好的模样,见她有些为难该怎么招待他,便自己找了张沙发椅坐下,还从身上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本比手大不了多少的薄薄册子,怡然自得地翻了起来。 见状,洛兰妮雅悄悄拉过魔偶,背对着少年压低了声音:“「书记官」先生,我想找些资料,但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想找什么样的资料……” 话音未尽,只见空气中突然弥散出如水波般的涟漪,几乎是瞬息之后,银发少年所在的那片区域就像是受到干扰的图像一样变得半透半明,再也看不真切,也听不到半点翻动书页的声响了。 “已执行临时隔断程序,当前机体「书记官」,等候王女殿下进一步的指令。” 好、好全能的设计啊……洛兰妮雅忍不住惊叹地伸出手,摸了摸魔偶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背,只觉触感坚硬,即便隔着手套也感觉得到一丝微弱的冰凉。 虽然「书记官」对此并无反应,但洛兰妮雅还是飞快地缩回手,快速道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想要王国建立至今为止,所有与王室女性成员相关的文字记录,任何记录都行……「书记官」先生,能整理出来吗?” 说出这些话之前,洛兰妮雅其实已经产生了某种预感,自己此行前来藏书馆的真正目标,或许就该从面前的魔偶开始着手。否则,那些记录有王室女性的信息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放在楼下,又怎么可能任由借阅者翻看?既然她父王做得出销毁外界资料的行为,说明其他担任国王一职的人,多少也会把这些信息作为机密去保管,去封存。 现在,就得看这位「书记官」的权限和技术力,能不能达到她要的效果了…… 在忐忑紧张的等待中,洛兰妮雅看到那双宝石眼睛内闪烁着的微光逐渐淡去,而后,魔偶开口说话。 “已为您完成相关记录的收集与分析,正在输送文字资料信息……” 闻言,洛兰妮雅还有些好奇它要以什么样的形式输出资料,但很快,几张羊皮卷、几册装订散乱的手记本,甚至是一些石板,就像被施展了什么传送魔法一样送达她跟前的地毯上,转眼间就堆迭出了叹为观止的高度。 “文字资料信息已输送完毕,请确认。”「书记官」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退到了一旁,双手交叉垂于体前,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一次传唤。 如此,洛兰妮雅也只能感慨一声,魔法世界的神奇之处还是太多了,以她现在的水平,只管在心底大呼厉害就行。 摇了摇头,甩开杂念,她在柔软洁净的地毯上径直跪坐下来,开始认真翻阅那堆记录。 第一遍,是以极快的速度浏览全篇,整理出资料的不同类别,冗长的日记就和它的同类放在一起,简短一些的就和同样简短的文献归为一类,方便之后的二次阅读。 但即便只是速读,洛兰妮雅也时不时会被跃入眼中的文字震撼到几度失语,本以为经受过足够锤炼的三观再次出现了碎裂危机。 她读到了那名据说最是“长寿”的王女的生平,看那些冷酷的文字如此书写道:西尔芬妮王女,十三岁生孕长子朱利安,十五岁生孕第二子吉多,十六岁生孕第三子瓦勒尔、第四子科塔尔…… 她“长达”三十四年的生命中,以仍是女孩的年龄成为了母亲,超过半数时间都在怀孕、生子。死前那一年的记录里,三十三岁的西尔芬妮王女生下了她的第二十一个孩子,另外,与其他记录不同的是,这一年的记录不仅只写了孩子的名,孩子生父的姓名也同样记录在列——朱利安,那位已然长大成人的王女长子,如今竟以男人的身份又为自己亲生母亲的子宫贡献了精子,甚至因之孕育出不伦的果实。 洛兰妮雅在阅读这些无比清晰却也无比刺眼的记录时,手都是抖的。 难怪她的父王会有那样疯狂的想法……难怪她的父王会在听闻她来过初潮后,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也难怪,她的父王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偶尔还会念叨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所谓的王族,从源头起就已经腐坏了,他们的先祖没有伦理道德的观念,繁衍生殖几乎已经脱离生物本能,成为根植于每一代人思想深处的烙印,永远难以摆脱。 哪怕仅仅只是文字的记录,也足以从中窥得疯狂的一角阴影:可以想象,每一代王女的降世,都意味着接下来的数十年内,王族成员们都不必再操心繁衍艰难的问题,只需要男人们身体力行,让易孕的王女贡献出她的生殖功能,日益衰退的王族人数就能得到回升……这是何等的好事! 洛兰妮雅闭上眼,向后仰倒在云朵般柔软的地毯上,放空着思绪休息了一会,这才调整好心态,开始第二遍的精读。 这一次的阅读用上了比之前那一次多得多的时间和精力,她甚至还找一旁待命的「书记官」要来纸笔,手动做了些整理,但结果却依旧不太明朗。 稍作休息之后,洛兰妮雅再次尝试,将所有王室女性的生平整理成和西尔芬妮王女那份记录类似的形式,除去竟也有记录在内的她自己,一共长长的八人份,写完的那一刻,她连手腕都酸得快要抬不起来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喔,或许也不算一无所获,毕竟洛兰妮雅简单总结了所有王女的共同点——大家都活不久,大家都生了很多孩子。 那么以此反推得到的结论,难道该说,只要她不生或者少生孩子,就能活得更久些? 按常理而论,这似乎听起来很合理。 可如果这个世界并不以她已知的“常理”运作呢? 生活于闭塞环境的十几年里,洛兰妮雅对这一点早有猜测,也暗地里悄悄试着验证过一些“宇宙通用的真理”,比如着名的能量守恒定律。然而,将这样一条响当当的物理铁则,放到被魔法能量影响的环境中,她曾经坚信的定律和真理便成了一纸荒唐的谬言。 在这个满是神明和魔法奥能的世界里,在夜空那对交替出现的双月余晖中,在遍布白昼天穹的巨型日冕之下……谁敢说天外还是地球人类认知的那种宇宙?脚下这片坚实的土地真的是一颗星球的地表吗?人类……也还是她以为的人类吗? 洛兰妮雅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就在方才,她整理了前代王女们的生平,也计算过她们怀孕生子的频率,其中不乏一年之内连产三胎的案例。 结论是,前代王女们的怀孕周期最长不超过四个月,虽说按照这边的年月历法,四个月的孕期或许该等同换算成至少二十个星次、合计多于两百天的漫长周期,可这里的一年或许远不止十二个月,即便连生三胎,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于是问题又回到之前反推所得的结论:不生孩子,她就能活得更久吗? 不,这根本就是个无凭无据的猜测,除非她本人亲自证明……可如果真到了要她亲证的这一步,到头来又发现它是个伪命题,不就完蛋了么! 虽说她本来也不想考虑生孩子的事就是了。 洛兰妮雅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她不想就这样带着一个得不到证实的猜想灰溜溜地回去,更何况直觉告诉她,她整理的这些内容中、她阅读过的这些记录中,绝对藏匿了王女们无法长寿的秘密,只要能找到关键的那一点线索…… 细节,细节……有没有什么被她遗漏掉的细节…… 洛兰妮雅心烦意乱,翻来覆去地看那几份她认为重要的文献记录,越看越觉得脑袋一团浆糊。 她干脆站起身,看向静静守在一旁的魔偶。 “「书记官」先生,能帮我分析出这几份资料里的隐藏信息吗?我是说,每一代王女都特别短命的原因。” 得到对方机械的否定回答后,洛兰妮雅又试着换了几种问法,答案仍是无情的不。 看来这家伙的智能虽说不低,却也没有高到她所期待的程度。 洛兰妮雅有些丧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正打算吩咐「书记官」把地上散落的羊皮卷、手记本和石板收起,突然想到房间内那个被她遗忘多时的银发少年,又无端产生了一丝希望。 她悄悄向「书记官」确认对方的情况,只听「书记官」表示:“临时访客正在阅读自带的手抄本,内容不明,疑似馆内未收录文献。当前为临时访客的第二十八次阅读行为。” 坏了,这和把人家关在小黑屋里有什么区别!她都不好意思去和他商量帮忙的事了! 想到这,洛兰妮雅急匆匆地让虽不完美、但也足够全能的「书记官」准备好茶点,然后再取消临时隔断的效果。 而她自己,负责面带笑容,讨好性质地朝着坐姿慵懒的银发少年招手。 “嗨,下午晚上好!看书看累了吧?我们一起喝点茶,吃些点心,再聊聊天休息一会怎么样?” 第11章我们无法成为朋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洛兰妮雅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态度应该挑不出错,就算对方再怎么生气,也该坐下来听听她的狡辩……不对,是解释……也该听听她的解释才对。 只可惜,那张秀美精致的脸上此时正阴云密布,表情也臭得活像是她欠了他几百万没还,而那两瓣看起来十分柔软又温暖的嘴唇则是开合着,吐出冷冰冰的话语。 “忙完自己的事,终于想起我来了?真不愧是高贵的王女殿下,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中,我或许还得感谢你的‘好心’?毕竟你十分及时地记起了我,没让我被囚禁到死。” 洛兰妮雅听着这些毒辣的指责,既觉羞愧,又隐约感觉他说得有点夸大了,正想设法补救一下,就看到少年瞥向了那些被呈上书桌的茶点。 ”又是让那只魔偶用法术变出来的东西?你也真是心大,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把莫名其妙的东西往嘴里放……”见她面露不忿,似要说着什么,少年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用恶趣味的口吻抢占先机,“你应该没怎么听说过吧,一些偏远的山林地区流传着的巫婆怪谈,里面会提到,巫婆喜欢把蜥蜴、蟾蜍和老鼠变成美味的点心,把地上的污泥、动物的排泄物变成可口的果汁,以此欺骗走进林中的孩童……高位阶的法术足以做到这样没有破绽的伪装,所以你又凭什么确信,这些茶点没有问题?” 看少年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洛兰妮雅不禁也对那些外形十分正常的茶点起了膈应。 她转身朝着魔偶悄悄招手,用自以为压得很低的声音问道:“「书记官」先生,你是怎么……嗯,变出这些茶点的?” 「书记官」十分配合地俯低高大的身体,学着她压低声音的语气回答道:“您要求的点心与茶水,分别由三环法术造粮术的变体、以及一环法术造水术的变体所提供。” 得到回答,洛兰妮雅对魔偶的信任又回归峰值,立刻底气十足地对着银发少年扬了扬下巴:“点心和茶水都没有问题!才不是你以为的蟾蜍老鼠泥巴呢!” “我从没说过王女殿下的茶点是那些肮脏的东西,我不过是讲了点来自偏远山林的乡间传说而已。”少年从容地收起手中的抄本,起身对着她做出请的姿态,“不过既然王女殿下盛情邀请,我也只能同意不是么?” 洛兰妮雅憋屈地提着裙摆坐下:“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每次讲不了几句就要把我形容得像个大恶人,就算被害妄想也不至于……好吧,我承认之前是我的错,我太投入,忘记了你还在这里,现在向你赔礼道歉来得及吗?” 在她对面落座的少年却一脸无动于衷,视线从她移动到桌上的茶点,最后再巡回至她。 “你不要告诉我,所谓的赔礼,就是这桌魔法食物?” 洛兰妮雅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睛。 赔礼?她来和他套近乎之前想的压根就不是什么道歉赔礼,而是希望他能不计前嫌地帮她一点小忙……但这男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愿意不计前嫌的性格,要不她还是放弃算了? 想到这里,洛兰妮雅顿时有些退缩,低着头直直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看,话也不想回了。 银发少年也没料到,自己反问的语气也不重,甚至还没发挥出他嘲讽她无知那时的半分功力,对面的人怎么就满脸受了欺负似的委屈表情,眼睛雾蒙蒙的好像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真笨。他在心底做出评价,端起茶托抿了一小口杯中热气腾腾的液体。 这一瞬,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而后重归流畅自然,以不失优雅的姿态将茶托放回桌面。 “收回前言。”少年向满脸写着沮丧的少女搭话,“我不为难你,要是你能吃完这些点心,我就考虑接受你的道歉。” 洛兰妮雅几乎一下子就抬起了小脑袋:“你说真的?” 出于私心,她让「书记官」送来的点心是她最喜欢的多彩夹心小圆饼,一口一个吃起来不要太满足!而且,它还特别甜,是她钟爱的口味。 洛兰妮雅见他点头,立刻就不客气地将那一小盘点心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然后捏起一块塞入口中。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蓦地僵硬,随即以极快的速度耷拉下来。 几乎是用尽了自己迄今为止全部的自制力,洛兰妮雅努力咀嚼了口中如同树皮般寡淡干涩的东西,然后再努力咽下,最终看向已经笑得一脸温柔大方的少年。 她现在觉得,这个看似无害的纤细少年绝对是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心脏得很! “你、你你是不是知道,这玩意的味道,所以存心让我……” 面对她的控诉,少年微笑着摊了摊手,表现得十分无辜:“这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好,对魔法师们创造出的法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你觉得这类人会在意食物的味道和口感?会特意为了挑剔的贵族小姐们改编法术效果?他们对食物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吃饱。明白了吗?” 原来坑挖在这里了……洛兰妮雅欲哭无泪,低头看着那块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多彩小圆饼,只觉得自己拿着的不是她的挚爱点心,而是块处刑用的烙铁。 但,如果吃点土就能改变一些什么…… 洛兰妮雅看了一眼盘中剩余点心的数量,心中发苦:如果吃一堆土,才能达成目的…… 她闭上双眼,不断催眠自己吃的就是风味正宗的多彩夹心小圆饼,吃不出味道完全是因为她得了很严重的病,已经失去了味觉…… 这么想着,接下来的这半块小点心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然后便是第二块、第三块…… 洛兰妮雅没有去观察对面那位少年的表情,她沉浸于自己幻想出的绝望困境之中,失去视觉、嗅觉和味觉,唯一能够支撑生命延续的食物就只有手边这盘点心。 寡淡、干涩、尝不出味道的点心,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吃? 十来块硬币尺寸的小点心很快就被彻底清空。 洛兰妮雅停下对那片绝境的想象,睁眼看向正直直盯着她看的少年。 “就算你这样努力地想要讨好我,也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银发蓝眼的少年眉头微皱,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轨的意图来。 洛兰妮雅却不打算再跟着他的节奏走了。 她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味道淡得像水的热茶,忽地一下站起:“好,我做到了,所以现在该你兑现自己说过的话了。另外,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一个……必须向其他人保密的忙。” 少年似乎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想笑:“王女殿下可真是健忘,我刚才说的明明是如果你做得到,我就考虑接受道歉……” “那你就说现在有没有接受吧!”还在这和她玩文字游戏!洛兰妮雅气得差点连气嗝都出来了。 但对方就只是安静放置她的急切,嘴角上扬着喝了一口热水:“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以及,王女殿下说想请我帮忙的另外又是什么?命令吗?” 洛兰妮雅不禁产生了一种挥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落空感。 “都说是请了,怎么可能是命令?我们就……就正常对话,交个朋友,帮新朋友一点小忙,不好吗?” “交个朋友?你是说,我和你么?”不知为何,银发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抬头打量她几眼,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现在改口说你只是在开玩笑,我就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过。” 洛兰妮雅完全无法理解,他们两个分明就没有过半点交集,今天甚至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有人能这么的不待见她?她是偷他东西,还是抢他老婆了?噢不对,如果没搞错的话她有可能变成他老婆…… 可这就更不应该了吧!还是说,他不喜欢他们身份造就的关系? 洛兰妮雅觉得自己或许是猜对了。 于是,她学着少年的神态,也在脸上做出嫌弃又嘲讽的表情:“怎么,难道就因为未来有可能成为我的王夫,你现在故意表现得很讨厌我,要和我拉开距离,以为这样能引起我的兴趣?哼,告诉你,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更何况,就算你是哪位王子殿下好了,王国有二十多个王子,真要叫我挑,我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少年颇有些新鲜地看着她色厉内荏的表现,站起身来,逐步逼近她:“哦?但现在似乎是你主动找的我……王女殿下,你知道在外人眼中,他们会怎么看待你这种行为吗?” 洛兰妮雅顶住了压力没有后退,但少年看似纤细瘦弱,近距离之下她才发现他比她高了快一个头,以她的身高,竟然还需要仰起脑袋才能和他对视。 “传闻,国王昨日染上急病,如今身体有恙,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并且与此同时,第一王女殿下解除禁足令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少年微微弯腰,姿态亲昵地贴近她耳侧,“如果被一众贵族知道,王女殿下解除禁足令之后特意跑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王国的第二王子,还声称要和我做朋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洛兰妮雅被耳边的热气弄得痒痒的,就连身体似乎也有些骚动不安,令她下意识就夹紧了双腿。 “我才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再说,我又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只不过是恰好碰到了而已。”洛兰妮雅放轻声音,不适地偏过脑袋,拒绝再听少年的耳语,“你要是不愿意,或者讨厌我,那我下次换个人就是。” “喔,换人,原来王女殿下的心中已经有别的人选了。”少年了然地点点头,“方便问一下那是谁吗?” 她哪知道什么人选!她根本连人都认不得,甚至都不知道少年叫什么,结果还要被他欺负! 洛兰妮雅从没觉得这么憋屈过。先前她还有力气生气,现在骤然意识到对方不过是在逗着她玩,而她自己还傻傻地跟着人家的话走,被耍得团团转…… 一股强烈的委屈感突然冲上了眼眶与鼻腔,让洛兰妮雅呜的一声蹲下哭了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开始往下落,打湿了膝盖处的裙摆。 正等着她回嘴的银发少年明显是愣了一下,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转折打得措手不及。 “喂,怎么突然哭了?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你为什么……” “呜呜呜你这个讨厌鬼不许说话!呜……耍我很好玩……我就活该被欺负吗?”洛兰妮雅用更大的哭声盖过了他的声音,一时间被满腔的委屈和悲哀占据全部情绪。 生父的离世,沉重的家族使命,如履薄冰的糟糕处境,大概率短寿的命数……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就已经很欺负人了,现在就连一个碰巧遇见的人,也可以随便欺负她取乐了吗? 洛兰妮雅想到这,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加伤心,上气不接下气——顺带一提,她在她国王老爹的尸体跟前都没哭得这么大声过。 银发少年哪见过这阵仗。 在他的人生经历中,所有接近他的异性,只要是表达过类似交朋友的意图,哪个不是在努力地恭维和讨好他?甚至连更为毒辣的讽刺,也有人乐意至极地接受,就像得到了什么无上的荣光一样,还会因此露出令他作呕的、幸福满足的笑容。 为什么会出现哭泣这种反应?他无法理解。 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事,少年一向极有耐心,认真思考其中缘由的同时,还笨拙地跟着一起蹲下,尝试着想要安慰她,结果反倒让她逐渐趋于平息的哭声又多持续了好一会。 最后,洛兰妮雅哭得有些累了,乱糟糟的情绪也得到控制,于是理智回笼,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展现在陌生人前的糗态。 “哭够了?” 偏偏那少年清冷又悦耳的嗓音就从离她很近的地方传来,而她背后也会不时传来被轻轻拍抚的触感,就像是有一只温暖的手正在小心翼翼地帮她顺气…… 即便还鸵鸟似的把脸埋在手臂中间,洛兰妮雅也已经能凭借想象勾勒出对方半蹲在自己身旁,努力试图安慰的场景了。 她抿紧了唇,不想回答他。 这算什么?把她弄哭的是他,现在装好人的也是他?以为这样做,她就会买账? “哭够了,就站起来,谈谈你要我帮的忙是什么。事先说好,牵扯到重要机密的事我不会掺和,也没能力帮忙,这一点希望你清楚,可以吗?” 洛兰妮雅蓦地抬起头,甚至都忘了在意自己红红的眼眶和鼻尖:“你愿意帮我?” 她明明都已经要放弃这个打算了,想着自己再努力努力,或者在王宫中认识到可以说这些事的人……再不济,就等一年后,首席阁下回来,去找他确认? 少年见状,作势就要收回自己先前伸出的手:“不想找我这个讨厌鬼帮忙?那也好,我反正是不介意……” 他故意放慢了自己收回手掌的动作,双眸注视着这个哭得可怜巴巴的王女在同意与否之间不断纠结。 现在的确是可以下定论了。 这只被国王保护得太好的金丝雀压根不认得他,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就傻乎乎地一头撞来,还表示想和他交个朋友,之后更是被他说了几句就哭得稀里哗啦。 现在好了,他才释放出一点点善意,这就看出了她的动摇。看来,那些有关第一王女的传闻竟然都是真的了? 那个看似威严沉稳、实则比谁都要狡猾多虑的国王,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单纯到蠢笨的女儿? 少年本想着和她接触一下,看看这位被国王圈禁在金贵鸟笼里养大的王女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毕竟她给他的初印象确实是震撼的——他原以为,他会看到一团愚蠢丑陋的行走肥肉。 ……不能怪他曾经产生过这种失礼的猜想。 事实上,王宫内只要是知道第一王女每年能在食材上消费掉多少金币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这么想过吧。 虽说不时也能听到一些别的传闻,比如说第一王女其实是个特别好看的小美女,所以陛下乐得这么宠她;再比如说她其实身患隐疾、体弱多病,于是陛下多年来坚持让人收购高阶异兽,用最好的食材与药草为女儿进补…… 总之是在为这笔巨额开销找些理由。 但……那可是超过十万金币的天文数字! 少年曾在旁人的怂恿下计算过,这笔钱还仅仅只是用在食材上的,甚至都不包括成品菜肴中那些名贵香料、草药的价值。 高高在上的第一王女殿下,或许一口就能吃掉蒙福利特边境侯爵一整个季度的税收总收入。 呵,这句比喻可不能让小心眼的边境侯爵听到。要是让那个小老头知道他又成了王都贵族餐桌上的计算单位,肯定会像上次那样,怒气冲冲地跑来王都,给那些开玩笑的人找点麻烦。 还是让话题重新回到王女殿下身上吧。 有关她的传闻,基本上是好坏参半,如果有意抛开参杂有旁人主观臆断的那些,很容易就能剥离出以下信息: 身为亲生父亲的国王对她,只养育而不教育;身处侍从会被定期轮换的生活环境,她没有任何可以依赖信任的对象;纵使是三年前开始学习魔法,那位担任首席的宫廷法师似乎也没有将她正式收作学生…… 在看到本人的那张脸之前,少年倒是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今日见过她之后…… 不得不承认,相貌出众的人生来就拥有特权,竟然会让他觉得她有些可怜。 虽然,少年并不打算同情她,但他更讨厌自己似乎在无意间做出了欺凌行为的感觉。 所以,这不是出于同情的施舍,纯粹只是对自我内心的补救。 少年垂眸看向她握住自己的手,如此想道。 …… 让银发少年起誓、保证不会把她要他帮忙的秘密和具体细节透露给第三者知道之后,洛兰妮雅也自然而然从对方的誓词里得知了他的名字。 她的表情一度有些不自然。 “你叫洛斯里克?” “听过我的名字?”少年回以反问。 洛兰妮雅神情古怪:“你不会还有个哥哥叫洛里安吧?” 洛斯里克瞥她一眼:“现在倒是不装了?你心中这不是有人选么。” ……还真有啊!洛兰妮雅一时受到震撼,压根没听清身旁的少年后续又说了什么,神游许久才逐渐清醒过来。 应该只是同名巧合吧,毕竟那个出现过这两个名字的世界,设定和她现在身处的世界差异太大了…… 洛兰妮雅正在那顾自点头说服自己,就看到一张漂亮的、写满不耐的俊秀面孔突然贴脸出现,随后她在鼻尖两侧感受到一阵阵温热的气息。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洛兰妮雅差点被他吓到,一个后仰跌坐进身后的沙发椅。 见她仍是一副迷茫无知的表情,洛斯里克压抑住心中无端升腾起的恶趣味,出声提醒:“我刚才问你,你要我帮的忙是什么,我需要知道内容。” 哦,原来是在说这个…… 洛兰妮雅努力打起精神,但还是有些有气无力地认命站起,带着人往先前她堆放资料的地方走。 “喏。”她抬手一指,指着地毯上那一片凌乱道,“资料都在这里,我想让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的细节,所以在此之前,你可以先看我写的总览笔记,这样能对整体产生一个初步印象。” 洛斯里克偏头看向她指的地方,缓缓眨眼,而后又把视线转回她身上:“我应该看到什么吗?” “这不满地都是……”洛兰妮雅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你看不到地上这些资料吗?” 见他点头,洛兰妮雅当即喊来了杵在角落里发呆的魔偶:“「书记官」先生,刚才输送给我的这些资料,可以让它们变得能被其他人看到吗?” 「书记官」转动了几下眼眶中的宝石:“您是否确认更改临时访客个体的阅读权限?” 好家伙,原来还得这么操作……洛兰妮雅连忙点头。 也不知「书记官」究竟是如何操作的,洛兰妮雅只看到它的宝石眼睛一闪一闪地亮了几下,便得到了已完成更改的提示。 她转过身,见洛斯里克已经捡起了她用作整理记录的羊皮纸,仅扫了几眼便眉头微皱。 正当洛兰妮雅满心担忧、生怕听到什么,这个忙我帮不了,或者其他象征拒绝的表达时,对方便语带嫌弃地叹了口气。 “谁写的字……真丑。” 第12章猜想与报酬 这人第一反应竟然是嫌弃她写的字难看?! 洛兰妮雅又羞又气,大步向前一把夺回他手中的纸张:“我就是写的时候急了点,把字写得潦草了点,怎么也算不上丑吧?” 说完,她还不忘低头瞄两眼自己的笔迹:嗯,多么工整的大陆通用文,一点也不丑! 然而一抬头,洛兰妮雅便发现这位王子殿下已经屈膝半蹲了下来,正逐一捡起散落在地毯上的一份份记录。见她看来,他还很是理所应当地示意了一下这片狼藉。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端端的桌椅放着不用,就喜欢趴在地上研究资料。” “谁趴在地上了!你别乱说,我明明是坐在地上的!”洛兰妮雅不想和他争辩,脸却有些红了,颇有些掩饰性质地从地上拿了块石板起来,转身搬运去了书桌。 很快,书桌上被收走茶点餐饮器具的地方,便摆满了由「书记官」魔偶整理出的全部内容,且一旁还放置着洛兰妮雅先前讨要来的鹅毛笔与笔座,以及一沓做工精良的羊皮纸。 由于先前已大致读过一遍总览笔记,洛斯里克只看了几眼羊皮纸上的内容,就抬眸望向了少女。 “我最后确认一遍,你调查这些资料的目的,是什么?” 洛兰妮雅抿了抿唇:“显而易见,为了真相。你也看到了,不是么。所有的王室女性都活不久,很难说我不会步她们的后尘。” 单纯浅显的理由,他点头回答道。 洛斯里克这下算是彻底明白这小金丝雀找上他的原因了。 显而易见,在她眼中,他的王子身份天然处于友好一方的立场,虽说未必一定愿意提供帮助,但至少不会对她造成危害。因而,适时袒露她当下探寻的目标,对她自身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只要保证好核心机密不被第三者知晓,就是稳妥得利的结果——当然,仅仅只是对她而言。 而他?完全就是个不凑巧被她抓到的倒霉蛋,纯粹打白工不说,还搭出去一个不能随便乱发的守密誓言,真是亏到家了。 可要说有没有后悔当时的心血来潮,洛斯里克觉得哪怕时间倒流、重来一次,自己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主动提议带她来到这间屋子、整座藏书馆真正的核心之地,绝对不是什么错误。最起码,他见到了那只传闻中专属于王室的特殊魔偶,同时也亲眼目睹了它执行各项指令的全过程。 不会有错的,那只名为书记官的魔偶,其身躯构造虽然更接近炼金术的产物,但催动它行为的核心、它接收指令的表现都迥异于现存于世的任意一种技术……只有神秘消失上千年之久的矮人文明是那仅剩的例外。 再加上,他如今又看到了这样一份资料。 洛斯里克沉默许久,一时竟难得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措。 此前,他对迪亚兹王室出身的王女并非一无所知,但也仅限于知道的程度。当然,那些充满桃色气息的特殊之处,他是有所听闻的,毕竟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必须知道,身边的人们也会时不时的、有意无意的,拿这种适合作为闲时谈资的暧昧趣事来和他开玩笑。 尽管洛斯里克内心从来没觉得这种事好笑过。 可看到手中这份资料,得知了她们短命而又不自由的一生,洛斯里克发现自己有些难以想象让她也如此经历一遭的画面。 他不自觉地向洛兰妮雅在的地方投去隐晦的目光。 从外貌来看,洛斯里克猜测她大概在十五、十六的岁数,但如果换作是前代王女们,到这个年龄基本都已经成为一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洛兰妮雅自然是对他的视线和背后这些想法一无所知。 她见对方执起羽毛笔,不时落笔书写些什么,觉得自己不好打扰,干脆拿过一本她之前嫌太长没怎么翻的传记开始看。或者准确点说,它出自某位王女的爱慕者之手,前半部分还有点传记的感觉,后半则完全就是抒发作者个人情绪的日记了。 在这本献给赛琳娜王女的作品中,那位爱慕者近似疯狂地迷恋着她和她婀娜的舞姿,称她为艺术之神的神眷者,每一次跳舞都是将祂的神恩布施于世人的盛大弥撒……嗯,多少有些夸张了。 但是后半内容提到的年份,新历165年…… 洛兰妮雅盯着这个数字,不禁有些晃神地想到了初代王女米尔德丽德的活跃时间,是新历开始的第39年到第61年。 这么算来,米尔德丽德是初代王女,赛琳娜应该就是二代,而第三代王女…… 是新历275年出生的西尔芬妮。 洛兰妮雅翻动书页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这些名字,这个按时间年代排列的顺序……和她在那天听到的、她父王在“傀儡之冠”里念诵的那个长长全名…… 洛兰妮雅·米尔德丽德·赛琳娜·西尔芬妮·盖布里埃尔·诺蕊·佩蒂娅·法露黛尔·菲伊·迪亚卡伦兹—— 她那乱七八糟的中间名,正是由前八代王女的名字一同拼凑成的! 洛兰妮雅只觉得全身一寒,曾在魔法启蒙课堂上学习过的某个神秘学名词正主动跃入她的脑海,不断地放大再放大。 灵魂真名。被掌握了灵魂真名的人,会轻易地遭到控制,自此以后失去自由,只能任由掌控者摆布…… “傀儡之冠”的真假显然已经毋庸置疑了,现在的问题在于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科尔温亲王。 也许只能寄希望于他不了解什么是灵魂真名,也没发现当时那个长得离谱的名字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洛兰妮雅心想,毕竟要记全这串名字还挺不容易的。 不管怎么说,“傀儡之冠”放在别人手中始终是个隐患,她迟早都得想点对策出来的,毁掉也好,自己拿着也罢,总之是她今后要完成的课题之一。 至于别的……洛兰妮雅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趴到桌上,任由弧形的书桌缺口托住她沉甸甸的胸口。 总觉得已经快要得出答案了,可就是少了那么一丝灵感…… “果然,是时间。”少年清冷而笃定地出声叫起了她,“我想我找到关键所在了。” 洛兰妮雅闻声立刻站起,巴巴地凑了过去:“什么什么,什么时间?关键在哪呢?” 由于处理教会内部事务的经验,洛斯里克对数字和变化的敏锐程度很高,因此他很快注意到了手中这份由少女总结归纳的资料存在一些问题。 其中最致命的失误在于,她漏记了每一代王女的生卒年。这一疏漏导致了时间排序上的错乱,将一些原本能看得很清晰的线索重新藏回了时代迷雾之中。 于是他校对了那些内容,重新按时间顺序整理好了每一代王女的记录,于是迷雾退散,某些被人为刻意隐藏的秘密随之浮上冰面。 洛斯里克向左偏了偏身子,好让那个站到他椅子右后方的小蠢蛋能看清他在羊皮纸上写的字。 憋着一股气的洛兰妮雅正打算学着他之前的神态、语气,也装模作样地嘲讽他的字迹难看,但结果探头一看,这华丽的笔锋是怎么回事?这每个弯钩、每个转折都好像精美花纹的写法是怎么回事? 把他们两个的手写稿放到一起,只会让人觉得是普通手写字体和花式哥特体的鲜明对比。 难怪有底气嫌她字丑……洛兰妮雅酸溜溜地哼了一声,决定不和他计较。 “嗯,我承认,抄录体的写法对你来说应该有些难度,学不来也没关系,你的字……”大概是猜到她在气什么,洛斯里克想了想,勉强给出一个他觉得还算中肯的评价,“能让人看懂内容就行。” “你!”洛兰妮雅忍无可忍,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骂人的词汇,才挤出干巴巴地一句,“你可以闭嘴吗?” “我可以闭嘴,但你确定不需要我的讲解吗?”洛斯里克恶劣地笑着,指指桌上的纸张。 他发现自己好像捉弄她捉弄得有些上瘾了……谁让她每次的反应都不一样,还都那么好玩? 不过前提是掌握好分寸,他可不想再弄哭她了。 “哼,不用讲解我肯定也看得明白!”洛兰妮雅嘀咕着去看那些字迹,到底是没再纠结要不要让少年闭嘴的事了。 大致将内容过目一遍之后,她闭了闭眼,随后在脑海中逐一掠过每代王女身处的时间。 初代王女,新历39年至61年。 二代王女,新历151年至177年。 三代王女,新历275年至309年。 四代王女,新历589年至611年。 五代王女,新历702年至725年。 六代王女,新历805年至819年。 七代王女,新历899年至925年。 八代王女,新历1033年至1063年。 最后便是她自己。 九代王女,新历1597年至今。 洛兰妮雅睁开了眼,神情充满疑惑:“好奇怪……为什么在我之前断代了那么久?” “你不是断代的第一例。”洛斯里克提起尚未沾墨的鹅毛笔尖点了点第四代王女的那行记录,“发现了吗,从第一代到第三代,每代王女出现的年代间隔恰好是一百年左右。但从第三代到第四代……” “接近三百年的时间差?”洛兰妮雅很快算出答案。 洛斯里克微微摇头,重新给笔尖沾好墨水,在三代王女和四代王女中间的留白处补上了一行字:“未知之人,新历410年至480年。” 洛兰妮雅不解却又惊讶地发现,补上这一行之后,三、四代王女之间的断代与违和感似乎瞬间就消散了。 “但为什么是……活了70岁的未知之人?”她十分迷惑。 洛斯里克看了她一眼:“神裔普遍能活到150岁,但你们王室在继承了埃布尔女神神血的背景之下同时又蒙受血脉诅咒,寿命因此影响减少。就拿前一代国王举例吧,他活了77年,我给这位未知之人假设一个70岁的寿数应该很合理才对。” 埃布尔……噢,对,是那位太阳女神的名讳。洛兰妮雅反应过来,随后颇有些不信邪地试图推翻他的假设。 “可是三、四代之间有接近三百年的断层,也有可能是漏了两三代人没有记录进去啊?” 洛斯里克倒也不辩解,顺着她的思路在另一张空白羊皮纸上写下了几行数字。 三,275~309; 未知其一,400~420; 未知其二,520~540; 四,640~660。 “按你的推算,如果遗漏了两代王女的记录,假设这两代王女都活了二十岁,那么年代数字的变化应该是这样的才对。”洛斯里克最后转过头,看向了她,“现在还觉得我的假设有问题吗?” 洛兰妮雅看看他,又看看纸上的数字,在心底重新替换了几个数字重新算了两遍,最终还是只得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 “算你厉害,这也能想到……”她再度看向记载着前八代王女各自活跃年代的羊皮纸,眉头因不解而皱起,“可为什么是一百年?每隔一百年出生一位女性?这样不奇怪吗?” “没什么奇怪的,换一种方式理解就好。”洛斯里克打算以自己亲眼见证过的诅咒案例为原型,解释道,“过去,在某个小国,曾经生活着一个被恶灵女妖诅咒的贵族家系。由于贵族先祖犯下的罪孽,恶灵女妖诅咒了他的后代,每隔十年就会有鬼婴降生于家族的新生儿中,为活着的人带来灾厄与衰亡。” 诅咒事件当然不会仅止于此,但后续如何显然和他们讨论的重点无关。 于是洛斯里克权当没看见少女眨巴着眼睛的好奇神情,无情地掐断了这个故事:“你可以把每隔十年降生到那个贵族家系的鬼婴理解成应承了诅咒而生的诅咒之子,然后再看你们王族……很显然,每隔百年出生的女性也是一种诅咒留存于血脉中的具现,只不过王族的诅咒经过人为意志的干涉,反倒为家族延续带来的是正面效应。” “所以,我其实也算一种诅咒之子?”洛兰妮雅没什么实感地指了指自己,好奇道。 如果那些有关魅魔诅咒的内容都是真的……对一个身具尊严和自我人格的女性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道诅咒更恶毒?洛斯里克如此想着,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洛兰妮雅本人则是压根没往深层次的地方想,她眼睛一转,手指敲了敲写着自己出生年份的那行繁复字体。 “前一次断代暂且不提,第八、第九代之间又为什么出现断代?这是时间差,都快有六百年了吧?是像三四代之间那样出现了几个活得久的未知人,还是说出了什么问题?” “按理说……” 令洛斯里克感到困惑的疑点也正是在此。 只是他的猜测与洛兰妮雅不同,他始终将每一代王女的出现看作是受到诅咒的影响,那么如果仅仅只是无端消失了一代人,还能解释成个例与意外,近六百年的失落却绝非小事。 从诅咒层面理解……消失六百年没有出现的诅咒之子,只代表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这六百年间,诅咒被解除了。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却又是时隔数百年降生的唯一王女…… 猜想与实际出现了不可斡旋的矛盾。 更何况再考虑到这还不是普通的诅咒,而是一支神裔为延续血脉而选择的唯一手段,若要将其视作一份特殊的力量或者馈赠…… 沉思中的洛斯里克放下了笔,向后倒向沙发椅背,一副微微皱眉、抱臂沉吟的姿态,口中似乎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难怪越接近现代,王室的人就越发少得可怜,原以为……他们过去就刻意封锁了消息?还是说……这样一来,戴维恩的态度也就合理了……” 洛兰妮雅弯腰凑近了去听,也感觉自己似乎听了却也没完全听:“喂,洛斯里克殿下,你在说什么呢,能不能讲点我听得懂的?” “没什么,你——”洛斯里克正要把手放回沙发椅扶手,一个没注意,恰好擦着她俯身贴近了自己的丰盈胸部掠过,其柔软温暖的回弹手感让他呆愣了一瞬,就连自己原本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而洛兰妮雅则像是被火烧到一样站直了身体,通红着脸蛋护住胸口,嘴巴几次张开又闭上,仿佛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 如果是在社交场合,这时候他是该道歉还是开个玩笑打发过去?洛斯里克倒是还算理智,可也有些拿捏不好分寸,不由思索起来。 然而最终,他却做出了连自己都不曾预想过的反应。 洛斯里克站起身,走到了少女面前,让一双清澈见底的蓝色眼瞳中盛满她的倒影。 “向你道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他略一停顿,注意到她似乎松了一口气的动作,“但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我帮了你这么多,都还没有索要报酬……” “报酬?”洛兰妮雅呆呆地复读着问题。 “是啊,只看刚才那段推论,是不是证明了‘所有王室女性都短命’这个现象可能存在例外?它符合你所期待的真相吗?”洛斯里克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 “符合是符合的,但……”不是还有别的疑点存在么?洛兰妮雅犹豫着点头又摇头。 “所以我们谈回报酬的问题。”洛斯里克上前一步,见她下意识后退避让,正于心底蠢蠢欲动的那股躁乱愈发活跃,“我,帮了你是事实。于情于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谢礼,回报我的付出?” “谢礼……可、可是我身上没有钱啊。”洛兰妮雅慌乱地瞪大了眼。 每年都要吞掉十几万金币的吞金兽现在和他哭穷说没钱?如果不是心里打着别的算盘,洛斯里克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没关系,谢礼不需要是钱。” 他毫无阴霾的双眼之中,属于她的倒影正逐渐放大——他伸手阻止了少女继续退缩的动作,轻柔却也强势地禁锢住她的手腕,于是借此机会再次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刚刚不是故意碰到的地方,现在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第13章「封印」的牢笼(h) 啊? 洛兰妮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停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什么故意不故意的究竟指的是什么。 “要、要摸……”摸她的胸? 洛兰妮雅震惊地看着少年,不仅是为这句幻灭感十足的话,更为他的理直气壮。 他漂亮得就像不会有世俗欲望的神子,声音也清冷又好听,怎么说出来的话会这么的、这么的…… 等等,差点忘了他那和外表严重不符的恶劣性格,难道又是想耍着她玩?看她出糗的窘态取乐? 洛兰妮雅自以为猜到了真相,正要严肃拒绝,那张秀美的脸庞便又凑近了几分。 “小家伙,之后你也还想接受我的帮助和好意的对不对?那就不要急着拒绝,给我一些小小的谢礼作为回报……”洛斯里克幽幽地看着她,眼中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无形的风暴,“更何况,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是什么朋友,别说你真的忘了自己该如何称呼我。” “呃,嗯……”洛兰妮雅艰难地转动脑筋,“你是,亲王殿下的儿子对不对?那我们……我们应该是堂兄妹或者堂姐弟的关系!” “堂兄?”洛斯里克摇头,径直无视了这个小笨蛋给出的第二种可能,“我不喜欢这种叫法,显得我们多疏远。” 我们本来也就不熟悉吧?可反驳的话不知为何说不出口,洛兰妮雅突然有些脸红,半晌才讷讷着轻声反问:“那不然,你希望我喊你……哥哥?” 最后的发音,几乎轻得微不可闻,但洛斯里克还是捕捉到了她唇瓣间那缕动听、娇羞的音色。 他虽不明缘由,却对这种变化由衷地感到一丝喜意,心底那股躁动也随之膨胀。 “做得不错,但是你好像忘了什么。” “啊?没有啊。”洛兰妮雅想要装傻到底。 “也罢,既然你想不起来,就只能由我自己动手来取了。”洛斯里克故作遗憾地叹气,眼眸幽深地向着她伸出手,“这是你理应支付我的……” 洛兰妮雅被急转直下的剧情创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不知为何完全用不上力,别说挣脱了,就连保持继续站立的姿势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惊慌地盯着那只距离胸口越来越近的手,它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平滑,个别指关节间存在着明显的薄茧,看上去应是经常执笔书写留下的……哎不是,都这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观察人家的手? 洛兰妮雅呆呆地眨了眨眼,随即意识到自己出神的原因所在——这只漂亮的手掌停在了距离她胸口只有几寸远的地方,正微微颤抖着,像是它的主人陷入了极端的动摇状态。 她于是立刻抬头看向洛斯里克,却见他神情苍白而痛苦,之前紧紧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松了力道,正按在他自己胸膛偏左的位置,也不知是喘不上气,还是心脏出了问题。 “等下,这是怎么回事?”洛兰妮雅茫然地收紧双臂、护好了自己,随后探头观察他的状况,“洛斯里克?你怎么了?” “离……远点……”洛斯里克已经顾不上她了。 强烈的撕扯感正席卷他的头颅与身躯,即便一手按住异变之源、另一手捂紧头疼欲裂的部位,也无法延缓那道出现缝隙的「封印」继续被从内侧撕毁破坏。 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躁乱就是预警的信号,但他甚至丝毫没有觉察,还以为自己只是出于情绪驱使才做出了一些失控的言行…… 可在此之前,「封印」明明没有问题,也不曾出现过异状,为何维持多年的平衡会被打破…… 【呵,原因你该清楚的啊!】 【为什么要逃避呢?为什么要放弃呢?为什么不敢面对自己呢?】 【接受祂!接受我们!接受你自己!】 【撕开虚伪的牢笼……】 “醒醒!你没事吧?!” 一道声音穿过重重迭迭的回声,驱散了缠绕于他眼前的阴影。 浅金发色的少女正焦急担忧地紧握着他抵在胸口的手,语气飘忽却也有点古怪地问道:“洛斯里克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病?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摸不到女孩子胸部就发病的。” 洛斯里克强忍着快要将身躯撕裂的痛楚深呼吸了几下,而后打起精神看向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它已经不在他自己心口的位置了,而是被她用明显小上一圈的双手包裹着、来到了她温暖而柔软的乳肉间。 洛兰妮雅也没想到,她不过是注意到了对方按住自己心口的本能反应,于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结果这做法还真的起效了? 不过眼见着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转好,洛兰妮雅也在心里跟着松了口气,然后紧接着便松开了自己抓着的手,顺带蹬蹬后退两步。 “……不是你想的这样。”洛斯里克有些脱力,但此时痛苦正在消退,他也有了精神去追究她先前说的那番胡话……怎么感觉很难和她解释清楚的样子? “了解,我懂!”洛兰妮雅终于能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一次,怎么肯错过机会,那肯定是要心情愉快地把场子找回来啊,“洛斯里克殿下,你这病得不轻呀,万一哪天出门发作可怎么办?所以就医记得趁早,有病呢就得去治,可不能拖延啊!” 她喜形于色的表现着实令人忍俊不禁,洛斯里克于是故意顺着这个治病的话题嗯了一声。 “我找医师看过,但没人能治得好这怪病,只有你——”他微微勾起嘴角,尚未恢复血色的脸上现出了一缕恶劣的笑意,“只有你能帮我压制病情,所以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洛兰妮雅……妹妹。” 洛兰妮雅没想到自己拿来找场子的话题又转了个弯,砸回了自己头上,还被少年用缱绻旖旎的气音喊了声妹妹…… 她顿时红了脸,傻得连回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真是个小傻子。”洛斯里克摇头一笑,重新站稳身体。 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回来得差不多了,他略做思考,便干脆顺从了自己此时的心意走到傻愣着的少女面前,又抬手拨开她前额的散发,低头印下一个轻吻——全程动作流畅自然,就像是根本没打算给人留出反应的空当。 “收回前言,之前提到的那个谢礼,我想更换内容。”他故意放低了声音,用最能让人迷蒙沉醉的声线说道,“就换成,让洛斯里克哥哥帮你检查一遍身体,怎么样?” “放心,不会乱碰奇怪的地方,要是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随时喊停。” “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傻妹妹?” …… 洛兰妮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晕晕乎乎地被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妹妹的哄骗得昏头转向,最后竟然还真的点头同意了。 于是她很快便被推倒在宽阔的沙发长椅上,保持着一个半躺半坐的姿势,几根如灵蛇般轻巧的手指正在她身躯上四处游走,逐个解开小礼服的暗扣,也脱下了满是褶痕的手套。 “不介意让哥哥先从这边开始检查吧?”对方似乎格外中意这个让她脸红耳热的称呼,从刚才开始几乎就没有不使用这个自称的时候。 而他视线的落点,更是让她羞得连身体都染上了粉意。 “为什么、非要先从这里开始……” 洛斯里克表示:“当然是因为这里最重要了,毕竟你看刚才,帮哥哥治病时碰到的就是这里对不对?” 这当然不是在胡扯。洛斯里克心说。 「封印」既然是在靠近她之后出现问题的,又在触碰到她的胸口之后得到了控制,就说明她身上确实存在着可以影响到「封印」维持的某样东西,或是某种力量。 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光凭肉眼肯定无法得出判断,还得靠接触后的检查才行。 洛斯里克尽量让自己保持心无杂念,伸手覆向那片柔软。 “嗯……”即便只脱下了上半衣物,双乳也还笼罩在内衣的保护之下,但清醒着被人抚摸敏感部位肌肤的感觉实在太过羞耻,偏偏她还不算是被强迫的,洛兰妮雅忍不住回忆起昨日,自己似乎也同样在异性面前展示了近乎赤裸的胴体,就连对象也是同样的银灰发色、蓝色眼睛……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荒唐决定的瞬间,洛兰妮雅只觉得小腹酥麻,腿间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一股蜜液。 真要命,昨天被叔父看到了身体,今天就被叔父的儿子摸了奶子……这什么淫乱的亲戚关系啊! “嘘,保持安静。”洛斯里克竖起食指提醒道,不想承认自己被她发出的甜腻声音勾得有些心痒。 他试图用感觉最为敏锐的指腹去捕捉异样,但无论移到哪里,都是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滑嫩又细腻的肌肤白得像雪,稍一施力按压,就会留下道道嫣红的指痕。 再加上,他时不时还能听到她因努力压抑着声音而更显娇软的轻吟…… 洛斯里克无声屏息,喉结上下微动。 感觉……色情极了。 主动承认这一点的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身体从不知何时起就出现的异样:体温升高,呼吸变重,宽松长袍掩盖下的某处……硬得有些发痛。 难怪会有人说,这些王女全都是人类形态的魅魔。洛斯里克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触碰更多的欲求本能,正努力分心想些有的没的,结果便是这样一句不知从哪听来的评价,不断在脑海内重现又回放。 也真是有些好笑了,他之前怎么会以为这小金丝雀是“那种”巨型身材的?虽说现在看来,她似乎确实一点也不小,该大的地方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过去都是大的。 针对皮肤的初步检查很快便告一段落,洛斯里克没能从体表发现端倪,于是自然而然变换了目标。 他并拢五指,按住少女心口起伏之处,随后垂眸默念祷词,引来无形能量的嗡鸣,编织起奇迹的演绎。 耀眼的金色从洛斯里克的掌心迸发、萦绕,又化为点点金光,如雨落大地般钻入她的躯体。 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洛兰妮雅甚至顾不上羞涩,瞠目结舌地看向自己胸口:“这、这是什么?魔法……有这样的金色光效吗?” “这是祈祷术,借助神明力量引发的奇迹,可不能和魔法混为一谈。”洛斯里克简短地介绍道,“别担心,只是一个检查内脏的小奇迹,不会影响身体健康。” 检查啥?内脏?洛兰妮雅呆呆地眨眼又眨眼。 “体内也没有异物……”洛斯里克却不在意她的反应,收回手,表情变得凝重。 猜测落空的结果并不算太意外,但这绝非好事,反倒象征着一种最为麻烦的可能——她身上没有藏匿什么与「封印」相关的特殊物品,她自身……就是那个相关特例。 要试试吗?洛斯里克有些犹豫,同时也有点说不出的兴奋。 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情绪找上彼此,经过一段短暂的争斗,很快就由后者占据了上风。 既然如此,就试吧。 洛斯里克不再迟疑,迎上了少女有些不解的迷蒙双眼。 “你、想干嘛?”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护起了自己衣不蔽体的上身。 但这点微弱的阻力根本就没挡住任何东西。 洛斯里克仅仅只是按着她骨线分明的肩膀,就轻易地将人侧翻过来,低头对着那片赤裸纤细的美背吸吮了一下。 酥麻、战栗。洛兰妮雅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嗓间不自知地发出甜腻的哀鸣。 “呜啊……” 洛斯里克垂眸,用心感受那片沉寂尽头的变化。 「封印」中的东西几乎是立刻挑衅似的发出哄笑,试图搅乱他的心境。 洛斯里克继续在那片雪白的细腻肌理上轻柔舔吻,不时会留下吮出的淡淡红痕,再转辗去到别处。与此同时,被咬住脊背的猎物也逐渐没了抵抗,因而他的双手得以解放,上行来到脖颈处的内衣绑带,一拉、一扯,工整漂亮的蝴蝶结便被扯去了翅膀,随着两片轻盈单薄的布料一起落到地上。 “呀!”洛兰妮雅本能地想要捂住失去遮羞布的胸乳,可有人的反应比她更快,不仅制止住了这一动作,还将唇舌贴上了他不久前才用手认真触摸过的地方,以更为柔和的力道、更加色情的节奏开始了舔弄。 在如此接近少女胸膛的距离下,「封印」之中的叫嚣声逐渐平息,那股仿佛没有止境的破坏冲动也诡异地得到了遏制,就像吸食到花蜜的幼蜂,忘记自己应尽的职责、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为了此刻甜蜜的满足感而不断摄入让他迷醉的气息。 少女的声音变得愈发婉转动人,他不厌其烦,几乎品尝了每一寸的柔软,这才极有耐心地转向自己之前不曾触碰过的禁区,在通往乳峰的肌肤上留下湿润的水痕。 洛兰妮雅刚刚得到一点喘息的空间,却又猝不及防地被乳尖传来的尖锐快意虏获,近似失神地睁大了盈满欢愉泪水的眼睛。 “这、这里……哈啊,被舔……被哥哥的舌头玩了胸……好、好奇怪……” 好奇怪……怎么会这么舒服?为什么感觉乳头变得特别敏感,随便用舌头拨弄一下就爽得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很奇怪吗,不舒服吗?需要哥哥停下?”洛斯里克只略作停顿,便在她呜咽呻吟着摇头的动作中继续专注地爱抚那粒嫣红可爱的乳珠了。 “不行、不行,很舒服……哥哥……” “好,听你的,哥哥不会停下的。”他注意到另一颗尚未得到疼爱的挺立蒂果,于是放过了口中这颗被过度玩弄了的乳粒,转而用手指继续疼爱它,嘴唇则含入另一侧孤零零的小奶尖,狠狠吸吮起来。 “呀啊啊啊!哈嗯,要命……呜呜嗯这样会、会舒服到……要、要流出来了……” 被迫着承受无法逃离的快感,洛兰妮雅几乎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说些什么,两条腿也不自觉地圈紧了少年跻身进来的腰背,一抽一抽地,仿佛渴求着什么。 洛斯里克此前从未了解过男女之事,更不懂什么技巧性的前戏爱抚,但即便只是纵容情欲和本能的肆虐,他也很快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压抑不住极致快乐的淫乱喘息,夹在身体两侧的那双软软的腿也尽其所能地勾紧了他,一阵颤抖之后又变得紧绷。 最要命的是,随着一捧滑腻濡湿、带有她体内温热的水液喷溅到他胸前的长袍上,某种难以形容具体味道的奇异甜香突然从浅淡变得浓郁,分明不是什么过分刺激性的气味,却好似产生出一种甜腻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欲火高涨,恨不得立刻撕碎她下半身尚未褪尽的裙装,前往那片美丽诱人的幽谷寻找更多的蜜水。 “被、被哥哥……弄到高潮了……” 她虚幻而飘忽的呢喃突然刺醒了洛斯里克。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松开口中那枚乳果,只见它原本该是粉嫩的色彩,如今已被不断的舔玩、啃咬和吮吸转变为色情的艳红。 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并不只有这一点。 那两团丰盈、柔软的白皙乳肉,侧腰、乃至正面看不到的那两片蝴蝶骨上,正到处遍布着点点红痕,就像是于雪峰上纷纷扬扬落下的红叶,看上去既美得动人心弦,又营造出了一种纯白被玷污后的堕落圣洁感。 洛斯里克收回视线,正打算起身收拾残局,突然感到眼前一花,仿佛灵魂被抽离般进入一片异样的视野,入眼所及,边缘四角就如同蒙上幕布般昏黑不清,唯独中央的两道人影像是沐浴在光里,看上去格外清晰。 是那小王女,漂亮的小金丝雀。 以及……另一个他。 洛斯里克注视着那个不再是自己的他。 他笑着将她推到地上,又撕碎了她身上仅存的半条裙子,然后解开长袍下摆,毫无顾忌地分开她的双腿,用怒挺的肉棒贯穿了那口湿得不能再湿的淫穴。 一缕鲜血沿着少女的臀缝滑下,很快在白色的地毯上绽放出一朵嫣红夺目的花。 她的呼声听上去有些痛苦,但似乎快乐的成分更多,几乎只是几下抽插的时间,便转变为了甜腻勾人的娇软呻吟。 洛斯里克就这样注视着她被他按住屁股狠肏小穴的姿态。 看得出来,他干得十分用力,每一下都让肉棒尽数没入两片被撑得发白的阴唇中间,让龟头抵住淫穴深处的骚心狠狠磨砺,然后才猛地抽出,翻出一点粉白稚嫩的穴肉和大量滴落下来的淫水,青筋勃起的粉白柱身上,也满是在她穴内裹上的晶亮蜜汁。 他重复着这样肏干的动作,口中不时骂她骚贱、骂她淫乱,说她是个吸住哥哥肉棒不榨出精液来就不满足的小荡妇。 而她刚开始还呜呜嗯嗯地否认这些淫词浪句,可到后来被肏得喷了几次水,便屈服在了肉欲的支配之下,不仅承认了自己的下流淫荡,甚至还主动说了更多让他听了都脸红的骚浪话语,比如什么哥哥的肉棒肏进来都快顶到子宫了,肚子要被肏坏了之类的。 ……当然,洛斯里克心中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幻觉。 「封印」之物总喜欢给他添乱,眼前这场幻觉也不过是祂的又一次戏弄而已,绝非发生于现实中的真人真事。 虽说此前的幻觉从来都与情色之事无关,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该被区区假象动摇心智…… 洛斯里克压抑着喘息,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前提下,伸手解开了碍事的长袍下摆,用掌心握住胯间炽热的硬物,生涩地套弄起来。 没错,只要等待这场幻觉过去…… 他盯着幻觉中的自己,盯着那根在少女淫穴中喷洒出生命精华的坚硬肉柱,盯着它再次插回变得红艳艳的穴里,挤出大量浓稠白浆。 逐渐的,他用手套弄肉棒的动作与幻觉中自己肏干少女的节奏重合了。每一次深入,都会有短暂的停顿,仿佛龟头处真的顶到子宫颈前窄小的入口,被她色情吮吸,每一下抽出也都伴随着一声轻轻叹息,不舍地眷恋于她温暖的体温,很快便再度与她的身体结合成为一体。 在幻觉中的自己又一次插入少女小穴内射精的瞬间,洛斯里克也于虚妄的想象中到达高潮,肉根抖动着射出浊精,沾满了五指与垂在胯前的长袍下摆。 幻境于此刻寸寸崩裂,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的场景——她身上那条脱了一半的浅紫色礼裙还没有被撕扯下来,他也没有插入她腿间的小穴,衣着完好,但要说有什么异样…… 洛斯里克难得有些尴尬地感受着长袍下摆处的那片湿滑,略加思考,决定装作没有发生过这么回事。 可就在这时,好巧不巧的,洛兰妮雅从昏沉的高潮中回过神来,动了一下被压得有些酸麻的右腿,小腿肚无意蹭到少年腿间。 在二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短短几秒里,刚释放过一次的肉棒就像是被打足了气一样重振旗鼓,热气腾腾地弹起、抵住她软软的小腿肉,仿佛是在表达自己不甘寂寞的态度。 洛兰妮雅一愣,呆呆地看向面色绯红的秀美少年。 “那个……要不,现在换我帮你?” 鬼使神差的,洛斯里克点头嗯了一声。 第14章不速之客 半刻钟后,对于自己一时脑热提出的“好心提议”,洛兰妮雅已经是悔青了肠子。 虽说对方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表示想用什么来“帮”他都可以,但截止此刻,洛兰妮雅感觉自己的手都快用酸了,可掌心里那根颜色粉嫩、却分量十足的烫手肉棒都没有一点完事的迹象啊! 难道她真得换个别的法子才行? 正当洛兰妮雅纠结地思考着是用嘴还是试试看奶炮威力的时候,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好了,哥哥也不为难你,之后的就我自己来吧。”洛斯里克垂眸看了一眼她,指示道,“手握紧,保持别动。” 洛兰妮雅大致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乖乖地点头称是,然后红着小脸看他握紧了她的手,主动带动她的动作去上下摆弄那根愈发烫手的男根。 她既有些羞意,又忍不住不去看眼前这一幕色气得不行的场景,眼睛一会盯着快速上下撸动肉棒的手,一会瞄向上方那张沉浸于情欲之中的美少年脸庞,总之没一刻是闲得下来的。 就连刚刚得到过极乐快慰的身体似乎也再度躁动起来,两腿之间黏黏腻腻的,前一次喷出的淫液还没干透,现在就又有新鲜的蜜汁涌现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好抱怨什么,她要是敢抓着人家说身体难受,小穴又在流水了,下一刻估计就屁股不保,要被现在手里握着的这根鸡巴肏得开花,洛兰妮雅心想。 就这么心跳加速地又看了会自己“亲手”参与的现场自慰直播,洛兰妮雅听到他嗓音喑哑地闷哼了几声,性感到不行的喘息又害她体内幻觉似的痉挛了一下,而后感觉到手中那根烫手的坚硬肉棒抖动起来,极为奋力地从顶端的小孔喷涌出一股又一股带着微弱腥味的白色浓浆,再沿着茎身和她握拢的手指流下。 她莫名有些出神,直勾勾盯着手上的那几股精液任由少年动作——他先是松开了拿她自慰的手,擦干净手上沾到的体液后,又用不知哪里来的湿润软布轻轻擦拭起了她的那只手。 “身体检查……结束了。虽然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和检查无关,但……”洛斯里克观察着她的表情,“我想你应该也不讨厌吧。” 洛兰妮雅蓦地回神,脸颊粉粉的,感到了一阵迟来的羞意。 “哪有人的身体检查是那样折腾的……”她反驳似的嘀咕着什么,选择性地无视了他后半句话。 洛斯里克却只觉得身心舒畅,心满意足地帮着她穿好衣裙:“这是我们兄妹之间才会有的特殊检查,你应该高兴地接受才对。” 小金丝雀嘴上能不能坦诚地表达高兴,他无法保证,但至少她的身体确实非常愉快,就连他身上也沾满了她获得快乐之后的甜腻味道。 更重要的是,他也的确从最后的确认中收获良多——「封印」之物尝试过扰乱他的判断,可只要接触到少女胸口、胸腔附近,果不其然就能压制住祂的影响…… 是心脏,抑或是血液?暂时无法得到结论。 毕竟他不可能就这么开口,说你让我研究一下心脏,或者给我一点血。 这小金丝雀还是学魔法的,想必会比常人更在意这些不同寻常的要求。 洛斯里克知道自己今天的收获已经多得远超预期了,可不能贪心过度导致白忙活。 他的视线不由瞥向那个始终没什么特别反应的魔偶「书记官」。 大概是少女从未出言求救,哪怕是恍惚中的呻吟也多是在表达感受,这只王室专属的魔偶就像安静旁观主人情事的合格侍从,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移动过位置,也没发出过一点声音。 正当洛斯里克思考着有关这具魔偶的事时,重新戴好手套的洛兰妮雅回到书桌前,看见了那份笔锋华丽的手写整理稿。 “到最后也没讲明白,为什么在我之前的那一代王女,是新历1000年前后出现的……”她忍不住重重叹气。 洛斯里克将思绪从那具魔偶身上抽离,摇头答道:“资料缺失,无法得出结论。” “那该从哪里去找缺失的资料?如果连「书记官」先生搜罗的资料都不完整……”洛兰妮雅有些忧虑。 洛斯里克看了她一眼:“你确认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洛兰妮雅迷惑地反问:“我让「书记官」先生整理了全部的文字资料啊?这难道还不能算全部?” “只是文字资料?”洛斯里克意识到重点所在,不禁挑眉,“图像、影像资料,你就没有让魔偶整理吗?” 洛兰妮雅傻乎乎地啊了一声。 “还有图像和影像资料?” “以及最重要的,你们王室的族谱,你也没让它整理吗?”洛斯里克继续发问。 “……没有。”她有些汗颜,怯怯地低头。 这、这不能怪她吧?鬼知道这个世界的资料还能以图像影像的形式保存……啊,不对,她早该想到的吧,之前上魔法课的时候,她不是见过水晶球里的施法影像么! 终于意识到失误所在的洛兰妮雅,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 好在之后的事,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洛兰妮雅让「书记官」整理出了族谱,又吩咐它将所有王室成员的相关资料、记录都整理成影像内容,分别对应族谱图像上的每个人,便于筛选查找。 最后,二人一起选择性地看了几份影像资料,便注意到天色渐晚,即便是吃完早饭,又用过造粮术点心的洛兰妮雅也有点饿了。 临别前,她向洛斯里克第二王子殿下借了个空白内容的水晶球,将这些涉及王室秘辛的资料用水晶球拓写了一份,准备拿回去慢慢研究。 “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还你个容量更大、更漂亮的水晶球!” 面对她信誓旦旦的保证,洛斯里克只是随意一笑,完全没把这句话和自己随手借出的水晶球当一回事。 “喜欢的话,就当是哥哥送你的小玩意吧。”少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狡黠地对着她眨眨眼,“对了,在外人面前,记得要喊我王兄。” “为什么?”政治敏感度为零的少女表示疑惑。 “如果不想被卷入麻烦,远离那群不正常的拥王党派贵族是最明智的选择。”洛斯里克正色开口,提醒道,“我想你刚刚也看到了,成为王国女王的那三位王女,盖布里埃尔、诺蕊,还有法露黛尔,她们的一生始终在被身为拥护者的贵族们所操纵,像宠物一样戴上了项圈,连身为人类的尊严都不复存在……你应该不想变成这样吧?” 洛兰妮雅用力摇头。 “那就远离他们。”说完,洛斯里克复而深深地看着她,抛出一个突兀的问题,“另外,你还是处女吧?” “……啊?”洛兰妮雅已经不知第几次被震傻,呆呆地张大嘴巴。 “嗯,看这反应,应该没错。”洛斯里克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她反应过来之后流露出的羞愤神情,“既然如此,我就再送你一个忠告。” “戴维恩国王称病休养的这段时间里,随你怎么走动都行,但请务必记住一点——不要去招惹我的兄长,也就是第一王子洛里安。” 少年一字一顿地说着,见她又要提问,便很快接着补上了理由。 “此前近十年时间,洛里安兄长都在与东部荒漠那些野蛮部族的战争讨伐中度过。在他出征前,就有一些流传甚广的传言,说他……因与国王理念不合,不得已接下了出征的命令。如今他全胜归来,东部荒漠的动乱问题得到解决,而国王这边恰好又出现变故……” “我懂了,就是说,第一王子殿下可能会和王室这边产生冲突……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洛兰妮雅满头问号。 洛斯里克看着她:“因为在其中一部分的传言中,洛里安兄长和国王的理念冲突与你有关,兄长认为国王对你的圈禁是一种虐待,国王则呵斥他多管闲事,再之后便是众人皆知的展开,兄长领下出征令离开王都,近十年都不曾回来过一次。” “这都是因为……我?”洛兰妮雅有些茫然,她的记忆里似乎压根就没发生过这种事? 原来,曾经是有人想帮她争取自由的么? 蓦地,她对洛斯里克口中的那位兄长、第一王子洛里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好感。 “或许你不知道,最近王都中又兴起了这些传言,有人甚至宣称……传言所说,皆为真实。”洛斯里克微微勾起嘴角,表情有些戏谑,“因为,拥王党派中势力最为庞大的瓦伦汀大公爵已经公然表达了对洛里安兄长的支持,并希望国王作出决定,要求让兄长尽快与第一王女殿下完婚。也就是说,到那时,他就会成为你名义上的正式王夫。” 洛兰妮雅:“……?”他刚刚是不是说了有谁要和她完婚? 和她? 完婚?! 刚刚萌芽了丁点的好感只一瞬间就死得干干净净了。 …… 在乘坐马车回去的途中,加拉赫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王女主人的不对劲。 事实上,在她跟那个味道闻着有些怪怪的人类男性共处一室待了接近大半天时间后,加拉赫就闻到了很多不太对劲的味道。 和昨天晚上闻到的那种气味,非常接近,但又多了些别的……腥味,就好像雄兽发情交媾后的…… 加拉赫当时就震惊了,可不管他怎么抽动湿哒哒的小鼻子,也没从他王女主人的下半身嗅出交媾的气息,反倒是自己被一股奇特的甜香弄得有些躁动不安。 加拉赫最终得出结论:那个人类男性和他的王女主人一样,都发情了,但王女主人没有看上他,所以没同意他的交尾请求。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毕竟在他们部族里,被雌性拒绝交尾的雄性那可太多啦!每个雌性身边都围绕着好多雄性伴侣,即便是发情期,雌性们也只会挑出伴侣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好吧,虽然这些事和他这样的单身汉没什么关系,但想必人类也差不多吧? 这好像是叫那个什么词语来着……雄性竞争?雄竞? 加拉赫伸出小小的舌头,讨好地舔着主人摘下手套后露出的柔嫩掌心,既是打着让她开心的主意,也努力地想用自己的味道盖过她手上沾染的微弱腥味。 哼,要把别的人类男性留下来的味道都清洗干净才行!加拉赫被少女随手拍了怕脑袋,随即愈发干劲十足地卖力工作起来。 洛兰妮雅显然不可能知道她眼中可爱软萌的小奶狗在想些什么,但这不妨碍她复杂又疲惫的心情被毛茸茸的小狗崽治愈,脸上也重新有了笑意。 轻松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她用完晚餐之后。 一名不速之客的到来,顿时让洛兰妮雅失去了观察小奶狗进食的闲心。 她颇为意外地从庭院石凳上站起,又攥紧了手中捏着的裙角。 “科尔温亲王……” “好了,小妮雅,叔叔不是说过,我们之间不必这么生分的么?”来人一脸亲切和善的笑意,打断了她。 洛兰妮雅抿了抿嘴唇,妥协道:“……好的,王叔。” 她强行打起精神,应对着男人意有所指的各种寒暄,心中不断揣摩对方的来意。 难道是因为……藏书馆的事? 洛兰妮雅有些紧张,快速地在心中过了一遍自己和洛斯里克的对话,猜测是哪一部分可能被告密,或者被他人得知。 不过很快,科尔温亲王便开始主动道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洛兰妮雅,我可爱的小侄女啊,听说今天你与洛斯里克在藏书馆遇上了,而且相处得不错,这还真是个好消息!我一直担心以他那个别扭的性子,很难和你打好关系呢。” 洛兰妮雅低着头应道:“嗯,二王子殿下是好人,他帮我找了几本我感兴趣的书……” 科尔温亲王显然并不在意儿子和眼前的侄女分享了什么读书心得,毫无所觉地摆手:“有共同语言是好事,而看到你们相处融洽,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就放心了,只是啊……” “只是?”洛兰妮雅见对方也的确不像知道了更多细节的样子,便收起试探,追问起来。 “我只是在想,既然你现在有自由走动的时间了,那是不是也该拜访拜访你的另外几位堂兄了?”科尔温亲王说着,微笑地伸手递来一枚盖着火漆的信封,“三星次的第九日,也就是后天,王宫内会举办一场庆祝你洛里安哥哥凯旋归来的宴会,这是邀请函,小妮雅应该会露面的吧?” “洛里安……?”洛兰妮雅假装自己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犹犹豫豫地伸手,就像是在纠结着要不要去赴一场为陌生人举办的庆祝活动。 科尔温亲王见状,干脆直接将信封塞进了她手中:“我知道,洛里安离开王都的时候你还小,肯定没有印象了,但如今你已经长大,也无需再担心你父王那边的意见,想必一定是愿意出席的吧?你说对么。” 洛兰妮雅缓缓撕开火漆封口的信封,取出里面那张设计精美的邀请函,最后定定地看向了落款处,那个被工整书写着的王室外戚姓氏、亚兹瑞尔。 “我……会出席的。” 第15章真的吗哥 翌日,洛兰妮雅一起床就想了个借口出来,差使侍女前去打听二王子殿下的行踪,然后便是一通梳洗和用餐,带上彻底沦为毛绒挂件的小狗崽找了过去。 坐落于王宫西南方位的第二王子寝宫,距离洛兰妮雅平时所住的中央地带,恰巧隔着一段不近也不远的路。 急于找人拿主意的洛兰妮雅自是不肯浪费时间,五分钟马车的车程一结束,就匆匆跳出车厢,在对方侍从的指引下径直走向寝殿主人所在,然后便来到了位于主殿后方一角的某处花圃。 早前从侍者口中得知她要过来,对此已有预期的洛斯里克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少女,神情不变地放下手中的园艺小剪,又拿起一旁工具架上的干净软布擦了擦手,这才吩咐附近的随侍全都离开,招手示意她走进这片开满各色花卉的小小园地。 “你还有养花的爱好?”洛兰妮雅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少年今天的装扮——完全不同于昨天那身庄重圣洁的长袍,他今天穿得十分轻便,应该是出于要在园圃中打理花草的考虑,便挑选了这件偏紧身的暗色短袖衬衣,下装则为时下常见的窄脚高腰马裤,再搭配着中长筒的系带皮靴,显得腿部修长而不失力量感。 当然,在洛兰妮雅的审美里,最精髓的还要数那一头在阳光直射下更接近于银白的柔顺长发。似乎是觉得披着发会干扰动作,这头漂亮的银发被它的主人随手找了根发带,束起一个有些松垮的高马尾,还有一些未经束缚的零散长发则被微风吹拂扬起,令站在花圃中的漂亮少年看上去满身随性、又干练简洁的活力气息。 “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算不上什么爱好。”见她傻呆呆地走近,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自己,活像是被勾走了魂,洛斯里克微微一笑,随即注意到她臂弯间那只似乎格外沉重的编织提篮,“你带了什么过来,给我的礼物?” 洛兰妮雅回过神,正要解释,只见提篮上方的藤编盖子被一只毛茸茸、金灿灿的小狗脑袋撞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连串欢快又文明的奶狗吠叫。 “嗷嗷嗷呜!嗷嗷嗷!”这讨厌的人类男性敢说小爷是礼物!小爷要在王女主人这边偷偷说你坏话了知道不! 吃饱喝足的加拉赫叫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洛兰妮雅听不懂这串吠叫的意思,但见小宠物自己探出脑袋,她也只好摸摸狗头,对着洛斯里克展颜微笑:“不是礼物啦,本来只想把昨天那颗水晶球带来的,谁知道这小家伙也非要跟来,我就把它们装一起了。” 洛斯里克垂眸看向她被提篮勒出深深红痕的小臂,伸手示意:“这么重,还非要自己拿?” “没办法嘛,里面的东西比较重要。”洛兰妮雅欣然接受他的好意,把手中沉重的负担交了过去。 洛斯里克知道少女话中所指的是那颗储存了大量王族机密的水晶球,而加拉赫则美滋滋地自我代入了她口中的“东西”,丝毫没往别的方面想。 “的确有些分量……”洛斯里克低头看了看那颗探出提篮的狗头,“只靠水晶球,可不至于会有这么重,你这只聪明的小宠物,应该挺能吃的吧?” 加拉赫闻言不屑地扭头:能吃怎么了,能吃说明身体健康!又不吃你家的肉!再说,吃饱了肯定是会重一点的啊!昨天那五大桶肉可不是白吃的! 回忆起昨晚那些美味鲜肉的滋味,加拉赫就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唾液,愈发期待起今天的晚餐。 毕竟从今天起,他就不用再担心肉不够吃了! 而这一切,都该感谢机智聪明的他自己,以及仁慈善良的王女主人!她昨天可是下令了!下过命令了喔!说要让他每天早晚都能吃上两大盆肉呢! 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幸福的生活吗?不用挨饿,也不用受冻,更没有唠叨的族内长老催促,不需要为了几口猪食跟着大家一起跑出去打生打死!现在的他,只需要跟在王女主人的身边任意躺平,时不时舔舔她的手指,再装装乖,就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肉! 咳咳。 当狗,真是一件堕落的事啊,但还好他是狼,绝对不会被这堕落的生活腐化的。 就在加拉赫不禁感叹的时候,少女的下一句话却令他没了悠闲的心思,顿时变得如坐针毡起来。 “这倒没错……小家伙确实挺能吃的,而且感觉一天比一天重,不知道会不会吃出什么问题来?我要为它找个兽医来看看吗?” 找、找兽医?让人类的医师来检查他的身体?!那那那那他的身份不就要暴露了么!加拉赫告诉自己要镇定,可四条小短腿却已经忍不住打起颤来,就连尾巴也蜷缩到了后腿之间。 洛斯里克随手将提篮放到园艺用品的工具架上,然后拿出那颗水晶球,便不再去管缩回提篮中的小狗崽:“你的小宠物看上去可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况且它应该才一两个月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也好,长得大了,你也不需要费力带着它了。” 洛兰妮雅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但又忽然记起小狗崽如今的模样是受到项圈控制的变化结果,它的原型可不止这么点,便又感觉它吃得多些好像也正常。 要不之后找个时间,让它变回原本的大狗体型吧? 洛兰妮雅深以为然地点头,而后看到洛斯里克走到自己面前,将水晶球又递还过来。 “说说吧,一大早就带着这玩意来找我,打的什么主意?” 洛兰妮雅摇摇头,小心地捧起这颗易碎的存储道具:“其实也不是我想带着它过来,但放在寝宫里,我担心不安全,可要放身上……又没有合适的收纳容器。” “你是说,你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道具?” 洛斯里克的第一反应是诧异:小王女说出这话来,就好像一个腰缠万金的富豪哭诉自己身上穷得连枚铜币都找不着……虽然或许存在夸张成分,可作为王都中心的王宫主人之一,她平时使用的家具恐怕都是极高规格的复合魔导具,而她本人却连最基础的空间道具都没有一个?更何况是在她已经开始学习魔法的前提下? 不过仔细一想,这小笨蛋大概之前都没有拥有过多少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拿不到空间收纳道具,似乎也就解释得通了。 谈及此事,洛兰妮雅瞬间耷拉起小脸,满腔幽怨地叹息:“你以为呢,尊贵的王女殿下就一定什么都有吗?我手里唯一算得上是空间道具的,还是首席阁下送的施法材料包,虽说里面的容量还挺大,可每个小皮包的开口就只有一点点大,根本放不进任何比手掌大的东西!” 洛斯里克闻言不禁打量了她手中的那颗水晶球几眼,又对比它的直径与她手掌的大小,陷入一阵沉默。 照这么看来,如何保管这颗水晶球的确成了一桩问题。 他稍作思索,却也只好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吩咐道:“我去取个东西,你先在这附近走走,随意逛一逛,我很快回来。” 洛兰妮雅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寝宫的小径尽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张开嘴长长地啊了一声。 “他不会以为,我是过来找他要空间道具的吧?” 虽说这的确不是她的本意……真的不是本意!洛兰妮雅在心中再三强调,可转而想起少年方才的态度,小心脏便又顾自地砰砰开始乱跳。 他刚才是不是说要去取个东西?真打算送她那么贵重的道具吗,真的吗哥? 这些念头一冒出来,洛兰妮雅连赏花的兴致都没了,就这么心不在焉地逗弄着小宠物打发了一会时间,很快就等到了去而复返的二王子殿下。 洛斯里克示意她从草地里出来,而后又一扬下巴,以祈使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伸手。” 洛兰妮雅几乎是立刻抛下了正在追着蝴蝶乱跑乱跳的小狗崽,拍掉裙摆上沾到的草屑就往少年面前跑。 “洛斯里克哥哥,是不是有给我的礼物?”她学着他之前微笑的样子,期待地眨眨眼。 洛斯里克有些没好气地瞥了眼她脸上格外灿烂的笑,就像是认命似的替她摘下伸出的左手手套。 “我考虑了一下,然后听说……昨天还是你的生日。”少年只说了一句话,便像是不太适应这般正式的煽情气氛一样,别扭地转过脸,“这个给你,要戴在哪根手指上?” 洛兰妮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递来的铜色戒指,只见戒环设计简约,并不像那些需要凸显宝石成色的戒指一样留有给宝石的装饰盘,整个戒身呈现出几支花朵相互衔接的形态,宛如天成。 “嗯,戴在尾指上不影响活动,看你平时也喜欢戴着手套,这样更隐蔽点。”见她不答,洛斯里克便直接做了决定,将戒指给她套好,又教了她控制收放的口令。 “……关于物品放入和取出的口令就是这些,都记住了我就和你讲讲注意事项。” 洛兰妮雅看着缩小到恰好尺寸的指环乖乖点头,表示自己这边没有问题。 于是洛斯里克便又接着介绍说,这枚戒指的道具空间共被划分成了十五格,每格内都只能存放一种物品,而这么设计的原因,正是为了确保空间稳定性,防止存放的不同物品之间相互影响、从而引发内部隐患。 “不过这也是相当早期的空间魔导具才会有的特点了。新历1200年后,在革新理论基础上制造的新型魔导具都不再划分内部空间,控制物品收放的口令也无需再加上分格的数字编号……”洛斯里克垂眸为她重新戴好手套。 “这么说,这个戒指还是个至少有四百年历史的古董了?”洛兰妮雅一惊一乍地睁大了眼,随即想起一个经典的套娃问题,“那我能往它里面的空间里,再放其他空间道具吗?比如说我那个施法材料包。” 洛斯里克却故意曲解她的语义,恶劣地扬起嘴角:“怎么,觉得这种过时老旧的东西连这点基础功能都没有,早该被淘汰了,竟然还有人敢拿出来作为礼物送人?” “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能保存这么多年,很厉害!非常厉害!”洛兰妮雅收了好处,自然是怎么嘴甜怎么夸。 就算知道她有意恭维,洛斯里克也难得的生不起一点抵触情绪,不由低笑了声:“你倒是会说话……这是我年幼时,我母亲送给我的东西,虽然现在已经很少使用了,但你放心,它内部空间的稳定性可不是几个施法材料包能影响得到的。” 难怪会是如此女性化的花朵设计……洛兰妮雅面露惊喜地点点头,忽而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这样说来,我拿着你母亲给你的赠礼,是不是不太好?” “既然母亲已经决定把它交给我了,它的所有权和决定权就都属于我,谁都没有对此置评的权力。”洛斯里克说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的烦躁,“……说这么多,你到底想不想要礼物了?不要的话我就收回了。” “要的要的,怎么可能不要!我很喜欢这个漂亮的戒指,谢谢哥哥!”洛兰妮雅闻言赶忙握紧了那根戴着新礼物的小手指,连连点头。 洛斯里克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件多余的事,可眼前这只小金丝雀的开心又不像是在作假…… 他垂下眼眸,无声注视着少女几次将水晶球收入空间又取出的重复动作看了半晌,才忽然开口。 “你今天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件事?” 正为新礼物而雀跃不已的洛兰妮雅听到这话,立刻就有冷汗从背后冒出。 她规规矩矩地收好水晶球,扬起满是破绽的尴尬笑容:“当然,当然是这件事啦!不过其实昨天后来发生了点事,我想找你……出出主意?” 呵,看来所谓的“后来发生了点事”,才是她特地跑来一趟的重点吧! 洛斯里克有种被这小傻瓜耍了的气恼,可东西都送完了,态度也表达明确了,事到如今再气再恼也无济于事了。 他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在语气上增加威慑力,故作不善地问道:“说吧,惹了什么麻烦。” 洛兰妮雅没什么底气地哼了一声:“才不是我惹的麻烦……” 她挑捡着能说的部分,把昨晚科尔温亲王跑来找她、非要让她参加洛里安王子庆祝宴会的事描述了一遍,又转身从提篮中找出那张邀请帖给洛斯里克看。 说到最后,洛兰妮雅不安地合握起双手:“我答应了亲王殿下说会去参加的,可你明明昨天才刚提醒过我,让我别和大王子殿下接触……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做?明天的宴会,我真的要去吗?” 洛斯里克扫了一眼手中的邀请帖,脸上的表情一扫阴霾:“去啊,为什么不去?” “哎?可不是说……”洛兰妮雅极为惊讶地瞪大了眼,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既然请帖都已经送到你手里了,你也答应了会去,与其让人抓住王女殿下不守承诺的话柄,倒不如主动出击,从源头堵上那些可能会出现的传言妄语。”洛斯里克很是果决地道。 “主动出击……”洛兰妮雅一听到这种和她完全不搭边的词,就觉得嘴巴都开始发苦了,“我有什么本事主动出击啊,连谁是谁都认不清,万一还有舞会环节我也只能表演出丑,除了过去可以吃顿饭填饱肚子,我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洛斯里克被她形容自己的这番话逗笑了,忍不住弹指晃了晃手中的精致请帖:“邀请帖上写着诚邀你去,但可没有限制你必须用第一王女的身份去。” 洛兰妮雅讶然失语,顺着他示意的位置看向邀请帖的抬头:尊贵的洛兰妮雅殿下…… 竟然还能玩这种文字游戏?她在心中直呼会玩。 可即便被明示提醒了该怎么做,洛兰妮雅皱着小脸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什么具体的方案。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不擅长这些需要耍心眼的弯弯绕绕,于是果断抬头寻求建议:“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不用王女身份的效果?” 洛斯里克略微沉吟,很快有了主意。 他对着她神秘一笑:“明天的庆祝宴会,是从第二十个自然时开始的,你提前一个自然时来我这边……然后,就用我为你准备好的新身份出门吧。” 第16章盛装出席 时间很快来到丰泽之月、三星次的第九日。 洛兰妮雅不禁纳闷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要奔赴刑场的最后时刻。 可认真一回忆,她除了跟着洛斯里克殿下又去了趟藏书馆三楼、借王族权限帮他调了几本传记之类的复制件出来,唯一做成的事,似乎就是通宵看完了两本记载各式民间童话的……儿童读物。 这么一看,借阅了数代王女事迹回去看的洛斯里克好像都比她来得负责靠谱? 但是,异世界的儿童读物真的很有意思啊!这些童话的风格完全是彻头彻尾的暗黑向,怎么恐怖怎么写!或许是因为这些诡异吓人的惊悚事物真实存在,所以这个世界的家长们才要从小培养孩子的危机意识? 似乎挺有道理的。 随后,看完了儿童读物、将书本合起的洛兰妮雅便回想起了自己堆积如山的课业。 先不谈别的,就连本来下了决心要率先研究明白的一环法术卷轴“动物交谈”,她甚至都没翻开看过一眼! 念及此,罪孽感猛增的洛兰妮雅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的小宠物道歉:下次一定,她下次一定会认真努力的!今天就算了吧! 毕竟再过不久,她就得去参加那场避无可避的庆祝宴会了。 约一小时后。 披上了“新身份”装扮的洛兰妮雅在走出二王子寝宫的路上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不舍,一把拉住了正要把她送上马车的洛斯里克。 “你确定,穿成这样就不会有人主动来找我搭话了吗?” “我确定。”洛斯里克尝试缓解少女的紧张,微笑着捏了捏她画了淡妆的脸,“这已经是你在这一个自然时内,问我的第七遍了。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我只是……”洛兰妮雅深深地叹了口气,努力整理心情。 洛斯里克打量着她此时的衣着与装饰,视线在她手中牵着的宠物绳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落到了那只眼熟的金毛小狗身上。 “我知道,你只是不安。”洛斯里克收回目光,微笑着替她扣起与衣裙搭配的半长披肩,“不用担心,记住我刚刚嘱咐你的细节,绕开人多的地方,也不要去舞厅楼上的露台,更别去那边的房间,有问题就找宴会厅里的侍女,让她们带你去找我安排给你的人……还记得那两个名字吗?” 洛兰妮雅点头:“玛拉,还有玛琪,对吧?”她们既是刚才在梳妆室里替她换衣打扮的侍女,也是洛斯里克为了这次宴会、特地安排前来照应她的人,据说中途如果觉得用“新身份”玩得腻了,还可以找到她们启用第二套备选方案。 两位有点作用的工具人嘛,值得她花费一点脑容量记住! “二位殿下,马车已经备好,是时候启程了。”一身白黑侍女装扮的侍女玛拉欠身行礼,而后打开车厢,一副恭候主人上车的谦卑姿态。 “那我就先走了哦。”洛兰妮雅知道身为第二王子的洛斯里克不能和自己一起到场,于是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挥了挥手,“一会晚点儿我们会场再见。” 她带着套了绳的小宠物一道上了马车,两位侍女也立即随行跟上,向车夫吩咐了一声,套着华美鞍具与眼罩的健硕骏马便在鞭子的破空声中迈开马蹄小跑起来,拉着车厢朝向今晚最为热闹辉煌的那座宫殿而去。 洛斯里克站在原地,静静目送着马车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之中。 途中。 即便就坐在自己最熟悉的马车车厢里,洛兰妮雅还是觉得紧张,紧张得她竟然感觉到有点久违的晕车。 为了不让晕眩与胸闷的糟糕感觉继续扩散,她只好闭上眼,一边抚摸着小宠物柔软温暖的皮毛,一边又让脑内反复循环前一个小时里被迫塞进大脑里的信息—— “指望你在这一个自然时内精通王国上下的贵族纹章学显然不现实,大大小小、数百上千的贵族家系有多复杂,看过王族家谱的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吧?” “这次前来赴宴的多数贵族都是我和你提到过的拥王党派,其中为首的是瓦伦汀大公爵,你只需要避开宴会场地上、手持鹰隼握柄权杖的那个谢顶中年贵族……啊,不过他多半会用假发藏起自己的那几根秃毛吧,你还是观察家徽纹章来得直接,像是以下几种纹章图案的宾客你都需要注意……” “……除了拥王党派以外,你还要注意中立派和革新派的这两伙人。其中,领导中立派的大公爵处事低调,近年已经很少出席社交活动,可以直接忽视这一位,然而革新派的伊法里斯大公爵虽然也未必会露面……总之这是个麻烦人物,不想惹麻烦就机灵着点,避开人多热闹的地方。” “你问为什么王宫会有这样的三位大公爵,而他们还分别组建了自己的党羽搞政治斗争?……我可没兴趣给你讲历史故事,有时间就自己看书去!” ……不能再往下想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催命符,一个劲地在她本就不适的体内上蹿下跳。 洛兰妮雅有些难受地睁开眼,抬手揉揉眉心:“还没有到吗?” 听到王女的声音从后方的主人座位传来,正坐于隔板前方的一位侍女很快回答道:“请殿下耐心等待一会,车程已经过半了。” “我有些不太舒服……给我讲点故事吧,能打发时间就行。”洛兰妮雅随口吩咐着。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过后,不知是玛拉还是玛琪的那位侍女回话道:“不知殿下对什么样的故事感兴趣?我个人,比较喜欢听人讲那些惊悚的恐怖故事,然后是我妹妹玛拉,她以前在救济院做过一段时间的义工,那里的老人和孩子对她讲的童话故事可都是称赞不已的……哎呀,玛拉你干嘛,姐姐刚刚那是在夸你!” 听到车厢隔板前传来的动静,似乎是这对姐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来了些“姐妹情深”的互动,洛兰妮雅不由心中一动,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两位,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隔板前方的小小动静停了下来。 “殿下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可我们身上并没什么能让您满意的故事,只有无聊平淡的生活日常……即便是这样,殿下也想听吗?”和先前不同的另一道声音这么问道。 “生活日常很好呀!家人、经历、工作……啊,要不然就谈谈你们是怎么来到王宫当侍女的吧!”洛兰妮雅的兴致被提了起来,盘亘于胸口的压抑不适也缓解了许多。 她逐渐想起过去,以前的自己也曾问过身边的侍女这类问题,可在国王的严令下,没有人敢冒着触怒国王的危险与她谈论任何话题,于是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好奇这群被她视为NPC的人们,不再记得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 但如今,已经完全不同了。 洛兰妮雅心情雀跃地扬起嘴角,期待着自己即将听到的有趣故事。 “啊……”最先开口的那个声音似乎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洛兰妮雅现在记得了,这个声音是姐姐玛琪,“要谈这个的话,或许要让殿下失望了……我们姐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王宫里了,所以已经不太记得清父母家人的模样……” 她的笑容逐渐僵住,且随着这对姐妹不断讲述的故事进程,涂着口脂的嘴唇慢慢变成了一道紧抿的线。 “是的,我还记得,我们刚开始在仆役教所学习礼仪的时候,玛琪的个头还没立起来的教棍高……现在回忆起来,应该不是教棍太高,是玛琪当时太矮了,营养不良。” “你这丫头,又不肯乖乖喊姐姐……啊,咳嗯,殿下,您应该不会对仆役教所里的事感兴趣吧?” 洛兰妮雅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一问题:“你们在仆役教所里,都学些什么?除了刚才提到的礼仪。” 玛拉的声音回复道:“芮尼教习女士负责教导我们礼仪和简单的文字,因为有时需要读懂主人留下的文字指示。另外,我们也得从别的指导训师那里学习别的事务技能,例如化妆、编发、缝纫、护理、打扫清洁、茶艺和烹饪……” 随后,这对姐妹侍女又讲了几件在仆役教所中发生过的往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完完全全属于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普通人会遇到的生活琐事。 虽然清楚她们在自己面前肯定也不会故意挑选什么悲惨过往来讲,这样未免太过失礼,可洛兰妮雅就是忍不住觉得,这年头就连侍女们的生活都比自己过得要充实忙碌。 有种属于自己的人生被白白浪费掉的气馁感徒然而生。 洛兰妮雅深深呼吸,抛开杂念,随后便有些苦恼于该怎么掐断这个话题。 她想了半天,终于在侍女们讲述停顿的间隙里主动打岔问道:“那你们平时爱看书吗?” “这个……书本的价格过于昂贵,不是我们这样的侍女能负担得起的。”玛琪的声音听上去低落了些。 “哎?可刚才提到讲故事你们还说……”在见识过藏书馆的规模后,洛兰妮雅还以为这个世界已经普及了书本和纸张,可侍女们的回答却令她迷惑了。 “都是些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故事,算不得什么的。” “那刚刚说的,玛拉在救济院做过一段时间的义工……二位不是已经被卖进王宫了吗?怎么还要去救济院做义工?”洛兰妮雅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不断地提出令她困惑的疑点,“对了对了,还有,二位是洛斯里克殿下信任的人吧?你们算是他培养起来的吗?去救济院做义工也是他指示的吗?” “殿下,殿下,问题太多了!”玛拉试图为已经被问晕了的姐姐解围,“我来为您一一解答吧。” 这位冷静有度的妹妹很快便道出了原委。 玛琪、玛拉姐妹二人自小被父母卖进王宫,成为了王宫内部从小培养的仆从之一,而负责带领她们这一批侍女的教习女士芮尼,平时受到大王子和二王子的生母,也就是柯蕾蒂夫人的恩惠——这是好听点的说法。 通俗点来讲,想要在王宫内部培养自己的势力,身居高位的贵族们往往会选择扶持一个或几个“中层管理者”为自己效劳,而经由这些“中层管理者”之手教导出来的仆役们,也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定下了效忠的对象。 在其他派系的贵族眼中,他们就像打好了标记的家畜家禽,只需要简单的确认,就能知道是由哪位贵族培养出来的。 洛兰妮雅猜测,这背后更多涉及收买、串通、背叛的弯弯绕绕肯定也不少,不过这些手段肯定没法拿到明面上说就是了。 “至于救济院那边,”玛琪接过话,“殿下或许应该清楚,近年来王都内的贵族们喜欢通过攀比‘慈善事业’,来向政敌们展现自身的经济实力,而救济院就是柯蕾蒂夫人经营的‘慈善事业’之一。平时二殿下回来的不多,我们姐妹的主要工作就只是为二殿下打扫寝宫,整体还算清闲,所以玛拉就被教习女士挑中,调去夫人的救济院里工作了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但是你过奖了,我完全不清楚什么贵族的攀比心啊。洛兰妮雅默默点头,脑中对自己所生活的这个王国又有了更为具体的概念。 此时此刻,她终于又多了点脱离真空环境生活的实感。 接下来的几次问答结束后,微微摇晃着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洛兰妮雅紧张地望向车窗外,只见这座宫殿的入口处站着几位侍者和门童,其中一人正恭敬地双手接过由前方侍女递出的请帖,然后看向帖中写着被邀请人的那几行字。 下一刻,接过请帖的那名侍从唰地抬头,眼中装满了明显的好奇与兴奋,试图透过车厢窗户上挂着的蕾丝帘子看清这位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贵客。 但可惜的是,层层迭迭的遮挡下,他只看到马车内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衣裙的女性,既没能有幸看清她的面容,也难以分辨出其他细节。 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侍者遗憾地收回目光,恭敬地又将请帖合起,双手奉还给前方的侍女。 “感谢您的到来,尊贵的王女殿下,请继续前进吧,稍后会有随从指引您的。” 洛兰妮雅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听到车夫再次挥鞭催动马儿迈开蹄子,哒哒地绕开宫殿入口正对着的喷泉广场,往左侧那片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的空旷地带行驶而去。 她摸着小宠物毛茸茸的脑袋,在心中过了一遍接下来的宴会流程:之后,她该走下马车,和玛琪、玛拉两位侍女也就此分开,自己一人前往会场,正式的会场入口处应该还需要再出示一次邀请帖,但这一回,负责确认的侍者不会翻开确认,仅仅是通过请帖外观上的设计规格来确认来宾的“贵族阶层”…… 毋庸置疑,她手中这份精致得过分的请帖一看就很高档,绝对能让她再次享受到方才那般被人好奇打量的待遇。 虽说洛兰妮雅对这种待遇完全提不起劲就是了。 她叹了口气,等到马车停稳、车厢门被侍女玛拉打开,便轻拍了两下脸颊,起身走下马车。 牵着绳的金毛小狗自然也紧随其后地跳出车厢。 到了这里,依照王国举办宴会的惯例,与主人一同赴宴的随从侍女们都将留在马车这边,然后接受宴请者的安排,统一去往仆役们的休息场地。 所以趁着分别前的机会,侍女玛琪替洛兰妮雅最后整理了一遍衣装与发型,另一边,侍女玛拉负责从马车上取来早前准备好的头纱与配套发夹,等到姐姐的整理结束,便为王女小心地戴上。 这张仿佛编织进了夜色的纯黑头纱拥有惊人的长度,不仅彻底遮罩住垂落于背后的长长金发,前侧的设计也使它可以覆盖住佩戴者唇部以上的面部肌肤,只露出那张涂着深紫黑色口黑的漂亮嘴唇,再往上便叫人难以看得真切了。 而洛兰妮雅本人却感受不到多少视野遭受阻碍的不适,只觉得自己这样,很像是戴上了一副太阳眼镜,倒也有几分新奇的熟悉感。 而那只外形酷似郁金香花朵的黑色发夹,最终成为了她鬓发处的装饰。 “请殿下牢记,一定要佩戴好这朵花饰。”侍女玛拉又重复了一遍二王子殿下的交代,这才与自己的姐妹一起恭敬行礼辞别。 而两位侍女才刚离开几步,一旁就有等候多时的会场侍从飞快上前,手中捧着先前玛琪交予的请帖,然后表示自己负责接待贵客前往正厅入口。 事已至此,仗着有半张脸藏在黑纱头饰之下,洛兰妮雅也懒得做表情管理,一脸生无可恋地牵着她的小宠物跟上了侍从。 不多时,这一行便来到了一扇大气恢弘的宫门前。 洛兰妮雅跟着侍从停下脚步,也不多关注带路的这人如何出示她的请帖,只是略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扇似乎有几分熟悉的大门。 约莫过了几秒,她突然回忆起了这份熟悉感的出处:这不是她前年过生日时,她父王选择举办宫宴的地方么! 果然,抬头一看,房顶的设计也很熟悉,毕竟内部装潢可以换,建筑结构却是改不了的。 洛兰妮雅下意识松了口气,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地方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不安。 随着前方侍者们的接洽完成,洛兰妮雅在周围鞠躬行礼的动作中迈步向前走去,就在即将越过队末最后一人的那时,她听到有人喊住了自己。 “请留步,这位尊贵的客人。” 洛兰妮雅表情僵硬地停了下来,侧过头去看出声的那人。 叫住她的那名侍从,穿着要比其他人更为华丽一些,身上也有种类似领班的气质。 “有什么事?”洛兰妮雅尝试着用不耐掩饰心中的慌乱。 “啊,您误会了。我只是想提醒您……”见对方示意着指向她脚边的金毛小狗,洛兰妮雅心里一个咯噔。 不能吧?没人告诉她这里不让带宠物进门啊!洛斯里克看到了也只是说了句“你想带就带吧”,压根没拦着她啊? “这位贵客,您的宠物看上去十分年幼,这个……”像是领班的侍从斟酌着说道,“为防止您的宠物在宴会过程中出现意外,我们诚挚地提醒您,若是见到随身携带大型宠物的其他客人,您可以适当避让……当然,如果宴会途中遇上麻烦,场内也是安排了人员的,您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们,处理问题。” 洛兰妮雅悬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随即便被对方话中提到的一些字眼勾起了好奇心:“大型宠物?你们允许客人携带大型宠物入场吗?得是多大的能算得上大型呢,猎犬吗?” 这位侍从像是被她举的例子吓了一跳:“猎犬?!不,您在这里不会见到那样危险的野兽的!请放心,会场内允许携带的都是温驯、听话的动物,先前提醒您,也是因为您的爱宠过于幼小,考虑到种种因素……” 看来能放进来的也就是些稍微大点的猫猫狗狗吧……洛兰妮雅听了几句就彻底失去兴趣,可有可无地摆摆手:“可以,我知道了。” 见贵客的态度隐约转为冷淡与不耐,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侍者马上止住话题,恭敬地送她入场,然后便投入到了对下一位来宾的迎接工作中。 只是在闲暇时,侍者忍不住还是会想起这位格外令人印象深刻的贵客: 漆黑的长裙,漆黑的覆面头纱,涂黑的嘴唇,再加上鬓发处那支象征着哀悼的黑色馥郁兰…… 王都内,最近有哪位高贵的夫人正在为亡夫守丧的吗? 第17章异国的骑士 x u nh uanli.c om 得益于对场地的少许熟悉感,洛兰妮雅没有花费多少工夫便探清了宴会场地的大致布局。 从正门进入的第一个大厅,主要是给认识的贵族们互相寒暄打招呼用的,她几乎是从进门之后就在低头闷走,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片灾难性的社交场所。 而自第一个大厅出来的走廊上,连通着可以通往不同分殿的叁条道路。 沿着左边的道路走,飘来食物香气的地方想必就是用餐区;往右,隐约可以听到悠扬乐声传来的地方准是舞厅没错;如果继续一直往前,有一座更为正式的主殿,那里恐怕便是今晚的重头戏所在,而记得没错的话,主殿后方盖了一座特别豪华的泳池,泳池外便是可以散心赏景的露天花园。 回忆起两年前在那片泳池里目睹的“多人混战”,洛兰妮雅就提不起迈步向前的力气。 天知道来参加这个宴会的人,会不会有兴致在那边干起来。 略作思考,她决定避开那几片高风险的是非之地,再加上现在宴会才刚开始不久,应该没有多少人第一时间就选择跑去餐厅干饭的。 洛兰妮雅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心说这下因为出发之前太过紧张、没什么胃口吃午餐的着落有了。 是的,没看错,即便现在的时刻已经过了二十时,但在这个一天共有32个小时的世界里,20点毫无疑问地属于用完午餐后的下午时分! 想到干饭,洛兰妮雅稍微有了点精神,一拽手中的牵绳,语气愉快地对着小宠物说道:“走,我们去吃饭!” 因被迫栓上绳子而有些恹恹无力的加拉赫:“呜……” 现在,也只有吃吃吃吃吃才能弥补他受伤的小心灵了! 不多时,一人一兽来到了不断飘出食物香味的用餐区,只见一张张整齐的餐桌上摆放着多种多样的餐点和饮品,乍一看去甚至能让洛兰妮雅犯起选择困难症。 只能说她想得不错,宴会才刚开始不久,餐厅区域的来宾并不算多。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z ai8.c om 因而洛兰妮雅得以从容地迈步,走过一张又一张铺着深红桌布的餐桌,观察每一处细节。 她很快注意到,这片餐区很类似西式自助餐的模式,多数餐品都被设计成方便拿取的模样,酒水饮料的选取也会有在旁的侍者主动上前代劳,省去了宾客们自己动手的麻烦。 而再往后走,她发现了一些走廊,两侧都是敞开着房门的单独休息室,每间房门后都各有守候在那里的侍者。 洛兰妮雅随意挑选了装饰色调温馨的一间房走进,正于休息室中等候的侍女便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候,然后还为她拉开椅子,询问是否要用些餐点,随即报出了一些复杂的菜名。 虽然不太理解这些菜名对应的都是什么,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念头,洛兰妮雅吩咐她给自己准备一份最有人气的午后正餐,又表示自己的小宠物也需要补充点营养, 侍女似乎对她口中所说的“人气”有些迷惑,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您说的是时下在王都中最受欢迎的菜肴吧,没有问题,请您和您的爱犬稍等片刻!” 闻言,洛兰妮雅便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她的食物登场了。 然而等她放下刀叉,低头看向吃得不亦乐乎的小狗崽,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茫然。 “感觉肉质没有平时吃的好,这没见过的蔬菜吃起来也干巴巴的,有点点怪味道……这就是王都中最受欢迎的菜肴?” 加拉赫叼住盘中的最后一片肉,仰头咽下,顺带着也瞥了一眼桌上的餐盘——倒也没有挑剩太多。 看来她虽然嘴上挑剔,实际还是知道粮食珍贵的嘛!加拉赫在心底对这位主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咳咳!他是说,名义上的主人!这可不代表说他已经发自内心地承认她是主人了啊! 即便有些嫌弃,但不吃饱恐怕等会遇到不该见到的人都没力气跑路,考虑到这种情况,洛兰妮雅还是用这些不怎么能满足她期待水平的食物填满了胃袋,然后牵着同样吃得饱饱的小宠物离开房间,准备散步消食。 大约是身上这套黑漆漆的裙子和装饰确实具有某种震慑力,从洛兰妮雅的视角看来,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做出下意识避让的举动,就连个别似乎有想法前来搭讪的年轻贵族,也在打量过她的衣装后摇摇头表示了放弃。 这下洛兰妮雅彻底放下心来,来到自助区找了位侍者帮她倒了杯金色的饮料,便端起那支体态纤长的高脚杯走上了楼梯,前往这片用餐地区的二楼。 餐厅的二楼自然不再作为进餐的用途,而是十分照顾宾客体验地布置着一些诸如油画的艺术品,供赴宴的客人们在饭后闲谈之余,也能找到足够多的话题。 二楼的客人似乎比楼下多了一些,但依旧没有任何不长眼的人主动靠近过来,这让洛兰妮雅十分满意,一边抿着杯中甜甜的金色液体,一边随意地看了几幅主题全是风景的油画。 然而很快,她的注意力便不在墙上画着花花草草的油画上了。 洛兰妮雅略微偏着脑袋,静默聆听飘入耳中的微渺旋律,不禁对这阵乐声起了兴趣。 和她先前在外厅走廊上听到过的舞曲不同,这阵乐声的基调以优雅的风格为主,而且在她走动着观赏油画的过程中,还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音量大小没有变化,就好像乐声的演奏者也在随着她的脚步变换位置一样。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她可没在附近看到什么演奏者的影子啊。 所以应该是什么魔法的效果吧! 洛兰妮雅来了兴趣,放下喝到一半的饮料方便旁边的侍者收走,然后便开始寻找二楼乐声的来源。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寻觅,她终于在二楼的一处拐角里,见到了那位勾起她好奇心的神秘演奏家。 不,或许,用了“那位”这样的形容过于不贴切了。 洛兰妮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组漂浮在半空中的东西:形似包括大提琴、小提琴、竖琴、长笛与双簧管在内的众多乐器,竟然在无人操纵的前提下,自动演奏着飘扬于整个二楼空间的典雅乐曲! 一股被遗忘已久的冲动蓦地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触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事物。 就在这时,洛兰妮雅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悠扬顿挫的男声。 “这位夫人,您也对音乐和演奏感兴趣吗?” ……夫人?这人难道是在叫她吗?洛兰妮雅短暂思考了一瞬,没有理会,再度想要伸手触碰那支距离她最近的长笛。 结果下一秒,便从旁横空杀出一只宽大的手掌,径直挡在了她面前。 “唐突冒犯到您了,请见谅。”之前的那道声音已从她身后来到了旁侧,十分有礼却也不会显得过分谦卑地说道,“不过您还是不要触碰这些乐器为好,要说理由的话……它们应该是某位宫廷乐师的劳动成果吧,万一意外破坏了这神奇的自动演奏,我们不就无法一同欣赏此时奏响的美妙乐曲了么?” 谁要和你一起欣赏乐曲了啊!洛兰妮雅被打断了尝试,有些不太高兴地环抱起双臂,后退两步开始打量这个贸然向自己搭讪的家伙。 出乎意料的,这道悠扬男声的主人是位相貌俊秀、身材高挑的青年宾客。对方身着黑红二色为主的贵气礼服,多处细节却显露出他并不拘于繁文缛节的性格——没有扣至最上那枚纽扣的里衬、有些歪斜的胸针、被解开的左袖袖口、从上衣马甲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玫瑰色手帕…… 最后,洛兰妮雅让目光从下到上地扫过这人,将终点定格于他那一头有些凌乱的暗红中长发上。 总觉得……这是她至今都没有接触过的那类人,但具体是哪类人,她便答不上来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回应他,转身就走或许才是明智之举。 但即便她的沉默时长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不欢迎的态度,青年宾客似乎依旧一无所觉,顾自抬高了手中盛着少许酒水的高脚杯,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差点忘了,还没有向您介绍我自己,一定是因为我忍不住沉醉于您周身的神秘气质,一不小心就有些忘我了……美丽的夫人啊,请原谅我这一时的失态吧,这杯酒,将致敬您的仁慈。” 洛兰妮雅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青年摆出优美的姿态,仰头饮尽杯中的暗色酒液。而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还在放下酒杯的时候相当刻意地眨了眨左眼,似乎是在表达“我发现您在看我了喔”。 怎么说呢,就……还挺俏皮的?洛兰妮雅表情古怪地想道。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转身就走。 于是略作思考,洛兰妮雅便对着面前的青年宾客提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要来找我说话呢?” 虽然她其实更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被认成夫人,可总不能张嘴就是一句“喂,你什么眼神能把我当成已婚妇女?变相说我年纪大了是吗?”……这样的话一出口,可不就显得她多在意自己的年龄么!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衰老的第一步就是从在意年龄开始。洛兰妮雅决定捂好自己心中真正对他不满的原因,把话题迂回到他的来意上。 毕竟她也闲逛了有段时间了,洛斯里克明明保证过,只要她“新身份”的装扮还在,就不会有人来主动打扰她……那现在她面前,执拗地试图搭讪的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啊,原来您是在意这个。”有着俊秀五官的青年宾客理解地点点头,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实不相瞒,我对贵国的习俗虽有一些了解,但毕竟不是本国人,来访贵国的时间也尚短……或许,我此前确实不该那样贸然向您搭话的,如果因此冲撞到您,那便又是另一桩罪过了。美丽又神秘的夫人啊,我有个大胆的请求,恳请您记住我这名罪人,来自安歌林公国的骑士特里斯坦,我愿倾尽自己的全力,来挽回您因此受到影响的心情!” 洛兰妮雅被这一长串转折突兀的发言干懵了,最后更是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青年单膝跪地,一双金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仿佛已将满腔热情尽数倾倒其中。 但她很快便被对方自报的名号勾起了疑虑。 “骑士,特里斯坦?”洛兰妮雅喃喃着重复这几个发音,只觉得异常熟悉。 这名字,再加上骑士要素……岂不是和前世某知名骑士传说里的人物撞车了么? “您也曾听闻过我这微薄之名吗!”青年察觉到她的反应有异,表现得十分惊喜。 洛兰妮雅连忙摇头:“不,并不是这样,只是觉得似乎有些熟悉,但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只是我记错了。” “那还真是遗憾。”特里斯坦微微叹气,忧伤得不似作伪,不过很快他便又振作起来,执意追问道,“但如此一来,若您对我感到似曾相识,而我却对美丽的您一无所知,就未免太错失与您的知音之遇了。可否,请您亲口告知我,您那优美动听的芳名呢?” 一旁的加拉赫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展开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不由在心底感叹起人类男性求偶时格外伶俐的口才。不过……他有些迷惑地注视着这位自称骑士的青年,忍不住藏进少女的裙摆阴影中,努力抽动起鼻子试图辨别此人的味道。 他……是不是曾经在战场上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洛兰妮雅此时自然是无暇关注自己那只小宠物正竭力降低存在感的藏匿举动。 被询问名字,简直就是最让她苦恼的难题,这么一身装扮的自己要是敢说出第一王女的名字,恐怕今晚都要不得安生……可,要临时编个假名吗?就以她那起名困难的水平?虽说她那冗长的中间名倒是提供了不少选项,但对于报上前代王女的名字一事,她自觉问心有愧,几乎未加思考便否决了它。 她的犹豫显而易见,特里斯坦虽然有些许遗憾不能得知对方的身份,但体贴女士也很重要,于是很快柔声表示:“若您身有苦衷,我绝无强求之意,还请您不必将我方才的无礼要求放在心上。” 只是这么一来,明明想要拉近和对方的距离,他却还是只能用“美丽的夫人”一词称呼她吗? 这可不行。 特里斯坦有些苦恼地环顾四周,突然灵光一现,将视线在那组自动演奏高雅乐曲的乐器上停留了几秒。 “《迷思》……”他喃喃念出这首乐曲的曲目名,眼眸瞬间变得晶亮。 洛兰妮雅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直觉是和那些乐器相关的内容,便不由好奇地上前一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特里斯坦回过神来,只见这位全身都笼罩在黑色迷雾中的美丽女性向着自己走近了一步,她周身那股淡淡的神秘香味也随之变得更清晰了些,而最能吸引他注目的,自然是那未被黑纱遮盖的半张面容,细腻白皙的肌肤,弧线优美的脸廓,以及一张涂抹着深色唇妆的小巧嘴唇…… 在这一瞬的注视中,他还发现到,这位夫人的唇妆似乎是在之前不小心碰蹭掉了一些,右侧嘴角的部分颜色呈现出浅淡的粉红,在原本深紫黑的唇妆对比下更显露出几分接近少女的稚嫩感。 少许矛盾,但更多的是浑然天成的致命吸引力。 特里斯坦难得在女性面前失神了一瞬。 好在他反应及时,很快接上了她的问题:“没什么,夫人,只不过是想起了这首乐曲的曲名,而后又突然发现,它和您是如此相称,同样的优雅、高贵,同样地带着叫人深省的魅力与神秘……以至于我都想冒昧地将之用作对您的称呼了。” 洛兰妮雅没有注意到他在回复前的短暂走神,努力地回忆着之前听到的那个发音:似乎……不算难听?好歹也是适合用在鉴赏艺术品时的曲目,名字应该不会太差吧。 想到这里,她微微点头:“请便吧,但别再喊我夫人了。” 这个词一旦听多之后,尤其是在没有前缀的时候,总让她觉得这人语气亲呢得像是在叫自己的夫人…… 可恶,她还是清清白白的单身人士好不好!和他夫人有半毛钱关系吗! 特里斯坦闻言,脸上反倒流露出几分惊喜。 “没问题!一切都听您的安排!其实我刚才想了想,也觉得比起‘迷思夫人’这个叫法,似乎还是‘迷思女士’的发音听上去更加优美一些……您的审美果然和我非常合拍!” 洛兰妮雅再次被夸懵,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青年骑士的举动了。 她只能微微瞪大双眸,眼睁睁看着他动作自然地执起她包裹在薄纱黑手套里的右手,最后低头在指尖印下温热的一吻。 “今夜,骑士特里斯坦将为您效命……我的迷思女士。” 第18章失忆谜思 今夜……效命? 洛兰妮雅也不想脸红的,可这句话的用词实在是由不得她不想歪,薄薄的脸皮底下就像是有把火在烧。 只是初次见面的问候而已,真的有必要说到这个份上吗? 但正对她行着吻手礼的青年骑士完全是一副真挚而自然的表情,丝毫不见半点尴尬和迟疑,仿佛只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为了不暴露自己对社交礼节几乎一无所知的灾难性事实,洛兰妮雅也只好微微点头,假装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起身之后,特里斯坦像是已经为这一刻等待了许久,语调略微变得昂扬起来:“实不相瞒,虽然此身作为骑士,理应该向您献上武勇与胜利的英姿,才称得上尽职,才配得上您今夜慷慨赠予我的悸动与灵感。只可惜身处异国的晚宴,舞剑弄枪未免太过不解风情,而我也绝非那类只通晓蛮勇武力的粗俗之人……在此,迷思女士,我有个自认为不错的提案,不知您可有兴趣一听?” “提案?”洛兰妮雅眨眨眼,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串长长的谜语绕晕。 “其实,我对音律一事也算略懂一二。”特里斯坦这么说着,抬高并未佩戴手套的左手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几道光线的交错变化,洛兰妮雅只觉得自己一眨眼,青年骑士的臂弯之间就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张形若马蹄的木质弦乐琴,优美柔和的弧形空缺间,共有二十余根琴弦排列其上,银丝般的弦身隐隐反射着来自周围壁灯的光线。 “只是一些用来维持骑士风度的小把戏,希望没有吓到您。”见她惊讶,特里斯坦笑着拨动了几根琴弦,让一小段优美清脆的旋律从琴身流淌而出,“也多亏了贵国王宫的那座传奇魔法阵,免去了对随身物品的检查,否则,这位陪伴了我多年的伙伴还未必能来到这里,更别提与您相见了。” “这、这是……”洛兰妮雅又是惊讶,又是喜悦,差点脱口而出里拉琴的名字。 好在她还算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知道不能随意用前世的常识代入现在,而对方也很乐意为她解惑。 “这是莱雅琴,可爱的女士。”特里斯坦感觉得出,她对乐器的喜爱毋庸置疑,那热情的注视即便是隔着夜色般的黑色纱罩,也完全无法阻挡。 认知到这一点之后,他胸腔内的情绪似乎也被其感染、带动,燃起一阵隐约的灼热。 特里斯坦微微一笑,闭目倾听了一会耳畔的《迷思》,将手指搭上琴弦。 随着乐曲的旋律来到下一小节,根根修长的手指动了,它们在银线间呈现出优美而灵活的舞姿,宛如于月色下翩飞的夜蝶,配合着如月下清溪般流淌的《迷思》乐谱,演绎了一曲独属于莱雅琴的清婉与悠远。 曲毕暂歇,他在她十分配合的掌声中微一欠身:“承蒙谬赞了。” “说是略懂一二,你还真谦虚。”在欣赏音乐一事上,洛兰妮雅还是辩得清楚演奏者水平的。即便身处不同的世界,人们的审美总是相通的,方才那阵段富有技巧的旋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弹得出来的。 “谦逊是骑士应有的美德。”特里斯坦轻拨琴弦,而后向眼前这位漆黑的迷思女士投去温和的注视,“那么您呢,女士,请原谅我先前的失礼,但您的确对乐器怀抱有热爱,您或许会想近距离接触一下,我的这位好伙伴?” 洛兰妮雅认真思考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好伙伴”是指那张莱雅琴。 “可以吗?不担心我会弄坏它吗?”洛兰妮雅这下是真的有些跃跃欲试了。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碰过这些动听又娇贵的小可爱了,别说什么重操旧业、捡起作曲谱曲的老本行,单凭现在手臂虚软无力的自己,就连要完整演奏几节练习曲目估计都难,如今突然得到机会,似乎还冒出了一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告诉自己别太激动,说不定异世界的弦乐器手感会很不同呢?若是真有机会上手试一试,能不出丑就算成功了吧。 “当然了,何故忧虑此事?我相信您。”特里斯坦再次抬手抚弦,让指尖淌出一串优美的音符,“听,我的老伙计也同意了呢,它似乎很期待您会有怎样的表现。” 洛兰妮雅抿了抿唇,谨慎地打量着这张被递到面前来的二十一弦琴:“我,恐怕只有献丑程度的水平……请不要过度期待。” 为了递交出自己的乐器,特里斯坦来到了一个离她更近的距离。在发现目光依旧难以穿透黑纱罩饰之后,他忍不住盯着那下半张极为精致的脸,想象着若是没有遮挡,他将会看到一位怎样的迷思女士。 她还会如此直率地轻抿嘴唇,表现出为难吗?还是会选择露出那些如贝壳般精致的牙齿,回以镇定的笑容呢? 又或者,她会早早觉察到自己有些脱色的唇妆,找个借口离去,再用那成熟的深色妆容掩盖住属于她尚未褪尽的稚气? 或许他该诚实地告诉她,她原本的唇色也很美丽,很衬她的气质。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特里斯坦面露笑容,优雅地抚胸行礼:“只要是您弹奏出来的琴音,我都愿奉之为天籁。请无须在意,这不过是一介骑士应当遵行的美德罢了。” 也就是说,哪怕听到了一通杂音,骑士的美德也会把杂音优化成天籁之音是吗? 即便知道这是社交辞令,也早早做好了可能会失败的心理预防,洛兰妮雅还是有些微妙地被打击到了。 可青年骑士清澈见底的眼神堵死了她回以质疑的最后机会。 这人竟然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洛兰妮雅深呼吸了几次,甚至还用上冥想技巧强迫自己进入专注状态,这才抛开杂念,垂眸看向怀中的乐器。 与她曾经熟知的里拉琴同样,这张莱雅琴并非现代乐器,自然也不像吉他这样,可以通过手指按压琴弦的方式实现升调降调。它的每根弦都对应单独的一个音,演奏时必须轻而快地拨动单根琴弦,不能连续拨弦,否则就会发出不协调的杂音…… 令她感到陌生而又熟悉的乐器常识正在脑海中逐渐复苏,她静静回忆着,对比着,而后摘下了右手的手套,让指尖而非指甲的部位触碰银弦,开始了对二十一根琴弦的试音。 一遍、一遍,又一遍。 洛兰妮雅很有耐心地熟悉着每一个琴音,找寻它们各自的音阶,而特里斯坦便也耐心地守望着,即便看到她如初学者般小心拨弦的动作也神情自然,丝毫不见任何轻视和失望。 终于,洛兰妮雅感觉自己的音感稍微回来了些,于是略做思考,决定挑选记忆中的一首鲁特琴组曲,也就是巴赫BWV995中被称为加沃特舞曲I的那部分。 当然,不是完整演奏,莱雅琴的音域范围毕竟不如鲁特琴,也做不到升降调,但音质接近、风格接近,倒也算个不错的选择。 她指尖一动,弹奏出了第一个音符,大约足足两秒的停顿过后,才接上第二个,第三个,然后便又是数秒的间歇。 这样的表现,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演奏。 可逐渐地,停顿与间歇变得越来越少,这首传世的巴洛克风格古典乐纵使并不完整,也依旧展现了它足以攫取人心的魅力。 演出渐入佳境,聆听者的神情也从开始的欣赏逐渐转为惊叹。 苦于缺音少阶和右手酸痛的困扰,洛兰妮雅大约只演奏了三四分钟,便在一处间奏的旋律前停下,眼神却带着几分怅然而恍惚,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演奏状态中脱离出来。 “这真是,真是……”受到胸腔内侧的情绪催动,特里斯坦忍不住鼓起掌来,“太惊人了!我想过您方才或许只是在自谦,但完全没有料到您谦虚得远超我的想象!看得出来,您先前的表现确实十分生疏,可您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回熟悉感,还为我演奏了一首前所未闻的乐曲……真是……这太出乎意料了……抱歉,我现在有些激动,或许说话也会变得语无伦次,可我真的十分好奇这首曲子的曲名,还有它的创作者……如此优秀的乐曲,不该默默无闻才是……” 洛兰妮雅确信自己神智清醒,可不明原由地就是有些头晕,就连回答时的感觉也轻飘飘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当然,它可是名家之作,传世的经典,怎么会默默无闻呢?你没听过,肯定是你的问题啦……这样吧,我再弹一首,你听完再给评价,好不好?” 说完,她也不等青年骑士回答便又抬起了右臂,方才的酸痛就像是不存在了一样消失无踪。 她感到有些困惑,可这点困惑在想要继续弹奏乐曲的冲动下变得微不足道,于是她摇了摇头,彻底抛开疑惑,让手指追随自己此时无比放松且轻快的大脑,弹奏出一个个欢快而连贯的跳跃音。 特里斯坦愈发惊讶,却又更加欣喜于她展现出的自我,那自我不同于以往他见过的任何一人——这绝非为了提升自己身为贵族淑女的价值、而去苦练习得的高雅才艺,也绝非出于一时爱好、便找来几张广受赞誉的知名曲谱强行记下……而是一种别的什么,他一时有些说不上来。 如今被奏响的第二曲目,同样也是他未曾听闻的乐曲,虽不如前一首的编曲那般精湛绝伦,但却前所未有地契合她的演奏风格。 它的旋律是如此自由、不受拘束,情绪是如此饱满而奔放,通过它,仿佛就能倾听到演奏之人于灵魂深处发出的无声呐喊。 这首不知名的琴曲成为了她的言语、她的歌唱,是只有听众才能觉察到的情绪宣泄。 直到此刻,特里斯坦终于能确信方才产生的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究竟该让他使用怎样的描述了。 那是一种“生来便该如此”的命运感。 毫无疑问,他偶遇的这位迷思女士绝对是音律的天才! 若非如此,若非拥有与生俱来的才能,是无法演奏出如此震撼人心的乐声的! 特里斯坦为这个发现感到难以自持的振奋,要不是乐曲尚未结束,他现在就想过去拉起她的双手,在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印满代表他敬意的吻。 通俗点来讲,他想认真欣赏一番迷思女士的双手……毕竟你想啊,天才的手肯定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吧。 不过至少,现在就该摒弃杂念,沉醉于这段动人心弦的琴音之中好好品鉴。 就在特里斯坦期待着下一小节会出现怎样的旋律主调时,突如其来的变化便造访了乐曲原有的和谐节拍。 刺耳、凌乱的杂音响起,身着黑裙的纤细女性一手紧握着琴身,原本正在演奏的另一只手却颤抖着抬起,最后像是万分痛苦地又捂紧了额角。 特里斯坦反应迅速,箭步上前扶稳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脸上满是担忧。 “女士,出什么情况了?您身体不适吗!是哪里不适,头疼?” “我……”洛兰妮雅只觉得大脑右侧的某处几乎疼得她说不出话来,生理性的泪水让她说话时都带上了一点哭腔,“琴,你收好……我,我不能再继续……” 不能再继续了,绝对不能再继续了。 尽管不明缘由,但她知道……若是继续下去,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 “好,好,您不必勉强自己!”特里斯坦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意外,颔首应下的同时,手上也没闲着。 他先是收好了琴,紧接着便急匆匆地从身上不知哪个口袋里摸出一个又一个像是吊坠和护符模样的东西:“这是驱病的圣物,然后这个是促进伤口自愈的祝福灵符,这边这个是作用于精神上的……” 他飞快地介绍着自己拿出来的这几样东西,然后一股脑全都塞进她的手里,也不管到底对不对症,总之疑似有用的全都用上准没错。 最后也不知到底是哪个圣物或护符起效了,特里斯坦只觉得自己正紧握着的那只手似乎正从冰冷中逐渐回温,因疼痛而产生的微微颤抖也停止住了,显然情况正在转好。 直到确认对方真的脱离了未知病痛的侵袭,他放开扶于她肩上的支撑,略带一丝不舍地垂眸注视着那只被自己五指和掌心彻底包裹住的小手,数秒后才告诫自己不该如此唐突。 “您现在……好些了吗?”特里斯坦关切地问着,同时不忘松手,回到意外发生前的社交距离。 洛兰妮雅茫然地眨眨眼,感觉到自己几乎出了一身细密的冷汗,可方才那阵剧烈的头疼却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彻底消散不见,仿若幻觉。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记忆也开始有些朦胧了。 刚才她真的产生过头痛吗?不是错觉?再之前,她是在做什么来着,为什么回忆里的画面全都像是蒙了一层雾…… “迷思女士?您这是怎么了,我感觉您现在的脸色很差,需要去楼上的休息室里暂时歇憩一会吗?” 耳畔那道优美的男声略带焦急地说着什么。 洛兰妮雅艰难地甩了甩头,发现只要自己不再刻意回忆之前的事,那股异常的朦胧感便逐渐消散,她也很快重新找回了声音。 “不,没什么,可能是太疲劳。休息就不必了,我……”她突然顿住,被一段无故涌进脑海中的记忆打乱了思路。 疲劳……她近两日做过能导致自己疲劳的事,大概就只有昨天后来,和洛斯里克殿下回到藏书馆的三楼,不知道为什么又在那房间里擦边走火的一通胡搞了吧……虽说,确实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擦边行为,可到底也是脱了衣服、被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亲了奶子又摸了小穴…… 洛兰妮雅忍不住因这段充满情色内容的体验感到脸红,但糟糕的是,明明昨天才得到过满足的身体就像是食髓知味了一样被勾起欲求,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您看您,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特里斯坦一眼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表情一转严肃,“还请您好好回想一番,您的头部是否受过外伤?又或是最近出现过失眠、浅眠、多梦的情况?” “没有啊,我很健康……”洛兰妮雅心说这下误会大了,可真相却又糟糕得叫人说不出口,于是回答得愈发没有底气,只想赶紧岔开话题,“总之很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们还是聊回之前……嗯,我们先前聊到什么话题了来着?” 谁知此言一出,对方面色更是凝重了几分,在数秒沉默的打量之后才开口说道:“您对刚才的事……只停留在交谈的印象吗?” “啊,难道我不小心错过了什么?”洛兰妮雅惊讶地反问。 这可不是不小心错过什么的说辞能解释得清的……特里斯坦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可她也确确实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甚至绝口不提方才戛然而止的演奏,也不再和他聊起音乐。 是间歇性的失忆吗? 不,不像,至少应该排除病理性的失忆。毕竟若要强行用某种奇怪的病症来解释这样具有针对性的遗忘,未免过于蹊跷。 他垂下眼眸,放弃了执着的凝视,转而放缓语气:“不,或许不小心错失机会的是我才对,若您不介意,可否提醒一下我,在‘先前的话题’更往前些的时候,我都说过什么?” 这倒是不难回答。青年骑士当时略显昂扬的语气给洛兰妮雅留下了不浅的印象,当然,还有他那弯弯绕绕的拗口逻辑:“你那个时候,好像说……有个提案,然后还问我有没有兴趣。” 得到答案的特里斯坦险些没能控制住震惊的表情。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之后谈论的那些与音乐、乐器和演奏曲目的内容,她全都不记得了?! 绝不正常,这样巧合的失忆背后绝对有…… 特里斯坦的思考突然凝滞于此。 他突兀地回忆起了自己先前曾经观察到的一幕幕细节,它们就像是活了过来,正在脑海内飞速闪现掠过: 她对音乐的热爱,她对乐器抱有的热忱,她生疏地调弦试音的动作,很像是许久没有碰过类似的琴,她演奏过第一首曲目后表现出的迷茫和怅然,以及通过第二首乐曲宣泄出的奔放自由…… 特里斯坦觉得,自己也许拼凑出答案了。 要求严苛的家族长辈,不允许这位天赋卓绝的女士随意投身于她真正的爱好,于是便动用心灵法术,让她遗忘了自己拥有才能一事,甚至是在脑海深处留下禁制,任何有关音乐的记忆都再也无法长久地保存下来……何等恶毒又何等令人心惊的手段! 最起码,能做得到这份上的心灵法术,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开的小把戏。 但若换个角度,宁可动用如此手段,也要限制住这位女士的自由,为的又是什么?莫非是为了让她……接受家族的安排,与另一家贵族联姻吗?这场联姻的价值该有多大,才会需要牺牲这样一位才华惊艳的美丽女士! 再结合她今日这身应是丧服性质的晚礼服裙,不喜被称呼“夫人”的态度……特里斯坦为自己的猜测补上了一个大致不是那么圆满的结局。 但与此同时,他也愈发好奇她神秘面纱下的真实身份。 这位迷思女士会是谁呢? 越是思考这个问题,特里斯坦就越觉得,“迷思”还真是一个与她相称的词。 毕竟你看,迷思一词,在古老的瑟莱斯提语中正是神秘的意思,并且这种古老语言的使用者们,向来也很喜欢用它来指代一个哲学性质的理念,即,认知永远无法抵达的未知。 既是无法认知,也是未解之事。 这是一种超越人类自身认知的概念,借指自身也不知晓那些自己无法认知到的事物——对应这位女士无法认知到她自己的那些记忆,竟是如此戏剧性地一致! 特里斯坦感觉自己就像是亲眼见证了一场奇迹般的邂逅,心灵被前所未有的震撼占据,语言也变得苍白,纵使是歌颂命运的浪漫诗歌也不足以描述出他此时的半分心情! “我、我说错什么话了吗?”见对方久久注视着她都不回话,洛兰妮雅有些不解,下意识低头检查是不是自己身上哪里出现了问题。 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了自己遍布红痕的右手指尖,可疑虑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便转而关注起了左手手心中捏着的一枚枚护符、吊坠。 “这些似乎都是你的东西吧?谢谢,我想我已经用不到它们了,你还是赶快收好吧。” 特里斯坦蓦地回神,收起心中翻滚不已的复杂情绪,而后微微摇头,对着她露出迄今为止最为优雅温柔的笑。 “不,我认为这些圣物和护身符,对如今的您来说更为有用一些,还请不要推辞,至少在今晚,请您就拿着它们吧。若您执意要物归原主,我希望那是在晚宴结束之后的某天,好吗?” 第19章受瞩目的爱宠 “刚才真的只是意外,我平时身体很好的,从来不会莫名其妙的头疼头晕……” 洛兰妮雅的推辞水平到底还是敌不过对方坚定又决然的态度,最终,她也只好把这些一看就很贵重的小巧物件收入贴身的口袋。 “那,今晚过后,我会想办法把它们都还给你的。”洛兰妮雅说完,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这样一借一还的拉扯中,交流的机会不就多了么,见面的机会不就有了么! 社交场,果然是她完全不了解的可怕领域…… 但面前这位风度十足的骑士先生却只是笑着又摇摇头:“若您有心,我自然是不反对这么安排的。可如若您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更愿意把这些圣物和护符留给有需要的您。相信即便没有约定再见之日,未来的某天我们或许也能在命运的指引下重逢吧。” “啊哈哈……或许吧。”洛兰妮雅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尴尬得连她自己都快有些受不了了。 于是才刚说完,她便匆匆想要找个不那么尴尬的话题:“所、所以,刚才提到的那个提案的事……你是想聊什么呢?” “那个提案,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洛兰妮雅:…… 感觉怎么似乎更尴尬了。 “那,嗯……”她转动着眼珠,努力尝试寻找能缓解气氛的内容,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了——虽然,付出的代价是…… “等等,我家小宠物去哪了?”洛兰妮雅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先前一直牵着的狗绳不见了,另一头拴着的小狗崽更是完全没了踪影,顿时惊得顾不上找话题了,“骑士先生,你刚刚有注意到我身边的那只小奶狗吗?大概比手掌大一些,毛色是漂亮的金色……” “您不必这么客气的,完全可以直接用名字来称呼我。”特里斯坦先是纠正了她,随后才揣起下巴思索起来,“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就在您刚刚走近那组自动乐器的时候,我还看到一只金色毛皮的小动物跟在您身边,但之后和您聊……聊到提案,再到后来您身体突发不适,我都没见到它了。” 这么说来,是在那段时间内自己跑丢的? 洛兰妮雅大为不解,完全搞不明白这只到哪都要黏着自己的小东西,怎么突然一反常态地自己跑走了? “看来您遇到了一些麻烦。”特里斯坦看出了她的为难,分外主动地上前请缨,“那么此刻,我将为您分忧。还请麻烦告知我,您那爱宠的名称和具体特征,哪怕要跑遍整座王宫,我也定不辱使命,会将它完完好好地带回您身边!”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洛兰妮雅无奈地点点头,正要开口描述小狗崽的模样,却意外地听到一声熟悉的呜呜叫嚷从拐角另一侧的走廊边传来。 二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只拖着长长红绳的小奶狗从墙角后方探出小小的脑袋,正眯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困极了的样子。 努力演戏装困的加拉赫:好了别找了,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别再关注我了可以吗? 洛兰妮雅可听不到她小宠物内心的牢骚,见它主动出现,立刻就小跑上前将它软软的小身子抱进了怀中:“小家伙,你跑哪去了!差点吓坏我知道吗!以后不许随便乱跑了!” 加拉赫继续假装出犯困的样子,眯起眼睛在这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中舔舔前爪,然后换成了一个更舒服的躺姿。 开玩笑,他还不想死呢,怎么敢离她太远?要不是因为和这个自称骑士的家伙有过节…… 正腹诽着,加拉赫眯成缝的视野里出现了那个暗红头发的骑士,然后感到身上被一阵打量。 片刻后,骑士用略显讶异的语气,说出了让加拉赫心中咯噔一跳的恐怖发言:“您的这只宠物……看上去,好像带了些不一般的血统啊。迷思女士,能冒昧问您一句吗,您是如何得到它的?” 首席阁下送的……但直接这么回答,她的身份可就捂不住了。洛兰妮雅想了想,答道:“我的魔法老师送给我的礼物,应该是什么特别的品种吧?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去问老师本人,他就有事出远门去了,所以,刚刚你提到的血统是指什么?” 加拉赫大气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骑士伸出了手,抬起手指,轻柔却又完全不容他反抗地掰开他的眼皮,然后垂眸看了看他的眼珠。 “果然……”他听到骑士叹了口气,那只完全足以碾碎他的大手也被抽离远去,“如果我没认错,您养在身边的这只小动物,应该是条带了些变异血统的斯卡利特雪原狼。” 啊?加拉赫与他名义上的主人同时发出了表示疑问的声音。 “斯卡利特雪原狼?你是说,这只小家伙吗?”洛兰妮雅眨眨眼,看看浑身金色软毛的小“狗崽”,又看看特里斯坦,“先不说别的,金色的雪原狼……真的能适应雪原上的生活吗?” “通常情况而言,它不能。”特里斯坦给出解释,“您或许有所不知,普通的犬类动物在出生的前十个星次内,为保护眼珠虹膜,眼睛会呈现出蓝膜的颜色,长大之后才会褪去。但只有我方才提到的这种雪原狼,天生便会显出原本的瞳色,并且耳尖长有三簇火焰形状的毛……您看,您的宠物是不是完全符合了这些特征?” 洛兰妮雅头一次仔细观察起小家伙耳尖形状奇特的聪明毛,心中惊讶不已:“真的哎,还真是火焰形状的!” 而加拉赫听到她的这声感叹,则是差点被刺激得背过气去:这人类女性,明明都和他亲密接触这么多天了,怎么连这么重要、这么显眼的耳朵毛都没注意过!亏得她还天天摸他的脑袋和耳朵,她那双眼睛难道是摆设吗?! 特里斯坦虽然感觉有些隐约的不对劲,雪原狼作为斯卡利特雪原上的群居生物,往往都是一身银白色的皮毛和冰蓝色的眼睛,金眼金毛的个体绝对是少之又少的存在,更何况斯卡利特那边的兽人种里,也有只少见的金狼……不过想到兽人和半兽并不具备变成野兽的能力,各大德鲁伊结社也都对那片苦寒之地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特里斯坦也就放下了心中毫无来由的担忧。 “但说是雪原狼,这小家伙长得也太像狗了吧,我一直以为……”洛兰妮雅只抱了一会,就觉得手臂酸得有些抱不动小宠物了,于是干脆左右张望,想找个侍者来把它带去玛琪、玛拉那边。 这可使不得!加拉赫见状,也顾不上装困了,立马跳出温香软玉的怀抱,还在王女的脚边很是精神地转着绕了几圈。 “呜嗷!” “现在倒是不困了?”洛兰妮雅笑着蹲下点了点他湿漉漉的鼻子,也没给小小的幼狼调皮反击的机会,便又重新站起身,“既然休息够了,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吧,总在这里待着也不好。” 说着,她转身看向青年骑士:“感谢你之前出手相助,我会记住先生今天的善举,日后若有机会再见,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见她一副要向自己辞行的模样,特里斯坦先是有些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和她产生交集的“起因”,也就是那些被施了法术的乐器,虽然它们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演奏着乐曲,可她自身忘记了“后续”,也忘记了他们交流音乐时发生过的一切。现在既然已经没有了继续交谈下去的气氛,那么要提出告辞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他根本就不想让她离开!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深入探讨先前那首美妙得令人心醉的琴曲,更别提揭开她身上的谜团了! 特里斯坦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地打断了她尚未说完的道别:“迷思女士,您接下来的安排中,可否允许我在旁同行?” “可,可我没有什么安排啊……”洛兰妮雅被他上前一步的动作搞得有些迷糊:先前说有个什么提案的是他,临时改变主意说提案不重要了的也是他,虽说这位骑士先生是个好人没错,但他这么殷勤地要贴上来……是几个意思? 总不能是她这身黑乎乎的打扮很吸引他?可她甚至都没露脸啊! 谁知听她说完没有安排,眼前的俊美骑士立刻表示他是音乐爱好者,平时也有自己作曲弹奏的兴趣,要是她愿意的话,不如跟随他一同前往楼上找个安静的房间,然后可以二人合力将他此时产生的强烈灵感创作成一首全新的曲子。 “看不出来,作为骑士,你竟然也会作曲?”洛兰妮雅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则是好奇与兴致,当即点头赞同了这一提议。 “只是一点兴趣使然的业余爱好。”特里斯坦谦虚地说着,伸手为她引路,“这边请,女士,上楼的阶梯被安排在这条走廊的另一头了,我们需要穿过几条画廊才能找到它。” 有人带路,洛兰妮雅也乐得轻松,牵着小宠物边走边看墙上展示出来的油画,不时接上骑士抛出的话题聊两句自己的看法,逐渐开始觉得这晚宴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当一行三人来到两条画廊的交接地,洛兰妮雅注意到这里正是她上楼经过的一处转角,因楼梯的结构设计问题,站在靠右一侧走廊上的人能够看见楼下一楼自助用餐区的情形,而从楼下往上看去的视线却会被镂空雕花设计的栏杆扶手挡住。 为什么要刻意提及这一点呢? 原因很简单,本就在这附近的宾客当然不用多说,就连仅仅只是路过此处的洛兰妮雅一行都听到了从楼下传来一声又一声异常的喧闹。 她有些好奇又觉得疑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被布置得那般庄重大气的餐厅里是如何能传出多位男性朗声哄笑的动静来的。 想起洛斯里克的提醒,洛兰妮雅决定要远离那条已经有了零散看客的走廊,不去围观看楼下的热闹。 可她没料到,从来都是听话又乖巧的小狗崽……哦不,现在应该叫它小狼崽了。小家伙突然发出呜呜的叫声,撒腿就要往楼下跑去,若不是洛兰妮雅及时回神,在身旁骑士的帮助下重新把它拽回来,这小东西估计都该溜没影了。 特里斯坦低头看了看焦急地在主人脚边打转的金色幼狼,不由抬眸望向那条能够观望楼下情况的走廊:“您的雪原狼幼崽似乎很在意那边的情况,不如我们就过去看看,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洛兰妮雅有些纠结,既想凑凑热闹满足好奇心,又怕会给自己惹事上身, “您也是好奇的,不是么。”特里斯坦微微笑着,挺身上前替她挡住了周围宾客的目光,“那就不必在意其他,我会为您拦下所有麻烦。” 洛兰妮雅有些脸红,好在有头纱遮挡住大半,能让她以还算从容的态度点头应允,看上去不那么局促。 于是她挑选了一处没什么围观看客选择的栏杆,拖拽着不情不愿的小宠物,与可靠的骑士先生一起走了过去。 向下望去的第一眼,洛兰妮雅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围成一圈的人墙上。那应当是一个由十余二十个年轻贵族形成的人群,个个穿得光鲜亮丽,但身上那些过犹不及的装饰和嗜好品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恭维,尽显虚荣浮夸。 此时,这群纨绔贵族们正朝着被人墙围住的中心发出哄笑,不时可以听到零星飘来的几句污言秽语,让楼上旁观的十来位宾客都露出皱眉、嫌恶的表情。 可惜,以洛兰妮雅的身高,哪怕她已经在努力踮起穿着高跟鞋的双脚了,要想看清那人墙中心的东西还是有些困难。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目光转到身旁暗红发色的骑士先生脸上:“特里斯坦……” 特里斯坦在被叫到名字之前,正有些怔怔地看着被人墙团团围住的中心区域,惊讶、了然、厌憎等等神情一闪而过。 “您……”他转头,对上了那张快要从头纱底下满出好奇心的纯真小脸,斟酌着道,“或许,那等丑恶的景象您看不到才是最好的……” 但他的话音还未落地,楼下的嘈杂声响蓦地轻了下去,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年轻男声从被簇拥着的人群中走出,朗声向着四周说道:“各位,请静一静,静一静。我了解到大家的态度了,看来诸位,对我们卢比埃家族最新培育出来的奶牛宠物都很有热情啊!既然如此,我这个做朋友的也不能太吝啬是不是?来,大家往后退几步,给我们的小母牛腾出点空间来,这样也方便之后的‘展示环节’啊。” 随着那群纨绔贵族发出配合的欢呼,掌声响起,人墙向后退去,让中央那个被团团围住的身影也得以被更多双眼睛看清原貌。 正在努力踮脚的洛兰妮雅也在这一瞬间瞪大了眼。 那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和雪白皮肤的女性,她四肢着地,几乎衣不蔽体,仅仅只由三片巴掌大的半透明布料覆盖住隐私部位,而那对硕大的乳房就像灌满了水的水球一样向下坠着,不时摇晃出一片诱人的乳波。 可与人类女性不同的是,这名女性的头上生长着像是牛一样的两根犄角和耳朵,后腰往下自尾椎处延伸出覆满细密绒毛的短尾,正以一个欢快的频率左右摇晃着、拍打那两瓣几乎完全赤裸的臀肉,而最下方,本应是双脚的部位,则被两只关节弯曲的细长牛蹄取代,脆弱得像是根本就不具备直立行走的能力。 这好像是一只“兽人”,洛兰妮雅知道他们,还是因为她过去在魔法课上听首席阁下讲过一段简短的介绍。 但短暂的激动过后,她很快回想起那段介绍中提到,更为正统的兽人往往更接近野兽,比如长着真正牛头的蛮牛兽人,洛兰妮雅当时曾在心中把他们戏称为牛头人。但如这类兽化特征仅剩角、耳朵、尾巴还有双脚的,属于低比例兽化,像这样的兽化人型生物通常不被那些血统纯正的兽人承认为同类。 他们半人半兽,既得不到兽人血亲的承认,也被人类世界唾弃,因而得到“半兽”的蔑称。 想到这,洛兰妮雅抬头看向身边的骑士,压低声音:“特里斯坦,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生物,但……她应该是只半兽对吧?” “您说得没错,那的确应该是半兽。”特里斯坦注意到了她对那只半兽的代称是指代女性的“她”,而非王国贵族常用的“它”,回望向她的眼神不禁愈发柔和,“若您从未见过这种生物,说明您和您的家族都十分高尚,不以奴役半兽为荣,不靠欺压半兽取乐。之前认为您不适合看到楼下的场景,也是出于我自身……打心底里鄙夷着这群年轻人的傲慢行径。然而很遗憾,此地并非我安歌林公国,我不能当场拔出剑来让他们停止对那半兽的折磨,赫里斯王国的律法不允许我这么做,却残忍地允许着这样的事公然出现在如此正式的晚宴之上……” 洛兰妮雅听着他语带痛恨和遗憾的叹息,忍不住在心底为她的家族辩解一句:王族可从来就不高尚,不奴役半兽完全是因为觉得它们低贱吧,毕竟她那父王看谁都觉得低贱,就连对着科尔温亲王也从不客气,时常要骂几句难听的话。 不论楼上的看客们作何反应,楼下那群参与其中的年轻纨绔都不受影响,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自告奋勇表示要参与那位卢比埃小少爷的“爱宠展示环节”。 “大家看好了哦,这只小母牛刚刚新产出的奶,就在这个杯子里。”得到众人的目光催促,小卢比埃举高了手中的大号高脚杯,让里面那些乳白色的液体在杯壁内不住地摇晃,“有谁想来喝一口的吗?喔,约翰尼,别躲了,我看到你了,来,过来点,你不是早前就问过我家牧场里的新一批奶牛何时能开始拍卖吗?今天倒也正巧,不想来尝尝看么,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一个身材矮胖的年轻人被周围的友人推进了人墙中央,面带兴奋地跑向小卢比埃。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会把这好差事留给我的,不枉我昨天在金榭香氛厅里帮你……” “行了,你少说点!”小卢比埃连忙打断他水平欠佳的寒暄,将装着“牛奶”的高脚杯塞到矮胖年轻人的圆润胖手里,“来吧来吧,你这好运的家伙,今天我可是把新一批里最漂亮的小母牛丽丽给大伙带来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二人有来有回地商业互吹了几句,矮胖年轻人便迫不及待地举高杯子,仰头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杯中的奶浆。几口喝完之后,他还煞有介事地砸吧着嘴,点评了几句。 接着,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旁边又有人出声起哄,说要矮胖年轻人直接对着地上那头小母牛的奶头吸,看看自己吸出来的奶和被小卢比埃挤出来的奶有什么区别。 而当场上再度加入新的参与者,那位半兽女性的两边乳房都已经被两个不同的男人牢牢占据,这下分不到牛奶的人不乐意了,圆滑的小卢比埃便又恰到好处地出现,提议他可以去肏她空着的小穴。 “要是被肏得爽了,她分泌出的奶水味道会变得不一样哦!” 随着这句仿佛明示可以肆意妄为的发言一出,楼下的闹剧彻底变成了淫乱不堪的混战。 早在见到雌性半兽被人类们捏着乳房挤奶的时候,加拉赫就已经从焦躁的怒意中清醒过来了。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别说帮忙拯救同胞了,就算冲下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但唯独有一件事,是现在的他也能做到的。 坚定了想法之后,加拉赫在二楼的护栏边缘趴下,而后探出小小的脑袋,朝着下方张开嘴,发出低沉的吼声。 这是只有身怀兽血的生物才能听到的独特频率,虽然不能像语音那样传递清晰明确的消息,但优势在于隐蔽,且能够沟通同胞彼此间的情绪,乃至思想。 通过它,加拉赫想要试着去安抚那只惨遭人类毒害的雌性半兽,希望她能意识到有同胞在场,今后未必没有希望逃离出这种被人肆意凌辱的命运。 然而,作为本能铭刻于兽血中的交流方法,如今却失效了。 弱小的雌性半兽甚至没往楼上投来过半个眼神,口中喃喃念叨着的语言也是人类王国的通用语。 她在说,丽丽没有想过要逃,丽丽是主人最优秀最漂亮的小母牛,生来就是要为主人生下长着牛蹄子的混血小贱种的,然后再用本来应该喂给宝宝的乳汁献给主人……同、胞?同胞是什么,是那些在牧场里和丽丽一起长大、一起学习怎么侍奉主人的其他母牛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丽丽不需要同胞,丽丽这辈子只要主人就足够了…… 加拉赫头一次懊恼自己的听觉怎么那么灵敏,连这种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不管了!自甘堕落的半兽,就让她和那群令人作呕的人类男性们待一块吧! 加拉赫气乎乎地转头想要回到王女主人身边,结果一看这边的情况,顿时又是一阵傻眼。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只是悄悄跑开一小会、做了点自己的事,他的王女主人身上就飘出了那股发情时特有的美妙香气,而且她整个人都被那个骑士抱进怀里了?! 第20章贞操危机? 洛兰妮雅也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关注楼下那场荒唐的闹剧了。 可自打看到那只女性半兽被扯去布条、变得赤身裸体的画面之后,有些情况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种身体发热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近两日,每当她翻找水晶球内储存的影像资料时,经常就能翻到前人保存下来的一些情色留影,诸如什么《女王调教秘史》、《淫乱王姐观察日记》的,光是标题就能让她看得叹为观止、腿软腰酸。 可私下是私下,现在是现在,就算身体不争气、看不了多久小黄片就忍不住想要……但倒是看看场合啊!现在这么大庭广众的,一副气喘不已、小穴淫水泛滥成灾的样子是想给谁看呢! 洛兰妮雅在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两句,可还是没用,生理反应就像是运行于另一个大脑的铁律,压根不会因为她的个人意愿而改变半点。 迈不开步,走不了路,眼睛也无意识地盯着楼下闹剧发生的地方,精神就像是凝固于僵硬却暗燃欲火的躯体中,难以做出任何肢体反应。 但理智告诉洛兰妮雅,站在她身旁的那位骑士先生,从说完刚才那段无奈的话语之后就没再关注过楼下,那双呈现金绿色泽的眼眸正注视着她,仿佛一名沉默而忠诚的守望者,为她挡去来自周围其他宾客似有似无的非议目光, 早在闹剧开始往淫戏转变的最初,附近看热闹的女性宾客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那几位无不是打扮成熟靓丽的贵妇人,身边陪同之人也多是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富婆与小白脸的标准组合。 虽然在旁人眼中,神秘的黑裙女士这边似乎也是同样的组合,但一来她穿着象征服丧的纯黑礼服裙,头上还戴有黑色馥郁兰的花饰——这代表着这位夫人刚刚丧偶不久,正在为亡夫的离去而哀悼守灵,根据王国传统习俗,她在社交场合拥有“静默权”,外人不该随意打扰;二来,那个红黑礼服的异国青年看着眼生,气度却是相当不凡,要把他当成是拜倒于黑裙女士魅力之下的裙底之臣,似乎也有些难以想象。 而这样一对特殊的组合,此时正低声谈论着的话题也是寻常贵妇与情人之间完全不会提及的内容。 “为什么他们会允许有人带着这样的……参加宴会?”洛兰妮雅听到自己用飘忽的声音问着。 “或许是因为律法规定吧,半兽在贵国……不被视作独立的智慧个体,因而不像人类这样享有自由民的权利。民间也许还好,但到了上流阶层,半兽多数时候就只能以奴隶、宠物的定位出现在人们眼中了。”特里斯坦的回答听起来有些低沉。 而作为在入场时被接待特意提醒过的贵客,洛兰妮雅几乎是瞬间想起了曾经困扰过她的疑点:“难怪之前说有客人会带大型宠物进入宴会厅,他们还强调表示它们很温驯,不会伤人……” 现在想来,是误以为在说大体型猫狗的自己太天真了。 特里斯坦也微微点头,哀叹调般优美而伤感的嗓音发出一声叹息。 “想来,在那些人的眼中,这种事已经成为一种理所当然了吧。但事实是,如您这般清高贵丽的女士,其实根本就没有听过这等污秽下作的勾当,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卢比埃家族吧?” 洛兰妮雅当然没听说过这个陌生的姓氏,可她现在全部精力几乎都用在了夹紧双腿和努力站稳上,只能轻嗯一声作为表态。 “前来赴宴前,我斗胆向人打听过本次的宾客名单,虽然没打听到多少高位贵族的消息,但对于子爵及以下的客人们,我自问尚且有几分大致的了解,而卢比埃子爵正是其中之一……” 特里斯坦简单陈述了一番他所探听到的、有关卢比埃子爵发家历史。 据说在大约一百五十余年前,当时的卢比埃还仅仅只是一个略有名声的富商家族而已。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卢比埃所经营的商会开始主攻奴隶贸易,他们的产业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抓捕、贩卖奴隶,而是更进一步,建立起大规模的奴隶培育牧场,创新地面向贵族阶层推出了奴隶定制的服务。 这桩新鲜又有趣的生意很快就受到了许多王国贵族的热情照拂,于是卢比埃家族又投入重金,购买了男爵爵位,开始正式步入王都的贵族阶层。 而百余年的精心经营过去,卢比埃家族成功赶在老男爵去世前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新地位——能够世袭的子爵爵位。 “很难想象,这支新贵的家族竟然只用不到两百年时间,就攀升至了平民十几代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度……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足以说明了他们买卖奴隶的财富获利之多、人情获益之广。” 特里斯坦做完最后的总结,正想再补充几句看法,却是终于发现了她隐忍至今的异常。 “迷思女士,您看起来真的不太好……”见她紧握着栏杆,指关节用力得都有些发白了,而身体还像是站立不稳地颤抖着,特里斯坦几乎未经思考,径直弯腰扶住了她的后背。 这一触碰,他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您的体温变高了,全身都在发抖……果然还是受到刚才那时的影响了,您现在需要休息,立刻休息!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我现在要将您抱上楼了。” “等……”洛兰妮雅根本来不及拒绝,话音才刚出口就被滑落至腰间的结实手臂整个人抱起,再一眨眼,自己已经到了人家怀里,而她依旧直视着前方的呆傻视野中,出现了一只同样瞪圆了眼睛的金色狼崽。 特里斯坦停顿了一瞬,发觉空气中那股逐渐清晰的奇异甜香在抱起她的这一刻,几乎浓郁到了顶峰,但细闻之下,却又觉得气味柔和清丽,让人产生不了半点反感。 他下意识轻嗅了几下笼罩于鼻尖的这股香味。 正与怀中这具柔软娇躯紧密贴合的部位,像是被她身上的热意传染了一样,也逐渐开始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特里斯坦遏制住脑海中出现的暧昧浮想,低头看向怀中那半张娇俏诱人的容颜,又望了望正低吠着向主人跑来的幼狼。 “请您抱紧我,我们现在出发……不必担心您的小宠物,它会跟上来的。” 说完,他便横抱着已经看傻了的洛兰妮雅,大步向前地离开了这片走廊,直奔三楼提供给客人的休息室而去。 洛兰妮雅本能地圈住了这位骑士的肩膀和脖颈,呆呆扭头看向他身后正飞速倒退远离的油画和走廊,小小的金狼迈着它短得可怜的小短腿紧随其后夺命狂奔。 在走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时,她的视线被楼梯间前的那副巨型油画吸引了数秒——画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生物头角狰狞,灿若烈火的双眼威严而暴怒,如蛇般的竖瞳泛出冰冷与残酷。 她视线下移,想看看油画的标题是不是叫做《巨龙》或者类似的名字,但却意外地与一个戴着头盔的人四目相对了一瞬。 没错,尽管对方戴着头盔,但洛兰妮雅就是直觉地感到她和那人短暂对视过一瞬。 下一秒,那个看不到面容的奇怪宾客便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并非对方主动离开,而是她被特里斯坦抱着来到了装潢精美的三楼,在侍者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尚未有客人使用的休息室。 洛兰妮雅感觉到自己被轻柔地平放在一张格外柔软的大床上,耳边传来青年格外温柔的声音:“请您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我需要借用一下这里的浴室,嗯,理由、理由是……对了,之前说过的,我有些作曲的灵感,需要通过沐浴静下心来,转换成创作的心情……好的,就是这样没错,您可以先休息一会,待身体恢复了,我们再谈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嗓音听起来好像也有些沙哑,是累了吗? 洛兰妮雅说不上来理由,只觉得自己现在昏昏沉沉的,先前煎熬着身体的欲火在刚才那段与异性近距离接触的催化作用下,已然变成某种侵蚀神智的毒素,正在化解她反抗和行动的力量,让她只想就这么顺从地卧在床上,等待着有谁来解开衣裙,将她…… “嗷呜呜!”加拉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她伸手似要解开衣领地动作。 不可以啊!再这样睡下去的话,会被那个骑士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地欺负的!加拉赫奋力跳上床铺,不断舔着少女的脸颊发出警示声,希望她能清醒一点,不要连累他被那个恶毒的魔契搞丢了小命。 大概是因为半张脸上逐渐糊满了湿漉漉的口水,洛兰妮雅被一股莫名的凉意惊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家伙……?”她晃晃脑袋,颇为迷惑地看着小狼崽摇摇晃晃地走向床头,对着一旁的精致木柜发出低吼。 洛兰妮雅没多想,径直过去打开柜门,随即便被里面满满一柜子的情趣用品给惊呆了——各种尺寸的假阴茎和肛塞就不用提了,鞭子、绳索、蜡烛,甚至是奇形怪状的穿戴道具都一应俱全! 她呆呆地看看柜内规模庞大的情趣用品堆,又转头看看嗷嗷吼叫的小狼崽,莫名从对方眼中读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看到这些东西你竟然还不跑?还留在这里是想等屁股开花吗? 清醒一点之后,再回忆起那位骑士先生进房间就借口跑去洗澡的行为,洛兰妮雅也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她小心翼翼地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走出这间极大概率会成为炮房核心的卧室,来到套间外侧的起居室。 四下无人,安静得只剩下从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 事情似乎完美符合她预想的那种糟糕情况…… 还不打算就此失去贞操的洛兰妮雅当机立断,哆嗦着手掏出口袋里那堆杂七杂八的护符往沙发上一放,跟着门外鬼鬼祟祟带路的小宠物直接开溜。 一想到自己差点迷迷糊糊地被刚见面的男人骗上床,洛兰妮雅就气不打一处来,脚下飞奔不停,几乎是以逃命似的速度冲下了三楼。 二楼楼梯间的那幅巨型油画前,她再次见到了那个戴着头盔的怪人。那人似乎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欣赏画中气势磅礴的巨龙,只在她路过时转头瞥过来了一眼。 洛兰妮雅没心思和这位装扮怪异的宾客打招呼,头也不回地跟上前方的小狼崽,很快就跑没了影。 片刻后。 被视作“头盔怪人”的少年无声望向已然空无一人的走廊,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番。 从他们上楼,再到这位女性独自下楼,中间有超过十分钟的时长吗? 是特里斯坦爵士的实力只能止步于此,还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或许,我刚才就该跟上去问清楚的……” 他喃喃自语着,最终还是作出决定,迈步上楼。 通过侍者的帮助,少年很快找到了那扇大咧咧敞开的房门。 他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甫一进屋,便看见衣着凌乱的特里斯坦爵士惊喜地抬头看向站在入口的自己。 “怎么是你啊……”特里斯坦看清来人的头盔样式,不由失望地叹气,再次放空眼神,抱着他心爱的莱雅琴倒回沙发上,从头到脚都流露出一股强烈的颓丧感。 “爵士,请容我提醒您,您现在的打扮很不像话,邋遢得像是酒馆里的醉汉。”加拉哈德说得毫不客气,眼神锐利地刮向这个失魂落魄的骑士前辈。 “不,小加拉哈德,你不懂,”特里斯坦郁郁不乐地拨动琴弦,弹奏出几个低沉低落的短音,“现在的我,正在感受失落与哀伤……只要再酝酿一会,这股情绪就会催动我的灵感,作出一首符合我此时心境的哀婉小调……若今后有机会再见到迷思女士,我一定要将这首曲子作为赔礼献给她,告诉她,我这颗悸动的心在她离去后是多么的忧伤与懊悔……” 即便已在日常交流中熟悉了对方的性格,加拉哈德此时还是忍不住有些皱眉:“爵士,我不管您今晚约的是迷思女士还是什么迷失女士,至少您该记得答应过贝狄维尔爵士的事,出使期间不与赫里斯王国的贵族夫人小姐们过多交流,也不要总想着展开什么浪漫的异国恋情……您应该,没有忘记吧!” “不不不,小加拉哈德,你真应该培养一点艺术细胞的,否则你根本就不会理解这场邂逅万分之一的美妙!”特里斯坦说到最后,语气格外委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只想约她来一起创作乐曲的,可……唉,都怪我,没有控制好自己,她一定是被我吓跑的。” 加拉哈德闻言愣了一下:“什么叫您没有控制好自己?” “……不是什么大事,真的。你还年轻,不懂这些也正常……” …… 一路跟着小宠物跑出殿厅、来到满是郁葱绿植的室外花园时,洛兰妮雅已经是累得连腿都快抬不起来了。 肉体上的疲劳压过了体内灼烧着的情欲之火,让她不再有闲情分心,只能气喘吁吁,扶着表面质地粗糙的纯白石柱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过了好一会才有余力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位于用餐区和会场主殿之间的一片小花园,附近花草植被茂密,景致静雅,还有设计精美、造型独特的露天亭台可供人歇脚。 洛兰妮雅想了想,思考自己要不要现在就跑去主殿那边找到洛斯里克,可就在这时,左前方隔着大片灌木的远处便爆发出一阵争吵,激烈的言语冲突瞬间打破这座花园的宁静,而紧随其后的,则化作一道凄厉而恐惧的尖锐惊叫穿透空气,附带着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喂!谁允许你动手的!快,你们几个,快把他给我抓住!“ “不不,这,我们也不敢啊……” “我以为,某些人既然有胆把这丢人现眼的贱种带进王宫,就应该早早做好了会遇见这种事的准备才对啊。要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们和那些下贱的垃圾的……” 几道重合的声音正在那边大声地叫嚷着什么,洛兰妮雅左右环顾,很快发现自己右手边正好就是可以走上露天亭台二楼的阶梯,于是故技重施,想从二楼高处眺望底下发生了冲突的现场。 当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扶着护栏往下看去的时候,景色雅致的花园中央已被两伙剑拔弩张的人分隔成一处气氛凝重的战场,正中站着三五个像是领头的人,而在他们脚边蔓延的那抹血色—— 加拉赫不忍地发出低沉的悲鸣,即便空气中那来自同胞的兽血气味是如此浅淡,他依然为这条生命的离去而感到哀伤。 而洛兰妮雅也在看清那抹血色的来源之时,震惊又茫然地张开了嘴:那是……在用餐区见到过的,长着牛角的女性半兽。 此时的女性半兽被一把极为华丽的长剑贯穿了胸口,几乎是以跪伏着的姿势被钉死在地面上,双手、双蹄都畏惧地蜷缩着,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她已经死了。 双方对峙的为首几人却看都不看这具刚刚变成尸体的曼妙身躯,一个手握华美剑鞘的贵气青年上前一步,冷哼着将空了的剑鞘往半兽的尸体上扔去。 “区区一介从奴隶商人爬上来的末流子爵,也敢冲撞我这个世袭伯爵的继承人了?这次的事就当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记得以后少得意忘形,否则下次,我的剑对准的还是不是肮脏贱种的心脏,可就不好说了。” “啊哈哈……谢谢小伯爵的忠告,我们会记得的。”另一边为首的,正是自称代表卢比埃家族的那人,但此时的他看起来没有了那股圆滑精明的干劲,正满脸通红地咬牙赔笑着给面前的贵气青年欠身行礼,表现得谦卑极了。 “哼。我们走。”贵气青年颇嫌晦气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半兽尸体,转身便带着一众簇拥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如今还留在现场的,也只有一众扮相浮夸的纨绔贵族和那个脸色阴沉的卢比埃……嗯?洛兰妮雅的视线在一道格外挺直的背影上定格,忍不住打量起那身黑鞋黑裤加黑色长外套的打扮来。 除了她自己,洛兰妮雅还是头一回在这场宴会里看到全身漆黑装束的客人。 说起来,这人应该不是和楼下那群纨绔一伙的吧?她不记得自己之前看到过这样穿搭的人啊。 “卢比埃少爷,这、这地上的尸体可怎么办啊……” “唉,都怪这贱货,被小克里伯爵看到也不下跪,还把奶喷到人家要走的路上了,这怎么能不触怒他呢……哎,要是回去让我父亲知道这事,我接下来两个月的零花钱恐怕都要被扣光了!” “哎哟,少说两句,卢比埃少爷今天这损失可不小,刚刚好像说过这贱货至少能卖多少来着?五百金币?” “哈哈,这点钱对卢比埃少爷来说完全是小意思吧?” “别他娘的在这里闲扯了,赶紧找人过来把这死蹄子收拾了,看着都倒胃口……” “糟糕,小克里伯爵吩咐了下人说不许帮我们收拾!他这是在针对我们啊!” 吵吵嚷嚷的纨绔们各说各的,底下乱得就像是一锅被烧得滚沸的老鼠汤。 小卢比埃藏起脸上的肉痛,强颜欢笑地向众人表示今天这点小损失不算什么,至于尸体—— “这位先生。”小卢比埃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银币,陪着笑走近那个一言不发的黑衣男子,“看您身上佩戴的徽章……您应该是位特别执行官没错吧?啊哈哈,既然如此,能否麻烦您,把地上这具异族的尸体收殓起来呢?哈、哈哈,您毕竟也更熟悉这种工作吧,这些银币,就当是付给您额外劳作的酬金……” 他的笑脸在黑衣男子面前讨了个无趣。 或许是觉得拉不下脸来,小卢比埃恨恨地将手中的银币丢进黏稠的血泊里,又放了几句狠话便领着一众狗腿离开,只留一具惨死的尸体、满地的鲜血,和那个沉默的身影伫立于那遍地狼藉之中。 洛兰妮雅也同样沉默,垂眸看着那个不像宾客的黑衣男人半蹲下来,拔出那柄将女性半兽钉在地上的长剑,再替她将蜷缩跪伏的身体恢复成自然的平躺摆放。 随即,他变戏法似的从指间抖出一个又大又厚的裹尸袋,把地上几枚沾满尘土和血液的银币,与那具半兽尸体一同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黑衣男人摆出如同祷告般的姿势,单膝触地、右手紧握放置胸前,口中喃喃低声念着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祈祷词。 最后,他以一句简短的祝福结束了对半兽的唯一追悼,这也是洛兰妮雅从他口中听清的唯一一句话。 “愿光辉之主赐予你宽恕。”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了。 此时此刻,在那位光辉之主,那位太阳、冠冕与时序的女神目所不能及的入夜时分,一介普通信徒为卑贱的半兽奴隶而祈求的祝祷,理应是不会得到回应的。 事实上,黑衣执行官在过去也曾为许许多多半兽亡魂献上祈祷,那位号称仁慈的光辉之主也从未对这些微如草芥的生命展现过半分宽恕。 他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黑衣执行官正要起身,却见到有丝丝缕缕细得如同虚幻的光线从高处飘落而下,沉入漆黑的裹尸袋中。 他下意识抬头,视线追向露天亭台的二楼、那个正散发出微弱光芒的身影。 ***************** 修正了一处有关太阳女神神名的描述 第21章备选计划 洛兰妮雅对自己引起的变化一无所知,不仅丝毫没有注意到空中那几缕转瞬即逝的微光,更不知道自己刚才就像个人型灯泡似的亮了两秒。 与楼下那人对视的瞬间,她心中只跳出了一个直冲大脑的尴尬念头:偷看被发现了! 万幸的是,对方似乎不想追究她的偷窥,仅仅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便收回视线,继续收拾血泊中的那柄宝剑和地上那片狼藉了。 洛兰妮雅有些纠结地思考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带着小宠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说实话,在王宫中亲眼目睹尸体这件事有些超出她的预料,就像是一直认为安全无虞的家中突然出现了行凶杀人的歹徒一样。 但认真思考之后,洛兰妮雅觉得或许正因为被杀的是只半兽,王宫的守护法阵才会毫无动静。这就好比家中出现害虫的尸体,人类往往也不会做出什么反应,反而还会心里松一口气,心想省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然而离开这片花园的洛兰妮雅却站在岔路口,陷入了迷茫。 现在,餐厅那边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她能去的地方只剩下舞厅和主殿。 很显然,若是她想去找洛斯里克,走进那座主殿的话…… 洛兰妮雅看了一眼走廊上的座钟,面色发苦:根据她的经验,这个时间恰好对应着晚宴最热闹的阶段,她要是敢往主殿走,绝对会碰上整场晚宴的主角,据说特别厉害又特别有人望的大王子殿下…… 想起先前的骑士先生就没有受她的装扮影响,直接过来向她搭了话,洛兰妮雅就觉得身上这套黑裙子似乎也没法让自己放下心来了。 可若不去主殿,留给她的可选项也就只有舞厅了。 虽说这个时间,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不在场,肯定不用担心舞厅里的气氛太过沉闷,可洛兰妮雅要的又不是跳舞的氛围,而是不被人打扰、安安全全地苟过这场晚宴…… 洛兰妮雅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去换备选方案? 什么,问她为什么不找个卫生间躲一晚上?开玩笑,门外守着几个侍女,看你进去太久还会来问需不需要帮忙的卫生间,谁敢多待? 至于说去侧厅楼上找个房间休息……经过方才那遭,洛兰妮雅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二王子殿下再三告诫自己“别去楼上房间”的用意。 那些房间哪是什么清清白白的休息室啊,它们根本就是客人们的炮房啊! 思来想去,眼下也只有未知的PLAN B能让洛兰妮雅感到少许安心了。 这么想着,她唤来了守候在通路旁的侍从,吩咐他们把自己带去侍女玛琪、玛拉的身边。 不多时,洛兰妮雅便在一处偏殿的茶室里见到了这两位侍女。 听她说要更换身上的服饰,侍女玛琪还略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时间:“我以为您还要再过几个自然时才会考虑更换衣装呢。” “没办法,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洛兰妮雅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又确认了一次备选方案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玛琪和玛拉对视一眼,只好无奈地表示,她们随时都可以为王女殿下更换衣物,但备选方案之所以只能作为备选,正是因为它的安全性不如初案,并且也相对应地限制了活动范围,换上之后,王女殿下就只能在用餐区域和舞会区域里行动了。 “二殿下强调过了,说如果您不听劝阻、执意尝试备选方案,还请务必‘跟随其他人一起行动,不要轻易落单’。”玛拉最后补充上了主人的免责声明。 被她们这样一说,洛兰妮雅的好奇心已是被彻底勾起了:“所以说,备选方案到底是什么?” 两位侍女见拦不住她,便也就干脆搬出了放着衣物和变装道具的箱子,当着她的面打开。 当洛兰妮雅看清箱中的服饰时,她的眼睛瞬间唰地亮起。 约一刻钟后。 完成变装的洛兰妮雅踩着软底的小高跟皮鞋来到落地镜前,新奇地打量自己身上这套以白黑二色为主的服装。 及膝的黑底白边长裙十分合身,简约的方巾头饰到了她的头上也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可如此对比之下,那条套在长裙外侧的那条纯白围裙就略显尴尬了——因不合胸围尺码,它将她的胸口勒得格外紧实,却反倒更令那两团丰盈变得尤为饱满,就像是穿上了什么色情的情趣服饰一样。 明明穿着之前的黑裙子还不觉得胸部有这么大的,难道是因为一身黑显得轮廓模糊,所以也不太会关注个别部位的曲线?洛兰妮雅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想道。 现在她这副模样,让穿着相似款式侍女服的玛琪和玛拉都看得呆了。 “这可怎么办,围裙的前襟部分已经调节到最大了,纽扣也是扣的最外面一颗,可这个样子……殿下根本就没法穿出去啊!”玛琪努力地想要帮王女整理好衣物,可不管怎么调节,显然都只是在为难这条可怜的小围裙,“要不您还是换回之前那套……” 洛兰妮雅闻言连忙摇头:“不行,我就喜欢备选方案!”开玩笑,她早就想找机会试试用新马甲扮演新身份了,怎么可能再换回去! 更何况,她穿这套侍女装多好看啊,为了这点小问题就换掉多可惜啊! 见王女表态,玛拉干脆一把抄起工具箱中的缝纫剪刀:“直接把围裙改了吧,拆下纽扣再缝到最外侧,那样应该勉强能行。” 将围裙的问题交给手巧的玛拉解决之后,洛兰妮雅望着镜中自己被编起的两条发辫,耀眼夺目的淡金发色,再加上出色的五官,让原本朴实无华的发型也多了些难言的贵气。 “我的头发也需要处理吧?否则这个颜色,在人群里是不是还是太显眼了?” 玛琪耐心地为她解答:“您的头发和脸部,都需要做伪装,至于具体方法……嗯哼,您就等着看吧。” 于是洛兰妮雅再次被推回梳妆台前坐好,眼巴巴地看着玛琪从那只放置各种工具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喷雾罐子模样的东西,沿着她的发缝开始喷出细密的无色气雾。 而经由这些气雾处理过的头发,都从发根开始逐渐加深了颜色,从浅金色过度到棕金,最后变至常见的深棕色。 “这、这也太神奇了……”洛兰妮雅十分惊异地打量着镜中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自己。 “殿下请记得,这个改变发色的小道具只能维持四个自然时的时长,所以一定要在二十八点前回来找到我们,可别记错时间了哦。”玛琪说着注意事项,又示意她闭上眼,就要拿出一旁的化妆道具为她做脸部伪装。 可洛兰妮雅左看右看,感觉自己现在彻底卸完妆容的样子就挺不错,再配合如今朴素可爱的新发色与新发型,整体效果甚是令她满意。她干脆地表示不需要化妆,可以就这样出门。 玛琪原本还想劝说几句,但见她态度坚决,便也只好拿出最后的道具,交到王女手中。 “这副眼镜,戴上之后能为殿下您遮掩瞳色。” 洛兰妮雅好奇地翻看着手中黑边框、圆镜片款式的平光眼镜,没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刚巧此时,一旁的玛拉完成了对围裙尺寸的裁改,于是两位侍女又手脚麻利地替王女换上,配合着整套衣装为她再次整理了一遍头发。 最后,由洛兰妮雅自己亲手戴上那副土里土气的圆框眼镜,变装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三人围在能照出全身的试衣镜前,目光聚焦于正中央戴着眼镜的年轻侍女身上——乍一眼看去,两条发量充足的长长麻花辫垂在身前,配合那副眼镜,不知为何就给人一种村姑般的朴素感。 但只要仔细观察,即便双眼和发色都是极其常见的深棕色,藏在额前刘海与两侧垂落鬓发之下的那张脸依旧美得让人惊叹,几乎是到了会让人怀疑“这样的长相真的只是个侍女?”的程度。 至于再往下看,经过调整后的围裙虽然不那么紧绷了,可该大的地方还是那么大,尤其以这套侍女服饰的设计,黑白交界处恰好又贴合着女性胸型出现曲线变化的位置,于是视觉效果便显得格外突出,让小胸看起来像是变大了,而原本就足够傲人的尺寸自然也变得愈发引人注目。 当然,要做到上述的视觉效果,设计于长裙腰部收束曲线的版型也同样功不可没。 望着镜中美得令人屏息的少女,两位侍女都有些犯难。 “看来也只好由我们陪同殿下,一起去一趟会场了。”玛琪这么说着,便和妹妹玛拉一起换上与洛兰妮雅此时穿的同款服装。 转眼间,三名风格各异的年轻侍女都已打扮妥当,看上去和会场里那些负责接待宾客的侍女们并无太多不同。 “你们要陪我一起去吗!那可真不错!”洛兰妮雅心中大定。 玛拉微微点头:“柯蕾蒂夫人此次负责了主殿厅与舞厅的侍从安排,之前提到过人手不足,所以也从二殿下这边抽调过去一些仆从。有我们陪同殿下您一起去的话,可以将您介绍给在那边工作的侍女们,这样能避免发生一些麻烦的情况。” “遗憾的是,我们陪您一同过去之后,恐怕也要在会场中帮忙接待客人,应该是不能陪伴您全程的。”玛琪补充,“不过殿下请放心,我们会和在那边工作的侍女们打招呼,尽量不安排您去应对宾客。”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介绍我?”洛兰妮雅说着,看向正在房间里撒欢乱跑的小狼崽。 两位侍女想起主人的嘱托,面面相觑了一会:“这个……就说您是,洛斯里克殿下身边新来的贴身女仆……” 贴身女仆? 总觉得这个谎撒得有些拙劣啊,不是说,王宫里的仆从都是一起培养出来的么,突然多个奇奇怪怪的“贴身女仆”,别人难道不会起疑吗? 洛兰妮雅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忙问道:“差点忘了,之前说过,洛里安大王子和洛斯里克殿下都是这位,嗯,柯蕾蒂夫人生的孩子对吧?那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如何,是好是坏?” 姐妹二人虽然疑惑王女突来的好奇,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大殿下与二殿下已经有许久未见了,大约是从……没错,从八、九年前,大殿下领命出征之后,二位殿下就没再见过了。在那之前,没有听说过大殿下和二殿下之间的关系恶劣。” 所以也就是说,关系至少不差,但也不一定会很亲密?而大王子本身又是和国王产生过冲突的,拥王党派则公开对他表示过支持…… 洛兰妮雅沉吟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一个点子。 “玛琪、玛拉,我觉得,你们可以向其他人这样介绍我——” …… 侧殿,舞厅外的仆役工作间。 正在为宾客准备酒水饮料的侍女们突然接到领队侍女长的信号,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排队来到了她们换班用的房间走廊外。 另一些端起托盘就要继续工作的侍女们也同样被召了回来,狭窄的走廊里顿时挤了二三十个不明真相的年轻侍女,她们不由好奇地压低了声音,向周围同伴询问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安静。”严肃的侍女长重重地咳嗽一声,成功让这群侍女收住声音,只用一双双写满疑惑与好奇的眼睛往侍女长身后扫。 侍女玛琪、玛拉主动站了出来,与人群中的几张熟面孔打起了招呼,而后又转向同样与她们有些交情的侍女长,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示自己是来会场帮忙的,但在此之前,她们需要介绍一个人给大家认识。 “这位就是……”玛拉的表情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作出恭敬的介绍动作之后,便将说话的位置让给了身后之人。 “让我自己来说吧。”戴着圆框眼镜、留着两条长麻花辫发型的貌美侍女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任由众多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各位晚上好,我是戴维恩陛下身边的人,大家可以叫我莉娅。闲话我也就不说了,陛下交待过,要看管好洛兰妮雅第一王女殿下,可王女殿下却是位任性的主,没有按照请柬的指示前去觐见主厅……总之,大家如果有谁见到王女殿下的,请记得立刻派人联系我喔。” 语毕,周围先是一阵极度的安静,随即便有应和的女声在人群中说道:“没有问题,莉娅姐姐。” 有了第一道声音,第二道、第三道,更多的声音开始将这个格外漂亮的侍女称呼为“莉娅姐姐”,就连表情始终严肃古板的侍女长也转头对她挤出一丝笑容,微微点头示好。 洛兰妮雅见状,本就得意自己怎么想得出这种天才点子的心情更加志得意满,若是她长了尾巴的话,现在肯定已经要翘上天了。 看吧,就说不会有问题!她转身得意地冲着有些无奈的姐妹二人眨眼。 “殿下真厉害!”玛琪比划着口型称赞道。 得到夸赞的洛兰妮雅愈发膨胀,颇有几分高傲态度地向其余侍女们又强调了自己不比寻常侍女的高贵身份云云,总之是在表态自己没空干接待工作的意思。 洛兰妮雅见过身边太多狐假虎威的案例,因此模仿起来竟是流畅无比,毫无破绽,将国王陛下身边那些一时受宠的侍女嘴脸表演得淋漓尽致,分分钟就树立起了一个鲜活不倒的人设。 哼哼,她本人就站在这里,扬言发话说要找王女殿下,谁能来拆穿?谁能拆得穿?逻辑上压根不存在问题,甚至构不成半句谎言,句句实话,完全就是无解的死循环好吧! 虽说要把自己包装成亲生父亲的疑似情妇身份,这一点听起来未免过于有些那啥,但人都凉透了,败坏名声就败坏了吧,反正她那父王的名声应该也没好过。 洛兰妮雅正欲挥手让侍女们散开,各回各的工作岗位,却见前排一个娇小纤瘦的侍女走近一步,怯生生又满是好奇地看向了她脚后的位置。 “莉娅姐姐,那条金色毛皮的漂亮狗狗是?” “喔,你说这个。”洛兰妮雅回头,微微俯身摸了摸恢复成中型犬只体态的小宠物,“这是王女殿下的宠物,本来是该她自己好好照看的,结果……唉,不多说了,那位任性的殿下现在肯定跑到会场的某个角落去了,还要害得我到处找她。” 首席阁下送的项圈可真好用,这样一变,应该任谁都不会把现在的它,和之前黑裙女人带的小奶狗联系到一起了吧。她笑眯眯地,又揉了揉满脸幽怨的小狼脑袋。 加拉赫从喉咙间发出一声无奈的低鸣,任由她揉乱了自己耳尖的几撮长毛:也罢也罢,虽然没恢复成他原本的帅气模样,但怎么看都比之前的奶狗……咳咳,比之前那无力的幼崽模样要好多了! 顺理成章的,洛兰妮雅就这么混入了这群安排在舞会上做接待工作的侍女,没有引起一丝怀疑。 其他侍女们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被舞厅中的客人们差使着忙前忙后,洛兰妮雅却选择沿着舞池边缘的通路外侧不时走动,避让开那些有意下场跳舞的宾客的同时,也没有过分畏缩地藏匿自己,而是态度自然地观察着周围正在社交的人们,也任由他人观察自己。 如果遇到有人走近示意,她就搬出国王陛下的名头,以及那个万能的借口:“很抱歉,但我正在寻找第一王女殿下,恐怕现在无法为您效劳……还请不要忤逆陛下的意思。” 多数客人在听完之后都会识趣地离开,最多是临走前将视线不舍地往她巨乳纤腰的身体上、或者往她戴着眼镜的脸上多粘一会。而那少数借着酒兴试图胡搅蛮缠的宾客,也大概率会在同伴的劝阻下,打消之前的念头。 遇到少之又少的难缠客人时,周围其他侍女都会主动上前帮忙斡旋,十分贴心地替洛兰妮雅挡下那些坚持要她陪玩陪喝酒的无礼要求。 如此情形落入旁人眼中,就更加坐实了这位深棕长发的貌美侍女似乎确实有些来头的事实。 至于洛兰妮雅本人,只要没有麻烦缠身,她就乐得轻松,即便只是站在一旁顾自打量通过跳舞来社交的贵族们,又或者偷偷听人聊些不知真假的传言,也能让她感到分外新奇。 原来这个世界的上流贵族们喜欢以这样的话题开始寒暄。原来夫人女士们喜欢攀比这些东西。原来大家在舞会里爱聊的八卦,也无非就是那些谁和谁好上了,谁和谁有了一腿,谁和谁又反目成仇了……等等此类的剧本。 洛兰妮雅四处逛了逛,又听了一会客人们的闲谈,很快便觉得有些无聊。 原因无它,她压根都不认识几个名字,更别说要去辨认不同人口中提到的不同绰号了。听得多了,那堆叽里呱啦的陌生名字全都一股脑挤进她耳朵里,几乎都让她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当然最好认的肯定是本次晚宴主角、洛里安第一王子殿下的名字,一提到他,宾客们往往都很乐意从各个角度将这位凯旋归来的大王子夸赞一遍,一会说是战争与军队之神的神眷者,一会又夸他英武俊逸、身材威武,再有就是把他形容成智慧与谋略的化身……总之,突出一个没有缺点。 更有甚者,她竟然听到有几个好事之徒同时谈及了她和洛里安,还格外兴奋地猜测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会结婚。 “不是说今晚王女殿下会出席宴会吗?说不定再过几个自然时,他们就该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说话的男性宾客正靠着墙,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脸上露出揶揄而微妙的笑容。而周围看到这个笑容的其他客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懂得都懂的笑声。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正巧快要接近楼梯口的洛兰妮雅都听到了这串充满性暗示的猥琐笑声,当即拧紧眉毛,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从旁后方的楼梯上突然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边,一条结实的胳膊则箍紧她的腰身将人凌空架起,以挟持的姿态径直带着她就往二楼狂奔而上。 洛兰妮雅先是一惊,差点被腰间勒紧的剧痛折腾得背过气去,但很快,她意识到情况不妙,试图奋力挣扎。 “呜嗷!”一直谨慎保持隐匿的加拉赫反应迅速,威吓性质地吼叫了一声,随即后腿用力一蹬,以极快的速度蹿上楼梯,盯准了挟持者的腿部筋腱就是一口快准狠的啃咬。 有过与王宫守护法阵正面相抗的经历,加拉赫知道自己该用上几分力才不会触及那个麻烦又可恨的大型魔法阵。 “啊啊啊啊——!” 随着男子的惨叫声响起,加拉赫毫不迟疑地前扑,避开挟持者剧烈疼痛之下的后踢反击,然后再次起跳。 这次他瞄准的是那只勒紧少女腰身的胳膊。 听到挟持者再次发出痛叫,洛兰妮雅终于找到逃脱的机会,发力给了身后男人的腹部一记肘击,趁他松开自己的那一瞬间就迈开步子,飞快地跑上了前方通往二楼的阶梯。 来到陌生的舞厅二楼,洛兰妮雅来不及观察环境,只大致看了一眼,就下意识选择往人更少些的露台方向跑。 大约跑出了二十来米远,看着露台一侧、一张又一张被拉起来的厚实帘布,洛兰妮雅的脚步慢了下来,与此同时,她也回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在哪、听谁提起过舞厅二楼露台的事。 “要是对撞破别人私情感兴趣,你就尽管去舞厅楼上的露台吧,那边全是喜欢玩户外露天的男男女女,口味比较重。”洛斯里克的声音不断地在脑海中回荡着,就像是在嘲弄此时慌不择路的她。 可就这么短暂的一小会耽搁,洛兰妮雅就惊恐地听到身后从楼下的方向,传来好几道粗野的沉闷男声。 “让你抓个人给切斯特小侯爵带去,这也能失手?” “别提了,都怪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狗东西,我要把它活活抽筋剥皮,要让这条死狗……” “少废话,还不赶紧追人!你看没看清那个漂亮的小骚货往哪跑了。” “就这边,楼上!应该还没跑远!” “嘿,伙计,你刚刚有没有趁机多摸几下她,那胸那屁股,还有那小腰……啧啧,一看就好肏得很,要是小侯爵玩过之后也能让我们爽爽……” 洛兰妮雅在这一刻几乎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她选的又偏偏是条一览无余的漫长走廊,左侧是一座座分隔好的露台,右边跳下去就是楼下的舞池,如果运气好,从十几米高的二楼下坠也…… 不,怎么想都会摔伤的吧! 她一咬牙,目光在周围几座露台的隔帘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其中之一上。 没办法了,只能赌一把,只要不是撞到蛮不讲理的人,也别是那什么切斯特小侯爵的同伙,就还有救。 洛兰妮雅飞快地掀起隔帘一角,弯腰钻进了露台。 第22章骑士与同伴 才刚直起身来,洛兰妮雅便看见了一道站在露台边缘护栏前的身影,而对方也显然发现了有人闯入,转头看向这边。 此时已然完全入夜,天色彻底变暗,露台上本应亮起的照明壁灯不知为何仅有左侧的那些处于工作状态,缺乏光线的另一侧则因此陷入昏暗。 这位身材高大的宾客就站在远离壁灯的那一片昏黑之中,孤身一人眺望着王宫庭院的夜景,护栏旁的圆形矮桌上摆着一只空了的高脚杯,以及一瓶不知还剩多少的酒,两旁的豪华沙发上躺着几只整整齐齐的靠枕,并无第二道人影。 谢天谢地……至少不用担心撞破别人私情的可能了。 洛兰妮雅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左右两侧。 大约是有什么法术效果存在,从走廊上看,每座露台之间相隔的距离都不算太远,而如今走入其中了之后,彼此之间却再也不能互相看到了,视野中只剩一片繁华的宫殿夜景,维持观赏性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宾客的个人隐私。 正当她打算开口解释的时候,走廊上再次响起了那些追兵满是污言秽语的交谈。 “你确定她往这边跑了?人呢?” “这、这……肯定是这骚逼太能跑了,看来体力不错,不愧是吃过陛下鸡巴的。” “哈,她说她是陛下肏过的骚逼,她就真是了吗?那换我来说,我还说我是亲王殿下的私生子,将来迟早是要和王女殿下……” “行了!都少吹几句,抓人要紧!” 洛兰妮雅颤抖着手,松开了被她掀起的隔帘,让走廊上那些逐步接近的声音被挡在帘外,变得微不可闻。 “我……”她嗓音干涩地盯着前方,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来您遇到了麻烦。”黑暗中那位看不清楚形貌的宾客态度友善地招呼着,迈步朝光明走来,“向陷入困境之人伸出援手,本就是我应当践行的准则,您不必对此怀有愧意。” 在看清对方模样的瞬间,洛兰妮雅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 来人有着一张年轻英俊到出乎她意料的脸,白发碧眸,五官线条柔和,神色温和宁静,而那身被穿得笔挺的银白礼服,则恰到好处地修饰了他高大但并不显壮硕的身形,给她的第一印象就仿佛山林间无风自动的湖泊,有种沉稳而静谧的美感。 洛兰妮雅的视线巡视了一圈,最终还是来到了对方裸露在外的右手部分——那里并非常人应有的血肉之躯,而是以秘银色泽的金属构造为主,呈现出五指与手掌的姿态,有点像她之前在魔偶「书记官」身上见过的炼金手臂。 她只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告诉自己不该这么没礼貌地盯着别人的义肢看。 “十分感谢您,先生。”洛兰妮雅规规矩矩地向他躬身道谢,“外面突然出现了一些不怎么友善的客人,要不是您的收留,我恐怕还是会难逃魔爪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挣脱挟持前听到的那声吠叫,才刚放下一点的心就又高高悬起了。 “糟了,我的……”洛兰妮雅及时想起自己现在的人设,焦急的语气略缓,但还是担心地皱紧了眉,“王女殿下的小宠物还在外面,它帮了我,可我却……我该把它也一起带上的。” “面对暴力的恶行,您能够成功脱逃已足以获得勇气与智慧的嘉奖,在此之上要求自己面面俱到,未免过于严苛。”青年如翡翠般碧绿的眼睛凝视着她镜片后的双眼,微微弯出笑意的弧度,“请在此稍等片刻吧,我会将您提到的宠物带回来的。” “但现在出去的话……”岂不是会遇上外面那些人? 洛兰妮雅甚至都来不及提醒劝阻,便见对方掀起帘子,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但只是大约十几二十秒的工夫,洛兰妮雅就见他提溜着一只眼熟的金毛幼崽重新回到露台,看向她这边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惊讶。 “您提到的宠物是我手中的这只吗?它刚刚就在距离您不远的地方徘徊不走,应该是循着气味找过来的。只是我没有想到,您提到的那位王女殿下竟然会饲养一头斯卡利特雪原狼的幼崽作为宠物,而且还是如此特殊的毛色……” 洛兰妮雅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又有人能一眼认出小宠物的品种:“这……先生,斯卡利特雪原狼是什么特别珍稀或者说名贵的品种吗?” 不然为什么感觉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雪原狼,只有她还以为自己养的是条金毛狗? “珍稀名贵,倒也谈不上。”察觉到她的误解,银发碧眼的宾客微笑着摇头,弯腰松手放开狼崽的后颈,由它跑向少女身后,“只是这种狼基本只生活在斯卡利特的雪原上,性格孤傲,争强好斗,即便是经过长期驯化喂养的个体,也很少愿意主动亲近人类的,就好像这个物种天生对人类抱有敌意一样。所以说,将其作为宠物饲养的情况……非常少见。” “是、是这样吗?” 孤傲?不亲近人类?天生抱有敌意?洛兰妮雅茫然地蹲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完全没办法把她的小可爱和这些描述对号入座。 等等,这样一来,她刚才的说辞,什么为了帮她才出现的……岂不是漏洞百出! 想到这一层关系,洛兰妮雅急忙尝试补救:“或许是,是王女殿下将它养到现在这么大的,我觉得,这条小狼崽还挺亲人的……” 眼瞥见正在给自己梳理爪子的金色幼狼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还颇为不屑地转了个身,让尾巴和屁股朝着她,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洛兰妮雅就猜到它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已经开始演起来了。 舔着爪子的加拉赫:我不是,我没有,我根本就没在演戏,只是被迫营业罢了。 尽管解释得十分生硬,洛兰妮雅还是佯装自己没有发现这一点,强顶着尴尬转移话题:“对了,您刚才出去的时候,没有遇到那群人吧!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背景,才敢在王宫中放肆动粗的,我担心……” 眼前这位气质沉静的青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种种矛盾之处,他只是略一打量她身上的侍女服装,便仓促移开视线,嗓音温柔地回道:“他们应该已经到别处去了,请不必担心。就算真的遇见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区区乌合之众,若是无法摆平的话,可就让您见笑了。” “摆、摆平?倒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更何况,王宫的守护法阵应该会阻止流血事件发生吧?”洛兰妮雅说到这里也反应过来了,自己为什么差点被人绑架了,传闻中安全靠谱的守护法阵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关于守护法阵的事,来王宫赴宴前恰好有人向我和我的同伴提过。”青年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姿态,看着地面说道,“只要控制好力道,维持在不让对方受伤的程度,就不会触动法阵的禁制。想必对方试图掳走您的时候,应该也一直在顾虑着这一点吧。” 好像还真是……虽然腰被勒得有点痛,捂住嘴巴的力气也不小,可她毕竟没有受伤……洛兰妮雅低头正要检查自己,却终于发现不对——她身上的衣着有些过于凌乱了:里面那件黑底白边的连衣及膝裙还算幸运,没有遭殃,但那件改过上围尺寸的小围裙却没能躲过这一劫,连接挂脖与胸前部分的纽扣应该是脱落了,前襟仅靠着几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挂在身上,看起来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她眨了眨眼,在脸颊逐渐升温的过程中,明白了这位客人回来之后就始终没有再直视过她的原因。 亏她之前还顶着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毫无觉察地和人家说话! 洛兰妮雅格外麻利地转身脱下了这层围裙,然后拎起一看,本该是纽扣的位置果然已经空无一物了,接近后腰的地方还撕裂出一道口子,应该是在先前的冲突中损坏的。 “您似乎遇到了一些困扰,或许,您会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身后传来青年好心的询问声。 洛兰妮雅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转身:“感谢您的好意,但——” 她正要婉拒的话语来到嘴边,却在见到对方从礼服口袋中掏出的透明小盒之后,又被无声地吞咽了回去。 “如果是缝补衣物的针线活,我或许能为您效劳。”气质沉静而高贵的青年打开了手中的针线盒,语气认真地向表情有些呆滞的少女提议。 洛兰妮雅呆呆地张了张嘴,看看他手中备件齐全的针线盒,又看看他写满真诚和友善的俊脸,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头。 片刻后。 看着对方熟练地使用着那具银白右臂完成穿针引线的动作,洛兰妮雅愈发觉得过意不去,一想到自己不仅厚着脸皮打扰了人家的独处时间,还让人帮这帮那,甚至连坏了的围裙都扔给人家缝补…… “您似乎有些紧张,是还在担忧那群暴徒的事吗?”青年保持着修补围裙的姿势不变,白而直的纤细发丝从脸颊侧面垂落,遮掩住了他一半的表情,“出于安全角度考虑,我认为您可以在这里安心休息一段时间,等到确认外面没有危险了,再离开也不迟。还是说……您担心再不回去工作,会被管事的女仆长训斥?” 女仆长?应该是在指侍女长吧? 洛兰妮雅想起了自己现在的人设,有些感动于对方如此贴心的顾虑,连忙解释说自己不归侍女长管理,又再次谢过他的收留,这才语气忐忑地道出了让自己坐立不安的真实原因。 “我在想,自己给您添了好多麻烦,可是又没有什么能作为回报的,所以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因为这个?”青年先是感到不解,随后像意识到了令她产生不安的源头,歉意地抬头看她,“抱歉,是我疏忽了,事出紧急,请原谅我没来得及向您做正式的自我介绍。但还请您相信,就如我先前所说的那样,帮助他人脱离困境,本就是我应当践行的准则,挟恩图报之事既有违我的理念,也悖反了身为骑士理应具有的美德,您绝不该被这般对待。” 洛兰妮雅不由松开了绞紧的裙角,后知后觉地对这样的口吻感到有些熟悉:“您,先生,您刚才说自己是……骑士?” 别就这么巧吧,她今晚这是和谁家骑士团过不去了吗,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他们? “正是,看您的样子,莫非听说过我或是我的同伴?” 白发青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态度上的变化,恰好手中的缝补也于此时收工结尾,指刃闪过寒光,切断针脚多余的线头,然后他便收好针线,起身来到少女面前,以一个优雅的骑士礼节递出了手中完成修补的围裙。 “安歌林公国,授勋骑士贝狄维尔,承蒙您的信任。” 贝狄维尔?又一个撞名字的?洛兰妮雅表情呆滞地伸手,动作僵硬无比地接过围裙,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那个安歌林公国的统治者,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亚瑟王本人吧? 洛兰妮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口,介绍自己现在披着的马甲的。 “您、您好,我是莉娅,身份正如您所见,不足一提……总之,再次感谢您的帮助,骑士先生。” “莉娅小姐。”贝狄维尔点点头,温和地注视着她,态度始终如一,并未因身份之差而生出半点变化,“既然已经互相认识了对方,接下来也需要劳烦您在这里度过一段等待的时间……这样吧,若是方便的话,您愿意和我聊聊天吗?话题方面的话,什么都行,您如果不介意,选择聊聊您是如何招惹上那群恶徒的经历也可以。” “我?我感觉我没做什么啊……”一想到这个,洛兰妮雅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语气闷闷地提了提自己之前只是在舞厅边缘闲逛的事,“……最后我走到楼梯口想换个方向,结果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埋伏了,就连怎么被他们盯上的都不知道。” 贝狄维尔流露出思索的神色:“莉娅小姐,您平日的人际关系之中,有交恶、可能会陷害于您的人存在吗?” “怎么可能,当然没有!”洛兰妮雅想也不想地摇头,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快速坚决,很快又补充道,“我、我应该还是挺友善的,没有谁会想来害我吧?” 当王女当习惯了,下意识觉得不会有自家仆人做得出害她的事,差点露出马脚……洛兰妮雅轻轻松了口气,有些自得于自己的机敏。 “原来如此……”贝狄维尔点了点头,并未深究她前后的语气变化,“这样想来,那群暴徒应该就是在舞厅中盯上您的了,他们虽然并非刻意针对您,只是意在挑选年轻貌美的侍女交由主人玩乐,但这样下去,恐怕还是会有别的受害者出现……” “但那群人提到了那个,切斯特小侯爵……”洛兰妮雅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什么小侯爵到底是谁,不过既然是有胆量差人掳走宫廷侍女的贵族,应该还有点地位的吧? “切斯特小侯爵,即便是我,也对这位的名声有所耳闻。”果然,白发的骑士闻言微微皱眉,表情略有些嫌恶,“不久前才从侯爵府上传出过一些不堪入耳的丑闻,没想到这位小侯爵的行事作风还是毫不收敛,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王宫里来……” 洛兰妮雅隐约听出了一些端倪,不由地眨眨眼:“您打算做些什么吗?” “只是去提醒一下负责会场安全的警备人员,算不得什么,但这也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事了。”贝狄维尔说到这里,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歉意,“莉娅小姐,让您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实在令我难以安心,所以能麻烦您随我一同外出一趟吗?” 天呐,真是个好人!洛兰妮雅颇为感动地点点头,抖开围裙往身上一系,便表示自己随时可以出发,却见对方依旧沉静地看着她,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莉娅小姐,您的围裙……” 洛兰妮雅扭头看看自己身后那个不堪入目的蝴蝶结,同样无奈地叹气:“之前我都是让别人帮忙的,所以……嗯,就这样凑合吧。” “那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贝狄维尔见她不明所以地点头,上前几步,“失礼了,但是很快就好,请您稍作等待。” 说罢,他来到少女身后,轻柔地解开那团丑陋的活结,然后手指灵活翻飞,几下工夫就完成了一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结,还将她身上围裙几处凌乱的褶皱也一并抚平了。 “这样就可以了,我们走吧。”贝狄维尔微笑着招呼她。 洛兰妮雅低头看看自己重新变得整齐的衣着打扮,再抬头看他,不由觉得自己这个“侍女”当得有些不那么称职。 算了,管他呢! 她摇摇头,带着身后的幼狼一起追上了白发骑士的脚步。 不多时,一行人便再次回到这座仅有半边照明的露台,无人言语的气氛令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 半晌,洛兰妮雅清了清嗓,尝试没话找话道:“总、总之那些卫兵也答应说会去搜寻可疑人物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已经尽力了。” 贝狄维尔的神情依然沉静,回以她的笑容里却也带上了一丝无奈而苦涩的情绪:“莉娅小姐,您说得对,我们已经尽自己所能了。” 即便现在再去回忆那群眼高于顶、拿下巴看人的王宫卫兵,洛兰妮雅都觉得像是给她自己丢了面子,脸上臊得慌:“您不用把他们的态度放在心上,这群卫兵从来都是看人下碟的,一个个都势利得很,要是换个什么亲王殿下过来,你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说半个字!” “是的,我明白,毕竟我只是来自邻国的一介使节,人微言轻的事实当然显而易见。”白发的青年骑士神情平静地说着有些自暴自弃的发言,但在看到少女脸上的懊悔之后,他转而再次微笑起来,轻轻摇头,“不,莉娅小姐,不必自责,您方才没有失言,反倒令我感受到了出使王国以来,难能可贵的真挚与关切。如您这般友善地相待于我的人,在整个王宫中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了,所以,现在的我感到十分幸运,幸而有您,才能让我更加看清自己,理解何为尽职尽责,贯彻问心无愧的忠义与信念。” 骑士都是这么说话的吗?都快把她夸上天了! 洛兰妮雅大为窘迫地摆手:“我哪有您说得这么……要不是您之前帮了我,我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骑士轻轻一笑,不再坚持和少女在相互称赞的话题上继续拉扯。 “莉娅小姐,既然已将那群暴徒的事交由卫兵们去操心,我们就不要再为这等败坏兴致的事情继续伤神了。来吧,若是您还愿意施舍一些时间给我,消磨掉用于等待的时光,您或许会有意听一听发生在我的故国、安歌林公国的一些趣事?” 讲故事?这个可以,她喜欢!洛兰妮雅期待地点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洛兰妮雅就这样接连听对方讲述了好几个以骑士为主角的故事。 当然,贝狄维尔每次开始讲述新故事之时都会强调:“接下来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年轻而勇敢的骑士,首先我必须得说明,这位骑士指的不是我自己……” 时不时的,用来形容主角骑士的描述词也会更换,比如莽撞,又或者是机敏。 勇敢的骑士,为了帮助被诅咒的村民,孤身一人前去捣毁邪恶巫师的老巢; 莽撞的骑士,为了得到心仪女士的嘉奖,竟想出了一个惊人而大胆的计划:他约定与情敌在决斗场上一决胜负,但前提是身上只能穿着那位女士曾经赠予给他们的……女式内衣; 而机敏的骑士,为了完成教会神职者的委托,细心调查了圣典被窃事件的全部原委,最后推断出真凶,带领着讨伐队来到教堂后方放养肉猪的猪圈,在粪堆中找到了那本“神圣不可侵犯”的教典。 原谅洛兰妮雅的笑点吧,她从来没觉得普通地听个故事能让她笑到差点断气的——都怪贝狄维尔的语气太过正经,描述用词却又是分外有反差感的幽默、和生动形象。 在巫师故事的后续,那名诅咒了村民的邪恶巫师最终跪倒于骑士的长剑下,痛哭着求饶说自己做过最恶毒的事就是吓唬了那个村民,警告他说如果再对巫师放养在树林里的山羊、以及它的屁股感兴趣,就让他下半辈子都去和那头可怜的受害羊去做伴。 莽撞骑士的故事中,两个身穿女式内衣决斗的壮汉本来就足够有冲击力了,偏偏本该只在几位见证者面前秘密进行的这场决斗,竟意外被宣扬了出去,最后传到当事人之一的那位女士耳中,情节也因此抵达转折点:莽撞的骑士,终究还是为他异想天开的莽撞计划付出了代价——他的恋情被女士宣告终结,但好在那位情敌也落得了同样下场,两人最后还是如愿地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 贝狄维尔评价说,他们也许只是想找个理由打架吧。 至于最后那个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戏剧性反差的故事,更是害得洛兰妮雅憋不住笑的罪魁祸首,因此贝狄维尔不得不数次暂停讲述,才勉强在她欢快的笑声中讲完结局。 “没办法嘛,只要试着想象当时那个猪圈里的画面,我就忍不住笑出来了。”对此,小侍女给出的解释十分正当合理。 闻言,贝狄维尔故意板起脸,严肃地道:“如果我是当时那位领队,听到您这样开心的笑声可是会伤心的。” “这不是您朋友的故事吗?难道您和您的朋友其实是同一个人?”洛兰妮雅揉着笑出来的眼泪反问道。 “当然不是。”骑士答完,和她几乎同时笑了起来,大概也是回想起了当时反差感极大的荒唐场面。 笑完,洛兰妮雅颇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听您这样一描述,我都有些想去您说的国家看看了呢,感觉在王宫里就没听说过多少有趣的事。” “王宫重地需要维持威严,多少是会缺失些乐趣。”贝狄维尔微笑着摇头,“莉娅小姐如果有机会走出王宫的话,应该还是能享受到趣事的吧,毕竟赫里斯的王都如此繁华热闹,最近还在举办恩赐庆典,在我看来,有趣的活动还挺多的。” 恩赐庆典?她倒是想去……洛兰妮雅由衷地面露遗憾:“可惜我从小就在王宫里了,教习女士的规矩很严格,再加上我现在又不得不时常前往陛下近侧,恐怕……” 谢天谢地,感谢玛琪和玛拉分享的侍女经历,洛兰妮雅觉得自己编的借口简直完美极了,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没有破绽! “莉娅小姐,当真在戴维恩国王陛下的身侧服侍?”贝狄维尔似乎是愣了一下,“那么您是否方便透露,有关陛下身染急病的那个传闻……” 洛兰妮雅想了想,觉得科尔温亲王迟早都会将粉饰后的“真相”公布出来的,于是也就没有深思,直接点了头。 “陛下这段时间不见外人,身体虽有专人照顾,但我……嗯,因为我资历太浅,常被人说笨手笨脚的,于是就被打发来做别的事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之前自己向一众侍女介绍过的人设,便又讲了一遍她找她自己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难怪您之前说您不归属于侍女长的管辖……”贝狄维尔有些恍然大悟,看向小侍女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有些严肃,“莉娅小姐,我先前向您保证过,不会做出挟恩图报之举。所以请您相信,我将在这条保证的基础上,向您提出一个请求……您当然可以拒绝,我会理解、尊重您的选择,但可否请您先听完我的陈述,再作决定?” 感觉到气氛突然一变,洛兰妮雅也收起了轻松的心情,谨慎地点点头。 “请说吧,不过我能力有限,未必真能帮上您的忙。” 总之先甩个锅出去,反正搞砸了不能怪她! 第23章躁动的心 贝狄维尔温和地笑了笑,开始了他的叙述。 “想必您之前已经听我提到过了,我以安歌林公国使节的身份出使来到王国,但更多的细节,我却还未曾向您讲述。比如,包括戴维恩陛下与多数贵族在内的权贵群体,并不欢迎我们使节团队的到来,若非我等的国王陛下与某位大公爵有些往来,用一封亲笔信为我们换来十二个星次的滞留时间,我们恐怕早该出发返航了。” 还有这种事?洛兰妮雅有些不理解,思来想去也只剩下两国关系本就不好的猜测。 “但即便住进了公爵大人好心为我们准备的公馆里,我们求见戴维恩陛下的请示依旧得不到一点回音。当然,迄今为止我们也试着找过各种渠道的助力,可惜效果始终微乎其微……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斗胆向您提出这样冒犯的请求。” 洛兰妮雅意识到这份话题的重量,连忙摇头表态:“我理解您说的了,可是我真的身微力薄,没有能力来承担这种影响两国邦交的大事啊。” “您别害怕,我们不会让您承担任何责任和风险,只是希望经由您向戴维恩陛下传递一个消息,一个……或许会改变戴维恩陛下看法的消息。”贝狄维尔说着,又补充道,“当然,为了撇清您的责任,我会将这条消息亲手写入信函,只要能有机会让戴维恩陛下看到信函内容,就一定能改变他原先的成见,想必也会考虑给我们一个觐见的机会。” 可是真的不行啊,她那父王都已经凉了…… 洛兰妮雅毫不掩饰自己的为难:“抱歉,恐怕……” 看到对方隐含失落、却又一副理应如此的认命神情,她忍不住有些心软,几乎已经说出了口的拒绝又变得委婉起来:“我得好好考虑一下才行。” 谁知对方听她这么说,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干渴旅人终于得见绿洲一样变得振奋起来:“真的吗?谢谢您,莉娅小姐!您愿意考虑真是帮大忙了!” “我、我只是考虑啊,还没说一定会帮你呢!”洛兰妮雅慌得连敬语都忘了用了。 “没关系,您考虑多久都行,只需要在十……不,在未来九个星次之内,给我答复就可以,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一直铭记您对我的友善与慷慨相助。”贝狄维尔计算了一下时限,眼眸晶亮地答道。 “那,也行吧……”洛兰妮雅应得十分勉强,而后又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我要给你答复,又该如何联系你呢?” 骑士沉吟了一会:“您可以前往王宫外的神临广场以南,一家名为‘海妖之歌’的酒馆,抵达之后,找到酒保科里纳,让他传话给‘莱诺高原的白银之剑’,再告知他具体的时间地点……让您见笑了,我知道这样迂回的传话效率并不算高,但优点是相对隐蔽、安全,您在前一天的留言,我最迟也能在翌日一早收到,所以也只好如此麻烦您了。” 洛兰妮雅没想过自己会听到这么有奇幻感的接头方式,虽然面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可心底里那些原本还算坚定的想法却不禁动摇起来,逐渐发出微弱的声音,鼓动着她去见一见王宫之外的世界。 王宫……之外?可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去的,对吧? 洛兰妮雅本想果断地否决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然而思虑之后,反倒让跃跃欲试的妄想占据了上风,愈发撬动她不安分的心。 她甚至都没有尝试努力过,怎么敢肯定自己一定出不去王宫? 这么想着,洛兰妮雅就连回复的声音都忍不住激动得有些颤抖了:“不,不麻烦,等我考虑好,一定会联系您的。” “感谢您,这真是今晚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白发的骑士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这么说来,我该提前为您准备一份谢礼才行,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白白劳累您来回往返王宫内外两次吧?” “谢礼就不必了……”洛兰妮雅努力推脱着,但显然成效甚微,没过一会就被骑士讲述的庆典活动勾得心神动摇,恨不得立刻飞到王宫外的世界好好开一开眼界。 最后还是呜呜叫着的金色狼崽跳起来咬住了她的裙摆,不住地拽着往外示意,才让洛兰妮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她望向圆形矮桌,看见桌面上原本那只酒瓶已被撤下,如今正林林总总摆着骑士先生为她而吩咐侍者取来的好几种饮品,其中大部分是色彩缤纷的果汁,看起来五颜六色、饱含童心,像极了为小朋友召开的茶话会。 洛兰妮雅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红着脸磕磕巴巴地搜寻借口:“抱歉,一没注意时间,竟然打扰了您这么久!我、我现在差不多也该告辞了,再不回去,其他侍女恐怕会担心的……” 开玩笑,虽然现在头发上的伪装还没失效,但再过一会就说不定了!她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被迫掉马甲啊! 洛兰妮雅的视线不住地往庭院外头飘,试图通过今晚高悬于夜空那轮紫色月亮的盈缺,来判断现在大致的时刻:弯面的弧度显示,现在大概率正处在26点至28点之间……还有抢救的余地! 见小侍女表情急切,贝狄维尔也不再多挽留,只是随她一同起身,微笑着表示与她共度的时光十分愉快而美妙。 正当洛兰妮雅就要告别之时,庭院的楼下突然传来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声,出于人类爱凑热闹的天性,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外看去,却是同时看到了一个令他们都感觉到熟悉的身影。 “咦,特里斯坦卿竟然会在这里……”贝狄维尔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那片庭院灯光下的两人,尤其在那位红黑礼服的男性身上多观察了一会。 洛兰妮雅及时收住声音,只看了一眼正站在特里斯坦面前、身着漂亮露肩礼服的年轻女性,便不再继续关注,向白发碧眸的骑士礼貌地道别离去。 贝狄维尔微笑目送她离开,片刻后,再度将视线投向那片仍在上演纠缠戏码的庭院,越往后看,笑容就消失得越彻底。 最终,他忍不住低头捏了捏眉心,叹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贝狄维尔爵士,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 夜色下,笼罩于温暖灯光中的痴缠戏终于告一段落。 贝狄维尔从藏身的灌木丛后走出,用脚步声提醒了同伴自己的到来。 “特里斯坦卿,看到你已经可以熟练地处理好与王国淑女的社交关系,我感到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 “贝狄维尔卿。”特里斯坦转身,满脸写着疲倦地向同伴开始叹气,“我发誓,刚才那位女士可不是我主动招惹的。今晚我本来已为一位勾去了我全部心神的美丽夫人谱写好曲目,正找到地方开始试奏的时候,那位女士就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说想要我为她弹奏一曲。谁知在我为她完成一段演奏之后,她仍然不依不饶,执意想要我弹奏刚才完成创作的那首曲子,我婉拒了她,她便执着纠缠,甚至一直从餐厅外的花园追逐我到这里……真是无妄之灾啊。” 贝狄维尔微微摇头:“真难得,你竟然会拒绝淑女的请求。” “别提了,那根本算不上什么请求。”特里斯坦继续叹气,“更何况,那首曲子是我为了某位特别的夫人而创作的,又岂能用献给她的音乐去取悦他人呢?” “特里斯坦卿,我记得我提醒过你……” “是是是,我知道,我记得的!但这次这位真的不一样,贝狄维尔卿,你该理解一下我,邂逅命运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我有预感,和她的相遇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奇迹……” 眼见这位骑士又要沉浸于自己脑海中营造出的浪漫之中了,贝狄维尔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你别忘了,你之前每次几乎也都是这么说的。” 特里斯坦的回答显然凝滞了一瞬:“这次,这次真的不一样……” “好的,我明白,你每一次遇见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贝狄维尔无情地棒读道。 “……先不聊我的事了,贝狄维尔卿呢,在晚宴上过得如何?”特里斯坦生硬无比地转移了话题。 “关于这一点,”贝狄维尔收起与同伴打趣的轻快表情,抬眸看向了那片正对着此处的宽阔露台,“就在你来到这座庭院前,我正在那边的露台上与一位可爱的小淑女相谈甚欢。” 闻言,特里斯坦不由惊奇地感叹道:“你竟然也开始对结交女士的事感兴趣了?难道说赫里斯王国的淑女们更符合你的喜好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贝狄维尔摇摇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沉凝,“我和那位小淑女只是偶遇,但关于她,我有一些暂时还无法证实的猜测……特里斯坦卿,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好——她或许,会成为我们找到突破口的关键。” “突破口?你是说,她也许能让我们见到赫里斯的国王陛下?”特里斯坦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自己沉浸体验异国晚宴的时候,竟然还有人一直惦记着身上的公差,甚至真给他摸索到了一丝希望的可能性……事情真会有这么顺利吗?要知道他们可是从抵达这个国家起,就一直在碰壁挫折,始终做着徒劳的无用功。 “不好说,现在只能看我的猜测是否能够命中多少……” 贝狄维尔卖了个关子,绝口不再提及自己的猜测,只说或许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传来,这让特里斯坦难受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他蔫蔫地叹着气取出琴,拨出几个低沉的音符。 “今夜,将是一个充满哀伤的夜晚……” “特里斯坦卿,请停下,别忘了你的吟游诗人梦就是从发现自己五音不全开始碎裂的。” …… 至于洛兰妮雅这边,她成功赶在时限到来之前找到了侍女玛琪和玛拉,终于得到些许放松的机会。 “殿下,您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会场内还传出有人意图掳走宫廷侍女的风声,我们还担心……”玛琪一边为她打理着变回原色的长发,一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嗯?所以后来发生了谁被强行掳走的情况吗?”洛兰妮雅一听有后续,连忙追问道。 “据我们所知,并没有。”玛拉面无表情地说着,推出了挂着早先那套黑色礼服裙的推车,“殿下,距离晚宴结束还有两个自然时,您还打算维持备选方案的装扮吗?” 洛兰妮雅闻言思索了一阵,最终摇头。 穿着侍女服装的限制,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不能自由出入会场各处也就算了,还有小概率遭遇意外的风险,确实无法作为合格而稳妥的正常方案。 好在只要再挨过两小时,折磨就结束了! 洛兰妮雅强迫自己重新打起精神,配合着两位侍女完成更衣化妆之后,整个人便又恢复了最初黑裙黑头纱、鬓带黑色花饰的模样。 就在她控制着项圈,将中型犬只体型的小金狼变回袖珍尺寸的幼崽金狼时,侍女玛琪似是突然想起了某事,连忙从围裙中找出一张折迭好的便签纸,恭敬地双手递向王女。 “殿下,这是二殿下托我转交给您的口信。” 洛兰妮雅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了她极为熟悉的华贵字迹,书写着一行简单的讯息。 ——万众瞩目的主角已经离场,我在主殿的宴会正厅等你。 这是……洛兰妮雅当即读懂了这则口信中隐含的暗示:那位传闻中的大王子殿下已经不在主殿了,所以洛斯里克殿下认为她现在可以过去找他了? 倒也可以,反正她也无事可做嘛。 洛兰妮雅无所谓地收起便签纸,领着小狼崽就朝口信中提到的地点走去。 如今已接近深夜,随着晚宴的主角离场,位于主殿的宴会正厅也逐渐变得冷清,相反的,正式庆祝的环节结束后,舞厅与餐区都迎来了一些地位尊贵的宾客,让本就颇有热度的社交场上,气氛被炒得愈发火热。 洛兰妮雅就在这人去人往的逆流中,悄然抵达了目的地。但当她环视四周,发现那位给她留了口信的当事人却并不在场,于是转而向正厅内的随侍们确认了他的去向。 “您问第二王子殿下?那位殿下的话,刚才往殿外的泳池方向去了。” 洛兰妮雅于是又绕着外侧的长廊穿过了主殿,来到记忆中修建着泳池的地方。 深夜,照明设备齐全的泳池附近聚集着不少对此感兴趣的客人,但其中依然不包括那道属于少年的身影。 感到有些纳闷的洛兰妮雅再次询问周围的侍者,紧接着得到了指向露天花园的回答。 怎么这人不在他自己提出的地点等着也就算了,还到处乱跑啊!无奈之下,洛兰妮雅只好继续改道,绕开泳池,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结果才刚走到半途,她注意到前方的半空中出现了一大片如同群星般的点点灯火,不由停下脚步细细观察了起来——只见本该空无一物的花园半空,不知何时被布置起了许许多多的微缩晶石灯,远远望去就像曾经那个世界的夜空银河,映射着无比浪漫又震撼人心的灿烂光华。 受到这片美丽的夜景吸引,驻足于花园的宾客并不算少,一身黑裙的洛兰妮雅不得不在前进的同时,费劲地避让着一对又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免得自己被人不小心撞倒。 而当她好不容易来到人满为患、喧嚣嘈杂的露天咖啡区,视线大致扫过每一张坐有客人的长桌,最终只发现了两点事实。 一,这片区域似乎充当了会场内可供宾客休憩、读书的休闲场所,但几乎每张长桌旁边、用于放置书籍的架子都完全空了;二,洛斯里克殿下同样也不在这里。 她转了一圈,正要失望地调转脚步离开这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轮廓突然闯入了她的视野边缘。 洛兰妮雅停下动作,扭转脑袋,看向远离热闹中心的角落方向。 那边是距离半空那片晶石灯最远的一组桌椅,灯光几乎无法照亮的边缘地带,只有木质长桌上那支格外复古的蜡烛被人点燃了一缕烛焰,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为那顶凑近火光的金属头盔染上点点暖色。 洛兰妮雅走了过去,终于确认坐在这个角落里看书的人,就是她曾在餐厅二楼的巨龙油画前遇到过的“头盔怪人”。 对方抬头,看了一眼走近的她,随即状似不经意地更换了手中的书籍——洛兰妮雅自诩视力不错,夜视能力也相当在线,因此她清楚地看到他飞快扔下了手中那本《每日一个占卜小技巧,教你如何成为受欢迎的预言大师》,然后又竖起身旁一册极厚的书隔绝她投来的视线,书的封面写着《战争之神的祈祷禁忌》这几个大字。 洛兰妮雅忍住想笑的冲动,压住嘴角的上扬,冲他微微点头,权当是简单的问候。 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已经不记得见过她了一样。 洛兰妮雅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他身旁堆积的书目。 在视线扫过其中一本书的时候,洛兰妮雅感觉到自己停顿住了。 《爱情仪式全集》。 爱情仪式……首席阁下和她提过的那个?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具体的内容了? 不行,控制不住的在意让她想要翻开这本书,去了解其中的某个爱情仪式。 “你好,你旁边的这本书,介意让我看一会吗?”洛兰妮雅最终还是受到了这股强烈求知欲的驱使,主动向戴着头盔的人搭了话。 “……”头盔怪人沉默了两秒,闷声答道,“可以,你拿去吧。” 他的声音过于年轻青涩,还带着十分明显的少年感,听上去清澈而冷冽,就像刚刚出鞘的刀刃般锐利。 洛兰妮雅在心中略微点评了两句,表面不显地谢过他,便迫不及待地抽出那本记载了爱情仪式的合集书本,摊开在桌上翻动起来。 爱情之神,全名爱恋与情欲之神,因此侍奉祂的仪式多与此相关……第一页的介绍与记载,洛兰妮雅只大致一眼扫过,就翻了过去,然后看到书中标明的第一个仪式叫作“色欲仪式”,不仅用图示描绘了一些淫靡的场景,还明文标注这是一个能够勾起任何智慧生物色欲执念的仪式,只要完成,就会身陷永远的沉沦之中…… “跳过跳过,不是这个……”洛兰妮雅红着脸飞快地翻过这个仪式,低声念叨着。 再往下,她又看到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仪式名字。 施虐快感仪式,受虐快感仪式,日月和鸣仪式,神思交一仪式,野兽爱侣仪式…… 越是细看,洛兰妮雅的表情就越是精彩,那些一看名字就知道不太正常的仪式暂且不论,像日月和鸣仪式、神思交一仪式这样看似正常的,竟然也是怪得出奇,前者适用于女性爱侣间的交合,后者干脆就是神交。 她不断翻过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仪式,最终在某张书页停下,定定地看着正上方那个显眼的仪式标题。 真爱之吻仪式。 就是这个了。难言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洛兰妮雅指尖下移,来到标题下方的一行行文字。 真爱之吻仪式,需要至少两名的仪式参与者,在仪式见证者的注视下(此步骤可省略),完成唇舌相接、交换魔力的动作,注意,在参与者均拥有魔力控制天赋的情况下,仪式效果达到最佳,彼此之间会产生出强烈的爱恋之情,持续时间从十个星次至数年不等……该仪式经由简化,如今被广泛使用于多个国家地区的婚礼仪典…… 洛兰妮雅默默地看完关于这项仪式的全部描述,心中高悬不落的迷之熟悉感终于找到了源头。虽然她依旧对首席阁下何时提及这个仪式的问题抱有疑惑,但很快,从隐约的记忆中,她想起了他的叮嘱。 好像是,不要和任何人轻易尝试这个爱情仪式? 洛兰妮雅困惑地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临走前会刻意交代自己这种事。 难道是放心不下她?怕她被爱情迷昏头脑,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洛兰妮雅摇摇头,划去这种可能。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爱上别人!更何况,如果说这真爱之吻仪式真的有用……她还挺想试试的,看看它到底有没有书上写的这么神奇。 不过,见证者可以没有,参与者却不能只有她一个,如果想尝试,至少还得找个有魔力控制天赋的人?如果多找几个人重复完成仪式,会变成复杂的多角恋剧情吗? 不对不对,这么想的话,她挑选仪式参与者的时候,除了要求对方拥有魔力天赋,至少长相要达标吧,人品也不能差,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份,得是即便和她产生恋情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的那类。 若是选了像大王子、二王子这样身份的人,万一仪式真的生效,对她未来的影响显然大到难以估量,所以显然应该将王室的诸位王子排除在人选之外。 可要说其他人选……嘶,好像还挺难找的。 总不能随便拉个侍女来试吧?对方也未必就有魔力天赋啊。 洛兰妮雅苦思冥想许久,略微困扰地皱起了眉,觉得自己想要尝试的想法确实可行,但在人选上还需多观望观望。 只能从长计议了。 洛兰妮雅打定主意,认真记忆了书页上属于真爱之吻仪式的这部分内容,最后轻轻点头,伸手就要合上这册书。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注意到,那双隐藏于头盔中的眼睛早已没在阅读他手中那本用词晦涩的祈祷禁忌了。 他的视线追随着她纤细如玉的手指在烛光中拉长的影子,逐字逐句地完成了全篇内容的默读。 真爱之吻仪式?他承认自己对此感到好奇,但性格使然,他也并不愿主动出声探寻他人的隐私,于是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言不发,直到那位身着黑裙、头戴黑纱,嗓音却超出意料年轻又甜美的女士低声表示感谢,将那册书本推回了他身边的书堆。 他原以为,特里斯坦爵士只会对那些成熟的贵妇感兴趣,没想到这一次的搭讪对象竟然是个装成熟的小姑娘。 少年骑士沉默着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目光,就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垂眸默读书本。 就在这时,他听到从她身后传来了一个年龄同样不大的男性嗓音。 “莉娅,过来。” “洛……”她蓦地转身,声调上扬着惊喜,“殿下,原来你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是你玩过头了,亲爱的莉娅妹妹。我以为你会在更早之前收到我写的便条。” 少年骑士感觉到在场的另一位少年用审视般的目光注视了自己数秒,才转而看向被他称作莉娅的黑裙少女,嗓音柔和地说道,语气中满是熟稔的亲呢。 “怎么连你也这么叫我,是不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二人低声交谈着逐渐走远,少年骑士依旧保持静默,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手中未曾翻动过的书页,半晌才抬起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特里斯坦爵士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的名字……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第24章哥哥的提议(微h)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二人同行至四下无人的寂静长廊时,洛兰妮雅听到身旁的少年突然不再继续询问她今晚的经历,转而抛来这样一个问题,就像是对她在晚宴上的行动毫无兴趣了一样。 洛兰妮雅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是沉思几秒:“为什么找我过来?” “我让你猜理由,没让你再把问题原模原样地拿来反问我。”洛斯里克觉得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这不是少了几个词嘛……”洛兰妮雅有些不服气地嘟囔起来。 他自然是听到了她这句弱弱的反驳的,心里暗叹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友善,把这只小金丝雀娇惯得越来越胆大,才这么几天时间就敢犟嘴了,以后岂不迟早要骑到他身上作威作福? 可转念一想,这小东西的性格多少沾点欺软怕硬,本质上却还是被动的,没什么坏心眼不说,也不会想得太多太深,让她别去找洛里安,她就当真乖乖听从了他带有私心的提议,这样的性子在整个王宫里大约也是独此一份的。 若哪天当真有了兴致,放任她坐到身上来任她所为……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洛斯里克不禁莞尔,似乎已经看到了少女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可爱模样。 想到这里,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真是个小蠢蛋。” “我才不蠢,我可聪明了!” 经历过今晚一役,洛兰妮雅现在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格外有信心,态度自然也就格外膨胀。 正当她打算再拿出那段她找她自己的事迹吹嘘一番时,却见长廊外突然驶来一辆几乎没有声息的马车,中断了她的发挥。 这辆规格极高的马车无视了晚宴会场为客人们制定的规矩,悄然从阴影中出现,恰到好处地在两位身份尊贵的王子、王女身侧停下,而后车门无声开启,一名兼任着车夫的低调侍从躬身做出邀请的姿态。 洛斯里克率先迈步踏入车厢,回头看了一眼待在原地的少女:“还不上车,你是想在这里过夜吗?” “哎?不是说离结束还要两个自然时……”洛兰妮雅有些迷惑,但还是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搭上兄长伸出的手掌,顺势上了这辆马车,在他对面的位置落座。 等到车厢内的两位殿下都坐稳后,那名低调的侍从顺势提起正要跟着王女上车的金毛小狼崽,将它放到了车夫座位下的杂物筐中,然后扬鞭催马,再次驶动马车。 洛斯里克侧目望向窗外无声后退的风景,嘴角挂起一抹极淡的讥笑。 “如果你更希望让那些赴宴的野男人把你带去花园角落,或是直接拖进楼上随便哪个肏逼房间,用鸡巴肏烂你身上每个肉洞,再给你灌上一肚子精液……想变成这样的话,就尽管留下来吧。” 洛兰妮雅被他这段话语中过于直白而色情的描述惊呆,身下坐着的马车又突然一个加速,她猝不及防之下向前倾倒过去,径直撞入了二王子殿下那身宽大而华丽的衣袍中。 她慌忙想要起身,却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只能维持着栽进少年怀中的姿势抬头,迎上那双清澈漂亮的蓝色眼睛。 洛兰妮雅的视线不自觉地偏移了一些,在他秀美的容貌和额上那顶过于繁复贵重的头冠之间来回打量。 其实在她刚才第一眼见到洛斯里克时,就被他今夜同样盛装出席的打扮惊艳了一瞬。 肩部加缀以多条白底金纹绶带的华美长袍,雕工精致的象牙白手杖,再加上满是形似钻石与黑白水晶为基座的优美头冠,即便站在浓厚的夜色之中,威严而美丽的二王子殿下仿佛都在发出神圣耀眼的光芒。 近距离下,他这张带有几分女性柔美的俊脸更是毫无瑕疵,让人惊叹其美貌的同时,也不会给人以软弱的女性化印象,这奇特的反差感便也成为了令人瞩目的魅力点之一。 “小蠢蛋,口水要流出来了。”洛斯里克忍不住和怀中的小金丝雀开玩笑道。 洛兰妮雅连忙抬起袖子抹抹嘴角,结果一看才发现自己被耍了,不由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姿势下,洛斯里克十分轻易地掀起了那张用于遮面的黑色头纱,将这碍事的脆弱丝织品扔到一旁,然后才亲呢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扬唇一笑。 “好了,不逗你玩了,今晚我是打算给你奖励的。” “奖励?”洛兰妮雅迷惑地眨眼。 “看在你做到乖乖没去找洛里安兄长的份上,哥哥会给听话的好孩子奖励……虽然我没想过你会大胆到采用那套备案,不过听那对姐妹说你玩得还算开心,也没惹出什么麻烦,我就当做不知道你的这点小小任性好了……如何,听到有奖励开心了么,我可爱的小莉娅?”他放缓了嗓音,尾调缱绻地念着她根据自己名字发音起的简短昵称。 洛兰妮雅从没觉得自己的这个昵称有多特别,直到被他缠绵又勾人的声音念出来的这一刻。 她的小脸顿时就红了。 “奖奖奖奖励?洛斯里克,你在打什么主意……” “称呼错了,忘了该怎么喊我吗?”他佯装生气地提醒她。 “洛斯里克哥哥……”洛兰妮雅扭捏着想起了他格外执着的这一称呼,几乎每次和她独处都要强调一次他们的兄妹关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喜欢兄妹乱伦的play吧?虽说她也感觉挺刺激的就是了…… 洛斯里克显然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已经冒出了许多不可描述的回忆片段,不过就算知道了,他应该也并不在意。 望着她羞涩中暗含着期待的动人神情,洛斯里克只觉得嗓间微微泛出痒意,连带着声音与眼神都晦暗了一些。 他松开抱紧她的双臂,拍了拍自己的腿:“坐到这里来。” 洛兰妮雅配合地起身就要侧坐下去,却被他及时掐住腰身换了个方向。 “这样才对。” 洛斯里克点着头拍了拍她跨坐于自己大腿上的翘臀,十分满意掌下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而在这个姿势下,洛兰妮雅自然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几乎就近在咫尺的某样事物。 她只觉得脸上烧得火热,那团硬硬的顶着她的东西却好像比真正的焰火还要炽热几分。 “洛斯里克哥哥,你……你想带我去哪里?” 她后知后觉,试探性地询问马车正在前往的目的地。 洛斯里克微笑起来,眸光幽暗地注视着她湿润的眼眸。 “当然是去我的寝宫,回我休息的房间。小莉娅既然自称是聪明人,那应该不会不知道深夜前往男人的住处……代表了什么意思吧?” “啊……啊?”她一时震惊,呆滞地连句像样的质问都说不出口。 “没有选择洛里安兄长,而是带着信任投入了我的怀抱……你的所作所为,不正是代表了你的态度吗?”洛斯里克伸手擦拭着她的嘴唇,毫不在意自己洁白的衣袖沾上一片深色的唇妆,“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唯独接受了我为你安排的一切,不曾发出异议,也不曾有过和其他人的接触?” 洛兰妮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是快宕机了。 “可可可是,是你说的,接触洛里安大王子会引起拥王党派的动作……” “我的确这么说过没错,它也并不是谎言。”洛斯里克依旧执着地想要擦去她唇上的色彩,见到原本的粉嫩颜色一点点展露,他的心情就变得愈发轻快,“但你确认过,和我接触就不会有问题吗?” 洛兰妮雅一呆,下意识追问:“你的意思是,你身后也有某个贵族势力的支持吗?” “我身上可不具备能让某位大公爵另眼相看的价值。”洛斯里克终于舍得放开她被自己反复擦抹的柔唇,转而抬手,摘下了自己额上那顶充满神圣威严感的头冠,然后随手扔到一旁,“说你小蠢蛋,你还反驳,结果我都穿成这样了,你倒好,觉得我是被贵族势力支持的?” “呃,唔……”洛兰妮雅苦思冥想,最终回忆起他曾经在她面前施展过的力量——祈祷术,不同于魔法的神赐奇迹,以及她在晚宴时听到一些零碎的只言片语,“你难道是什么教会里的大人物?地位超然的那种?” 洛斯里克见她小心翼翼猜测的模样,不免无奈叹息,再也懒得出言试探了。 迟钝成这样,已经不是天真无城府的地步了,她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吧? 但出于私心地想从她嘴里套出一句喜欢,他是不是也变得幼稚了? 洛斯里克当然不想承认这一点,可看着她一副在情感上完全不开窍的样子,又很难不让人产生挫败感。 好在,就像是为了弥补她在这方面的迟钝,她的身体反应显然更直接、更热情,不过是坐在他的腿上被摸了两下嘴唇,眼睛就湿润得好像快要滴出水来,脸颊上的粉晕也漂亮得如同她现在被层层衣物遮盖住的乳峰,美不胜收。 银白长发的少年情不自禁地凑近过去,在少女如蝶翼般微颤着的睫毛上印下轻柔一吻。 “是又如何,你在乎这些?”他笑了一声,很快替她给出了回答,“你根本没在意过对不对,被舔得舒服了、被手指玩得爽了,就不想去管那么多了,满脑子只剩下想让哥哥做更过分的事,没错吧?” “你、你这个……”洛兰妮雅毫无防备地被戳穿心中的绮念,顿时羞得哑口无言,甚至都想原地找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了。 她脑袋一热,扑进身前张开的怀抱中,把脸埋入他垂落下来的长发,好像这么做就能躲开这个乱说话的人投过来的玩味视线。 “我这个什么?话没说完就主动投怀送抱,看来我的确没有说错……”少年压低了嗓音,刻意将暧昧的热流吹入她耳中,“小穴有感觉了么?想要昨天的手指,还是比手指更粗更长……更硬的东西?” “更……”洛兰妮雅羞得脑袋发晕,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毕竟那根东西,在他们认识的这短短两三天里已经被她亲眼看过充血勃起后的傲人尺寸,也被她亲手榨出过黏稠的精液,实在说不上陌生。 可是但是,他们真的也才只认识了两三天哎!突然给出这种说想和她做爱的明示,真的没问题吗? 洛兰妮雅忍不住将脑袋彻底埋入他的颈窝,小声道:“会不会太快了……?” “快?你是指什么快?”洛斯里克哼笑一声,对她介怀的问题嗤之以鼻,“是觉得我们认识时间太短,不该发展成这种关系?但这样一来,按照你的逻辑,认识你最久的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来肏你了?嗯……仔细想想,似乎国王那老东西能满足这个条件啊,你想被他睡吗?” 洛兰妮雅脸色骤变,连连摇头:“没有!我才不要!” “瞧,决定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认识时间的长短与否,所以你的在意根本站不住脚。”他轻抚着少女背后光滑柔顺的美丽长发,同时空闲着的右手熟稔地来到黑色礼服长裙的后腰,在一处隐蔽的暗扣微挑指尖,便以一个极为灵巧的动作钻入了裙底,直接触碰到一片温软的臀肉。 洛兰妮雅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下意识绷直了身体,口中发出惊呼。 “今天穿的内裤款式还是那么色情,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又软又滑,好像在等着谁伸手来摸……”洛斯里克毫不在意她微弱无力的反抗,一边随口点评着,一边沿着臀缝间那道诱人的深深沟壑向下探去,逐渐感觉到指尖传来湿润的热意,“还是这张可爱的小嘴更诚实些,从来都不会对哥哥说谎。” “你……你怎么可以突然把手伸进来……”洛兰妮雅眼眸含泪,可怜巴巴地挺直小腰、撑着身体,生怕自己的弱点落入魔掌。 “说什么梦话呢,衣服都是我帮你挑的,别说伸手进来了,就算我想把你脱得精光也花不了几次呼吸的时间……要试试么?”洛斯里克故意吓唬她,作势就要解开她身上那几颗连接着关键承重部位的暗扣。 “啊别别别!在马车里不要乱动……呜,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说来听听。” 他的手指已然抵达一处湿滑的细缝凹陷,即便隔着一层柔软贴身的布料,都完全拦不住从泉眼中涌出的涓涓蜜水,只几下轻触,就将属于兄长的两根长指涂满了从妹妹小穴深处流出的淫靡汁液。 洛兰妮雅当然感觉到了他停留在小穴入口前的手指,身体的敏感使得她几乎完全抵抗不了任何力度的玩弄,只这么两下工夫,她甚至就觉得腰酸腿软,小腹深处传来空落落的酥麻感,让她再也难以撑起之前努力抬高的身体,一屁股坐到了下方那只张开的手掌上。 “哥、哥哥……”洛兰妮雅泪眼汪汪地抬起脑袋,羞耻地咬着唇看他,“别在这里玩小穴好不好,等会到了之后……哥哥想怎么玩都行。” “让你说错在哪了,没让你勾引哥哥。”洛斯里克掐了掐掌中那团手感极佳的臀肉,忍不住笑骂她一句。 正当他打算勾动手指、挑开那片吸饱了淫水的软布时,始终平稳前行的马车忽然一个急刹,若非他及时抬臂圈住少女的纤腰,她那颗本来就没装多少东西的小脑袋大概就要撞到车厢壁上去了。 在心中默默计算了坐上马车经过的时间后,洛斯里克微微皱眉,意识到这次急刹并不寻常。 他之前刻意吩咐过侍从,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远路绕回寝宫,就是不希望引人耳目。而现在显然距离抵达目的地仍有一段不断的路程,侍从也不会无故停车,所以,这只代表了一种可能。 洛斯里克镇定地抱紧了怀中东张西望的黑裙少女,抬手将她不安分的脑袋压至颈窝,就像抱着只大型玩偶一样。几乎才做完这些动作,他便听到车外传来了有人轻轻叩窗的声响。 “洛斯里克殿下,大殿下邀请您移步第一王子寝宫,说有要事商谈。” 洛斯里克脸色微沉,转头看向窗外,在看清来人那一身装束后更是直接黑了脸。 “兄长麾下的亲卫……确定没有传达错误吗?你们的主人当真要我在这个时间,去他的住处和他商谈要事?” “请殿下移步。”银黑装甲的亲卫只是执着地守在车厢外,再次重复了一遍来自大王子的命令。 洛斯里克知道,自己若是不走,这恼人的铁疙瘩估计就会一直拦在这里,说什么也不管用。 无奈,他只好叹了口气,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以示安抚,低声道:“你听到了,我得离开一会。到了之后,你先找点事打发时间,如果我很晚都没回来,你就自己先休息吧。” 洛兰妮雅自然也听清了门外传来的话语,不由紧张而担忧地捏住了少年的衣袖:“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想,他应该是猜到我们今晚玩的文字游戏了,你该庆幸,他没让人来说要带你走。”洛斯里克像抱娃娃一样,把她放到自己先前的座位上,然后才转身而起,“乖乖待着,不要乱跑,我保证尽快回来……” 他重新凑近她的耳畔,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吐出几个色情又淫乱的发音。 “尽快回来,让小逼尝一尝哥哥鸡巴的味道。” 洛兰妮雅红着脸说不出半点反对意见,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车厢门一开一闭,将银发少年的身影隔绝在窗口层层迭迭垂落的蕾丝窗帘外。 马车外,远离了少女体香弥漫的封闭空间后,洛斯里克深深呼吸了一口夹杂着寒意的夜风,转头叮嘱那名握着马鞭的侍从:“继续前进,记得把马车停去侧门。” 随后,他翻身骑上了兄长亲卫牵来的马,再度移转视线,微微眯眼望向正逐渐远去的马车,及其后方一具策马随行过去的银黑甲胄,心中不免闪过些许疑惑。 “为何还要派人护送马车?” 对此,领头的亲卫表示:“我们只负责执行大殿下的命令。” 他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洛斯里克忍住叹气的冲动,跟着周围的亲卫调转方向,策马朝着道路的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洛兰妮雅虽然懵懂,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也清楚肯定是有意外情况发生了,所以一直安安份份地端坐在车上,静心凝神,收束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微微摇晃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当然,不是急刹的那种。 洛兰妮雅才刚下车,便察觉到了有些异样的氛围。 驾车的侍从一脸战战兢兢,对着一个从马背上下来的银黑盔甲的“卫兵”弯腰行礼,然后就逃也似的钻到了拉车马匹的后面,一副极力削减自己存在感的样子。 再看她乖巧可爱的小狼崽,也一反常态地炸开了全身的毛,无比紧张地冲着“卫兵”摆出戒备的姿态,脸上龇牙咧嘴,尽其所能地虚张声势。 洛兰妮雅望望左手边的高大“卫兵”,又看看右手边如临大敌的小宠物,不由的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抬步向右走去,顺手抱起了小狼崽沉甸甸的身子。 “好了好了,别闹,我们先进去吧。”对于那个头戴飞翼长盔、身负沉重精纹厚甲的无名卫士,她甚至懒得多分给他几个眼神,就这么直接越过他身侧,沿着眼前已然熟悉了的路线径直走入属于二王子殿下的私人空间。 高大而沉默的盔甲中,男人望着她没入宫殿灯光之内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他才仿佛重新被注入了行动力,一步又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迈着沉闷的步伐,向她消失的终点追寻而去。 此时已经走进寝殿内部的洛兰妮雅自然是对身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她抱着蔫蔫甩动尾巴的小宠物,好奇地在这间装饰不多的殿厅内四处观察起来,一会看看书桌上堆积的书本,一会又到沙发上坐坐,摆弄摆弄放在茶几上的黑白棋盘。 但她还没来得及探索更多,就见卧在身旁沙发上的小狼崽一改哈欠连连的疲态,忽地竖起尖尖的毛耳,异常警觉地抬头盯着门外的方向。 洛兰妮雅下意识跟随着小家伙的视线望去,随即格外讶异地站了起来。 竟然是那个穿着银黑色盔甲的“卫兵”!她记得洛斯里克对待他们的态度,穿着这身制式盔甲的卫兵们显然是为那位大王子效力的,如今却有一人跟着她,一路来到了第二王子殿下的住处…… 洛兰妮雅只觉得紧张,磕磕巴巴地提高了声音:“你……还不回去复命,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依旧沉默,只是大步径直向前,虽然步伐缓慢,却携着足够令人心怯的压迫感逐渐逼近,让她忍不住腿都有些发颤。 大约在离她有五六米远的地方,“卫兵”停下脚步站定,飞翼样式的头盔转动,让盔面间的细缝对准了正摆出进攻姿态的金色幼狼。 对方甚至未发一言,加拉赫却觉得浑身的毛发都快倒竖起来了。 危险!极度的危险!数以千计万计的生灵血腥味就沾染在这具盔甲之内的躯体上,那是洗不净也抹不去的浓浓血债,若非亲手所为则绝无可能酿就的罪孽之酒,他迄今为止遇到过的人类里,就没有能和这个家伙相提并论的存在……这几乎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杀戮机器,哪怕天天杀人也不至于煞气四溢成这样的! 加拉赫呜咽着哀鸣了一声,脆弱幼小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对方那道目光的重量,四肢瘫软着趴到了地上,冷汗直冒地大口喘气。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在意自己满嘴汗液、毫无形象可言的仪态了,只希望这恐怖的煞星不是来找他那王女主人的麻烦的,否则……啧,别说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了,换他变回全盛期的模样来都恐怕够呛。 见王女的小宠物识相地退让、不再展现敌意的态度,身着长盔重甲的高大身影再次踏出铿锵有力的声响,一步步朝着少女走来,直至在她面前停下。 本就不算高挑的少女,此时不得不仰起脑袋,才能迎上那道来自头盔缝隙间的目光。 迟钝如她,这时才恍惚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卫兵”竟然高大得如此异于常人——若按前世地球的单位计算,她自己的身高大约在165公分上下,比她足足高出快两个脑袋的“卫兵”起码得有两米高,如果再加上头盔,绝对超过了两米二! 本能地,她有些畏惧地后退了半步,却见面前的人抬起了覆有金属甲片的大手,解开头盔,然后将遮住面目五官的头盔取了下来。 随着长度及肩的银灰色直发散落垂下,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出现在了洛兰妮雅眼前——五官与洛斯里克有七八分相似,却明显成熟、英气许多的青年男性正深深地凝望着她,深蓝色的眼眸中沸腾翻涌着无数难以分辨的复杂情感。 “许久不见了,洛兰妮雅。” ************************** 开始上肉菜 第25章两位兄长(h) 洛兰妮雅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她的这种茫然在对方准确叫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上升到达了顶峰。 许久不见? “我们以前……在哪见过吗?” 对方的身份显而易见,他的名字当然也曾被提起过无数次,无论是方才的晚宴上,还是洛斯里克先前给她的警告,又或者在更早的时候,洛兰妮雅对洛里安这个名字并不感到陌生。 可不管怎么回忆,她都没法把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任何一处场景对号入座,她确信自己一定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不对,不对啊,那为什么他会说出好久不见……如果他们真的曾经见过,她没理由会忘记这么有特色的人和他的这张脸啊?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 虽然她现在的记忆力的确不如从前,在患有超忆症的前世,她几乎每天都生活在不会褪色和淡忘的记忆里,只要她愿意,甚至能回忆起具体到秒的过往画面……但即便是脑袋正常的这一世,她也还是记忆力很好的啊,不可能会遗忘什么有交情的人啊? 面对她犹豫的提问语气、脸上混乱的神态,洛里安表现得仍然镇定而沉稳,脸上丝毫不见半点意外与失落。 “大约八年前,我们见过,地点是在中央法师塔以北、靠近宫廷医馆的练剑场。” “抱、抱歉,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去过这个地方……”洛兰妮雅困惑地皱眉,努力搜寻着八年前的记忆。 “没关系,你那时还小,如今忘记或也正常。”洛里安用没有挟住头盔的手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和,“只要治好了病,就是值得的。” 洛兰妮雅却感到自己更加茫然了:“治病?可我……”从小到大她都健康得很,从来没生过什么病,又谈何治病? 她隐约感觉不对,总觉得这其中存在着某个巨大的矛盾,然而一旦仔细去找,它却像泡沫般溶解在沉积记忆的静穆深海之中,再也寻觅不到一丝痕迹。 洛里安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皱眉、松开眉心,复而又再度蹙眉的动作,耐心等待她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可我……唉,算了……”洛兰妮雅摇摇头,余光一扫,这才注意到小宠物气喘吁吁的异状,不由担忧地蹲下,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脊背毛发,“小家伙这是怎么了?奇怪,刚才还好好的……” 洛里安自是不会解释自己之前刻意示威的那一记眼神,只微微摇头:“它并无大碍。” 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洛兰妮雅也只好放弃,将精神不佳的小宠物抱进沙发上最为柔软的坐垫里,又伸手顺了顺毛,便权当是照顾过了。 然而一转头,就对上那张似乎又凑近了些、还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俊脸,洛兰妮雅便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来:“洛、洛里安王子殿下……” 谁知对方微一皱眉:“称呼,可以换回从前的那个吗?” “啊?”洛兰妮雅呆住,“从前,我是怎么称呼你的?” 洛里安低垂着眼眸,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你可以猜猜看。” “……”洛兰妮雅一时哑口无言,脑海中竟诡异地冒出了“他和洛斯里克不愧是亲兄弟”这样的想法。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让她猜,真的不是什么遗传因素导致的古怪趣味吗? 等等,说起洛斯里克…… 她的脸色蓦地变了,瞬间回想起之前与银发少年分别时的场景,并且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拦下马车的人亲口说了大殿下有事要找二殿下商谈…… “之前,说让洛斯里克去找你商谈事情的借口……是为了支走他?”洛兰妮雅后知后觉,迟钝地推导出了早该察觉到的事实。 “洛斯里克玩了些小手段,让你对我避而不见。”洛里安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意图,坦然回答,“刚才只是一点回敬。” 可问题重点不在这里……洛兰妮雅想起真正令她惧怕与洛里安相见的原因,想起藏书馆中收录着的那些被贵族们肆意操纵命运、摆弄身体和灵魂的前代王女记录,再思及她的父王已故,而和科尔温亲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她别无选择,只能配合他共同维系那个脆弱的谎言…… 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胆量去面对眼前的人,无论他是否真的是她许久不见的故人。 但就像是读懂了她的畏惧一样,洛里安弯下腰,只稍微抬手便将少女娇小的身躯圈入了冷肃的盔甲环抱中。 “别怕,我回来了,今后你可以自由做你想做的事了。” 自由?洛兰妮雅不禁怔了怔,一句冲破约束的问句脱口而出:“那我可以去王宫外看看吗?” 在这个没有温度的冰冷怀抱中,洛里安的声音似乎成了唯一仅剩的暖意,平静地将她包容在内:“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前提是你要带上护卫。王宫外,并不安全。” 竟然说可以?! 洛兰妮雅大为震撼地退开一些,抬头去看他的表情:“你是说真的?我可以走到城市的街道上,去参加庆典活动了?那如果我伪装成普通侍女的身份呢,或者就普通的民众……还是一定要有护卫跟着吗?” “当然,你可以走上街道,但庆典将在这个星次过后结束,所以,明日就是今年恩赐庆典的最后一日,你若是想去……我可以陪你,如此便无需护卫了。” 让洛里安王子殿下陪她逛街、参加庆典?他是不是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知名度啊,要知道刚才参加晚宴的客人们可是都快把他吹上天了,说是就连王都里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也拼得出他的名字来。 或许是洛兰妮雅脸上的为难表现得毫不遮掩,洛里安想了想,带着些许勉强补充道:“如果身上携带有保护效果的魔导具,或是有七环以上防护法术的加持,你想独自外出也可以。” 魔导具,或者高阶防护法术……洛兰妮雅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存放进空间戒指内的法师塔信物,精神顿时一振。 对啊,她不是还能去法师塔看看的嘛,万一那里面有什么能让她临时借用一下的好东西,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打定了主意要在明天去一趟法师塔后,洛兰妮雅努力收敛起心中的喜意,装作兴义阑珊的样子摇了摇头,轻轻推推几乎压在她胸前的厚重金属甲:“之后有机会再说吧,大王子殿下,那个……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谁知这话一出,始终一副沉稳包容态度的青年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对我的称呼,猜对了就放开。” 洛兰妮雅没想到他还在意着之前的话题,一时又拿这个足足有两个她这么宽的巨型挂件没什么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胡乱猜测。 “呃,嗯……洛里安哥哥?”这是根据洛斯里克的喜好瞎蒙来的。 “当年,我尚未来得及将我的名字告知于你。”洛里安微微摇头。 洛兰妮雅诡异地沉默了两秒:“那就是……哥哥?” “很接近了。”这一次,他的回答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洛兰妮雅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和“哥哥”接近的称呼能有什么?这样的问题刚刚出现,她的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蹦出了好些答案:好哥哥、坏哥哥、帅哥哥、漂亮哥哥……真是够了,再这样下去,她都快认不出哥哥这个词了! 洛兰妮雅很勉强地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努力思索八年前、大约只有六七岁的自己会如何称呼当时的洛里安—— 她张了张嘴,艰难无比地从嗓间挤出声音:“我、我那时候,是叫了你大哥哥吗?” 下一秒,洛兰妮雅感觉到圈在自己身后的手臂倏地放开,而胸前则传来微弱的震颤,那是由低沉的笑声回荡在那具与她胸口紧贴的重甲内所产生的共振。 “莉娅妹妹,可以再喊一次吗?” 身体本能地出现了难以启齿的下流反应,本就濡湿着的小穴抽动地挤出更多汁水,让洛兰妮雅的脸瞬间变红了:“你你你怎么也这样叫我?” 她才起的昵称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很了解似的拿来用了? “以前,你向我介绍自己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名字。”洛里安耐心解释完,顿了一下,再度开口,“那么现在,可以再喊一次了么?” 可、可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装幼稚小女孩的年龄了,大哥哥这样羞耻的称呼压根就叫不出口啊…… 洛兰妮雅扭捏着转过小脸:“你不会还把我当六七岁的小孩看吧……” 对此,洛里安却坦然表示,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又不曾变过,所以为什么就不能沿用过去的称呼呢? 洛兰妮雅很快发觉,嘴笨的自己根本就辩不过人家,而论固执程度显然也是对方更胜一筹,她坚持了没多久便彻底宣告败退,只能低着头,用着不比蚊子叫大多少的声音应了他一声。 “大哥哥……” 洛兰妮雅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抖掉身上起的鸡皮疙瘩,却听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金属质地的东西落到地上,而她的视野突然天旋地转,身体也被一只大手拦腰抱起,双脚直接腾空离地。 她呆滞地看了看自己被抱起的身体,又抬头看了看公主抱着她、正大步走向卧室空间的洛里安,突然反应过来,方才的响动是那顶飞翼头盔坠至地面发出来的。 这、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在背部触碰到柔软床铺、被男人拥抱住的那一刻,洛兰妮雅知道,面对体型差距悬殊的魁梧异性,她完全不具备半点反抗能力,此时的自己是应该警惕、应该害怕的。 可不知为何,她竟然不觉得这是危机迫近,反倒有种正在被人索取安抚的奇怪直觉。是他从头至尾都不曾表现出一点进攻性的缘故吗,还是因为他看着她时的眼神总那么温暖平和,以至于她都提不起多少戒心? 真是太不应该了…… 洛兰妮雅一边反省,一边注视着轻轻拥抱了自己一下的年轻王子抽身后退,做出抬手的动作。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后,被解开的连身铠甲铿锵落地。 她不自觉地睁大双眼,视线牢牢钉在了曾藏于那套盔甲内的健壮肉体上,贴合身躯线条的紧身皮甲勾勒出一块块形状分明的结实肌肉,而低腰的裤缝往上,则是两道自腰侧延伸直至下腹的人鱼线,虽有一些细小的伤痕错落其中,却丝毫不影响美观度,反让它们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沧桑的故事感。 洛兰妮雅看得甚至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了咽唾液。 脱去盔甲后的洛里安活动了几下身体,数记关节活动声劈啪作响后,他看向床上的少女,浅金的长发与漆黑如夜的裙摆在洁白的被褥上大肆铺开,仿佛一只张开双翼的凤尾蝶,挥散出阵阵诱人触碰的幻惑鳞粉。 “莉娅妹妹,你长大了。”年轻的王子上前一步,恰好用影子覆盖住了仰头看他的王女,“和从前一样,我不会过问你的选择,但唯有一事,我希望能从你口中得到回答。” “是……什么事?”洛兰妮雅瑟缩着夹了夹腿,无法不去在意他们之间变得越来越暧昧的姿势:那双肌肉线条无比完美的手臂已经撑到她的身体两侧,极具压迫力的高大躯体也已遮住了寝宫内明亮的壁灯光线,她如今正被困入一座难以逃脱的囚牢,身后的床铺上还隐隐闻得到洛斯里克常用的熏香味道,而面前就是他的至亲兄长…… 太要命了,感觉就像是被洛斯里克抱在怀里的同时,又不知羞耻地接受了才刚见面没多久的洛里安一样。 洛兰妮雅的脸越来越红,身体也愈发火热,长久得不到满足的欲望正激烈翻涌着,令她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唇瓣也微微开合,无声地吐出灼热而又甜腻的喘息。 “你……”洛里安缓缓说着,逐步压低的身体停滞于与她对视的高度,一根粗粝的手指轻轻抚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和洛斯里克做过了吗?” “做——”洛兰妮雅被这个问题惊得清醒了一瞬,声音却在嗓间卡住:等等,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在意这件事?难道真像洛斯里克说的那样,他对于成为她的王夫一事…… “先前你们在马车上的对话,我听到了一点,包括他临别前对你说的。”洛里安让停留在她唇上的手指游走向下,越过饱满丰盈的乳肉,径直抵达了平坦的小腹上方,“我以为,他既然对你说了那种话……就应该已经将那根东西,插入过你身体的这里了。” 洛兰妮雅只觉得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虚幻的轰鸣,就像是心跳被放大无数倍后的声响,如擂鼓般敲打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那、那种话……”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句下流的悄悄话竟会被非当事人的第三者听见,“他,他完全就是在乱开玩笑的啊!” 洛里安表情不变,置于少女小腹的大手缓缓侧移,掌心滚烫的温度熨帖着细弱的腰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像是以单手握住了她的整个腰身一样。 “也就是说,你们还没有做到那一步。” “没……”但是也快了。洛兰妮雅简直不敢想,待会要是洛斯里克回来了,发现她被他们的兄长像这样按在床上…… “我明白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么,洛兰妮雅茫然地看着那双化解了全部锐利的深蓝眼眸,看到那对眼睑垂落复又抬起,握住她腰际的那只大手也微微收紧了一丝,“那就由我来吧,洛斯里克能帮你的,我也可以。” 她几乎是瞬间理解了此时语境中“帮”之一字的含义。 “洛里安殿下……” “你知道现在该如何叫我的,莉娅妹妹。”他不厌其烦地纠正着,一手贴近她礼服长裙后腰的暗扣,另一手来到可以解开上身衣物的领口,几下挑开精巧的宝石纽扣与抽带设计的绳结,将内里那具莹白美丽的身体剥离出来。 “等——”洛兰妮雅正要抬起手臂挡住她仅剩内衣的胸部肌肤,却不料对方的动作更快,一下子就把她身上剩余的遮羞布全部扒得干干净净,还顺势抛得老远,眼见着是没有抢救的希望了。 “放松些,不要抗拒。” 洛里安并不讨厌她羞耻之余下意识的闪躲,但若她能再诚实些,像她身体的反应那样坦诚而无遮掩,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俯身低头,吻上她胸前绵软圆润的乳峰,近在咫尺的白皙肌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脉络,二人之间逐渐同步上升的体温中夹杂着两道正失控加速的心跳声,混合着奇特的甜香扩散开来,迸发出诱人心醉神迷的触感。 “嗯……唔……” 洛兰妮雅无力地轻吟一声,被温热的唇舌吸住左侧乳尖、右边的整团乳肉却被人用巨大的粗糙手掌以一种略显粗暴的力度揉搓把玩,这样的感官过于直接且强烈,勾动着她今夜被撩拨多次的情欲,让她本就湿得透彻的小穴更是激动不已,喷挤出几捧泛滥不堪的淫荡体液。 为什么……刚开始明明还觉得不该这么做的,可即便被半是强迫地压在初次见面的兄长身下,身体却还是敏感得惊人,哪怕轻微的一动、一压,挺立起来的乳头也会像触电似的炸裂开强烈的快慰,然后不知羞耻地愈发兴奋,渴求着更多、更过分的对待…… 洛兰妮雅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大脑就像融化了一样,黏黏糊糊的思绪中升不起半点反抗的意图,甚至是在听到青年男性低沉喑哑的性感嗓音时,主动配合了他更进一步的羞人要求。 “把腿张开。” 她绵软无力的双腿颤颤巍巍着分开了些许,下一秒便有一具比她体温还要炽热的健躯跻身而进,彻底打开了她始终下意识并紧的腿根。 低伏于少女身上的雄狮松开了被舔吻得泛出水光的红润乳尖,直起上身,垂眸看向那片终于展露真容的神秘谷地。 她的阴户漂亮得远超想象,通体无毛,白如雪丘般的鼠蹊部娇嫩得仿佛未经发育的幼女,但再往下,那道紧闭的细缝却满是水痕,泛着浅浅的粉意,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甚至还极为敏感地蠕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股气味奇特的甜香也清晰浓郁了几分。 “这么湿……是他在马车上弄出来的?” 洛里安伸手触向她腿间的这片细嫩,语气沉着得丝毫听不出半点起伏。 洛兰妮雅本就被他直直盯着水穴的眼神挠得心痒,突然再次听他提及不在场的另一人,不禁油然而生一种背德的偷情感。 “不、不完全是……”她咬着唇,诚实地低声回答道。 那张与洛斯里克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浮现出了然:“那就是参加晚宴的时候了。” 被他说中了…… 明明眼前的男人不像洛斯里克那样、偏爱使用那些下流的措辞刺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但他平淡陈述的口吻总让洛兰妮雅觉得,他就像亲眼看着她和洛斯里克做的那些淫行,也预见到了她在晚宴中被莫名其妙撩拨得身体虚软、险些遭遇诱奸的场景,镇定得有些过头了。 洛兰妮雅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身体的回应更为直白,在那根带有薄茧的手指使力拨开细缝,指节挤入被层层嫩肉保护着的穴口时,感受到异物入侵的子宫就已淫乱地抽动着,让穴壁分泌出大量淫液,将他整根手指都喷得满是黏腻。 她两眼发直地望着陌生的穹顶,只觉得穴口满是被强行撑开的不适,深处却弥漫出贪图更多的淫靡渴求,每一寸软肉都在挤压蠕动着,想让那根正在扩张侵犯着她的手指插得更深、更用力些。 “已经足够湿润了,但你还需要更放松些,不然我怕之后会伤到你。” 洛里安极为耐心地一点点抽动被穴壁嫩肉紧紧咬住的指尖,借着充沛的润滑,在敏感的软肉上摩挲打转,引得她发出更为娇软的呜咽,声音甜腻得像是可以滴出蜜来。 “嗯哈啊啊啊,手指插到、插到身体里面来了……被塞得好满,胀胀的……” 她本能地攀住了他结实有力的臂膀,胡乱磨蹭着疏解体内高涨到几近溢出的情欲。 随着第二根手指的一个指节勉为其难地挤进那处滑腻而娇嫩的幽谷,洛兰妮雅忍不住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小穴被前所未有地扩充撑开,尖锐的疼痛刺向身体,但在那股痛意蔓延之前,强烈的性交快感就抢先一步占据了她全部的感官,每寸穴肉的神经末梢都在欢迎着入侵者的到来,不断夹弄那根属于男性的粗糙手指,涂上更多的湿滑淫液,也为她口中的呻吟染上更为浓重的欲色, “哈,嗯呼……” 在小穴内以微弱幅度抽送的手指着实算不上富含技巧,就和昨天才用手指将她送上高潮的少年一样,这对亲兄弟的动作几乎如出一辙的生涩,不敢多用半点力,以对待易碎品般的态度探索着她正发着情的淫乱小穴。 可或许正因如此,短短两天内被两位不同的兄长分别指奸了小穴的事实才会深深刺激她内心隐秘而背德的渴望,让她下意识夹紧了大腿,发出无力而绵软悠长的胡乱呓语,甬道最尽头处的子宫收缩抽动,将一股股清液喷射到穴内的两节手指上。 “哈……嗯……不行了……”洛兰妮雅娇喘不已,规模傲人的白嫩乳肉不断颤动。 知道少女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无法自拔,洛里安蓦地抽出手指,以不浪费分秒时间的原则飞快除去了身上剩余的衣物。 紧身轻甲、更里面的内衬…… 当洛兰妮雅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具趋近雕塑般的完美男躯便呈现在了她的身前。无论是先前隔着紧身衣物悄悄品鉴过的腹肌与人鱼线,还是线条健美的四肢、没有过分隆起的紧实肌肉,以及那些新旧交错的疤痕,无一不在彰显独属于这位年轻王子的性感张力。 自然而然的,他赤身裸体时最能引得她侧目的,定是胯下那处热腾腾、直挺挺的巨大肉根了——远远超过二十厘米的长度、堪比她手腕粗细的茎身,饱满红润的龟头大得仿佛肉质的鹅蛋,简直算得上是她见过的最壮观的凶器了。 她的那声“大哥哥”果真没喊错,不管怎么看都很大……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明明才刚得到过高潮的身体几乎瞬间燃起了空虚的欲火,快要将洛兰妮雅的理智彻底烧尽。 她努力摇了摇头,想把那些过于淫邪的杂念甩出脑袋,可没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洛里安便翻身将她抱上自己的身体,轻而易举地一手握着腰身、一手托住两瓣湿哒哒的臀肉,像摆弄性爱用的玩偶一样让她摆出了标准女上位的姿势,岔开的双腿恰巧跪坐于他的胯间,湿得往外滴水的小穴下方,便是那根气势汹汹的巨硕肉柱。 “等、等下,这样会被撑坏的!“洛兰妮雅惊恐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努力支起身体远离那过于狰狞的庞然巨物。 “不会的,不要害怕,你可以承受的。” 他安抚着她,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她几乎送到自己跟前的那对巨乳上,白得如雪似玉的乳球形状姣好而丰润,两粒充血变硬的小小乳头之中,有一颗已被吸得发红,另一颗则还是原本那诱人至极的粉色,就像两枚熟成程度不一的缨果,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把玩的念头。 洛里安感受到一种催促自己上前采撷的渴望,不禁喉头微动,眼神也暗沉下来,难以自持的浓厚欲情遮掩住了原有的清明。 “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吃下它。”他提起她软得不像话的身子,再次压回腿间,让淫靡开阖着的小穴再度回到巨硕性器的正上方,肉与肉之间变得紧密无间,“想要,就放松身体,慢慢往下坐……” 洛兰妮雅如今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了。 她咬着唇拼命摇头,生怕自己会被这根大得可怕的鸡巴活活肏坏掉,可被肉欲侵蚀的身体却像是终于见到美味佳肴的饿死鬼,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控制住越来越酸软的腰身,以及腿间那张不知羞耻地滴出汁水、打湿男人性器的淫乱骚穴。 偏偏就在这时,洛里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胸膛内震出一声轻笑,低沉悦耳的磁性嗓音恰到好处地贴近了少女神经末梢丰富的敏感耳部。 “之前在马车上,看到你这样坐在洛斯里克身上的时候,我就想过要试试这个姿势了。” “呜——为什么连这个、这个都被看到了……”洛兰妮雅只是一想起自己短短时间内,就以如此淫乱的体态跨坐在两名不同异性的身上,对着两根形状各异的鸡巴发情,就有种格外刺激情欲的异常快感冲上头脑。 她下意识地沉了沉腰,抵住挺翘龟头的饥渴肉穴主动张开嫩肉,就要将它纳入温暖潮湿的腔内—— 造价高昂、分量沉重的寝殿正门被从外侧狠狠踹开,行色匆忙的洛斯里克回到自己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淫乱不堪的场景。 第26章美德印记(3ph) 少年秀美的脸上瞬间变得阴云密布,他死死盯着兄长与少女紧密相连的隐秘部位,表情阴沉无比地大步走近过去,期间对少女受到惊吓而猛地弹起身体、却被兄长用大手按住腰臀压回肉柱上的动作反应视若无睹。 “是、是不是洛斯里克……” 听到脚步声逼近,洛兰妮雅颤着声音、抖着身体惊慌失措,即使被扣住后脑勺无法回头去看,她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后传来的低气压氛围。 “王兄下手倒是挺快。”洛斯里克完全无视了她,脸上挂起讽刺般的笑意,越过长发散乱的背影直直看向沉默不语的兄长,“就是不知道这小骚货的嫩逼会不会被王兄你插烂掉,毕竟我都还来不及肏她,就被抢先了一步。” “洛斯里克,等等,你听我解释……”洛兰妮雅慌慌张张地想要从钉住自己的那根肉棍上逃开,却不料紧握住腰际的巨手猛地用力,以不容她拒绝逃避的强势态度将她按压向下,滚烫的肉冠沾满从淫穴深处涌出的充沛体液,无情地碾开细缝外侧本该紧闭的阴唇嫩肉,势如破竹般捅入未经人事的处女地。 洛兰妮雅只觉得有巨物强行打开了她的身体,强烈的不适转瞬之间变为更为汹涌的凌虐快感蔓延全身,让她几乎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双眼失神地张开嘴唇,仿佛上岸后缺氧的鱼儿一样急促喘息。 可……为什么好像感觉哪里不太对?被这么大的东西插进小穴,应该是会很疼的吧,但怎么觉得……像是没有完全插进来? 洛兰妮雅朦胧中感觉到有些隐约的奇怪,身体深处传来的渴望愈演愈烈,完全不像是得到了垂涎已久的肉棒一样。 而洛斯里克显然也是没料到兄长行事竟如此果断,在自己根本没来得及出手之时就意图彻底占有了她,但——他定定地看着二人交合之处,仅仅只入了一半头部的巨硕性器,像是被卡死般再难以寸进,茎身也不见有刺目的鲜血流下,他那只怕疼的小金丝雀亦没有发出痛苦的悲鸣。 情况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尽管不应该,洛斯里克还是相信兄长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停下,如今此景倒更像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大约数秒后,他听到了洛里安沉稳的声音:“洛斯里克,过来看看。” 无视了胸口异样躁动的催促,洛斯里克缓步走近这张属于自己的床铺,循着兄长微微皱着眉示意的方向看去。 只见少女赤裸诱人的娇躯颤抖着向后仰倒,脆弱的平衡仅靠腰间与臀下支撑的巨掌维持,原本紧闭的细缝也被一根粗壮狰狞的鸡巴撑开撑大,露出一小圈粉嫩娇媚的穴肉来。 兄弟二人的视线只在瞬间交汇于这片淫靡的交合处,很快不约而同地上移,来到她平坦光滑的小腹,最终定格在肌肤表面微微亮起的玄奥纹路上。 洛斯里克表情一变,立刻上前伸手想要触碰那些扭曲蜿蜒的字符,却发现它们正在飞快地黯淡下去,几乎顷刻间就要隐没不见。 就在这时,他感到掌下的娇弱女体微微地动了一下,然后便看见兄长正在抬起支撑着少女的手臂。 洛斯里克垂眸,沉默地再次看向二者的性器交合处,只见兄长那根粗长可怖的巨物被抬高的小穴吐出了极小一截肉冠顶部,而后又从下往上猛地发力捣入,直至再次抵达某道无形屏障的深度,并止步于此。 “哈啊,嗯……不要……” 洛兰妮雅并未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情况,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于下身被无情扩张的穴内——被巨物抽出后再度顶入的快感过于强烈,再加上洛斯里克的靠近与落在她裸身上的视线愈发刺激脆弱敏感的神经,令她只能低声呜咽着捂紧胸前两团被顶得颤动不已的软肉,不堪承受的过量欢愉化作泪水从眼角滑落。 而就在此刻,那些已淡得接近不可见的纹路像是被重新注入生机,明晃晃地亮了起来,浅淡的朱红光芒于她的小腹处显现,勾勒出完整无缺的圆形印记。 洛斯里克顾不得再看少女娇俏又淫乱的反应,定睛注目于那片印记,只见圆的外侧以呈现法术效果的魔纹为主,如藤蔓般向左右两翼伸展出枝条般的符文排列,而位于印记内侧的,则是一行晦涩难懂的文字,扭曲似蛇虫的纹路向外流淌出堕落与污秽的力量。 几乎是在认出那行文字的瞬间,洛斯里克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用深渊语写下的……美德印记。” 洛里安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它有什么作用。” “美德印记,严格来说这类东西并不属于魔法学的法阵印记,而是出于祭祀仪式需要才被创造出来的神术产物,但施术原理却是两相互通的。上个纪元,混乱阵营的神明献祭仪式中就曾……广泛使用过被烙下美德印记的祭品。” 洛斯里克也是头一次在书本以外的地方真正见到实物,但他对这一古老仪式的历史遗留丝毫提不起半点兴趣,越是回忆自己曾读过的那些文字,神情就越是阴沉。 “所谓的美德,乃是守序阵营的神明更为偏爱的人性特质,例如慈悲、慷慨、谦逊、节制等等。被烙下美德印记的人,会因此得以稳定维持其印记对应的特质,成为符合要求的仪式主礼人,或是……祭品。 一个简单的举例——若是一个人拥有了慈悲印记,他几乎可以谅解他人任何过错,性格堪比圣人中的圣人,这样的人便很适合主持正义之神的赦免仪式,当然,守序神明的宗教活动中很少会以如此粗糙的形式选出仪式主礼人。况且大部分时候,被烙下美德印记并不代表着好事将近,例如慷慨印记,人们往往对其避之不及,因为那些受慷慨美德影响的人都在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人,路边遇见乞丐甚至会做到赠出全部家产的夸张地步……” 洛斯里克说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一声,看向那片逐渐淡去痕迹的雪白肌肤。 “不用想,她肚子上的这个,只会是贞洁的美德印记。哈,这可是最受混乱所属神教欢迎的手段,只要用它调教好取悦神主的神妓,再通过仪式献祭她们,就能得到来自神主的回应甚至馈赠……而那些神教祭祀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找来年轻貌美的女性,再教她们学会用身体侍候畸形怪物的本领。” 洛里安抬眸,安抚着逐渐有些缓过劲来的少女:“这么说来,贞洁印记的作用就是维持身体的纯洁,直到某个时刻来临?” 印记绝无可能永远生效,否则将神妓献给混乱神祇后,却因为维持贞洁的印记存在而惹得神主发怒、引来神罚,未免得不偿失。 闻言,洛斯里克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问题就在这里。我也只在古代文献上读到过,神妓身上的贞洁印记会持续到献祭仪式开始,在那之前,负责调教神妓的人可以无需担心意外,就算插进神妓的阴道也不会致使她们失身……呵,我敢说,除了留给那些低等下等杂牌神去插的子宫以外,所有神妓肯定全身上下都已经被男人肏熟肏烂了。” “持续到献祭仪式开始前……”洛里安无视了他后半段恶劣的描述,轻声重复了一遍自己最为在意的重点。 “没错!可能是几天后,也可能要等十几年……具体时效只有给她烙下这个该死印记的家伙才知道,在此之前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解除这玩意!”说到这里,洛斯里克没好气地瞪向懵懵懂懂、不敢出声的少女,“你自己来说!之前被谁玩过下面的骚穴?老实交代,别想耍花招!” “我、我没有被……”洛兰妮雅是在中途逐渐回神的,听得完全云里雾里,都不知道讨论话题的重心是什么,但对于这句质问,她还是有底气给出回答的,“真的,在你之前从来没有被别人——” “想装傻是不是?”洛斯里克险些被气笑了,“你身上的又不是其余那几种印记,在头上或者胸口画出秘文纹路就行!贞洁印记,这见鬼的玩意只能是在骚逼里烙下的,只可能是以前搞过你的某个人……我知道了,是宫廷法师的那个首席对吧,你跟着他学了好几年魔法,学着学着就滚床上去了也不奇怪。” “你、你别乱说!我和首席阁下根本就连手都没碰过!怎么可能变成你说的这种关系!”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误解,洛兰妮雅也急了,猛地直起身就想和他据理力争,结果才一动腰,就措不及防地吸紧了再度戳弄到穴肉的鸡巴龟头,忍不住从嗓间漏出娇媚的轻哼,小腹上也再次浮现出赤红的神秘纹路。 洛里安沉沉地注视着少女脸上混合着动人情欲的焦急与委屈,低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洛斯里克,别迁怒她,她没有说谎……而且若是高阶的施法者,多得是手段能让她忘记烙下印记的那段记忆。” “……嘁。”得到兄长的劝解和提醒,洛斯里克勉强控制了心中那股难言的无名怒火,深呼吸了两下,表情阴沉地扭过脸,“明天我就去找个精通心灵魔法的人,帮这稀里糊涂的小蠢蛋搞清楚事情原委。” “哎?”洛兰妮雅脸上的神情凝固了一瞬,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没来由地心虚,“这,这也太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倒是你……”洛斯里克冷笑着重新将视线转回她赤裸的娇躯,在下体黏腻的交合处格外刻意地多停留了好一会,只觉涌向下身的淫邪欲望像是快要沸腾了一样,“之前说好让我插的小逼,转眼就让王兄肏了,你说说看,现在打算怎么补偿我?” 洛兰妮雅闻言是彻底傻了:“补偿?可是,这也、也没……没彻底进去吧……” “你还想被这根鸡巴插穿小穴?不怕被肏坏肏烂?行啊,看不出来,你的胆子倒是和底下的骚洞一样,都被鸡巴肏大了啊。”洛斯里克心里有气,想也不想地任由自己掷出最恶劣的羞辱措辞,“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来试试能让你爽翻天的玩法吧。” 洛兰妮雅直觉不妙:“你、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可别乱来……” “干嘛?当然是干你。”洛斯里克恶狠狠地说完,就像是要逃开她如视洪水猛兽般的眼神一样,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兄长,“王兄,换个姿势,我要从后面来。” 在王女摇着头发出微弱的抗议声中,洛里安将她轻颤着的赤裸身躯压向自己:“不要太粗暴。” “大哥哥,怎么连你也……”洛兰妮雅震惊到甚至忘了这个称呼带来的羞耻感,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表情温和毫无变化的俊朗青年,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洛斯里克的出格提案。 “莉娅妹妹,你明明是喜欢的。”洛里安嗓音微哑地凑近她耳边,呼出的气息充满了灼热滚烫的情欲,“刚才,你一直都吸得很紧。” “呵。”一旁听到这句耳语的洛斯里克发出冷笑,“放心吧,我有分寸,更何况这小骚货是迪亚兹王室的王女,身体承受力好得很,据说被玩后穴也会得到快感、爽得出水,正好现在有机会验证了。” 被迫倒向洛里安那具健硕身躯的同时,洛兰妮雅昏沉于体内被龟头肉棱剐蹭穴肉的汹涌快感,努力压抑住口中娇软淫乱的呻吟:“这是哪里来的据说……嗯唔,你不会是……那些历代的记录和资料……你就拿来研究这个?” 当然不是。但洛斯里克现在也懒得多费口舌和她解释,只是颇有几分吃味地眯着眼看了看少女如性爱人偶般被兄长整个抱入怀中的娇淫姿态,然后蹬靴上床,径直覆向她凌乱散着长发的后背。 洛兰妮雅只觉得身后突然贴上一片温热,触感仍是她在马车上感受到的那种柔软丝绢,但由于重力作用,连缀于那身华美长袍的数条白底金纹的绶带正落在她赤裸的腰臀上,本应象征神圣与庄严的装饰与衣袍被淫欲的汁水逐渐沾湿、侵占,轻轻搔弄出的痒意却像燎原之火般点燃了全身的酥麻与欲情。 在她视野之外的后方盲区,少年收回虚虚按向她脊背的手,祈祷术残留的金色光辉于指尖久久未散。 当初在习得这个净化秽物的神赐奇迹时,恐怕就连自己都预料不到会将它用在如今这般淫乱的场合吧。 “腰放低,屁股翘高。”抛开顾虑之后,洛斯里克命令式地说道,配合着兄长一起将她摆弄成符合自己预期的模样,而后掰开那两瓣满是淫水的白嫩臀肉,手指探向菊穴。 一片湿滑的触感令他的眼神晦涩了几分。 “真淫荡啊,被鸡巴肏开逼口就这么让你舒服吗?水多得都流到后面来了,而且这边的肉洞也是又湿又热的,碰了一下就缩得很紧……有感觉了?” “不、不要,别碰后面,脏……” 丝毫不知自己已被神圣的奇迹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洛兰妮雅只觉得一片酥麻从被触碰到的地方爬上脊骨,令她既觉羞耻难堪,又有些害怕。而偏偏洛斯里克的声线听上去比平时要喑哑许多,用词更是恶劣而直白,落在她耳中根本是色得犯规,于是身体只能慌不择路地向前闪躲过去,却忘了前方、也就是自己的身下,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就像是张口咬住自投罗网的猎物一样,始终沉默注视着眼前情景的洛里安托起她饱满浑圆的乳球,精准袭上了这只雪团般的白兔,唇舌灵活而不失力道地玩弄起来,只几下就将她的惊呼变调成了娇娇软软的勾人轻喘。 “呜——不要两边一起……” 胸上,粗粝的舌苔抵着受到刺激的奶尖红点大力摩擦,一会又变了花样地换成了舌尖,绕着被吸得微肿的奶头快速打转,时而还转为用牙齿轻轻咬住粉嫩乳晕,末了还像婴儿吸奶那样狠狠一吮;身后,那根恶劣的手指更是已经强行顶入了紧闭的后穴内,温热紧窄的肠腔本能地开始绞紧,却像是讨好般将少年的手指咬得进退不得,还主动分泌出润滑作用的湿液,帮助入侵者更加顺畅地继续活动。 “不要?我看你被玩得可开心了呢。”洛斯里克一边拓开她又热又紧的菊穴,一边用阴鸷的眼神盯着那两个双双开始淌出淫液的浪荡穴口,嘴里说出来的话语也愈发羞人,“后面也这么骚,这么浪,会流水,还会主动吸人……说,小骚货是不是早就被调教过了?这里有被野男人又硬又臭的鸡巴肏过吗?嗯?有没有被射进去过精液?” “你别乱说,哪有的事!”洛兰妮雅心知他肯定是看了前代王女的那些调教记录才故意这样说的,可还是忍不住气恼,就想躲开他作乱的手指,结果才一扭腰,小穴里存在感十足的巨物便剐蹭出一阵强烈的快感,肏得她双眸失神地呻吟起来,“哈啊……嗯……前后、被一起……感觉好、好奇怪……” “莉娅妹妹,又不诚实了。”洛里安移走舔弄着乳尖的唇舌,低声开口,让呼吸间的气流吹向那枚被舔得湿漉漉、翘挺挺的殷红奶头,“感想应该是舒服吧,你下面吸得越来越紧了。” “凉……”洛兰妮雅可怜巴巴地试着朝面前看似更好说话的大王子撒娇,却不料他竟眼神一沉,甚至不再顾及正用手指插弄后穴的洛斯里克,伸手握住她几乎已经完全贴到他身上的纤腰,控制着她动了起来。 “等等——” 洛兰妮雅惊慌地感觉到穴内那团火热的肉冠一点一点抽离,被强行挤开的穴肉重新收紧、努力闭合,直到足有鹅蛋大小的龟头抽出大半、穴口附近的嫩肉都被撑得发白,就连后穴里的手指也被迫着离开温暖的肠腔,仅剩指尖的一小节仍在体内。 但下一秒,那只完全掌控了她的臂膀中猛然爆发出可怖的力量,强行按着她的腰,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又一次让淫穴落下,重新吞入那枚不断从马眼中吐出兴奋清液的龟头。 “呀啊啊啊————!” 这一下的插入又狠又快,洛兰妮雅被撞得两眼翻白,再也顾不得去在意被吸得凉飕飕的奶头和被手指插弄的后穴,全身上下都被海啸般的汹涌浪潮席卷、推入快慰的极致。而被带动着前后吞吐鸡巴的动作更是成为压倒理智的最后成因,骚浪的肉穴诚实无比地反馈着主人的欲望,以收缩和痉挛迎接肉棒龟头一次又一次的辗轧撞击,用淅淅沥沥喷出的大量淫液以示热情。 白皙的小腹上,那片发出朱红淡芒的艳丽纹样正如妖娆盛开的荆棘花丛,明明灭灭地摇晃着,似乎不见止境。 也正因被肏得失神昏沉,洛兰妮雅才没有发觉身后何时俯近了另一具滚烫火热的肉体,那根曾与她手掌亲密相接的粉嫩肉棒也已蓄势待发,昂扬着抵在被撑开的淫穴上方、不断收缩着的另一个入口处。 与它无知无觉的主人不同,敏感浪荡的菊穴一开一阖地收放着穴肉,主动将那根未曾用于交合性事过的鸡巴吸吮了小半个龟头进来。 “哈啊……你、你这天生的骚货!荡妇!连后面都这么饥渴,还会主动吃男人鸡巴!”洛斯里克急喘着控制下身潮涌般的快感,竭力压抑腰眼处的酸麻。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比下去。 他看了一眼停下动作的兄长,心中的胜负欲被激起,当即调整好状态,找准时机,在她抽泣着发出急促而娇媚的喘息时,一鼓作气挺腰向前,彻底将忍耐至今的欲根狠狠捅入了湿软的温热肉穴之中。 “呜啊啊啊——!后面,后面也被……”升至极乐巅峰的洛兰妮雅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过量的性交快感让她像是随时要昏厥过去般颤着身子、绷直脚尖地从腿间喷泄出大股大股近乎粘稠的阴精,穴肉抽搐痉挛着咬紧了体内那两根变得湿淋淋的肉柱。 骤一插入就得到腔道肉壁疯狂收缩蠕动的待遇,洛斯里克都来不及好好品味其中滋味,就觉得一阵裹挟着微弱疼痛的强烈快感冲上大脑,瞬间令他陷入失控,然后便是长达数秒的酥麻舒爽,仿佛在这一刻任何事物都不再重要,全世界只剩下正紧咬着他、涌出淫液的那口肉穴,他只需深深沉沦于此…… 待回过神来,那股噬人心魄的飘忽感如落潮般消退,洛斯里克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至极。 他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想也不想地为自己加持了恢复体力和耐力的祈祷术,让射精后还没完全软下的肉棒重新变得硬如烙铁,然后便以快而狠戾的速度和力道抽动起欲根。 他的每次插入都是尽根肏入,而后是毫不留恋的快速抽出,在把龟头都几乎抽离穴口的位置再次奋力挺腰,让粗热的鸡巴完整贯穿收缩着的紧窄肉穴。 如此循环往复的快速抽插,令少女被迫抬高的臀肉上传来响亮的啪啪声,这显然是存着白浊精液的沉重囊袋撞击到股缝发出的声响。 洛兰妮雅被肏得整个身体都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晃,包括两团大奶在内的上半身却又被牢牢固定在另一个男人的手中,充血红肿的乳尖则被一条温暖的舌头舔弄,这种混乱而淫荡的错乱感让尚未脱离高潮余韵的她只能发出近似悲鸣的娇吟,拼命颤抖着身体想要逃离这过于激烈的插捣。 “不、不行了……真的要被肏坏掉了……呜——哈嗯嗯啊啊啊——!” 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接受过多刺激后的大脑保护机制一样,随着被鸡巴堵住入口的两个肉穴不受控制的抽搐收缩、又喷溅出大量无色清澈的水液,洛兰妮雅只觉得两眼一黑,便身体软倒地失去了意识。 然而即便主观意识已经失联,她这具敏感的身体仍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紧紧咬着体内的两根鸡巴,穴肉绞缩吸吮着茎身上的青筋与棱边分明的肉冠,想要榨出精液般热情款待着入侵者们。 洛里安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在濒临失控前从少女绞紧的淫穴里猛地拔出肉棒,让前端激射而出的浊液尽数洒上她红纹交错闪烁的小腹和乳下,将两人亲密相贴的身体部位弄得一片黏腻。 “昏过去了?真不经肏。”洛斯里克也逐渐停止了下身捣弄的动作,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试着分散自己集中于快感的注意力,看向许久未见的兄长,“既然现在不用再顾虑她,王兄应该不介意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洛里安平静地迎上了他的视线。 “问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找你确认。” 第27章不可以全都要吗(过渡h) 在简单收拾过后,尚未转醒的王女殿下软倒的身体被好生安置在大床正中,盖着满是干净少年气息的羽被沉入了呼吸悠长的浅眠之中。 另一边,本就没有脱去长袍的洛斯里克略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神情有些复杂地望向只在腰间披了条薄毯的兄长。 洛里安自然感受到了亲弟弟的注视,也能读懂他无声的质问,但他依旧还是坐在床边,视若无睹地伸手轻描少女在浅眠时微微蹙起的眉心,似乎想驱散那些于梦中缠绕着她的阴霾。 正常来讲,就算是亲兄弟要谈论正事,也不会像他们这样不得不面对在同一张床上谈的微妙境况,可……谁让他们出生在了这个不正常的家族?从得到王室外戚封号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远离本就称不上人生正轨的命运。 洛斯里克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着绕到另一侧坐上床铺,眸光汇聚于兄长触碰少女的指尖。 纵使有万般疑问,这一刻,洛斯里克竟久违地感受到一种与单纯肉欲截然相悖的宁静,令他被「封印」折磨得焦躁不安的身心都逐渐放松下来,仿佛得到了无形的舒缓。 他不自觉地盯着那张漂亮的红唇看了一会,压下心中满腔不知是怒意多些、还是欲情更盛的邪火,决定等她醒来再续上先前没做完的事。 打破一室长久静默的,是来自他身侧的一声低叹。 “洛斯里克,她不属于任何人。”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银发的少年微微抬头,表情不变,“甚至应该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她在,这个王国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二十多位王子,无非是一介丑闻亲王的婚生子与众多私生子罢了。” 在谈及生父的时候,洛斯里克的语气冷得像是可以掉出冰渣。显而易见,这与其说是提到了父亲,不如说是想起了什么令人厌恶却又不得不与之共存的害虫。 事实上,科尔温亲王其人,关于他的评价确实也是毁誉参半的。 首先便是他的出身。 虽生于王族,却并非前代国王陛下的血脉,而是前代王后与情人苟合孕育的低贱的私生子,丝毫没有继承到备受推崇的王室之血不说,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份挂在明处的耻辱。 但面对日益衰败的王室,前代国王最终还是没有下令处决这个流淌着妻子血脉的孩子,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抚养长大。而当现任国王戴维恩·迪亚卡伦兹接过父亲传下的王位权柄,他那位同母异父的手足兄弟自然也就成为了亲王——科尔温·亚兹瑞尔得到了一个既无领地、也无实权的空壳贵族头衔。 当然了,成为亲王的科尔温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野心? 没人知道他至今不改的风流做派,是不是因为预见到了未来、兄长的后代血脉将会是一位稀少珍贵的迪亚兹王女。而由于众所周知的王室“秘密”,这位王女的降生同时也将彻底改变王室的现状——拯救、复兴这个危在旦夕的古老家系的重大使命,从此便落在了一个幼小生命的肩上。 因此,当科尔温亲王在国王与诸多贵族面前提出,“为了壮大王室血脉,请让我的儿子们也冠上王室外戚的姓氏吧。他们身上流着前代王后的高贵血脉,是最适合成为王女未来丈夫的候选,请让他们与过去的我一样,担负起王子的名号,为王国、王室,为人类的崇高荣光而尽忠效力吧!”——当时在场之人,除了勃然大怒的戴维恩国王,竟无一表示反对。 在读过那些封存的记录和资料后,洛斯里克愈发清晰地认识到,当年让自己与兄长一举登上王子之位的那场博弈正是多方角力下促成的结果。戴维恩国王固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所谓的拥王党派也必然夹带了不少私心,才会让当时势力并不算庞大的革新一派占到上风。 毕竟,没道理只有王室之人会私藏与迪亚兹王女相关的记录,家学渊源的三大公爵就不能保留有自己的情报了? 现在想来,尝试着伸手打入王室内部的贵族恐怕只多不少,他们的父母双亲都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洛斯里克垂眸,看向睡颜纯真的绝美少女,无论怎样都难以将她与权力角逐的漩涡中心联系到一起去。 也罢,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确认。 在良久的停顿后,洛斯里克终于再度开了口。 “王兄,请告诉我,八年前,让你领受出征令、奔赴前线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你是为了她才与国王起的冲突吗?” 同样的问题,在他们兄弟这些年间互通的信件里也曾被提及过几次,但每次,洛里安都表示只用文字说不清楚,等自己凯旋归来,自然会给出解释。 现在想来……他莫非指的就是那些在贵族间、甚至是一些民众之间传得煞有其事的流言? 困惑间,洛里安的回答彻底钉死了他悬着的心。 “是,我答应过陛下,只要收复东部荒漠被蛮族侵占的地区,他便不得再幽禁洛兰妮雅,也需给她自由选择教育的空间。如今看来,陛下没有食言。” 洛斯里克冷笑:“王兄为她如此付出,可你看她知道这些吗?她的魔法启蒙课甚至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听说那位宫廷法师的首席只用了一句话,就抵过你在战场前线四五年的努力,还顺带笼络了她的仰慕和好感……瞧瞧,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 “无妨,她能因此受益便好。”洛里安摇头,眸光如水般沉静地注视她的侧颜,“若你见过过去的她……六七岁的女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会磕巴地使用不熟练的通用语单词,一字一顿地尝试表达……换做是你,会想为她做些什么吗?” “那也不会像王兄你这样,为一个甚至谈不上了解的人,为了一句不知道能否兑现的承诺,就赌上自己的命!你就那么确信自己不会死在战场上,确信自己能解决好东部的烂摊子、切除掉这颗生长了千余年的脓疮毒瘤?!”洛斯里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我无法保证,所以我尽力去做了。况且,她不是别人,是王国的第一王女。”洛里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潜台词已表达得足够明确。 以他们的身份和立场,为她付出一切,本就理所应当。 “所以呢?”洛斯里克当然听出了兄长的意思,扬眉反问,“当年你出于同情与怜悯,想要帮她,因此领命出征……如今回来了,你对她表达同情和怜悯的方式,就是抢在我之前和她上床?” “我对她,并非只抱有你说的这两种情感。”洛里安坦然以对。 “王兄,你的意思是,你在她还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就对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女孩情根深种了?”洛斯里克只觉得自己得到的回答比任何虚构的话本都要离谱,让人完全不敢相信,“王兄你——” 难不成是对幼女有…… “洛斯里克,不是你想的那样。”洛里安颇为无奈地打断了弟弟越走越偏的思路,纠正道,“最开始,我对她确是怜惜更多些的,但之后的几年……”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摇头,留出大片空白的悬念。 洛斯里克当然听得出兄长的意思:之后的几年,出现了某个让他情感变质的转机,但具体是什么,他便不愿透露了。 洛斯里克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兄长的癖好正常而感到高兴,还是叹息他们还是和孩童时代一样,再次喜欢上了同样的事物……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被他们喜欢上的“事物”不再是木雕小马驹之流的玩具了。 洛里安兄长还会像从前那样,让出机会给他么? 但不会有谁比他更清楚,垂涎于王室这位王女的人究竟有多少。在这种前提下,怎么还会有由着他们退让的余地? 数条想法从洛斯里克的脑海中划过,最终,他垂眸开口:“那么,王兄,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瓦伦汀大公爵……”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洛里安显然早已预料到弟弟会过问此事,回答得异常果决,隐约还带着一股出身军旅的杀伐之气。 下意识地,洛斯里克眼前闪回了几幕儿时亲历的画面,构成它们的场景和人物各有不同,但唯独兄长高大而坚定的背影始终未变,始终将他护在身后的庇荫中。 既然兄长如此表示,他也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 “洛斯里克。”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抬起双眼,迎向兄长尚未敛起锋芒的视线,“现在该轮到你来回答了。” “王兄想知道什么,打算质问我为什么要让她避着你走吗?”放松下来之后,洛斯里克甚至有了玩笑的心情,挑着唇角反问道。 洛里安摇头:“不,我只想确认……你对她,是否是真心相待的。” “怎么,只允许王兄你自己对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真心付出,不让我被王女殿下的魅力所吸引?王兄是不是管太宽了些?” 知道对方有所误解,洛里安也没打算澄清当年的真相——毕竟就连另一位当事人都已忘记了他们曾经相处过的、那段长达半年的时光,如今旧事重提便也不再显得重要——但他还是多补充了一句。 “据我所知,今天是你遇见她的第三日。前两日,你们都去了王室的藏书馆,而今天……”洛里安看了一眼面颊微红的少女,“你就有意与她结合。” “论下手速度,我承认自己不及王兄你。”洛斯里克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自嘲一笑,“而且听王兄的意思,你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睛’?呵,难怪消息如此灵通。” “并非身边,但也足以掌握动向。”洛里安坦然承认。 “王兄,你该知道,时间长短从来都不是什么决定性的因素,更别提……”洛斯里克压下那个仅停留于假设和猜想的念头,打算继续将其作为秘密封存于心,“没什么,正如我之前说的,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吸引我的东西,所以对她产生了兴趣——不知这个回答,王兄可还满意?” 空旷的室内一时归于寂静,面貌极为相似的二人之间仅余沉默。 即便多年未见,洛里安依然了解自己的手足血亲。他和自己一样,都不是兴趣使然的性格,从未曾单凭一时喜好做事,而既如今洛斯里克这般表态,不愿退让的立场也已显而易见了…… 一段不算太久的静默过后,洛里安率先开了口,也有了动作。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王兄?”洛斯里克隐隐有些察觉,半是不解地看着兄长伸手抓向床单边缘的举动。 刺啦。洛里安随手撕下一条长长的绢布,几次对折、保证它不会再轻易透过光线后,转身将它绑在洛兰妮雅的眼前,然后越过她,看向了另一侧的少年。 “真正的选择权,在她手上。” “王兄你是说……”洛斯里克有些不敢置信,可方才那股隐约的预感得到应验,他下意识用视线追随着兄长缓缓拉开羽被的大手,最终将目光的焦距定格于少女泛着浅浅红痕的赤裸娇躯上。 不曾餍足过的身体在此刻被唤醒,情欲仿佛挣脱枷锁的野兽般汹涌奔流,连带着他胸膛深处的那片幽寂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两位年轻王子的视线交汇于被遮住双眼的少女身上,最后由洛里安沉稳而笃定的声音如是说道:“我们该问问她的意见,让她来做决定。” 洛斯里克沉默数秒,突然叹了口气,翻身下床从旁拎起一只深棕外壳的皮革手提箱,又扔到床上打开。 “王兄,你可以不必就地取材的……如果只是拘束用的道具,我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些,应该够今晚用的。” “……有劳你了。” …… “唔嗯……” 在洛兰妮雅意识转醒之前,她的身体已先一步接收到来自外界的触碰,被充满性暗示的愉悦快感信号虏获,从嗓间散逸出娇软的梦呓。 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缠绕在身上,触感若即若离,既温和又绵软,就像躺在柔和抚弄身体的水草丛中一样……但若要问哪里的感觉最为鲜明,那一定是正于胸口和腹部轻缓游走的湿热水蛇们带给她的体验了。 它们灵活地避让开她身上格外敏感的部位,意在以最轻的触碰换取最不具刺激性的快感,用绵绵细雨般的温柔唤醒她沉寂的意识。 洛兰妮雅半梦半醒间,昏睡得迷迷糊糊,但终究是被身上逐渐沾湿的凉意拖出了浅眠,有些难耐地想要翻身逃离那两条固执捉弄她的水蛇。 可她努力了半天,身上就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样,沉得她完全无力动作。 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洛兰妮雅蓦地用力睁眼,却见眼前一片漆黑,顿时就有些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真正从刚才的梦里挣脱出来。 她尝试活动四肢,而后才发现手脚也不怎么听使唤,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缚住了一样……不对,她好像全身上下都动不了了! 而最令她迷惑的,显然莫过于身上传来被人轻舔吻咬的触感! 难不成……又是在做春梦? 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冒出头,她身上的其中一人就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停下原本舔弄亲吻小腹的动作,转向改道向下,直直朝着她被迫分开的双腿中间进军前行。 洛兰妮雅心中微定,看来是又在做梦了没错。这么一想,脑袋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朦胧昏沉笼罩,令她失去了深思追究的能力。 迷迷糊糊间,她双唇轻颤,一个仿佛藏于潜意识中的称呼飘忽着飞了出来:“首席阁下……” 下一刻,那两处传来轻柔快感的地方突然同时被冷落了,一个声音在短暂的沉默后响起。 “你还说自己和那野男人没关系?世上还存在着这种床上都不忘叫他的清白关系吗?” “哎……嗯?什么?” 洛兰妮雅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可先入为主的印象让她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于是未经思考,在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后反倒还松了口气似的笑了一下。 “什么嘛,原来是洛斯里克哥哥啊,我还以为谁在和我恶作剧呢……嗯,如果是你,倒也正常了。” 洛斯里克从少女濡湿的腿间抬起头,和同样停住动作的兄长对视了一眼。 “怎么办,她好像还没睡醒。” “无妨,可以继续。”洛里安注视着她,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或许现在她还能更坦诚些。” 洛兰妮雅没去在意他们低声交谈的内容,舒舒服服地挺了挺腰,等到声音暂歇,她便以娇纵的语调催促道:“你们还打不打算继续了?别让我等太久呀。” 洛斯里克颇感有趣地挑了挑眉,随后心中一动,当即编了个符合情境的故事出来,脸上也挂起了恶趣味的笑。 “小家伙,别太任性。”他示意兄长腾个位置出来,然后顺势将她半截洁白如玉的身体拥抱入怀,贴着一缕浅金色的鬓发对她耳语道,“明天可就是你的婚礼仪式了,但你直到现在都没决定好要和谁结为名义上的正式夫妻……今晚,你必须给我和王兄一个交代。” “婚礼……交代?”洛兰妮雅傻乎乎的小脑瓜子有点懵,心里寻思着今晚的春梦怎么又是走的新剧情,还怪新鲜的。 洛斯里克继续循循善诱,向她敏感的耳畔吹去暧昧而湿热的气息:“没错。虽然我和王兄已经达成共识,但毕竟能正大光明成为你的伴侣的只能有一个人,所以你现在必须做出决定了,是要选我,还是洛里安兄长?” “喔——”原来是这么个事啊。洛兰妮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极为随意地闭上了眼,反正睁眼闭眼都是一团黑,倒也无所谓了,“必须要二选一吗?” “不然呢?”洛斯里克反问。 洛兰妮雅脱口而答:“我就不能都选么,你们通融一下?” “……”洛斯里克被她过于理直气壮的态度噎到了,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直旁观他们互动交流的洛里安难得失笑,既不去打断,也没打算贸然加入,而是就这么安静地守望着二人。 听到对方没再回答了,洛兰妮雅倒也不介意,甚至还颇有几分自豪地扬起了下巴:“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当然是全都要啦。” “就你?”洛斯里克没好气地撇嘴,“一个成年礼都还没过的小东西,还好意思自称成熟的大人?” “干嘛,难道你觉得我不够大吗?”洛兰妮雅不服气地想要挺胸证明自己,可碍于身体的沉重,她自然是无法完成这一动作的,只得无奈作罢。 但……嗯?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她忍不住思索起刚才那段对话中的矛盾之处来。 洛斯里克却没有留意到她安静下来后的反应,双眼的视线都被她受丝带困缚的挺翘乳肉吸引了过去,声音也不由变哑了几分。 “关于大小这一点,你倒是没有说错……” “啊!”洛兰妮雅突然品出了问题所在,忍不住出声打断他道,“你说我还没过成年礼,可明天又要举行婚礼仪式?这是法律允许的么,和未成年结婚?!” 洛斯里克微微一愣,随即摇头哂笑。 现实中当然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但王族显然是例外中的例外,更何况所有前代王女几乎都在成年礼前,就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谁又在乎过什么婚礼仪式?不过是明面上走个过场的虚礼罢了。 然而,以断代数百年后出生的第一位王女为前提,她的身份注定了那场本该只是虚礼的仪式会受到无数人的瞩目,普通民众、王国贵族、依附于王国的各方国家地区势力,乃至众神教会、近年愈显对立之态的帝国、遥远的异族之乡……数不胜数的目光将会汇聚到她的身上,利益、弊害、仇恨,无论她是否愿意、是否拥有承担这些的觉悟,来自外界的重压都会到来,迫使她直面自己的命运。 成为王女名义上的正式伴侣,意味着将与她共同面对这一切,得到特权的同时,也会肩负起一份无比沉重的责任。 如今的她或许还无法意识到这一点,但没有忧虑的梦境迟早都会被现实打破,落下只余虚幻美好的残片和碎屑,供人午夜梦回时追怀感伤…… 留给这只小金丝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洛斯里克回过神来,顺手便在她饱满丰润的胸上捏了一把,还故意按压了那颗挺立起来的粉嫩红缨一下。 “还有闲心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今晚你要是选不出来,我和王兄可是会轮流逼供你下面的那张小嘴,让你在明天的仪式上只能夹着满肚子精液走路……怎么样,还是说你其实更喜欢被这样对待?” 洛兰妮雅的脸瞬间就变红了,但一想到自己是在做春梦,玩点刺激的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她又底气十足地清了清嗓。 “哼,你也就会嘴上威胁人……有本事就来呀,反正我的回答是不会变的!我就不选,我全都要!” 洛斯里克自觉受到了挑衅,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地就要将她的小脸往自己这边掰来:“你这贪心的小东西,说了必须二选一……” “洛斯里克。”洛里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然后俯低上身,一手撑在少女的身侧,垂眸注视她被布条蒙住的眼部,“莉娅妹妹,你确定这就是你的答案了吗?要同时选择我们两个?” 毫无缘由的直觉蓦地涌上心头,洛兰妮雅隐约觉察到自己不该随口应答,可又说不清为什么,于是回话的声音也小了,气势更是完全萎蔫了下去。 “这个……要是不行的话,那我就不选了,你们放我回去,结婚这种事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吧,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反正我们也不是很熟,只是玩玩的话还无所谓,发展到结婚这一步……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你真是——”洛斯里克险些被气得笑了,万万没想到她在心中竟然认为和他们在一起是越界行为,还说什么只是玩玩……和她充满迷惑性质的完美外表不同,这小金丝雀的想法倒是野得很。 洛里安却在此刻捕捉到了她想要表达的重点。 “也就是说,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久,你对我们不熟悉,所以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洛兰妮雅有些困惑地轻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的了,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和一个才见面没多久的人在一起吧。” “小东西,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政治联姻里,多得是婚前互相不曾见过面的夫妻关系,到你这里就变成不可能的事了?”洛斯里克忍不住纠正她的理念。 “政治联姻?我才不要这个……”洛兰妮雅一听就皱起了小脸,表情中写满了抗拒。 “洛斯里克。”洛里安看向自己的弟弟,微微摇头,“她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兄弟早就已知晓她的存在,也清楚他们未来可能发展成的关系,十余年的潜移默化下来,能够快速接受突然闯入生活中的另一个人也不算奇怪,顶多是感叹一声,“啊,就是她了吧”。 但对于自小在封闭环境中长大的她来说,同样的事情,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戴维恩国王对他们这些非王族血统的王室外戚,从来都是深深厌恶着的,像防贼似的杜绝一切可能让外人接触到王女的机会。想来,那位陛下也不会乐意向自己的女儿提起,她自打出生不久,就有了近十个的丈夫候选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而同步增加中,如今甚至已经达到了二十余人的规模。 说真的,洛斯里克十分怀疑,她是不是压根就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这层微妙关系,当真只把自己当成哥哥来看待。 ……搞不好还真是这样。 但好在,她的身体显然持有不同的意见。 “既然缺少了解,我们更应该多熟悉彼此。”洛斯里克听到自己的兄长这般说着,看他低头吻上了少女另一侧的脸颊,“在你作出最后的决定之前,我和洛斯里克都会保留你现在的回答……让我们三人好好相处吧。” 压根没想太多的洛兰妮雅先是瑟缩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惊讶地喘出一口浊气:“嗯……这是同意了吗?你们要一起来么?” “你好像很高兴?”洛斯里克当然没有错过她语气中那缕微弱的期待,不由没好气地咬了眼前那枚近在咫尺的小巧耳垂一口,“我就知道,你这喂不饱的小色胚,是不是就等王兄说这句话呢?想被两根鸡巴肏烂小逼,嗯?我说得对不对?” 下流而直白的措辞,再加上耳垂传来的轻微刺痛,终于敲醒了洛兰妮雅逐渐清明起来的脑袋。 她被布条蒙住的双眼蓦地睁开,使劲地眨了又眨,然后便陷入了全身僵硬的状态。 偏偏在这时候,如恶魔般甜蜜又动人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既魅惑,又亲昵,令她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轻颤。 “哦?小瞌睡糊涂虫好像终于醒了啊?还记得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吧。” “这……我……嗯……”洛兰妮雅支吾着汗流浃背了。 正当洛斯里克准备继续逗弄她两句的时候,却见她自暴自弃般挺了挺腰——这是她被丝带困缚着的身体唯一能完成的动作——然后扭头凑近过来,讨好似的蹭了他两下。 “不要管那么多了嘛,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做爱了么?小穴已经快等不及了……” 第28章问答游戏(3ph) 没有哪个男人能面对这样淫乱又主动的邀请却无动于衷的。 洛兰妮雅很快便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 “行,这可是你要求的。”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到身上有几束丝带松了开来,自己被反绑在腰侧的双手也随之重获自由,但还来不及反应更多,左右腕就被人一手握住,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再度被束缚起来。 洛兰妮雅先是一呆,随即脸色爆红:这样、这样的姿势……她能做的动作不就只有挺胸任由他们赏玩奶子了么! 仿佛为了回应她脑海中淫靡的画面一样,另一张始终保持沉默的嘴唇覆上了她绵软细腻的乳肉,温柔地抚弄起了被冷落许久的樱粉乳晕,时而吸吮充血变硬的奶尖,引来一阵阵过电般的快感。 “不错,现在总算有点像样了。”而始作俑者则以评价的口吻打趣着她,声音一路下滑,径直来到她被迫张开的双腿之间。 洛兰妮雅甚至能感觉得到,那灼热得几乎能烫伤她的视线落在腿心敏感细嫩的肌肤上。 “你被王兄舔得很舒服吧?这里一直在流水,把我的床单都弄湿了……该怎么罚你好呢——”带着些微凉意的指尖倏地来到润泽的湿谷间,勾起几缕黏连不断的银丝,“想到了,不如我们来玩个能够增进互相了解的问答游戏吧。我来出题,你猜答案,错了要被惩罚,猜对就有奖励。” “呜、哈嗯……我有得选吗?”洛兰妮雅徒劳地扭动腰身试着挣扎了一下,当即被发觉异心,一根沾满淫液的手指就这么强行撑开细缝间的软肉,向着体内深处挤去。 “咿嗯嗯嗯……” 洛斯里克眼眸幽深地盯着自己被牢牢吸住的食指指尖,喉结上下微动了动:“那么,注意听题……猜猜看,我比你大几岁?” 这是让她……来猜他的年龄?那只要回答数字就好了嘛。 洛兰妮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答题目,感到奇怪的同时,高高悬着的心也略放松了些,然后稍一沉吟——感觉从外表看,这人也就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于是她便开口了:“嗯,感觉答案是二?应该最多不会超过三岁吧。” “回答错误。”洛斯里克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于是停止于她体内的手指开始前后抽动,一下又一下地顶弄穴口脆弱敏感的嫩肉,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趁机拍打在她接近股骨的大腿肉上,发出了极其清脆而响亮的一记啪声。 他几乎是立刻感觉到手指的抽动明显变得艰难起来,穴肉似乎正本能地吸紧了入侵体内的异物,一股带有体内温度的热液被喷了出来,散发着他所熟悉的奇特甜香。 洛斯里克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像是没有预料到她对痛觉也如此敏感,一时停住了动作。 “呜……别打……”洛兰妮雅忍不住抽噎起来,胸上被舌头抚弄的力道突然加重了几分,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她发出更娇更软的甜美声音,“那,那我猜是四……” “又错了,该罚。” 随着又一声清脆的拍击声落下,洛兰妮雅下意识地夹紧了插进小穴里的那根手指,提高嗓音:“五岁!你最多大我五岁!” “不对,还是不对。”洛斯里克微笑着又打了那团开始泛出红痕的软肉一下,“猜错这么多次,挨了这么多下打,可你怎么水流得比之前还多了呢?小屁股上都湿了一大片……真淫乱啊。” “那、那都怪你……”洛兰妮雅瑟缩着反驳他,很是不服地又给自己的答案加了几次数字,结果便是屁股上又挨了几下,疼倒是不疼,可那火辣辣的感觉让她脸颊发烫,像是被人看到了格外羞耻的场面一样。 正当她怀疑对方是不是为了耍自己玩才故意说她猜错了的时候,她的回答也已增加到了八岁,而这一次,洛斯里克终于不再落下手掌,反倒是抽出了被小穴吸吮得水光盈盈的那根手指,语气戏谑地轻笑了一声。 “可算是蒙对了,说好的奖励,也总算能给你了。” 洛兰妮雅隐隐有所警觉,但被束缚住的身体毫无反抗之力,一团炽热的物体就这么穿破她形同虚设的防御线,肉与肉紧密相贴地抵在滑腻的细缝前。 “洛斯里克哥哥……”她软软地叫了他一声,受快感侵蚀而运转缓慢的小脑袋里终于计算出了通过问答游戏透露出的信息,“你、你今年二十三岁了?完全看不出来……” “很惊讶?我早就说过,你该叫我哥哥的。”发现她的小穴恢复力好得出奇,才被手指插开过的洞口竟这么快就收缩变回原本的小孔,洛斯里克不得不用手辅助着扒开那两片水淋淋的穴口嫩肉,才得以顺利插入肉棒前端的一小部分。 “呜嗯嗯……哈啊,被、被插进小穴了……” 再度体验到被鸡巴撑开下体的奇异感觉,洛兰妮雅颤抖着喘息起来,但今晚这第二根进入淫穴的鸡巴却没有怜惜她的意思,本就压抑许久的情欲就像是往油锅中加入沸水般炸裂开来,凶狠而有力地开始了小幅度的插顶,每次进入都会撞至那个能令贞洁印记明亮彰显存在感的深度,每次的后退更是带出层层粉色的穴肉,裹挟着大量蜜汁,让整条鸡巴看上去都像是从喷泉池里拿出来的一样。 偏偏在这时,舔弄着胸口的另一人似乎也不再满足于温吞的现状了。 洛兰妮雅只觉得自己被高举过头顶束缚起来的双手中,突然塞入了一根粗壮到可怕的肉柱,而洛里安那略显低沉的声音依旧是在她胸前响起,呼出的热气令她挺立的乳头都泛出了酥麻的痒感:“莉娅妹妹,握紧一些。” “嗯……”她胡乱地点点头,才刚勉强握住自己两手都无法抓全的粗长鸡巴,便感觉到手中这根烫得吓人的庞然巨物开始自己动了起来,抽插的动作快而有力,似乎完全已经把她的手当成是另一个淫穴在肏了。 洛斯里克只要一抬头,就能望见眼前这幕淫靡的场景,顿时连声音都变得喑哑了:“知道么王兄,你动起来之后,她下面吸我吸得更用力了。” “哈啊嗯……别这么说……”在限制了视觉的黑暗中,洛兰妮雅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住半点调情手段,哪怕简单直白的言语、手中的火热触感,甚至那两道节奏不一的异性喘息,都会成为刺激她敏感神经的信号源,释放出源源不断的尖锐快感直奔大脑,更别提下身被鸡巴插顶的充实感、房间内那过于响亮的水声……噗嗤噗嗤、啪嗒啪嗒,响亮得几乎就像是在偌大房间里反复回荡的一样。 “嘶——”骤然被她剧烈收缩咬紧的快感让洛斯里克不得不缓下动作,故意找起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重现之前那样的窘态,小骚货,接着来玩我们刚才的问答游戏吧,这回,就把题目换成猜我们王兄的年龄如何? “猜这个干嘛……哥哥,动一下吧?”洛兰妮雅难耐地晃着腰肢,想要诱惑插在穴口不动的那根肉棒继续侵犯自己,却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按住腰腹,顿时再也动弹不得,“洛里安殿下?” “乖,听他的。”洛里安惜字如金的同时,不忘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还有,别忘了该叫我什么。” 感觉到手中格外雄壮的大鸡巴正随着他说话的节奏而不断搏动,展现着蕴含其中的鲜活爆发力,洛兰妮雅蓦地红了脸,讷讷应了一声好。 “那……”她想了想,谨慎地挑选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数字,“我猜,大哥哥现在二十五岁?或者二十六?” “噗——”洛斯里克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小滑头,每次起手都打算一次性排除两个错误答案吗?” 感觉到他完全没有要继续让自己舒服的意思,洛兰妮雅顿时苦了脸:“怎么又猜错了……那难道还要往上加么?你们莫非都是外表看上去比实际要年轻很多的类型?” “还是给你点提示吧,不然我怕你一晚上都蒙不对答案。”洛斯里克挑起唇角,“你该往二十五以下的数字猜的。” 那莫非是二十四……等等,总不能是她想的这样吧?! 脑海中快速地闪过这对兄弟相差甚远的外貌年龄,洛兰妮雅像是猛然惊觉了洛斯里克执着于进行“问答游戏”的用意,震惊地张大了嘴:“别告诉我,你、你们其实是同岁的……双胞胎?!” “喔?竟然聪明了一回,真难得。”洛斯里克说话算话,见她猜中答案,便不再压抑自己,轻喘着气摆动腰身,借用她紧窄狭小的穴口套弄起最为敏感的龟头,眼底浮现出一片朦胧的欲色,“哈……嗯,你好像很意外?觉得我们不像双生子吗?” 那是当然的了!任谁来看,大王子和二王子都像是一对年龄差接近十岁的长兄和幼弟嘛,怎么可能会是同胞出生的关系呢?洛兰妮雅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得这么直白,努力委婉地表达道:“确实有些……嗯,我是说……容易引起误解……” “那么最后一关问答游戏,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我与王兄的差别,以至于你会觉得我们并非双生子呢?”洛斯里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放慢了鸡巴肏动的节奏,脸上始终轻快的微笑也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晦暗难辨的苦笑。 “哈嗯……先别动了,让我想想。”洛兰妮雅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也不由正色起来,认真思索每一种可能。 理应同岁、但外表看起来并非如此的双生子,洛里安、洛斯里克,这两个令她感到熟悉的名字…… 下意识地,答案自洛兰妮雅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再从她微微颤动的唇瓣间飘出:“是因为,诅咒吗?” “……”洛斯里克短暂地沉默下来,片刻后才扬起嘴角轻呵一声,“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我……不知道,大概是直觉吧?”她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好在洛斯里克倒也并未察觉她的异样,顾自说道:“既然接连答对了两次,就该给你相应的奖励才对……王兄。” 洛兰妮雅感觉到占有着她上半身的男人撑高了身体,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伸手探向她的脑后。 “莉娅妹妹,先闭上眼,当心光线。” 她配合着他的动作被大手托起脑袋,摆脱了蒙住双眼的绢布。略有不适地眨了几次眼后,朦胧的视野终于不再被光线晃得闪眼,逐渐显出几道清晰的轮廓来。 看清眼前画面的瞬间,她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呆愣着直勾勾地盯着洛斯里克的胸口,一时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洛斯里克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苍白瘦削的赤裸躯体上,早已看习惯了的蛇形涡状伤疤正盘踞于胸膛以左的心口,宛如被烙铁烫伤留下的丑陋印记,只一眼也足够叫人望而生畏。 “被吓到了吗?” 洛兰妮雅下意识摇头,知道自己关注的并非这道恐怖伤疤的美丑。 那与其说是烫伤后留下的疤痕,不如说更像某种刻意为之的图腾——构成完整图形的长蛇不止一条,每个蛇头几乎都是相同的特征,鸡冠状的脑袋往下,细长的蛇身蜿蜒而诡谲,细数之下多达九条的不知名怪蛇在尾部聚合,仿佛深深扎根于这具形似少年的纤瘦身体。 “这就是封印状态下的诅咒。”见她对自己胸口的痕迹如此好奇,洛斯里克便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语气为她解释起来,“和你们王室的血脉诅咒不同,我身上的诅咒只针对我个人,也无法转移和遗传。活性状态下,它会不断从我身上吸取生命力和魔力,再不时制造一些幻听、幻觉出来,应该是想要逼疯我没错。” “那、那现在……”洛兰妮雅让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然后又转回胸口,正要询问那什么封印状态的事,却猝不及防被一记有力的插顶肏到穴壁的敏感处,理智防线几乎瞬间失守,遭受侵犯的淫穴嫩肉更是兴奋异常地吸紧了那根颜色粉嫩的肉棒,两道频率接近的脉搏于性器结合处交换着体温,进入彼此的身体。 “呜哈……呼……你、你怎么突然……嗯呜,不可以这样,话说到一半突然开始欺负小穴……” “口是心非,你明明就很喜欢被这样欺负。”洛斯里克毫不留情地插了几下水汪汪的嫩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她的反应更是淫乱而敏感,水多得连他下腹部都被喷得满是晶亮的淫液,“或者说,你希望换个姿势?” “洛斯里克。”用双掌托住少女上半身的银发青年唤了他一声,兄弟二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几下便将她摆弄成骑在洛斯里克身上的模样,微微泛红的小屁股翘得高高的,流着淫水的小穴吞吃进小半截龟头,湿漉漉的菊穴入口前也抵上了第二根滚烫粗壮的肉棒。 “放松些,不然你可要受点苦了。”洛斯里克微笑着揉捏那两粒几乎送到嘴边来的肿胀红果,像是真心为妹妹考虑的好哥哥一样主动提出了分忧的办法,“这样吧,我接着讲之前的故事好了,也方便帮你分心……呵,还记得我讲到哪里吗?” “你……嗯呼、哈啊……你讲到了,那个诅咒的效果……”洛兰妮雅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过度关注后穴的触感,可当那枚性致勃发的龟头肉冠暧昧磨蹭着粘膜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放软了声音,仅存不多的理智也逐渐落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嗯,你还记得,很好。”洛斯里克笑了一下,低头将自己的气息喷洒在那片洁白莹润、却也布满了男人指痕与啃咬痕迹的乳肉上,“之后发生的事,说起来其实也并不复杂……因为诅咒的存在,我自小便身体孱弱、生长迟缓,母亲也曾试着为我寻过解咒之法,却被告知,这个与生俱来的诅咒与我的生命相互联结,贸然解咒只会导致我更快地死去。最后,是洛里安兄长帮我分担了部分诅咒,又以数年寿命为代价,在几名光辉祭司的辅助下,为我的诅咒施加了封印……你所看到的,便是那道「封印」留下的痕迹。” 洛兰妮雅微喘着气,竭力维持正常的说话语调:“所以,你们看上去不像双生子就是因为……”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你才对。”洛斯里克强忍着抽动欲根的冲动,与她身后的兄长无声对视一眼,默契地微微点头,“那一年,是新历1597年,若非教廷派遣了诸多高位祭司前来庆贺你的诞生,仅靠我和兄长的力量,是远远无法达成封印所需的条件的。” “原来如此?” 洛兰妮雅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随后毫无预警地,后穴口那根粗硬的巨大鸡巴突然就着润滑的淫液插入进来,几乎令她瞬间挺直腰身,就要向上逃开这可怕的压迫感。 “啊、呜啊啊——!!” 可四只属于男性的大掌牢牢固定住了她的纤腰和肩膀,让她逃无可逃,只能呜咽着发出娇吟,然后收缩下身,似抗拒更像讨好地同时吸吮挤压体内两根属于兄弟二人的昂扬性器,任由他们肏入腔道内部,用溢出的兴奋前精涂满她娇嫩的肉壁。 “好了,这种程度的说明,应该足够加深你对我们的认识了吧。”洛斯里克眼眸幽深地注视着她小腹上方不断隐现的淡红纹路,越看越觉得淫靡下流,“……接下来,是‘好好相处’的时间。” “呜——哪有这样、哈啊啊啊嗯!这样相处……” 先前已被鸡巴狠肏了一番的后穴,正不知羞耻地淌着淫水迎接第二根肉棒用力碾过每一寸紧致的内壁。在天然分泌的润滑助力下,那远超二十厘米长度的粗壮鸡巴又热又硬,鹅蛋大小的龟头圆滑饱满,属于男人的精壮腰身每一次摆动都用足了蛮力,这才艰难地挤进紧窄的菊穴,将弯弯迭迭的肠肉褶皱奸淫到被彻底拉平。 洛兰妮雅几乎被插得背过气去,只觉得自己身下的两张小穴都已经被男人的粗硬巨屌肏得变了形状,仿佛鸡巴套子一样紧紧裹住体内令她又撑又爽的两根肉棍。 她呼吸急促地喘了十几口气,才勉强缓过神来,甚至顾不得从唇边滑落的那串晶莹口水。 “刚才不是说过的么,我们三个人要好好相处啊。”洛斯里克轻笑一声,配合着兄长缓慢肏弄的动作,默契地控制起她身体上下起伏的动作,两根坚硬火热的肉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肉壁,一同奸淫前后二穴,将她本就破碎的话语捣成一片淫乱的水声和难耐欲情的吟哦。 “啊!呜……你们……唔哈……啊啊!放我下来呀啊啊——!太刺激了,呜呜……嗯,呼哈,像、像这样被一起插着两个穴……呜嗯!会坏掉,真的会坏掉……” 身后那根侵犯着菊穴的鸡巴又长又粗又挺,刚一进入就直直撞上了某处极为敏感的软肉,偏偏那位沉默却敏锐的长兄还发现了她格外激烈的反应,于是此后每次缓慢而用力的肏入,都是重重碾向那处让她颤抖不已的弱点,毫不留情地用龟头刮弄每一滴倾泻而出的黏腻淫液。 “不会坏的,你刚才昏过去了所以不知道,我拔出来之后没多久,你后面的骚穴就重新缩紧了回去,就连我射进去的精液都没漏出几滴……呵,你自己说,小逼是不是贪吃好色?”洛斯里克强行掰过她无力后仰的脑袋,示意她低头看看自己被泄得满是甜香蜜水的下身,“这些,可都是你的杰作……” 洛兰妮雅羞得想要闭眼,可这一低头,却被自己小腹上的奇特印记吸引了注意:“欸……这是什么?” “你没听到之前我和王兄的讨论吗?”洛斯里克舔去了从她丰盈乳肉间滑落的一滴汗珠,勾了勾嘴角,“美德之一的贞洁印记,只要外来的异物想肏破你小骚穴里的处女膜,就会被触发,变成这个模样。” “这……”贞洁印记原来就是指的这个?!洛兰妮雅实在说不出口,这纹路的模样怎么看都和贞洁不搭边,更像是前世本子作品中见到过的淫纹,但……行吧,既然都说是贞洁印记了…… “是不是觉得这个印记被画得很色情,很下流?”洛斯里克松开了掐在她腰侧的手,伸手抚向那片淫靡的淡红纹路,“说不定那个给你烙下印记的人,就是觉得你的身体色情又下流,一尝到男人鸡巴的味道就会淫乱地咬紧,不愿意放它离开……就像现在这样。” “你在乱讲什么!我、哈嗯嗯呜——我才不是……嗯……不是,没有,呼啊……才不是谁都可以……” “好的好的,知道你挑食了。”洛斯里克啪地打上她颤抖不止的滑腻臀肉,感受到龟头被深深吸紧的同时,就连在后穴持续着肏进肏出动作的兄长也明显地停顿住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心口一热,几乎满溢出来的充实感令他狠狠一顶,肏得她小腹的印记都格外明亮了几分:“但哥哥的精液你是喜欢的对不对?刚刚被射一屁股的时候没有挣扎,在马车上听到要挨肏的时候也一副很期待的样子……嘶,又偷偷用小逼嗦哥哥鸡巴了,真敏感……” “别、别说了……哈啊……不、不……慢一……慢点,要受不了了……” 谁知听她求饶服软,身后的洛里安突然改变了姿势,从一手箍住王女细腰、一手握紧她肩膀的状态,转为单手控制腰臀,肩膀处的大掌下移,托起了她身前那对被撞得晃眼的白嫩大奶,双臂瞬间爆发出绝对性的力量,像掌控性爱人偶似的牢牢制服住了身下的这具娇小软躯,然后便是毫无征兆的狠肏猛捣,快速插顶。 凭借特有的默契,洛斯里克几乎在同一时刻加快了肏弄的频率,一小片不甘寂寞的滑嫩乳肉从兄长的指缝之间漏出,被送至嘴边,他也不客气,张嘴舔玩起这一小团尚未留下吻痕的雪白。 “哈啊……不、不……嗯呜——!!!” 洛兰妮雅双腿无力地抽动了几下,两眼一翻,胡乱地哭喊出绝顶前接近濒死的快慰,下体激射出瀑布般的洪流,洗刷着狠狠撑开穴口的粉色肉棒。 “被肏舒服了?”洛斯里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只觉肉棒最为敏感的龟头被那张吸力惊人的淫穴贪婪地咬住,深处涌出一股高潮阴精,将他不断溢出兴奋前精的马眼淋了个透。 而尽管隔着一层肉膜,从后穴传来的顶撞蛮力也依旧清晰可辨。 在多重生理、心理的快感冲刷下,洛斯里克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射精欲望,辗转着唇舌,从兄长手中找到一粒肿胀殷红的乳果吮吸起来,下身不受控制地高速挺动冲刺。 最终,他发出低哑的闷哼,腰眼酸麻着任由那股滚烫火热的浓稠白液自马眼处喷射而出,其力道之猛烈、射精量之多,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 “呜啊啊……射了……嗯!哈……哥哥把热热的,白白的……精液……射进了小穴里……唔嗯!不,不行……要怀孕……要怀孕的……” 偏偏这淫荡的小东西还在高潮的余韵中抽搐着身体,乖巧而浪荡地从那双红唇中吐出欲拒还迎的淫词艳句,听得他还没软下去的鸡巴一下子又硬得滚烫。 “啊啊……!突然变大了……!明明还塞在人家的小穴里,哈啊!……就突然,突然……唔嗯,不知羞耻地变硬变大了……” 洛斯里克听罢,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松开牙齿咬住的乳尖,沿着她的胸脯、脖颈,唇舌上滑到敏感小巧的耳垂,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得到她令人满意的颤抖反应。 “小骚货不会怀孕的,看,都流出来了呢……被精液射在处女膜上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爽?”他满足地喟叹出声,笑道,“今天我答应过你的,要给小骚逼喂肉棒吃,怎么样,哥哥多么信守承诺。” “呜……”洛兰妮雅正要吐槽他的恶趣味,却不料后穴一度暂缓的快意浪潮再次又快又猛烈地侵袭全身,顿时声音抖得不再成型,腿间滑腻的体液也在激烈的肏弄动作间发出噗嗤噗嗤的淫乱水声,被迫向前压去的胸乳顶在洛斯里克的前胸,坚硬充血的乳头不断磨蹭着他如少年般苍白瘦削的身体。 “别忘了,你还需要喂饱王兄呢……当然,我得提醒你,我的胃口也不算小。” 洛斯里克轻笑着,看了一眼低头拨开少女长发、将混合着爱欲的舔吻印在那片雪白肩肉上的兄长,两双极为相似的蓝色眼眸在空中视线交汇,从对方的眼神里同时读出了尚未餍足的火热欲望。 “呜,我不行的……唔嗯嗯……已经要不行了……呀啊啊啊——!!” 感受着贴近身躯的两种热度,洛兰妮雅现在就是后悔,十分的后悔,恨不得把时间倒流回之前,再果断地向这对难搞的兄弟摇头说不! 第29章分体化身 次日一早,洛兰妮雅是在自己寝宫的柔软大床上醒来的。 她维持着生无可恋的表情,呈大字型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熟悉的宫殿穹顶,就像那里突然开出了能够在彩窗玻璃上生根发芽的大朵鲜花。 床底的软垫里,金色毛皮的幼狼加拉赫也是满脸同款的生无可恋,怏怏地趴着不愿动弹。 穹顶开没开花,洛兰妮雅不想管,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昨天肯定是被那对兄弟给肏开花了——虽说做到最后,她真的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动弹了,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昏睡过去,结果洛斯里克倒好,几个祈祷术过来帮她做了身体恢复、清洁了秽物不说,还好心表示,这次虽没能完全尽兴,但她表现得不错,可以下次再接着“好好相处”,于是便又嘱托洛里安护送她回到自己寝宫…… 虽然!他们好心地放过了她,没有真那么禽兽地非要把她当成泄欲玩具似的用,可是……可是! 洛兰妮雅翻了个身,只听几声清脆的铃铛碰撞声,顿时闹得自己脸红如血。 她无言地叹了口气,翻身坐起,只见全身上下白皙如初,各处也并不酸胀疼痛,仿佛昨晚的那一切都只是场激烈而淫乱的春梦,可唯独后穴处传来的感觉……她不敢再细想下去,捂着屁股匆匆下床直奔卫浴,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音一时不绝于耳。 “都怪洛斯里克,说什么这样可以帮助吸收精液,还会对身体有好处……”洛兰妮雅咬牙切齿地骂着某个恶趣味的兄长,蹲下身,极为难堪地拽住从股间垂落的那两枚铃铛,使劲向外拉扯。 “嗯——哈啊……” 经过一番努力,这枚堵住后方穴眼的细长塞子终于被啵得一声吐出,叮铃铃掉落地面,发出极为清澈的声音。 她红着脸,飞快地捡起地上的情趣用品,胡乱冲洗完便扔到一旁,自己则进了尚未蓄水的巨大浴池,打算洗洗自己昨天被灌了一屁股白浆的小洞。 但几番清洗下来,她伸进去的手指上看不到半点脏污,反倒是被某种黏稠的清液裹满了每个指节,相互摩擦间还会带出一片细密的银丝,看上去就像从小穴里淌出的蜜水一样。 难不成还真的把昨天那些精液都吸收掉了?这样的想法在洛兰妮雅的脑海中闪现了一瞬,很快被她摇着头甩走了。 不管了!今天她可是有安排的! 勉强自力更生地洗完澡后,洛兰妮雅裹着条浴巾便出了浴室,刚抬脚就见一团毛绒绒的金色扑腾着小短腿向自己跑来,嗓间还发出委屈至极的呜呜声。 她的心口瞬间软化,弯腰抱起了这只比之前重了不少的金色幼狼。 “乖,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听到王女柔软轻盈的关切询问,加拉赫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几乎有热流涌向双眼,让他有种汪汪大哭的冲动。 她还问谁欺负他了?他昨晚可是提心吊胆了半个晚上!生怕那两个和她交配的人类男性做出过分的事,然后被魔契判定成符合条约的欺负行为,而毫无作为的自己则会因为违反魔契,当场爆炸变成一滩谁都认不全的烂肉呜呜…… 这狗屎魔契真的太膈应人了!他还被限制在她身边的固定范围内不能离开,想眼不见为净都不行! 当然,最难以启齿的,肯定是他竟然有点……嗷呜,这不能怪他,罪魁祸首一定是那两个不要脸的人类男性,把好端端的交配行为弄得那么色情,让旁观的他都有些想加入…… 不对不对,加入什么加入!他的小兄弟现在压根就不能用啊! 一想到这里,感觉得到了一丝治愈的加拉赫再次垂头丧气起来,呜呜叫着埋入王女柔软而包容的胸前,不住地耸着鼻尖轻嗅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毫无防备的洛兰妮雅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只裹了浴巾地去抱小宠物有什么问题,还只当是它今天心情不好,想找自己撒娇,于是便摸摸抱抱了一会,感觉差不多了,才叫来侍女为自己更衣打理。 考虑到今天的计划之大胆,洛兰妮雅感到激动的同时还有些小紧张,刻意吩咐侍女们为她挑选了一套相对便于活动的裙子——毕竟她的衣柜中只有长长短短的各种裙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顺带又处理了两条被捎带来的口信。 洛里安大王子似乎还记得她昨天惦记着出王宫参加庆典的事,特意询问是否需要自己相伴……开玩笑,她才不希望明天就听到他们两人的流言蜚语传得到处都是! 这么想着,她便让侍女取来回信的纸笔,提起笔杆写下委婉的拒绝,表示自己这些天要认真学习法术,很遗憾不能答应他出门的邀约…… 好,完美!明天再开始学习也是这些天会拿出干劲来的一种表现嘛! 洛兰妮雅吹了吹信笺上未干的墨字,同时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明天开始,她一定真的会好好学习的,起码,得先掌握动物交谈吧! 至于另一道来自洛斯里克二王子的口信,则更加清晰明了了,甚至都不需要她去回复——“我出门一趟,过些天回来,记得做好迎接心灵魔法的准备。附:我是指,这两天别和王兄‘相处’得太好。” 几乎是在看到“相处”一词的瞬间,洛兰妮雅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吨吨狂灌两大口茶水也不见好转多少。 都怪他们,把一个好端端的正常词语变得那么淫乱……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虽然隐隐对口信中提到的心灵魔法有些不安,但还是没想太多地记下此事,便走回房间,小心地清点起放于戒指空间内的重要物品来。 施法材料包、全阶通解法术书、藏着头发和指甲的小袋子、水晶球、法师塔信物…… 再三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洛兰妮雅挥退随侍,领着亦步亦趋的小金狼直奔中央法师塔所在。路过那片熟悉的湖边时,她还顺便逛了逛那片种满施法素材的园地,给材料包补充了些无需复杂处理工序的原料。 而直到在高耸庄严的白塔之下站定、取出胸针缎带的组合信物时,洛兰妮雅才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念诵启动咒语的声音都有些干涩。 平心而论,她来中央法师塔的次数也不少了,此前授课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塔内的教室里完成的,但以前每次她走到这里,塔下都开着一扇极为普通常见的小木门,走进之后就直达教室所在……虽说那所谓的教室,其实也就是一个简陋的、接待室模样的房间,不过好歹她也在那里上了几年魔法课,叫它教室倒是没错。 总而言之,像今天这样使用信物打开塔门的经历,对她来说还是头一遭! 准确无误地念完启动咒语后,洛兰妮雅正眼巴巴捧着信物等待大门敞开、或光线落下的奇景出现,却不想眼前一阵晕眩晃过,再度看清面前景象时,周身已然环境大变。 她睁大了眼,好奇而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置身其中的这座房间,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由密密麻麻的无数书架组成的墙面,每一格木架内都杂乱地摆着颜色、尺寸和质地都不尽相同的各种书册,有的厚如辞典,有的一看便知是由人工装订的手抄本,还有的干脆就不是纸质书,苍白的封页上不时闪过古怪森冷的寒光…… 当然,除了书,书架上同样也摆放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杂物,类似某种畸形生物的骨架标本、一张不知底下盖着什么东西的红布、一颗漆黑的水晶球,甚至是一团被放入透明小瓶中的灰色迷雾,看得洛兰妮雅眼花缭乱,既向往又带着几分惧怕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打定主意不再关注墙上书架内的东西之后,她微微仰头,让视线往上扫去,只见极高的圆形屋顶以下几乎满是这样的书架墙面,而一道大约离地两三米高的狭窄走廊上,身穿深色法师长袍的人影正抱着双臂,安静沉默地不知俯看注视了她和她身边的幼小狼崽多久。 洛兰妮雅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呆愣表情:“首、首席搁下?” “嗯。”走廊上的那人应了一声,然后换了个单手撑腮的动作继续低着头看她,“殿下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首席阁下,真的是您?您怎么……”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不在王宫的吗?洛兰妮雅依旧呆滞,目光始终不离他那头简洁利落的齐耳短发,几乎已经快到嘴边的疑问便又换成了——“您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啊,你说这个?”与西帝斯拥有相同面貌的人抬起手,拨动着耳畔的墨绿发丝,“我是分体化身啦,和本体不太一样,一直都是这个发型的。” “分体化身……本体?”直到此刻,洛兰妮雅才终于从对方身上觉察出难言的强烈违和感,不仅体现在发型和头发长度的不同,而是更深层次的某些特质…… 若要用比喻来形容的话,首席阁下是那种带有神秘感的夜雾,很多时候明明身在此处,却又好像隔着漫长遥远的距离,冷淡、严肃、有点一板一眼,疏离起来的时候总是把她吓得连法术作业上的问题都不敢去提;但这个短发的人…… 她认真地注视起这位自称“分体化身”的首席阁下,发现他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换了好几个站姿,从环抱双臂、到单手托腮,现在又改为了双手交迭着放在走廊护栏上的随性模样,总觉得那张与首席阁下如出一辙的脸上,似乎拥有着极为丰富的微表情。 “本体没和你提过我吧,因为我得始终镇守在法师塔内,很少有出门的机会,所以就觉得没必要向你介绍我的存在……唉,想也知道是这个理由。”留着妹妹头短发、看上去瞬间幼稚……不,年轻了许多的首席法师大声地叹了口气,摇起脑袋,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 “那、那个,所以我该如何称呼您?还是继续叫您首席阁下吗?”洛兰妮雅实在很难将这位个性活泼许多的“分体化身”跟她的魔法启蒙老师联系到一起,连带着原本的称呼也有些喊不出口了。 “称呼?挑个你喜欢的就行。”见她面露为难,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不然,喊我尼赫利特也可以。” “尼赫利特……是您的名字吗?”洛兰妮雅还是第一次了解到有关对方名字的信息,不由有些惊讶。 谁知站在高处走廊的那人却连忙摇了摇头:“不,和名字没关系,‘尼赫利特’这个发音在古琉卡森语中,是‘教授’的意思,所以我其实也只是觉得,你比较适合这么喊我而已。” “教授……尼赫利特教授。” 洛兰妮雅表示受教,乖乖点了头,却不想对方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殿下,既然已经用上‘尼赫利特’这一称呼,就没必要在后面加上教授的后缀了,您这样……就好像我改口喊您‘殿下殿下’了一样,迭词听上去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是、是这样的!”洛兰妮雅知道,自己还是下意识地把不熟悉的语言当成了名字去理解,当即尴尬地赤红着小脸,低头保证自己会注意。可试了几次之后,她还是无法对着那张与启蒙老师完全一致的脸、叫出完全不加任何尊敬后缀的名词称呼,最后无奈之下,只得折中采用了“尼赫利特先生”这样勉强过关的叫法。 “言归正传,”尼赫利特扫了一眼她脚畔格外安分的金色幼狼,随即移开目光,挥手勾勒出简单的塔内传送符文,将自己送至楼下堆放着无数杂乱卷轴、书目的书桌前,“殿下此番前来,是有事找我吧?根据我的了解,您可没有闲来无事挑选这种地方来散心的兴趣。” 洛兰妮雅只觉得眼前一花,需要仰着头远观的人就突然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的书堆前……咦,那原来不是书堆,而是乱到令人头昏的书桌?……没事,就当她眼花看错了吧。 “殿下?”尼赫利特走近几步,微挑眉毛地叫了有些出神的她一声。 “啊啊啊,在!”洛兰妮雅瞬间回神,也记起了自己的来意,当即打起精神,把自己想要外出参加城内庆典的事简单描述了一遍,最后才道,“——总而言之,这次我来法师塔就是想确认,我能不能离开王宫……一小会。” “殿下是因为想外出,所以来法师塔确认的。”尼赫利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她的需求,“这种小事,还用得着特意确认?您手上的信物,不是可以自由调动法阵内的空间坐标么,直接选定一个王宫外部的坐标传送过去不就好了。” “……啊?”洛兰妮雅满脸茫然地低头,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定定看着手中胸针加绶带的组合信物,只觉得他说的每个字自己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之后……怎么就完全理解不了呢? “喔,殿下,您是不是以为守护法阵只在王宫内部生效?”似乎是误解了她的迷惑,尼赫利特相当热情地拉着王女的手腕走到书桌前,然后随手扯出一张看起来像是城市规划图的羊皮纸地图,在四角的位置各指了一下,“看到了么,除了位于王宫的中央法师塔以外,王都四方还各有一座维持阵法稳定的法师塔存在。所以即便是王宫以外的地方,只要不离开王都范围,都在法师塔的影响距离内,您的信物权限,当然也是能够自由使用的。” “这、这么大的范围……笼罩了整个城市的巨大法阵……”洛兰妮雅心神俱震,一时无言地望着地图上这座无需质疑其繁华程度的宏伟城市。 “要不然怎么能担起‘魔力与奥秘之都’的名号呢?喔,差点忘记提醒您注意了——那个保护殿下不受伤害的法阵效果,只在王宫内部才会发挥作用。所以殿下若打算外出,还是得做点安全防护措施的。”尼赫利特说到这里,还颇有几分无奈地瞥了她两眼,“要是您这两年再认真努力些,学点高阶的防护系法术傍身,我哪还会因为您说想出门一趟,就忍不住担心的?” “我、我已经尽力了……”说着这话的洛兰妮雅一想到自己这两天几乎完全处于摸鱼状态,本该拿来学习的时间被用去和男人乱搞……她就止不住地感到脸红。 “算了,小孩子过生日这几天,放个短假也好。”尼赫利特摆摆手,“更何况本体的教学模式确实也是个问题,总板着脸上课,害得殿下您连提问都不敢,学习效率能高么。” 洛兰妮雅从这句话中,隐隐品出了些奇怪的感觉:“尼赫利特先生,您难道……嗯,之前看到过首席阁下给我上课的情况吗?”不然为什么会用这种熟稔的口吻,道破她很多时候憋着问题不敢直说的尴尬状况? “没有,我不做偷窥的事。”尼赫利特大大方方地回道,“本体离开前,向我同步了一些记忆,所以也不算看到过吧?而且,殿下不是经常在那本《全阶法术通解》的问答页上提问么,我记得我每次都及时回答了的,您应该收到了吧?” “啊……哎?”洛兰妮雅呆呆地张了张嘴,随即意识到对方指的是那本如今被她放入戒指空间的法术书——它本是她在去年、也就是十四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因为拥有“全阶通解”这样一看就很厉害的封面,被她兴奋地哇塞着翻了很久……但最终,在她的兴奋被现实的冷水浇灭后,她意识到以自己当时的实力,只能够翻开那些记载着一环法术的内容,至于其他那种名字一看就很有逼格的高阶法术,根本就不在让她“通解”的范围内。 在那之后,她很是没劲地把那本法术书当成魔法辞典用了一段时间,直到发现问答页的存在。 不得不说,使用问答页的方法,几乎就和某部子供向魔幻作品里的知名日记本完全一致:用墨水在纸张上书写下自己的疑惑和问题之后,属于书写者的字迹便会消失,而当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对应提问的回答则会重新浮现在纸上。 “我一直以为,那本法术书的问答原理是,有个什么精通魔法的妖精住在书里面……”洛兰妮雅说着说着便感到脸颊烫得厉害,实在不好意思表示自己时不时就会幻想书里有个美少年的灵魂,每天没啥事做就等着她来提问。 要不是她试过书写一些与法术无关的生活问题,得到的也是毫无回应的结果,她指不定会往那些问答页上写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今天当着“魔法妖精”本尊的面彻底社死! “殿下,您是指,我就是那个住在书里的魔法妖精吗?”尼赫利特果然与他那位冷淡自持的首席本体完全不同,面对这种玩笑话,也能够轻车熟路地进行驾驭,“真是殿下独有的可爱比喻。” “唔……嗯。”洛兰妮雅目光闪躲地胡乱应了两声,便打算扯开话题,“对了,尼赫利特先生,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方便我临时借用一下的东西?比如可以防身的,或者……啊,对哦,我穿着这样的裙子外出应该没问题吧?还是说需要换得更朴素些?” 眉眼弯弯的魔法师闻言,揣起下巴打量起她的衣着来:“虽然我不是那些精通流行审美的时尚顾问,但殿下既然问了……对一般民众而言,您这身装扮恐怕太贵重了些,一眼就能看出阶级差距与贵族身份,所以我当然是会建议您把衣服换了的。” “贵重?”洛兰妮雅低头看了自己几眼,只觉得身上这套已经是衣柜中最为普通的收腰连身裙了,附有细密蕾丝黑边的裙摆自带着一点蓬起的弧度,配饰腰链也只是古银质感的,别说宝石装饰了,看上去很有种陈旧的年代感,至于这套穿搭的整体色调,更是完美符合了欧式复古风格的深棕咖啡色……这应该,不会很突兀吧? 不对,说到底她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人普遍都穿些什么,搞不好她出门会被当成奇行种似的遭到围观……救命! “王室规格的服装,还是别这么没心没肺地穿出去为好。”见她一副耷拉着脑袋的沮丧模样,尼赫利特忍俊不禁,抬手指了个方向出来,“殿下,从那边的门进去,是我用来存放部分魔导具的收藏室。那些放在低层展示柜里、贴了标签说明的,都是相对低危的藏品,由殿下您取出使用也无妨。” “哇哦!真的么!您可真好!” 洛兰妮雅几乎瞬间两眼发亮地欢呼出声,在得到魔法师微笑点头的默许后,更是抬腿直奔那扇藏在杂乱书架墙面之间的漆黑木门,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本欲起身跟来的金色幼狼被一只有着修长五指的白皙大手揪起后颈,径直提溜到一张褪去笑意的俊美面孔前。 加拉赫徒劳挣扎了两下,无果,最终只能战战兢兢地屈服于这个表情只剩冷漠的男人手中。 直到那扇门扉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吞没掉属于王女的身影,尼赫利特才转动着色泽妖异的菘紫眼眸看向他。 “你身上有本体留下的魔契……告诉我,契约内容是什么?” *********** 第30章结契 当洛兰妮雅兴奋地抱着她精挑细选的魔导具藏品回来时,一场发生于书房中的对话早已结束,一人一兽仿佛经历过艰难的恶战,胜利者在脸上挂起笑容,而败者只能垂头丧气,每根毛发都好像落满了让其灰头土脸的尘埃。 见到这样一幕诡异的场景,洛兰妮雅不禁脚步一滞,困惑的视线在魔法师与金色幼狼之间来回打转:“尼赫利特先生,这是怎么了?它……我家小宠物给您惹麻烦了?” “呜呜呜嗷!”没想到王女一回来就给自己盖了个有罪论处的章戳,再想想自己刚才受的委屈,加拉赫难受得都快要哭了。 这狗都不如的魔契真是一秒钟都忍不了了! 与听不懂兽语的王女不同,尼赫利特自然是知道这家伙说了些什么的,摇头失笑的同时直言开口,避免被她进一步误会。 “没有的事。殿下,您都挑了什么出来?” “我就……就只拿了两件!”说到这个,洛兰妮雅可来劲了,献宝似的捧起怀中的物品往他面前显摆,“我很有节制的,肯定不会厚着脸皮向您借太多东西,而且我保证,用完之后就原样还给您!” 尼赫利特目光一扫,顿时心中了然:“是这两样啊……幻影法袍和放逐吊坠。” 前者是穿上之后,就能够使用幻术系法术迷惑敌人的附魔长袍,常驻的效果则需要穿戴者佩戴好长袍的兜帽才会触发,特殊的阴影法术会在帽檐下形成遮蔽,隔绝他人的窥视,设计初衷就是用于遮挡面容的;至于后者,名如其实,是封装了五环放逐术的吊坠形魔导具,只要念诵设置好的启动语,即便是魔法实力欠佳的王女殿下也能完成这个中高阶法术的施咒。 不过…… 尼赫利特看了一眼神情雀跃的少女,隐约觉得她似乎正在期待着自己的夸奖:“殿下,您打算穿着幻影法袍上街吗?” 比起那枚略显朴实的吊坠,洛兰妮雅显然对这套漆黑神秘的法师长袍更感兴趣些:“嗯!这样穿总没问题了吧!” 要知道,她的梦想之一就是成为厉害的大魔法师……都到了魔法文明兴盛的异世界了,穿着法师长袍上街,应该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吧?再说了,就连首席阁下平时也是这样穿的啊。 尼赫利特微妙地沉默了一小会:“殿下,我必须提醒您,如今的王都正值庆典尾声,穿着法师长袍上街或许不算问题,但您若是戴着兜帽挡住脸部五官,一副神秘怪人打扮的模样……恐怕会被城防士兵带去治安所里问询的。” “也是哦……”洛兰妮雅顿时气馁,虽然想过那她只要不把兜帽拉上就好了嘛,但在全城民众都知晓王族特征的前提下,当众暴露自己的发色纯粹就是想不开了。 如此说来,这件手感特别好的黑袍子就是和她无缘了呗? 正当沮丧之时,忽然一道天籁之音在洛兰妮雅身边响起:“殿下,关于您的外出计划,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提案。” “是什么!”她重振旗鼓。 尼赫利特一手指向地毯上的幼狼,随即又示意了一下她的位置:“这里有只血统还不错的智慧生物,想和殿下您签订灵魂契约。您如果同意结契,他应该能利用好种族天赋,辅助您完成外貌伪装。” 什、什么玩意?血统还不错的智慧生物?想和她签订灵魂契约?洛兰妮雅呆傻地看看神情认真、毫无玩笑意思的魔法师,又看了看趴在地毯上满脸愁容的小宠物……天知道她是怎么从那张毛绒绒的犬类脸部上看出表情来的。 “呜嗷!嗷嗷嗷嗷!”加拉赫生怕她觉得自己无用,连忙急切地起身摇晃尾巴,口中不忘介绍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末了还冲墨绿短发的魔法师嚎叫一声,催促他赶紧翻译。 洛兰妮雅大致猜到这小狼崽似乎想要表达什么,毕竟她早在先前去藏书馆的时候,就知道它拥有不亚于人类平均的智力水平。 但尼赫利特却只是耸耸肩,语气轻快地把那一大段自卖自夸缩略成了一句话:“他说他可以操纵光线,会帮到您的。” 原本还有些心动的洛兰妮雅:“呃,嗯……确实是个可以起到伪装作用的能力,但就这……是不是弱了点?首席阁下之前和我讲过,灵魂契约一生只能和一个对象签订,要把它当成结契魔法中最重要、最该谨慎对待的契约来看……” 她心虚地为自己辩解着,但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分明就是三个大字——她拒绝! 加拉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忍痛牺牲的提议竟然被如此果断地否决了,而且理由还是觉得他的天赋能力太弱!这个笨蛋王女根本就不懂吧! 偏偏那个故意使绊子的可恶魔法师,还满脸笑意地低头看了过来:“听到了么,殿下说她不愿意。既然这样,我们之前说好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暂时搁置?意思是他还得继续顶着那个恶毒的魔契过日子?可这狗日的日子哪挨得住一天啊!没准明天就因为左前腿跨出距离范围而被迫爆炸,这根本就是酷刑! 数日前的加拉赫也曾天真过,以为区区两个限制条件的魔契,要他堕落屈服根本不可能!而今再回首,他只觉得自己可笑。 同样都是让他当女人的跟班小狗,那干嘛不选个更舒服的方案?签灵魂契约了还能和这蠢货王女进行念话交流,拿下脖子上这可恶的项圈也说不定指日可待。 可……她怎么就不同意呢?!而且这个比灵魂契约为什么非得要双方同意才能签订啊?! 加拉赫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是绕着王女主人打转,越是令她退避三尺,顿时心中变得愈发郁郁寡欢。 有没有什么单方同意就能结契的选项?不然错过今天,再想处理掉这个恶毒的魔契可就麻烦了。 等等……加拉赫有了点子,格外沉痛地思索数秒后,便重重点了点头,像是做出了某种牺牲极大的决心。 “我看,我还是回去换一件更适合的服饰藏品吧。”洛兰妮雅略有些不舍地抚摸着手中质感如流沙般的黑色长袍,正要转身移步,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一抹金色朝着她高高跃起,闪电般落向她的怀抱。 下意识地,她接住了这团肉乎乎的毛绒小动物,低头看着它奋力拱起自己的手,又伸出柔软温暖的粉色舌尖轻轻舔舐。 “乖,别撒娇,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很重了……”洛兰妮雅以为小家伙是想用这种手段让她心软,不得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坚定,不能被糖衣炮弹收买了去。 但就在她打算弯腰放它回到地面的那时,幼狼以迅捷之势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而后以极为精准的天赋控制力勾勒出结契的法阵,最终再将其印上少女柔软的掌心。以洛兰妮雅的视角,便是自己被小家伙舔过的手心里突兀地亮起了极为刺眼的血色光芒,隐约还能看到有个纹路繁复的法阵印记短暂地闪烁数次后,才消去踪迹。 “哦?真令人意外啊,他竟然会选择和殿下签订主仆契约……呵呵,当然了,是他为仆、殿下为主的关系。”始终旁观着这一幕的尼赫利特棒读地鼓了鼓掌,表现得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感到意外。 “主仆契约!”洛兰妮雅先是一惊,差点被吓得直接丢开手里抱着的毛绒小狼崽。不过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主仆契约里,只有为仆的一方颇受限制,作为主人的她在原则上享受着绝对的主导地位,要是黑心一点,压榨完仆从的全部价值之后再来一句“自杀吧”,似乎也不是不可行的……当然!她肯定做不出这么残酷的事! 加拉赫可怜兮兮地往主人怀中缩了缩,嗓间发出极为虚弱无力的呜呜声,然后又摇晃了两下小脑袋,向她强调着脖子上项圈的存在——好,很完美,加拉赫心想,自己装可怜的水平也是越来越高了,这叫声光是听着就能让人心尖发颤吧? 洛兰妮雅为难地皱起小脸,感觉自己似乎被强买强卖了。 而到了这时,尼赫利特才慢悠悠地靠近过来,伸手拂过金色幼狼的头顶,掸开灰尘般捏散了一缕极浅其淡的赤红:“殿下,他想让您解开脖子上的项圈,应该还是不适应现在的身体大小吧。而且,幼年状态下,天赋能力的强度也会大打折扣,我强烈建议您可以放开一些限制……不过这间书房可能容不下他原本的体型,所以您最好是斟酌着来,可别把这里弄乱了。” “好,我会注意!”实在不是洛兰妮雅想不起这回事,而是初见自家小宠物时,它那比人还高还大的巨型身躯在给予她震撼感的同时,也向外传达了一个信息——这么大一只汪,肯定不方便带在身边吧? 不说别的,大概光是怎么把它从中央花园带回她住的地方,就能要了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几条命。 绝对不是因为它小时候毛绒绒、肉乎乎的样子太可爱……绝对不是! 洛兰妮雅一边心虚地为自己辩解,一边搜肠刮肚地回忆项圈的控制口令,费了好些力气才成功将小宠物的体态变化,将身长不超过小臂的奶气幼狼恢复到记忆中成年狼犬的尺寸,站高直逼她的腰线。 总算有了点狼类外貌的加拉赫抖了抖毛,颇为幽怨地看着如今已成为自己真正主人的王女,甩动了几下身后那条长而蓬松的大尾巴,忍不住叹气:就这……他三岁的时候都不止这么点大。 但事到如今,他也大致摸清了她对宠物的喜好,总之就是这么些特点——幼小的、毛绒绒的、外表可爱的…… 好吧,起码这个状态下,能够使用的种族天赋不像之前那样弱小无力,持续时间也提升了不少,只是用作外貌伪装的话,倒也足够了。 “呜——”加拉赫抖抖耳朵,决心要在自己这个蠢笨无知的主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洗掉她那错误的认知,于是也不多废话,直接集中精神调动天赋,控制着光线在她身边的聚合状态,让那头始终保持着美丽光泽的浅金色长发逐渐呈现出更深更重的色彩。 见过王女在晚宴上的伪装,加拉赫近乎完美地复刻了当时那头深棕长发的状态,将其再现到了此时此刻。 察觉到周身的异变,洛兰妮雅低头看向落入视野中的那部分发丝:“还真的能变色……好方便啊。” “呜!”加拉赫得意地哼鸣一声,继续加大力度,令那双介于蔚蓝与碧翠之间的瑰丽眼眸也转变为同样的深棕,这才停下对光线的调率,甩起尾巴期待地抬头望向少女。 可惜周围没有镜子,洛兰妮雅也不知道自己的王室特征已被完好掩盖,还只是新奇地用手指绕着几缕头发把玩了一会,才拍拍毛绒绒的狼脑袋:“乖宝,这个天赋能力的变色效果,每次能持续多久?” 乖、乖宝?!这是她给他起的昵称吗! 加拉赫完全无法把这么可爱的称呼和威猛强壮的自己联系到一起,一时竟有些汗流浃背,可仔细一想又还觉得挺有点甜蜜的,于是狠狠咽下口中疯狂分泌的唾液(汗水),甩了两下尾巴,再又嗷呜了两声。 “两个小……两个自然时?”洛兰妮雅不甚确定地问道。 加拉赫急得连连摇头:“嗷呜嗷呜!” “两天?”见金狼点头,她有些欣喜地又追问了一句,“这期间可以随时取消的对吧?” 那是当然的了!加拉赫回了她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乖宝,干得不错!真乖真乖。”洛兰妮雅伸手揉了揉他柔软而有弹性的耳朵,在那几撮格外显眼的耳朵毛上有意多停留了会,这才想起某个问题,蓦地抬头看向面带微笑的魔法师。 “尼赫利特先生,能不能麻烦您为我加持一个‘动物交谈’的效果?我……嗯,这个一环法术我虽然已经在学习了,但还没有完全掌握,所以……” 若是面对真正的首席阁下,在那张冷淡漠然的俊脸面前,洛兰妮雅肯定是不敢提出这等偷懒的请求的。但在得知面前之人在过去的几年里,兢兢业业地回复了每一个被她写到法术书问答页里的问题,洛兰妮雅就有了种他特别好说话的感觉,于是胆子也大了,不仅敢开口问人借用魔导具,还得寸进尺地直接讨要起法术效果了。 而尼赫利特也确实如她所想的那般好脾气,只叮嘱了一句“玩好回来之后要认真学习法术哦”,便默咒施法了这个一环法术,让淡红的法术光晕在她身上闪烁几次后消散。 “这样就可以了吧?”洛兰妮雅有些兴奋,又有点忐忑地蹲了下来,与那颗狼脑袋上的金棕色双眼对视起来,“乖宝?说两句话让主人听听。” “……”近距离下被王女的盛世美颜贴脸攻击,加拉赫到底是没有吐露出半点表示嫌弃的词汇,只好无奈地坐下,回问道,“呜——(你想让我说什么?)” 谁知王女却一下子又站了起来,神情振奋而激动地拉住了魔法师的长袍袖子:“尼赫利特先生,我真的能听懂他说话了哎!魔法果然好厉害!好神奇!是万能的好文明!” “当然,魔法可是直达世界真理的深奥学问。”尼赫利特并不在意她唐突冒犯的举动,反而抬高了另一边没有被拉扯住的袖子,让书架上的那颗漆黑水晶球疾驰着飞入手中,然后再次静默施法,用变形术将它变成了一顶宽檐尖顶的法师帽,顺势为她戴好,“带上这个,就万无一失了。” “好!”出于对大魔法师的信任,洛兰妮雅当即点头,在裙子外侧套上从收藏室找来的幻影法袍,再把放逐术吊坠放到长袍的口袋里,自觉准备妥当地转了两圈,微微扬起的黑袍下摆令她的心情变得极好。 而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需求一样,尼赫利特挥手招出一面水镜,正正好好能映照出王女此时的全身像。 洛兰妮雅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摆出几个动作,欣赏着长袍下的不同体态,也看到了自己压低帽檐时被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下巴的模样,心中更觉满意了。 “尼赫利特先生,我这样穿应该不会很奇怪吧?不会被城防卫兵带去盘问了吧?”为求安心,她最后一次向魔法师确认道。 “不奇怪,殿下,您可以放心外出了。”尼赫利特说完,二人间的气氛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两秒,“……殿下,您不打算使用法师塔信物吗?” “啊……哎?”洛兰妮雅懵了一瞬,随即想起对方之前告知自己的信息,说是只要调动法阵内部的空间坐标,选好目标就能直接传送……可最大的问题在于——“尼赫利特先生,空间坐标要怎么计算?对应的传送咒文是什么?我不会啊。” 尼赫利特像是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方才抬手按了按额头的刘海:“抱歉,殿下,忘记本体没有教过您这部分内容了……这样吧,您先将信物给我,我来设置两条快捷启动咒文,一个作为外出传送的目的地,一个作为返回的归锚。后者好说,就在中央法师塔外的那片花园里吧,至于目的地……” 接过王女递来的法师塔信物之后,魔法师走向书桌,在那张已经摊开的城市规划地图上巡视少顷,最终指尖轻点了某处接近中心的建筑:“就这里吧,诸国通用的传送祭坛,从那里出来不会显得太突兀奇怪,腰包富裕的施法者一般都会选择这种跨域传送的交通方式。如果真的遇上问题,从这边出来往右直走就是宫廷法师管理下的施法者协会,殿下可以出示手中的信物,把一切交给他们解决就行,不必太客气。” 有经验丰富的大魔法师作为意见参考,洛兰妮雅哪还会说半个不字,自是连连点头,嘴里说着嗯嗯好的,脸上满是全然的信赖与期待。 最终,整理好衣帽的王女怀着雀跃的心情拿回信物,在魔法师充满鼓励的目光注视下,成功念出了象征着外面自由世界的拗口咒文,身体轮廓在无形的空间扭曲中消散成一片光点,然后归于沉寂无踪。 大约几秒钟的静默过后,魔法师与被留在原地的金狼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殿下……似乎又把你忘记了。” “嗷呜,嗷嗷嗷呜!(还好老子技高一筹,提前解除了那个天杀的该死魔契,否则这不是就要原地爆炸了么!)” “真麻烦,我可不想应付性格太过活泼的长毛宠物……还是把你送去殿下那边吧。” 第31章王宫之外 赫里斯王国,王都泽诺比垭的传送祭坛,于今日的上午十点十五分迎来了第一位使用“跨域传送”的旅客。 那道穿着黑色法师长袍的身影带有明显的空间法术余息,就连被长明壁灯投射在墙面上的影子也是模糊不清的,过了足足十几次呼吸的时间才逐渐转为稳定。 而与此同时,继黑色长袍之后,传送祭坛上又出现了一只四足动物,看形体像是某个品种的狼犬,却又长着金色的毛发,身后是条蓬松的大尾巴,外貌格外奇特。 洛兰妮雅按着有些晕的脑袋缓了一会,才注意到跟随而来的小宠物。 “乖宝,你也来了啊?” “呜!(看到是我,你不满意?)”加拉赫幽怨地盯着她,毫不掩饰自己差点被丢下的不满。 “哎呀,一时忘了确认传送效果……”洛兰妮雅小脸一红,连忙扭头观察了一眼附近的情况。见四下无人,这所谓的传送祭坛似乎只在远处的建筑出口附近安排了一名疑似看守的人员,她这才蹲下来,摸着金狼的脑袋低声说道:“乖宝,你要不也换个常见点的颜色吧?之前在晚宴上的时候,那些人不都说金色的雪原狼很少见么,要是被认出来……” “(认出来就认出来……算了,就依你吧。)”加拉赫本想拒绝,但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让他改了口,当即甩着尾巴让毛色发生变化,从耀眼的纯金转为雪原狼常见的棕背白身,看上去顿时普通了许多。 他呜呜叫了两声,示意一切就绪,随即迈步跟上主人,心底止不住地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被人类认出来倒不算什么,可如果他晃着那身显眼的毛色在街道上大摇大摆,却又被同胞发现了的话……高贵的返祖「格约林」竟然去当人类女性的狗了!加拉赫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至少,自己那弟弟肯定会被气到神志不清的…… 而原本打着哈欠、坐在传送大厅门口的值班学徒正打算换个坐姿继续补觉,却发现那位从传送祭坛走下的黑袍旅客在自己跟前停住了脚步,宽大帽檐下的脑袋微微转动,似乎正在打量着什么。 不得不被迫营业的值班学徒只好打起精神,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有事?” 洛兰妮雅正在观察桌上摆放着的那几摞纸制品,下意识地将它们与前世旅游景点处放着的导览手册联系到了一起,回答便也就慢了一拍:“……唔,嗯,这些是什么?” 见她指着桌上的册子,声音也意外地年轻甜美,值班学徒稍微恢复了点干劲:“王都地图啊,左边这些是普通版,右边的都是庆典限定版,里面还有专为外来旅客设计的推荐游玩路线。喔对,今天是恩赐庆典的最后一天了,错过的话,想买限定地图可就只能等明年了。” 提及恩赐庆典,洛兰妮雅不免表情有些微妙起来,毕竟这个全城欢庆的节日本质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向她的诞生之日送去祝福的,结果这都连续举办十五年了,她本人才有机会来实地感受庆典活动的尾声……怎么说呢,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抿了抿唇,示意着右手边的那些限定地图:“我能看看吗?” “请便。”值班学徒说着,又比了个四的数字,“普通地图售价两银币,限定的要贵点,这个价。” “……”正在翻动限定地图册的洛兰妮雅抬头瞄到了他伸出来的四根手指,整个人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此时此刻,全身心沉浸于喜悦期待中的王女终于认识到了某个致命的问题。 她,没钱。 别说银币了,就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匆匆以最后两眼记住庆典地图上的几行文字后,洛兰妮雅重新迭好小册子,推回它原本摆放的位置:“打扰了。” 说完,她也没给值班学徒留下半点继续推销的机会,便快步转身离去,奔逃之快简直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还真有鬼,穷鬼。踏上整齐明亮的街道之后,洛兰妮雅总算可以停下脚步,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敢去想象那人会在背后如何编排自己这样只问不买的顾客,她默默回忆着在那款限定地图上看到的施法者协会位置,再与她如今所在的传送祭坛进行比对,很快就辨认出了自己应该前往的方向——往左,便是举办庆典的街区之一,似乎还有巡游的花车和庆典主题的特色酒馆。 就往那边去看看吧! 打定主意之后,洛兰妮雅给自己安排好了去向,带着身后的跟班宠物便沿街走动起来,步调不急不缓,突出一个观光散心。于她而言,街边的每栋建筑都是新鲜的事物,过往的行人也该被归类为充满奇幻感的“异世界人”,因此哪怕是路过正在烘烤面包的点心房,她都会刻意放慢脚步,嗅着鼻尖那股勾动食欲的陌生麦香,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空气。 平整的路面中央不时有各种规格的马车和驾驭坐骑的骑手行驶而过,无论是拉货的劣马,还是载着盔甲武者、油光水亮的高头骏马,甚至有些长相和马完全不搭边的古怪驼兽,更是看得她眼睛都直了,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新奇的街景。 而行人中的一大部分,都是上穿朴素的麻布套头衫、下身着深色中裤或长裤的男性,以及亚麻布束腰长裙打扮的女性,颜色多以淡褐色、殷红、紫色和绿色为主,基本符合洛兰妮雅对中世纪民众穿搭的想象。 当然,偶尔也会有些穿搭讲究的人,其中不乏学者模样的长袍、便于行动的轻便皮质猎装、接近贵族制式的花边领口衬衣马裤套装,再有便是穿着半套或全套中型、乃至重型铠甲的人,以及身披王城徽纹披风、全副武装的卫兵——这应当就是首席阁下的那位“分体化身”提到过的城防卫兵了。 然而。 察觉有道尖锐的视线落到背后,洛兰妮雅微微放缓脚步,回头看向对面街道上,一位长裙妇女正拉着一名高大威严的卫兵说着什么,似乎还不时悄悄指向她所在的方向……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无端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很快便在几名踩着响亮脚步包围过来的城防卫兵身上得到了应验。 “有什么事吗?”洛兰妮雅率先发问,抱着双臂装出淡然镇定的态度,以掩饰自己毫无底气的事实。 好在这些城防卫兵在一阵面面相觑后,总算是站出了一个负责沟通的人。他微微垂首,态度还算友善地开了口:“尊敬的施法者阁下,这边有王都居民反映您携带危险魔宠上街出行,请问,您是否方便出示一下对应魔宠的血统认证书,或是魔宠登记证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血统认证书?魔宠登记证明?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洛兰妮雅一时沉默下来,低头看了正趴坐在自己身边的雪原狼一眼。 而加拉赫自然是回以她同款纯真明亮的迷茫眼神。 读出这片沉默背后的意义,这位上前沟通的城防卫兵当即沉下声音:“若您无法提供相关证明,那便要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怎、怎么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要去治安所喝茶的剧情啊! 洛兰妮雅真是欲哭无泪了,试着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求情道:“那个,我家乖宝很听话很懂事的,也很聪明,绝不是什么危险魔宠,不会突然失去控制然后乱咬人的……” “每个闹出问题的魔宠携带者都会这么保证,说自己的魔宠听话懂事又聪明,绝不会惹麻烦。”城防卫兵像是听多了类似的话术,丝毫不留半点情面地挥了挥手,“更何况现在还是庆典期间,万一出了问题我们可担不起,您还是老实点,跟我们去把证明补办了吧。” “我……嗯?补办证明?”洛兰妮雅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卫兵说的最后几字。 “施法者协会的魔宠登记证明。”城防卫兵耐心地解释着,然后指了指她身后的方向,“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也不远,不会耽搁您多少时间的。” 到头来还是要去施法者协会报道啊……洛兰妮雅低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的“魔宠”,只好认命地叹气:“你带路吧。” 沿着来时的道路原路返回,身边却多了三个人高马大的卫兵跟随,洛兰妮雅并不想享受这等被行人目光交错打量的待遇,可惜事与愿违,她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装淡定,同时再一次庆幸自己戴上了尼赫利特先生所赠的大帽子,极宽的帽檐完美地抵挡住大多数人的视线,为她保留下了神秘感……以及施法者身份应有的脸面。 大概是看她后来的态度还算端正,没多少施法者惯有的高傲气性,在走到挂着以法杖、宝珠和魔典为纹章的协会旗帜下时,三名城防卫兵已缩减至一人,也就是站出来负责沟通的那位,径直领着大气不敢多喘两口的黑袍少女走上纯白石板铺就的台阶。 洛兰妮雅忍住东张西望的冲动,一路低头只管跟着城防卫兵往里走去,期间看到自己踩着的地面从白色石板台阶变为深红的地毯,接着又换成一些带花纹的地砖,再穿过拱门,这才终于抵达了一个像是前台接待窗口的地方。 笃笃笃。 城防卫兵敲了敲高高的木质桌台,语气熟稔地向里面的人打起招呼:“上午好啊雷安,又要给你带来工作量了——喏,就这个,做魔宠登记的。” 这声招呼一出,洛兰妮雅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中了某种骗局,比如卫兵和协会的办事员工串通起来,以收取手续费为由,坑骗外地游客的钱财…… 但很快,她便发觉事情和她想得好像不太一样。 被称作雷安的协会办事员是一个褐发茶眸的年轻男人,脸上戴着副圆形镜片的眼镜,五官干净,穿着件深绿色的施法者长袍,看上去一身书卷气。 不过此时,他身上那股文弱的书卷气被打扰到的不满所取代,只见他重重合上手中的书本,又把它放到一旁,这才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从桌台后探出脑袋来:“克诺尔,说过多少次了,协会给我发的工资并不会因为我多接待了几个登记者而增加,你能不能别给我没事找事做?” “哈哈哈,怎么能说工作内容是没事找事呢!”城防卫兵克诺尔爽朗一笑,“庆典期间,巡查规范也会更严格些,一切都是为了安全考虑嘛。” “嘁——”办事员雷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视线一扫,看向那顶大大的黑色法师帽,“先生?还是女士?哎,随便什么吧,麻烦您提供一下身份认证徽章,以及办理魔宠登记需要的费用,共计五枚王冠金币,如果您手中只持有帝国金币的话,则需要缴纳七枚。” 王冠金币?帝国金币?都什么和什么啊?她身无分文的,又没一技之长,上哪搞钱去!更别说还要她给什么身份认证徽章了……等等,如果说这个世界也和前世一样,搞什么官方发行的身份证件,逢人遇事便要实名检查,像她这样拿不出来的……难不成会被当成黑户处理?! 堂堂王族竟是黑户……虽说原则上她不可能真是查无此人的黑户,但这种事光在脑袋里想想就知道有多让她崩溃了! 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尼赫利特先生说过—— 洛兰妮雅心中一动,伸手到长袍口袋里捏住了那条附有宝石胸针的缎带,然后借着长袍的宽大袖口挡住城防卫兵看来的视线,将它轻轻摆上桌台,再用手指抵着推向那位协会的办事员:“认证徽章,可以拿这个替代么?” “认证徽章就是认证徽章,哪有什么替代不……”在看清被推过来的那枚胸针的瞬间,雷安顿时失声,怎么也说不出后续的话语了,直到足足五六秒的停顿后,他才深呼吸一气,换上公事公办的认真口吻,却是看向了等候在旁的城防卫兵,“克诺尔,麻烦你先离场吧,这位是协会的大人物,相关的后续事宜会转交至宫廷法师内部处理,你就别来管了。” “大人物?你们协会的?”城防卫兵克诺尔惊讶地后退了几步,忍不住啧啧打量起体格娇小的黑袍少女和她脚边的魔宠,“还真是看不出来啊,这年头,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也是什么厉害角色吗?看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哪座魔法学院里溜出来的小书呆子呢。” “克诺尔——”雷安不禁加重语气,警告这个脑袋里满是肌肉的粗人别再乱说话了。 魔法学院……如果她真是偷溜出来玩的学生就好了。洛兰妮雅倒是没多少被冒犯的感觉,于是在城防卫兵走后、办事员雷安弯腰行礼道歉之时,没什么所谓地摆着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感谢您的谅解。”雷安略微放松了一些,这才小心地捧起桌台上的信物,放到一旁的某个银制小盒上,念诵起了一段发音艰涩的咒文。 洛兰妮雅仔细分辨之后,发现这段咒文使用的语种正是古魔法文明兴盛时期的流行之一,也就是现在被称作“古琉卡森语”的语言,至于内容,则似乎是校验权限一类的祈请,想来是在检测信物的真伪吧。 很快,验证完毕的信物被这位协会办事员以恭敬的态度双手奉还了回来,洛兰妮雅便又收好它,心里盘算起该如何表达自己想白嫖办证的歪主意。 “那个……”雷安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这位大人物的进一步吩咐,好奇心不由地膨胀起来,“方便问一下,您与我们的首席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首席先生,是说西帝斯阁下没错吧?”洛兰妮雅从对方口中得到明确肯定的答复后,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那位阁下,在魔法领域上指点过我,算是我的启蒙恩师吧。” 虽说首席阁下从来不让她喊他“老师”,估计也没真正认下她这个学生,但指点本来就是事实嘛,这么讲肯定没问题。 果不其然,这位办事员不仅产生了误会,还极为错愕地提高声音叫喊了出来:“您说您是首席先生的学生?!那位大人什么时候又收学徒了?!” 在这个瞬间、这个半开放式的协会大厅中,洛兰妮雅感受到了什么叫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原本还有些许低声交谈的杂音顷刻消失无踪,几乎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向这边投来目光,无数或好奇或审视的眼神落在魔宠登记窗口处的黑袍访客身上,仿佛陡然施与了无形而沉重的压力,压得那顶大大的法师帽都在往下沉,愈发遮掩住那张本就藏在帽檐下的神秘面容。 大约数秒后,度秒如年的时刻才终于从钟表指针上溜走。 人们的视线移到了别处,于不同方位响起的低声交谈再度开启了新的话题,只不过这回,大部分话题的重心都转移到了一人身上—— “好像是真的……那件法袍,是阁下早前时候收集的藏品吧?记得是叫,幻影法袍还是幻象法袍来着?” “真年轻啊,不愧是没喝过青春常驻药水的鲜活肉体……” “身上同时存在五六道高阶魔导具的法力灵光,啧,首席先生对她可真慷慨。” “那只魔宠是什么品种?你们有谁见过吗?” “……” 洛兰妮雅默默低下头,忍不住有些头大地叹了口气:“这位先生,你就算惊讶,也不要那么大声啊……” “啊哈哈,一时没控制住……”雷安尴尬地笑笑,连忙转移话题道,“既然是首席先生的学生,我这就为您办理登记手续啊,哈哈,至于缴费的话……” “我没带钱出门。”洛兰妮雅找准机会,飞快地打断了他,然后还理直气壮地抱起双臂,“阁下说我如果遇到麻烦了,可以来这里找人解决的。现在,我的麻烦就是没钱,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雷安大抵很少遇到这类像是贵族娇小姐脾气的协会访客,当然,如她这般跑到协会来讨钱,还伸手伸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估计也没谁了。 褐发茶瞳的年轻办事员颇为头疼地丢下一句“请稍等”,便转身走向协会大厅后方的房间,不知道是去找谁支招了。 左右闲着无事,洛兰妮雅把一旁置物架上随意摆放着的协会指引手册拿来翻了翻,总算也是对这个所谓的施法者协会有了点实际概念。 一概言之,拥有施法能力的人可以来协会进行相应认证,只要缴纳一笔费用,就能拥有通用于大陆各国的施法者身份证明。当然了,这里所指的施法者,并不只有像她这样依靠魔力控制、以完成术法构筑的正统魔法师,还有使用血脉力量的血脉术士,从心灵和精神中榨取能量的灵能术士,重视以契约控制异兽和魔兽的驭兽使,崇尚自然、精通自然魔法的德鲁伊,借助妖精、妖灵、魔灵等异位面生物之力的妖术师,以及侧重于各类仪式法术的咒术师……等等各种。 至于像是精通星象魔法的预言师、占卜师,或者擅长幻术系法术的幻术师,似乎都被协会归为正统魔法师这一大类下的分支了,洛兰妮雅哪怕看完这段介绍也没搞明白他们到底是根据什么分的类。 此外,施法者协会本身虽然独立于各个国家和地区,作为知名的自由组织而享誉大陆,就连总部也设立在远离是非的海外岛屿“英格拉姆”上,但位于赫里斯王国都城的协会分部却是特例中的特例,上下都由王国宫廷所属的法师们负责,管理诸多事务。 至于为何会存在这样一个特例,洛兰妮雅还没翻到相关的说明部分,便被去而复返的办事员雷安叫断了阅览状态。 “也许因为是‘魔力与奥秘之都’才搞特殊化的?”她嘀咕着放回了协会指引手册,然后抬高下巴,勉强看到了办事员雷安的那半张没什么精神的脸,“嗯?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我好像听到支取货币什么的。” 雷安不得不扶了扶眼镜,语气疲惫地重复道:“是的,我是说,您出示的这份信物可以作为调取凭证,从首席先生历年的供奉收款金库中,支取货币出来使用。” “供奉、收款……什么?”洛兰妮雅面露难色地复述着这些令人费解的奇怪名词。 “就是首席先生每年从王室处收取的供奉钱款,您可以理解成工资、薪水。”雷安努力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但由于首席先生至今从未取用过这笔钱款,所以在经过二至九席的集体讨论后,协会特地为首席先生开设了一个金库,用来存放他的这份收入。如今您若是想支取,那个,只要额度不超过三十万金币就行……当然!您不会想要一次性取这么多钱出来用的吧!” 夺少?!三十万?真富啊!洛兰妮雅听得目瞪口呆,本能地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我不多取,绝不多取。” “那就好……”雷安松了口气,继续又问,“所以您打算支取多少?” 对金钱完全没有半点概念的洛兰妮雅沉吟半晌,想起法师塔内尼赫利特先生提过的不必客气,于是试探性伸出五根手指:“五千金币?” “啧——” 见他反应不对,洛兰妮雅连忙重新纠正:“多了?嗯,那,就五百?” “倒不是多不多的问题,而是……哎,算了,您稍等,我这就去找精算师。”雷安认命地叹气,不禁庆幸这位师承首席先生的年轻女学徒没有继续坚持之前的那个数字。 毕竟,五千金币已经超过了目前协会精算部能够动用的流动资产,若是她执意坚持,就得有个干跑腿工作的倒霉蛋跑去申请王宫的访问通行认证,再去宫廷法师总部的金库里取钱,然后才能送走这位小祖宗…… 至于你问,谁来干这苦力活?除了刚加入协会没几年、资历浅得只能做接待工作的他本人,还有哪个打工人会这么倒霉?隔壁那些负责其他事务的接待办事员么?不怕同时面对十几道整蛊法术的话,就尽管去试试吧——嗯,试试就逝世。 目送走了一脸苦相的年轻办事员后,洛兰妮雅便继续翻阅起了之前没看完的指引手册,然后从一段概述这座协会分部的成立介绍里,找到了它之所以成为特例的原因。 “原来首席阁下还有个协会高层的身份……十位传奇级实力的「原质」成员……” 嘶,这个描述有点厉害啊?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传奇级实力到底属于什么水平的力量了。在不同的世界规则下,所谓传奇级的上下限差距可是很大的啊……洛兰妮雅一边回想着自己了解过的那些西式奇幻作品设定,一边快速浏览指引手册里那些辞藻华丽的溢美之词,过滤掉自吹自擂的内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直观点的描述。 可惜,显而易见的是,施法者协会制作指引手册的目的,不是什么分析顶尖战力、或者给传奇级大佬做实力排名的,而是意在鼓励更多的无证施法者群体加入协会,所以大量篇幅都是关于协会会员福利的描述,比如长期面向会员开放的奥秘交流会、法术研讨会,再有就是特惠出售的触媒材料及各种墨水、卷轴用纸等施法相关物品,以及不定期举办的寄售魔导具拍卖会、能够获得丰厚报酬的委托工作等等……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协会的会员制度,是需要付费的。 初次办理入会手续,需缴纳十五枚王冠金币,而入会者能拿到一个录有自身魔力信息的身份认证徽章,同时能够享受长达两个周期、也就是六十个星次的会员服务。 而再之后若还想继续享受会员服务,便要以周期为单位进行续费了,协会为此制定了标准化的收费制度,即每十枚王冠金币,换取三十个星次的会员服务时长。 所以这到底算贵还是便宜?洛兰妮雅困惑地翻着指引手册,又看到了几张夹在手册里、像是超市促销广告似的印刷纸,只见上面整齐罗列着一些正在优惠出售的施法材料,其定价也是有高有低,贵的那些每克重便要上百金币,便宜的呢,每千克才卖五金币。 捉摸了半天也没能搞清楚金币的购买力,她不免感到有些沮丧。 好在之后的流程没再出什么意外,办事员雷安为她取来装有沉重金币的钱袋后,便手脚麻利地开始办理魔宠登记。不出几分钟工夫,洛兰妮雅就收到了一块像是精铁材质的铭牌,上面以简洁明了的通用语文字书写着魔宠的品种、危险等级这两种信息。 “这样就可以了吗?不需要做什么检测?”看着品种一栏的“斯卡利特雪原狼”、以及白字黑底的“低危级”评价,洛兰妮雅不禁大为诧异地问道。 这样的登记,做和不做到底有什么区别? “走个过场的形式罢了,给外面那些……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一点安全感。真正高危的魔宠光是饲养或维持召唤就足够费劲了,没谁会天天带在身边吧?您也是不走运,如果带的是外形更温和些的魔宠,像是翼猫这样的,可能都没必要来花这笔冤枉钱。”雷安说道,“或者,您也可以让您的魔宠来过一下检测用的法术。” “这个还是算了吧。”考虑到自己已经在施法者协会耽搁得够久了,洛兰妮雅只想快点走人完事,也不多废话,从沉甸甸的金币钱袋里数出热乎的五枚推上桌台,便领着得到新狗牌的雪原狼径直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那位推着眼镜的办事员雷安和桌上五枚闪亮的王冠金币沉默相对。 “说起来,首席先生近年以个人名义指导过的,似乎就只有王宫里那位……难不成……不会吧?” 第32章你被盯上了 向庆典街区出发的途中,洛兰妮雅摸出自己手中还热乎着的金币,先后购买了传送祭坛门口的庆典限定地图,以及烘焙坊里的几份面包。通过这几份商品的售价,她终于搞懂了不同货币间的换算规则,和它们各自的购买力。 一枚金币,换来一份价值四银币的庆典限定地图的同时,也找回给她零零碎碎二十枚不同币值的大小银币,经过一番仔细清点,共是十九枚五币值的大银币,加上一枚一币值的小银币,计九十六银币。 而烘焙坊中的那次购物中,售价五铜币一份的黑面包、加上十二铜币一份的白面包,以及二十五铜币一份的培根芝士夹心面包,共计四十二铜币的总价,被她用一枚银币便轻易付清了全额,还找了五枚十币值、八枚一币值的铜币零钱回来。 如此算来,一金币等值于一百银币,一银币等值于一百铜币,倒是好记。 另外如果按照这四十二铜币面包的分量和定价,让她一个人吃完这些食物,保守估计接下来的三顿都不需要额外加餐了。 这还是在她买了定价偏高的培根夹心面包的前提下。 想象一下,如果将这些钱全都拿去购买最便宜的黑面包,那至少够吃个两三天。 ……如果能忍受得了它坚硬如铁的外壳,和嚼蜡般的粗糙口感的话。 出于好奇心浅尝了一口黑面包的洛兰妮雅表示,自己绝对是疯了才会想到用牙去咬它的。 这么硬的玩意,真的不是什么单手钝器吗? 她为难地打量着手中的累赘负担,然后看向已经囫囵吞下培根夹心面包的狼形宠物:“乖宝,这个你吃吗?” “(狗都不吃!)”加拉赫心高气傲地扭过头,满脸不屑。 “那就算了……”洛兰妮雅也没强迫他的意思,干脆将这坨黑乎乎的硬块收入了戒指空间内,与价值十二铜币的白面包共占下两格宝贵的收纳空位。 不能这样无节制地买东西了,不然她的物品栏迟早会放满的! 打定主意之后,洛兰妮雅便强迫自己不再过多关注沿街的商铺,以两手空空的观光心态比对着街景与地图,不时在她认为有趣的建筑前短暂停留,观望一会再继续前进。 然而不知为何,随着她的脚步逐渐接近举办庆典的街区,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并不如临行出发前预期的那般雀跃,反倒莫名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怅然。而这丝怅然,在她抵达满是节庆气息的街旁、看到前方热闹而略显拥挤的人群时,逐渐升为茫然和退却,即便正在逐渐驶来的巡游花车变得能够看清轮廓,也改变不了她突转急下的心情。 洛兰妮雅默默眺望着那几辆装饰着漂亮花朵的观赏马车,身材窈窕的年轻舞者们在充满节日氛围的欢快鼓点声中翩然起舞,街旁人群热闹的欢呼声也随之愈发响亮,甚至有不少人跟着节拍一同舞动起了身体,将本就火热的气氛炒向炽热的极致。 几乎没能撑过五分钟时间,洛兰妮雅便被迫压着头顶的法师帽逃离了这片变得过于疯狂的街区,满心只剩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然,按照一般故事的逻辑,在如此人多手杂的环境里,像她这样不通世事又乔装出门的贵族姑娘多半是该遭贼了,然后很合乎情理地出现一名热心相助的正义使者,一段或浪漫或惊心动魄的邂逅从此展开序幕…… 但很可惜,不知是身旁的狼形魔宠太有威慑力,还是她这套法袍加尖顶帽的打扮太过于职业化,以至于王城街区里的小贼都生不出对魔法师下手的心思,又或许是因为她防患于未然地把几乎所有随身物品都放到了魔导具的空间中,兜里干净得比被狗舔过的肉碗还要彻底……总之,遇不到贼的洛兰妮雅也乐得轻松,只管继续照着手中地图的指引,前往推荐路线提示的下一个地点,当她的观光游客。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先后体验到了诸多节日氛围浓烈的活动。 其中不得不提的之一便是街头盛餐派对这样,在一整条街上摆满长桌,桌上盛满各种美酒佳肴,仿佛无需忧虑饥渴的狂欢日般供人随意拿取的——当然,放在洛兰妮雅眼里,这些食物的品相并不足以勾起她的食欲——但她随即注意到,许多人在拿取长桌上的餐食前,往往会先将自己带来的食物摆至桌上,有时是面包,有时是她认不出品种的水果,慷慨些的甚至会贡献出肉食。 也正是因为有了参与者源源不断的反哺,再加上时不时会有穿戴华丽的王室使者为盛餐派对补充最受人瞩目的那些昂贵酒食,这一整条街的长桌才能始终保持她所见到的这幅壮观而丰盛的景象。 正苦恼于如何处理戒指空间里那些面包的洛兰妮雅很难不感到高兴。 她毫无负担地取出那两份黑白面包,只给自己留了小半片白面包作为初次购物的纪念,便将剩余的全部摆到了同类面包的旁边。然后,她又想到重在参与,于是随手挑了一个不知该说像苹果、还是更接近布林的红色水果,用袖子简单擦了擦便送到嘴边咬下一口。 带着微微酸涩的汁水与果肉在口腔中爆开清甜的爽脆感,意料之外的美味不禁令洛兰妮雅有些惊讶。 她同时想到了一条藏于这颗水果背后的隐晦信息——会愿意贡献出这些食物的民众,想必已经过了只为考虑温饱的生活阶段,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似乎远超她预期的中世纪水平啊…… 说起来,为什么她会觉得外界社会的生活水平接近中世纪呢?难道是因为她父王总试图向她灌输,外界如何蛮荒、如何危险、如何愚不可及,只有王宫才是最美好最安全的地方…… 没有多少贪恋口腹之欲的意思,洛兰妮雅在吃完手中这颗红色水果的同时,也步行走完了整条摆满盛餐的长桌街道,继续着她沉默无言的庆典观光。 下一片街区上,琳琅满目的展览层出不穷,栽培花展、服饰展、画展、酿造酒展……恢弘壮丽的王家大剧院外,不时能听到悠扬的歌剧乐声传出,手里攥着剧院门票的票贩见人下碟,如鱼得水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见到商机便会上前推销一番。 若非有魔宠在旁,洛兰妮雅估计自己也免不了要被那些胆大包天的黄牛拉住衣袖。 庆典主题的下午茶似乎是这一带街区餐饮店的特色,她一路走来,看到有许多打扮体面讲究的人三三两两结队,悠哉地坐在装潢典雅的室内或户外座椅上闲聊畅谈,偶尔啜饮一口精致瓷杯里的茶水润嗓。 逛了这几处街区下来,洛兰妮雅也总算是发现了恩赐庆典的标志性特征。 那便是,街边到处都能见到缤纷盛开的各种鲜花。 相关的理由,似乎在先前路过的栽培花展上就已揭示得十分清楚了——王国的第一王女殿下,被认为是光辉之主、太阳女神赐予宠爱的奇迹之花,所以在民众间又有王国之花、花之王女殿下的别称叫法。而那栽培花展门外的介绍牌上更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恩赐庆典举办的十五年以来,全国上下的职业花匠共为王女殿下精心培育了数以万计的全新花种,平均每一天就会诞生一种崭新而独特的美丽鲜花。 而讽刺的是,在看到这段文字之时,洛兰妮雅感受不到哪怕一丝喜悦与惊讶,只有沉重得几乎将她压得喘不过气的束缚感卡住脖颈与四肢,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拖拽回到那座鸟笼般的华美宫殿中。 就像是为了甩开这些令她倍感折磨的错觉,洛兰妮雅决定跳过那些她还没去细看的展会,直接前往下一片标注为嘉年华的街区。 事实证明,这片以游玩享乐为追求的街区确实是最能让人放松下来的,而在游玩享乐的前提上再加入这座都城崇尚兴盛的魔力、奥秘等要素,更是从质变的角度拉高了每一个参与者的体验。 洛兰妮雅呆呆地望着眼前排起长队的人群,每个人都满脸极度兴奋与期待的神情,不时还会将钦羡的目光投向从占卜师小屋里走出的前一位幸运儿,再与队列前后同样等待着预言占卜机会的同好低声交流几句。 她低头看了看庆典地图上被特意标注出“人气火爆”的占卜屋,再抬头看看眼前的景象,直接偃旗息鼓,领着昂头阔步的雪原狼到别处去逛了。 很快她便发现,除了占卜以外,这片街区可圈可点的游玩项目还真不少。 形似斗鸡的小型异兽搏斗比赛、走上浮空木板取得尖塔顶端之物的平衡竞赛、能亲身参与进去的街头戏法表演、以法术催动的飞行旋转木马、凭借射艺赢取奖品的合作比拼,甚至是一大片由法术创造出来的水上项目区…… 而最令洛兰妮雅感兴趣的,还要数一座露天剧场模样的场地中,一群吟游诗人打扮的人正如火如荼进行着的音乐活动。 她远远旁观了一会,大致搞明白活动规则应当是由前一位参与者弹唱一小段即兴歌曲,再由后一位参与者进行小段的即兴续作,若是歌曲前后完全连贯,没有突兀之处,则被视为通过,后续的即兴创作交由下一位参与者来完成,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即兴续作中断,对未通过的参与者施与小小的整蛊法术作为惩罚,成功通过的人则会得到主办方分发的小礼物,一支金属质地的月桂枝。看那些吟游诗人对待小礼物珍之重之的态度,似乎是在集满一定数量之后,还能换取一些更为珍贵的奖励。 说实话的,洛兰妮雅有些手痒,倒不是对奖品感兴趣,而是蠢蠢欲动的创作欲在心中鼓动她上前加入其中。 可先不说她手头有没有趁心的乐器,以她这十来年的生疏下来,就算拿到乐器恐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复健成功。 略一思忖后,洛兰妮雅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带着雪原狼在这一大片被划分入嘉年华场地的街区里继续闲逛起来。 走着走着,她观察注意的重心逐渐从游玩项目转到了来往的人群上。在有心的留意下,她注意到这片街区中,和自己类似长袍打扮的人显然要多于其他的几片庆典街区,其中不少人身边都带了动物形态的魔宠,只不过多是猫、蝙蝠、乌鸦等小体型的,像她这样带着成年狼犬大小的,属实也只有她自己一个。 仔细想想,前几片街区举办的活动确实不怎么吸引施法者群体,那条遍地展览的街道更是流露出浓浓的贵族偏好,把优雅、上流、格调的味道都冲到人脸上来了。 而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魔法要素过于充足,大部分人对施法者的态度也多以尊敬为主,看不出多少畏惧的成分,以至于洛兰妮雅时不时就会收到来自路边酒馆老板的招呼,邀请她进来喝两杯庆典期间的特调酒水。 当然了,对这种邀请,她肯定是摇头拒绝了的。 但如此一来,既不参与游玩,又不与人互动,洛兰妮雅意识到自己完全就是一副要将沉默旁观贯彻到底的态度。 为什么不去加入这些享受庆典时光的人们呢? 洛兰妮雅自己也不明白。 她不禁放慢沿街行走的脚步,思考起自己拒绝洛里安大王子的陪同,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很快,她便摇头否认了这一想法。 诚然,她可以接受他的好意,只要两人同样乔装出行,未必会发生她担心的情况。 可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位沉默又稳重的长兄,再加上昨夜发生的事,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人却……她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在此之前,或许避而不见才是最为明智的判断。 洛兰妮雅忍不住叹气出声,正想伸个懒腰提提精神,然而就在双手抬至胸前的刹那,身侧的暗巷中突然如捕获飞鸟的箭矢般迅速探出一道阴影——有人用一只手掌捂住了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另一手则扳过她的肩膀,将人径直拉入幽暗的深巷之中。 她呆滞得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一道如寒冬冰雪般清澈冷冽、却又带有微弱熟悉感的声音贴近了耳畔,发出极轻极低的警告。 “嘘,安静……你被盯上了。” 原本正欲护主的加拉赫似也在同一时刻察觉到异样,当即吞回威吓的吠叫,跻身蹿进暗巷之中,然后无声操纵起天赋能力,在暗巷入口处做了一层反射外界光线的伪装,让街道上游走徘徊的几道视线瞬间丢失了目标。 “(情况好像是不太对,我们先在这里躲一会。)”加拉赫低声轻吼着,在巷口趴伏下来,小心翼翼地探视起外面的街道。 洛兰妮雅的心跳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加速搏动,咚咚咚咚地在她胸膛内敲响紧张的节奏。 但她反应慢了一拍,事到如今再紧张害怕似乎显得有点多余,于是她也只好轻轻点头示意自己不会突然尖叫,试着挣脱那只捂住嘴巴的手。 “……”那只戴着护指手套的修长手掌缓缓松开力道,然后向着她的下巴划去,通过食指与拇指的合作协力,将她的脸转向巷道外的一个方向,“看到了吗,那个假装在街边摊挑选庆典纪念品的灰头巾男人。在发现你消失后,他马上丢下了挑到一半的货品,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冷冽锐利的少年音说完这些,手的主人又立刻让她转向了另一个角度:“那边那个鬼鬼祟祟的平顶帽男人也是一样。” 下一秒,转往另一个方向:“还有这个秃顶的壮汉。” 洛兰妮雅被唬得气都不敢多喘一口,静静等待了几秒后,正欲开口,却听头顶那道声音的主人继续低声说道:“现在正结伴向这边快步走来的那三个,应该就是最后一拨盯上你的人了。” “这、这么多!我这么遭贼惦记的么?!”洛兰妮雅忍不住小声吐槽起来。 “……你似乎低估了你身上这些物品的价值。”即便是以他这样的外行人眼光来看,这身表面有隐隐光晕流转的法袍也绝非凡品,更不用说那顶未知功效的神秘法师帽,想也知道不会是廉价货色。更何况,这小姑娘还像是捏废纸似的,把那张售价足足四银币的奢侈品地图随意拿在手里,翻动的时候也是毫无怜惜之心的哗啦啦啦…… 就算是暗中默默观察着的他,也不禁看得有些汗颜。 而对方的反应更是令他一时无言以对。 “原来还是有贼的啊!” 这满满一副果然如此的口吻,是出于什么样的乐天傻瓜心态才说得出来的? 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街道上那三道结伴而来的男性身影已经逼近了暗巷附近。 洛兰妮雅于是又体验了一把被陌生人强行捂嘴的滋味,而且这次还被一具结实匀称的修长身躯压近石墙,几乎是身贴着身地感受到了透过几层衣物布料传来的温热体温。 洛兰妮雅控制不住地红了脸,但此时并不是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好时机,因为就在几步远外,那些指代明确的对话毫无疑问是冲着她本人来的。 “该死的,跟丢了……早就说过不要惹这帮神神秘秘的施法者,你们怎么就不信邪?” “就算是跑,她也跑不远,别忘了王都内是禁用传送魔法的,再说那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根本用不出什么高阶魔法!” “一定就在这附近,我们仔细搜搜。” “没错!赶紧找,这么一只肥羊要是放跑了起码是错过几百、几千的金币!” “该死,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肥羊,那群没用的扒手却把人给吓跑了……” “……” 随着那几道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洛兰妮雅不禁屏住呼吸,几乎是主动配合着身旁的陌生人紧紧贴向墙壁,再无半点旖旎之心。 在巷道街角探出一张阴毒面容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此时此刻,那张有着上吊眼角、左面颊上刻着长长刀疤痕迹的男性面孔给她留下极为强烈而鲜明的印象,时间都仿佛因此彻底停滞了。 对于洛兰妮雅而言极为漫长的一瞬终于过去,那张探向暗巷中的脸转动着打量了一下,似乎是没有看见目标,表情明显变得沮丧起来。 他转身向同伴走去,口中不住抱怨的声音也逐渐随之远去:“该死,该死,到底是哪个蠢货惊扰到了肥羊……” 直到那三人的脚步声消失于茫茫人群之中,洛兰妮雅才轻轻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那紧紧压制在她身上的力道也明显放松了不少。 她下意识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抬起脑袋扭过脖子,向着之前传来说话声的方向看去。 恰逢此刻,暗巷中的陌生少年也垂眸看来,两道视线便正正好好碰撞到一处。 洛兰妮雅看得愣了一下,对方似乎也呆在了原地,许久都没人主动开口打破他们之间的沉寂。 第33章赏金猎人 以洛兰妮雅的视角,她不知道也不在意对方呆立的理由,反正多数人第一眼见到她时的反应都差不多一个样,但这不妨碍她惊叹于对方的相貌—— 暗巷中的陌生少年一身干脆利落的劲装打扮,身形颀长而匀称,不过分单薄也不显壮实。一头微卷的棕色短发下,那酷似桃花的眼型令他的五官组合看上去很是有种少女般的清丽。在巷道略显黯淡的光线中,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方被打着一层不浓不淡的阴影,而唯一明亮些的色彩,自然是那对眼瞳中如黄昏落阳般的暖调浅橙,看上去似乎略微中和了一些他脸上因僵住而显得冷硬的神情。 半晌过去,还是对方率先开了口。 “看起来,就算我不出手来多管闲事,你的魔宠或许也能帮你摆脱这些尾行的恶徒。” 正趴在巷子口东嗅嗅西闻闻的加拉赫听到身后人类的评价,不禁得意地转身轻嚎一声:“(爷当然是最厉害的!)” 洛兰妮雅只当自己听不懂这条得意忘形的狼说了什么,感激地向少年微微一鞠躬:“不,还是要谢谢你的帮助,否则事情肯定会闹大的。” “你……”少年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顾虑着把话咽了回去。 洛兰妮雅生平自认为最看不惯这种不肯把话说完的行为,于是干脆两手一叉腰,抬高下巴催促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在意别的,毕竟你怎么说也是帮过我的好人嘛。” ……这就被认定成好人了?她对好人的定义标准真是叫人难以恭维。 少年表情微妙地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妥协叹气,转身示意她跟上自己:“这里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喔!感觉像是触发隐藏的冒险剧情了哎!洛兰妮雅瞬间提起了精神,也不作他想,果断招呼着雪原狼跟上少年。 他们一路穿过长长的昏暗小巷,来到隔壁略显清冷的住宅街区,又由少年领头走入几幢低矮住房围圈起来的小小庭院,似乎才算是抵达了终点。 “这边是安全的吗?”她好奇地转动脑袋,观察四周民宅墙面上一扇扇如同窥视之眼般的窗户。 双眼格外漂亮的清丽少年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放心,我之前侦查过,这几家住户都外出了,家中没有留人。” 接着,他似乎是在带路的过程中想好了此时要讲的开场白,语气格外顺畅自然地解释了自己出现在暗巷中的前因后果。 少年自述是一名赏金猎人,前些天接取了一个帮人寻回失窃物品的委托,于是便接连几日都在举办庆典的街区间四处探寻,想要从鱼龙混杂的茫茫人海中揪出那些龌龊的蟊贼。 按正常情况而言,这样没头没尾的委托想要完成简直难如登天,但好在那位委托人提供了一些有力的证据和信息,成功帮助少年锁定了几名最有嫌疑的对象。而恰巧今天,就在他跟踪那伙盗贼的途中,意外发现他们将目标放在了漆黑法袍的少女施法者身上,于是机缘巧合的际会下,便就发展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但她的反应……实在是让少年一时无言以对。 “赏金猎人?是那种接取委托或者悬赏换奖励的职业对吧!我知道的!”洛兰妮雅捂着嘴小声点头,末了还仰头看他,这一副求表扬的潜台词样让旁边的加拉赫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有点出息行不行!他讲这么多,肯定是有事想让你帮忙!别被骗了去了!人类男性都狡猾得很!)”加拉赫嗷呜嗷呜地提醒着主人。 “也、也是哦……”洛兰妮雅连忙端正态度,向少年确认道,“所以,你有事找我帮忙吗?” “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几点前提。” 谈及正事,自称赏金猎人的少年表情严肃了许多,身上很有种超脱年龄的沉稳气质与信服力。 “第一,你是否具备足够的自保能力——若陷入多方混战的局面,你最多能应付几名敌人?” 啊?要问这个啊?那恐怕是一个也不行……如果只靠她本身那点法术水平的话。洛兰妮雅尴尬地抚了抚左手尾指上的戒指,默默回忆那枚封有五环放逐术的魔导具描述—— “唔,应该可以同时控制三个人,十分钟时间。”回忆完五环放逐术的效果,她又思及身上这套法袍的幻象效果,以及尼赫利特先生亲手附赠的万无一失保证帽,补充道,“再多,最多应付两个,但我攻击手段不足,只能是以干扰和牵制为主。” “至多五人。”少年看向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这样一来……不,虽然很想提前演练一下,但你们施法者每天的施法次数是有限的吧。就那个可以同时控制三个人的法术,你一天能用几次?” “如果中途给我恢复时间的话,能使用四次,但每次施法结束后……我都需要点休息时间的。”洛兰妮雅支支吾吾地低下头,实在没脸说这是个有施法冷却时间的魔导具,每隔八小时才能放一发强力的五环法术。 “也就是说,如果演练中使用过这个法术,下一次使用就要等到八个自然时之后了。”少年略一思索,果断摇头,“不行,间隔太久,这伙通缉犯很可能会趁着庆典结束的尾声逃离王都,那样就没机会再抓住他们了。” “通缉犯?”洛兰妮雅好奇地抬头眨眼。 “啊,他们是前些日子流窜进王都的窃贼团队,官方已经发布相关的通缉令好些时日了……”少年简单解释几句,又问了她关于魔宠的战力、遇到危险能否保持冷静配合计划行事,以及最关键的一点—— “你真的愿意帮助我捉住这群恶徒吗?在明知可能会遭遇极大风险的前提下?”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所表现出的胆量,锐利而冷彻的视线上下打量,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又或者根本没理解此次行动的危险性。 “我想试试,前提是你能保证解决掉你负责的那些敌人。”洛兰妮雅想了想,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隐约摸到了一丝他的想法,“等下,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捉住这群贼?是需要让我去当诱饵吗?” “……”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位明显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竟也如此敏锐,少年一时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就像是读懂了他耻于说出口的默认,洛兰妮雅并无芥蒂地大方开口:“如果是诱敌作战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能把敌人引到我们规划好的地点,然后再发起攻击?” “……伏击阵地战。”少年略一停顿后,接话道,“传统魔法师最擅长的打法之一,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洛兰妮雅将自己掌握的几道法术逐一在心中过滤了几遍,最终蓦地抓住某道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的法术咒语,双眼晶亮地朝着少年招招手。 少年配合地附身贴近过去,只听她清脆而甜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说道:“我们可以这样,首先,需要麻烦你带我去最近的花店或者盆栽店里……” …… “该死的,那头肥羊不会已经溜走了吧,我们不如……”不受瞩目的街道一角,留着络腮胡的高壮男子正考虑着自己一行人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却见同伴之一的刀疤脸突然脚步匆匆地跑来,示意他附耳凑近。 “什么!被那群小毛贼先找到了人?”络腮胡听完,直接撸起袖子,给了同样脸色骤变的三角眼同伴一个手势,“我们走,无论如何也要把货先截下来再考虑分赃!” 一行三人早已熟悉这座城市的街道结构,轻易便避开了主流人群的视线,悄然赶往刀疤脸打探到的地点。 “幸好……” 在见到那身极具辨识度的娇小黑袍那瞬间,络腮胡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打量了几眼被她提在手中的油纸包,只见包裹表面正丝丝缕缕地向外渗出尚未干涸的血滴,而那条甩着尾巴的狼形魔宠正欢快地伸出舌头舔舐着,显然里面正是少女施法者买给魔宠的肉食。 “搞半天,是买肉喂狗去了。”一旁的三角眼阴沉沉地冷哼着。 “刀疤。”络腮胡与刀疤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周围那几个形迹可疑的盗贼同行,不禁冷笑。 “放心,那些只敢小偷小摸的下三滥货色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搞不好我们这次还能玩个黑吃黑。” “让他们先去探探路子?也行。”络腮胡招呼同伴跟上前方已走到拐角的那道身影,而后再次向刀疤脸确认道,“你那个魔导具,当真检测出那小丫头是个只会一环法术的菜鸟学徒?” “不会有错的,我们干过那么多票,什么时候失手过?”刀疤脸自信满满。 络腮胡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爽快地哈哈一笑:“这下可真是发了,一阶水平的小肉鸡身上最多带个两三件三环级别的魔导具。我们只要注意提前上好法术护盾,再分一人去拖住那条可能会碍事的魔宠,要拿捏一个小丫头还不是轻轻松松。” “谁说不是呢?”刀疤脸附和道。 三角眼斜了同伴们一下:“还是谨慎点吧,我总感觉最近似乎被什么人盯上了……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出城避避风头,免得被王国军再加更多的悬赏金在头上。” “就给那点钱,谁来找咱哥仨的麻烦?”络腮胡满不在意,一旁的刀疤脸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见劝不动同伴,三角眼也只好暗自提高了警惕。而在他们一行与周围心思各异的目光注视下,那个提着新鲜生肉的少女施法者带着她的魔宠拐入一条通往施工场地的巷口,三角眼心中的这股警觉便再次跳出来刷了回存在感。 三角眼皱着眉,略微有些困惑于她的选择:“这边的建造工程因为庆典到来而暂缓了,所以工地上现在不会有闲杂人等路过,倒是个适合动手的地方,可……是不是太巧了些?” “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先看看那些探路的小毛贼表现如何。”络腮胡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招呼着刀疤脸在岔路口找了棵适合观战的繁茂大树,身手利落地爬上主干,望向不远处那片被简陋的木质围墙围起的空地中央。 “嚯,好家伙,施法者是真有钱啊,两银币起卖的迅捷鸟肉就这么喂狗……啧啧。” “刻意挑个空地喂狗,也是不想被人发现吧。” 他们压着声音品头论足,而当看到那些个鼓起勇气掏出匕首小刀、向黑袍少女包抄而去的小贼时,这三人更是摆足了隔岸观火的架势,仿佛看马戏杂耍般欣赏着底下局势突变的场景。 “哎,躲什么啊,直接过去给那条死狗的腰上来一脚……啧,真弱,连狗都打不过的废物。” “能够分出三个幻象的法术,看上去不像是她自己使用出来的,那看来就是某个魔导具的效果……” “没有攻击能力的幻象,那就是二环法术镜像术,除了扰乱注意力以外,也没什么要注意的了。” “喂,你们看到了吧!那条狗还挺凶的啊,都放倒五六个了!” “一会我去牵制它,你们直接对目标动手吧。”三角眼主动请缨道。 眼看着前去探路的那伙人几乎被区区一条狼形魔宠尽数放倒,个个抱着大腿或是胳膊,死了亲娘似的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哀嚎着打滚,而战果却仅仅只是消耗掉了少女施法者周身的那几道幻象……见此情形,树上观战的三人不禁有些坐不住了,纷纷掏出家伙,又为求稳妥地准备了豁免三环及以下法术的护盾效果,这才加入战局之中。 谁知就在三人赶到的同一时刻,又有一批轻型武装团伙直接砸碎了诸多木围墙中格外脆弱的一面,为首那名秃顶的壮硕大汉气势汹汹地领着身后一众打手昂首而来,与同样想在这笔一本万利的划算买卖里分一杯羹的络腮胡一行撞了个正着。 他们彼此对视着发出冷笑,便再无别的寒暄,属于亡命之徒们的默契让这些人几乎同时将目光对准了彻底落入包围圈的黑袍少女,嘴角不约而同浮现出或阴冷、或嘲笑、或淫邪的笑意。 没有人认为在人数和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她还能有机会逃脱。 就和刀疤脸拥有能够检测施法者实力的魔导具一样,秃顶壮汉同样对黑袍少女的底细了如指掌,深知自己带来的十几名好手,完全足以将她生擒活捉。 她所能做的,不过就是选择直接屈服认输,或者在死到临头前奋力一搏罢了。 在有旁人觊觎的现状下,无论是络腮胡三人还是秃顶壮汉一众,都没有主动去当出头鸟的想法,以免被施法者惯有的压箱底手段消耗实力,让他人抢占了先机。 于是此刻,唯一该选择主动出击的人动了。 洛兰妮雅只一眼就看清了场上两拨人对峙的情形,毫不犹豫地捏住放逐吊坠,口中颂念启动咒文的同时,右手已提前抬高举起,遥遥朝向络腮胡一行三人张开手掌。 “不好!”临战的直觉令三人寒毛直竖,果断便要向后退去,离开她的施法范围。 但五阶魔导具的启动之快,几乎只在瞬息之间,洛兰妮雅便感觉到精神一沉,进入了放逐术被激活时的特殊状态。她在仿佛被放慢无数倍的时间流动中,抬眼看向那三个正以极慢速度后退的亡命之徒,右手指尖微微划动,如此便轻而易举地将三道身影锁定。 【F?RVI SNING】 下个瞬间,她对时间流速的认知恢复正常,而那被放逐之法锁定的三人周身则爆发出浓郁到仿佛毒雾般的无数深紫色光团,在转瞬之间便迸发出独属于异界接壤时产生的幽幽蓝光,然后与络腮胡三人一同彻底消散无踪。 秃顶壮汉作为本地帮派的地头蛇,自然熟知王城内部无法使用传送魔法的特点,但此时此刻,面对瞬间将三个颇具实力的外来暴徒变没了人影的情况,他也是头一次见到,下意识以为这是某种花招的障眼法,顿时不再犹豫,喝令身后的一众打手同时发动攻击。 但雪原狼外貌的魔宠却突然仰头长啸一声,似乎是以此为信号…… 不!这的确就是信号! 高高离地的施工架上,如夜鸦落地般飞下一道矫健而敏捷的影子,直切这队乌合之众的领头人,势如破竹般挥下的笔直长剑毫无半点迟疑地释放出凛冽杀机,势要在此完成斩首! 见头领被人拦下,众打手的士气不由一滞,但转而看向黑袍少女没有继续使用那招把人变没的奇怪法术,这群混混便又有了些底气,挥舞着手中的钉锤、大棒等武器继续骂骂咧咧地向前冲去。 加拉赫眼见着先前保证会负责解决强敌的人类少年正与那个秃头壮汉陷入缠斗,又看到了一股脑往这边冲来的十几个混混,顿时一阵烦躁,扭头冲着王女嗷嗷嚎叫起来。 “(解开爷的项圈!看爷一个打他们全部!)” “不要,那太没悬念了,而且我的布置也不就没用了嘛!”洛兰妮雅哼的一下扭过脸,然后才蓦然想起自己现在可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和小宠物的斗嘴上,于是忙从长袍下的腰包里摸出施法材料,同时清清嗓子,开始专注于那条早已恭候多时的咒文吟唱。 升阶施法的二环法术,植物生长。 ……嗯,说起来,她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关于这条咒语在升阶施法时的词性变化?首席阁下什么时候和她提过吗? 微不足道的疑惑在洛兰妮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专注于法术构筑的思绪所打乱,然后凝聚成被魔力催动的神奇效应。 遍布尘土的施工地块上毫无征兆地爆发出荆棘丛生的海量藤蔓,每一根的粗细都超过成年男性的腰围,就像是无数蜿蜒的蟒蛇钻出地底,对着这批踏入陷阱的猎物张开獠牙,再死死咬住咽喉。 “草他娘的!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 “我踩到什么了!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蠢货,别自己吓自己!这就是些不会动的藤条!看我几下砸烂它们……” 眼见着这群陷入动摇的混混正努力尝试突破这道厚重藤蔓的防线,洛兰妮雅以极快的速度再次取出新一份材料,附加施展了一个简单的一环法术。 这次的法术覆盖范围同样是以人群为中心,在他们无暇反应之刻,以迅捷之势铺下无数光滑黏腻的深黄色油污,将这十几人与他们周身的大量藤蔓都浇满了这种由法术效果创造出来的恶心浓油。 “呕——” 有的人甚至忍受不了这股扑鼻而来的难闻味道,当即原地干呕了起来。 而站在数米开外的洛兰妮雅,则悠悠提起一盏早先准备好的崭新油灯走近过去,让摇曳着火烛的透明灯壁逐渐靠近这一大团易燃易爆的油脂。 “诸位法外狂徒,如果不想被烧成全身皮肤溃烂的废人,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放弃抵抗和挣扎,老实投降吧。” 一声铿锵有力的剑鸣恰到于此时响起,仿佛正是为了证实她所言非虚,大块头的肌肉秃汉伤痕累累地跌向地面,轰飞一片扬起的尘土,纷纷落于他全身上下找不出几块完好皮肤的伤处。 在那具壮硕结实的躯体衬托下,一身劲装的少年看上去愈发显得单薄瘦弱,但正于剑尖缓缓滴落的血渍和他毫发无损的状态显然足以证明这名面容清丽如少女的年轻剑士之实力。 前有黑袍黑帽的提灯死神,后有解决了领头大哥、甩着剑上血点的活阎王,一众混混自然升不起多少负隅顽抗的心思,乖如鹌鹑般由着收剑回鞘的少年将所有袭击者都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洛兰妮雅捏着鼻子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有些嫌弃地打量这群浑身油污的落网之鱼。 “我对我捆人的手法有信心。”少年说着,又示意她去看那只正叼着提灯玩得不亦乐乎的雪原狼,“你不放心的话,就让你的魔宠守着他们,谁敢乱动的,就直接放火。” “(我觉得行。)”看到那群油腻混混闻言骤变的脸色,加拉赫顿时就爽了,当即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接下这个看管俘虏的任务,狼脸上满是阴险笑意地转向这群受制于他的阶下囚,“(嘿嘿嘿,俘虏就该有俘虏的觉悟,都给爷老实点!)” 洛兰妮雅实在不想多看这条狼得意忘形的嘴脸,于是转向正用工地废弃木料擦拭掌心油污的少年,压着心中的雀跃问道:“需要帮忙吗?刚才买的植物种子里面,有些能长出适合擦手的草叶,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再催发一次刚才的那个法术。” “不必了,不要把施法次数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少年想也不想地摇头,随后像是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拍了拍大致清理干净的双手掌心,蓦地站起转移了话题,“……距离你使用那个法术,过去多久了?” “应该还要等会才到十分钟吧。”洛兰妮雅凭感觉答道,然后压了压法师帽的帽檐,假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问他,“怎么样,我刚刚露的那一手,有没有超出你的预期?两个法术,解决十几个人哦!有没有被吓一跳?” 虽不想承认,但少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诚实地评价道:“说实话,的确超出我预期的效果了。你的法术组合搭配得无可挑剔,出手的时机也接近完美,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战局最初便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一举废掉敌方三名三阶的战力,扳回了我们战术计划中最劣势、也是最不足的一处缺口……你的智慧和勇气,确实值得嘉奖。” 本意就是想得到夸奖的洛兰妮雅,在听到这么一段真心实意的赞美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我、我表现得真有这么好?” “过度的谦虚,有时也是一种傲慢。”少年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 “你说得有道理。”洛兰妮雅眨眨眼应道,随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那群垂头丧气的油腻混混,“说起来,我有个不知道该不该问的问题。” “……你问吧。”少年吸气。 “我们为什么不在开打之前联络警……呃,嗯,我是说,警卫,城防卫兵,官方的治安机构。” 少年迷之沉默了两秒:“我……忘了。” “忘了?这种事也能忘?” “……专心点吧,十分钟的时限应该快到了。” “哎?应该还要再等会的吧……” “我说,已经接近时限了,我们需要停下闲聊,调整状态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不同情况,明白吗?” 不知道为什么,洛兰妮雅觉得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总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在里面。 但这种评价还是别说出口比较好吧?她这么想着,相当配合地点了点头:“好,明白。”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都来到了先前曾被蓝光与紫雾笼罩过的那片区域以外,各自挑选合适的距离站定,然后便是默默养精蓄锐,等待十分钟的时限到来。 只不过比起忐忑不安的洛兰妮雅本人,少年心中倒是隐约浮现出了另一个想法,因而在脑海中预演各种战术的同时,也就多分了一丝精力去关注黑袍黑帽的少女。 无形无痕的时序来到规定之刻的刹那,方才还平静如常的空地上乍然突显出迷离魔幻的蓝光与紫雾,伴随着三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那一幕笼罩半径五米区域的虚幻光景顷刻间消失无踪,像是不曾出现过一般抹去了所有痕迹。 除了—— 洛兰妮雅呆呆望着那三个已然不能称之为活人的血肉团块,大脑陷入一片彻底的空白。 第34章无垢之人 在短短十分钟前,这还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十分钟后,其一被剖开胸腹,失去头颅,内脏像被某种利爪扯到体外,被挖得支离破碎;其二被削去四肢,挖走双眼,满是血污的脸上只剩被强烈痛苦扭曲的惊恐和愤怒;其三被吃空了半具身体,森森白骨裸露在外,半为血肉半为白骨的头颅里面空空如也,像是连脑髓也被彻底蚕食殆尽。 这便是……她使用法术,造成的? 她亲手杀了人?而且还是三个? 可是……可是,她的本意并不是这样啊! 放逐术的效果不应该只是把被施术者放逐出当前的位面一段时间吗?!那个吊坠的描述里没有提到过,放逐效果消失之后这些人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啊! 强烈的恶心与反感直冲大脑,洛兰妮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两腿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惶恐抽走力气,双膝一软几乎就要栽倒在地。 关键时刻,始终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少年发觉不对,连忙箭步过来一把搀住她向前跌去的身体:“你还好吧?” “我……恶……”洛兰妮雅一张嘴便忍不住感觉到反胃想吐,赶紧捂住嘴,皱着脸摇头。 少年大致猜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状如此惨烈的尸体,可言辞笨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如何宽慰她,减弱她受到的精神刺激,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转移话题、分散注意力的法子。 “你之前用的那个法术……那实际上不是控制法术对吧?” “唔唔——”洛兰妮雅继续摇头,不知是想表达不是,还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意思。 “没有哪个控制法术的效果是让人突然消失不见的,至少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控制法术。”少年说着,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被风向带了过来,这才意识到他们此时距离那三具尸体还是太近了些,于是略一思忖,干脆将她整个人扛上肩膀,翻过隔离施工区域的木围墙,来到工地外的绿化草坪,然后再试着放平她的身体,好让她可以躺下休息。 “我……咳咳,你的手臂,还有肩膀,压得我胸口和肚子好痛……”在少年的帮助下解开尖顶帽的时候,洛兰妮雅实在没能压抑住自己满腔的怨气,柔弱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感觉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已经远远超过刚才实战里遇到的危险了。” “抱歉,是我的问题,该用更温和点的运输方式的。”少年态度诚恳地当即道歉。 洛兰妮雅却已经无暇在意这些细节了。 方才映入她眼中那无比残忍而血腥的一幕,就像是已经定影的胶卷一样,再也难以褪去构筑成当时画面的色彩与线条。 她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三具惨死残尸的模样,那被砍去的头颅、被削去的四肢、被挖走的眼睛,和被吃空的半个身子…… 那股无形的感觉再次向她袭来,强烈到无限接近于真实的痛楚正沿着脖颈、四肢、眼眶,和半边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向整具躯体辐射出带有浓郁惊恐和愤怒的情绪。 她痛得想要尖叫,想要打滚,想要发泄出这些她无力承担的负面秽物。 可她什么也做不到,她甚至无力抬起手指,更无力咬紧嘴唇表达此时的痛苦,就连耳畔似有似无的呼声也仿佛是从遥远彼岸传来的,听得一点不真切。 “你怎么……很不对劲……清醒一点……” 漫长得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却又好像只如眨眼须臾般短暂的一瞬,洛兰妮雅猛地从这股幻痛中挣脱出来,整个人汗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在她无法感知的视角,她身上散逸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已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极为鲜明,甚至可以说接近于浓郁的程度。 “你……好一点了?”少年按捺住惊异,打量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能听到我说话吧?意识还清醒吗?” “嗯……”她歪了歪头,看到少年按在她肩上的手掌正散发出明显的魔力之光,显然是在催动某种恢复效果的法术,一股令人感到异常舒适的暖流正从肩上缓缓向着全身流淌,“这是……恢复法术?” “算是吧。”少年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她,“刚才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特别糟糕,眼神也很不对劲,怎么叫你都没反应,看上去也不像是受到刺激后的应激状态……” “我……不知道。”洛兰妮雅自己也是一片茫然,略微闭目回忆了片刻前的体验,这才嗓音艰涩地描述道,“我感觉,我像是经历了那三个人死前的痛苦……很痛,很害怕,很恐惧,也很愤怒……脖子被扯断了,四肢也被削去,还有眼睛,还有……” “好了,到此为止,你不要继续回忆了。”少年脸色难看地打断了她,在思索良久后复又叹了口气,“你说你体验到了那三个人死前的痛苦……类似的情况我只从别人那边听说过几句,似乎说是和个人体质有关。” “个人……体质?”洛兰妮雅仍是茫然。 其他的不了解,她知道她自己肯定是百分百的黄油主角体质,但这和刚才遭罪的经历有什么关系?暗示她可能是个灵觉敏锐的抖M吗? 少年用空闲着的那只手抓了抓头发,把那头本就凌乱的微卷棕发抓成了更不羁的模样:“据说是这样的,像有些人的体质,天生就对无形的灵体格外敏感。由于天生比常人更擅长和灵体进行交流沟通,这种体质的人通常会成为‘灵媒’,对应的体质也就被叫做灵媒体质了。” “你是说,我可能感应到了那三个人死去的灵魂,所以……大概率是那个什么灵媒体质?”洛兰妮雅闭了闭眼,拒绝再去回忆那段过于痛苦的经历。 “有这个可能。”少年静默了一会,见她确实状态稳定转好,这才收手停下施术状态,继续执着地把话题拉回先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上,“所以你用的那个控制法术——” 洛兰妮雅闭着眼,神情有些木然地答道:“那是五环放逐术,可以一次性指定三个目标,将他们从当前位面驱逐出去一段时间。” 闻言,少年心中不禁划过一丝了然:果真和他猜测的一样……如此一来,能用来宽慰她的话术也就有眉目了。 想到这里,他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口吻,再次发话道:“所以,你是觉得第一次用法术杀了人,很不适应吗?” “……”洛兰妮雅甚至都懒得开口回复了。 “但你的法术只是将那些人驱逐到了异界,并没有直接杀死他们对吧。”少年继续道。 “那也是……在间接杀人啊。”洛兰妮雅情绪低落地坐了起来,将脸埋进宽大的袍袖与双膝之间。 “首先,你得搞清楚一点,是你使用的法术削去了这些人的身体部位和血肉的么?”少年站起了身,垂眸俯视着她几乎铺满身后半片草坪的深棕长发,“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不是,我没想过这么残忍的事。”洛兰妮雅抬起了头。 “那么其次,”少年伸出手掌,示意她将手放上来,“跟我来,我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洛兰妮雅先是重新戴好了尖顶法师帽,然后才懵懵懂懂地握住他的手,被借力拉起。两人便这么保持着有些微妙的牵手状态,一起回到了那满地狼藉的施工区空地上。 “想让我看的东西,是指什么?”她还是有些脱水脱力,说话的时候便不自觉带上了一点气喘的虚弱感。 少年略微定了定神,看向自己与她相触相握的手掌:“在此之前,我想向你解释一个……类法术能力的概念。” “类法术能力?” “嗯,你可以理解成,我曾因立誓而获得过特殊的力量。而这种力量的具体体现之一,便是能够看清他人灵魂的善恶,以及罪罚。”说着,他默默将自己拥有的视觉能力向她分享了过去,“不曾为恶的善良之人,身上散发出的灵魂之光是微弱的白色,而一旦开始向恶堕落,原本的白光会变得晦暗,直到犯下罪行,便会彻底转为血红。而恶贯满盈的暴徒,越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其灵魂之光就越向不祥的深红转变……” 洛兰妮雅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视野正在发生极大的变化——对应着那群油腻混混的方向,正明明暗暗地散发出大片或灰黑、或鲜红的光,而散落着三具残尸的那片空地上,更是夸张地发出冲天的深沉赤芒,浓得像是一团化不开的血墨。 “这些人死不足惜,更不值得你因此而介怀,认为自己杀了人、身上从此就沾染了罪恶……不是这样的。”少年执着地看着她,一点点举高他们相握的手,让两人同时看清了这双手掌各自对应的灵魂色彩。 属于少年的那只修长手掌,正发出微弱的白光,一如他所说的那样,属于不曾为恶的善良之人拥有的色彩。 但—— 洛兰妮雅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又看,接着还低头看向自己丰盈饱满的胸口,半天都没看出什么灵魂之光的颜色来。 “可我不发光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没灵魂?”她困惑了。 少年轻轻抿唇:“我只在一种人身上,见不到任何光芒——刚出生的婴儿。” “婴……”洛兰妮雅先是一愣,随后双颊发烫,“你不会是想说我巨婴吧?!” “巨婴?这是什么品种的怪物?”少年皱眉摇头,“我没有说你奇怪的意思,没有光芒只代表一种情况,那便是他或者她生来纯洁无垢,不曾犯下任何罪行与过错,不曾做过任何该被定义为善或恶的选择。一切善的与恶的,将从纯洁无瑕的灵魂中孕育而出,是否残忍,是否苛责,是否不贞,是否虚饰,是否善妒,是否傲慢……正因为尚且仍是胚胎,单纯用来评判善恶和罪行的标尺才会测量不出任何结果,因为这并非该由我来衡量责罚的罪人,而是至圣至洁的无垢灵魂。” 洛兰妮雅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喔……所以,你是在夸我对吧?” “……”少年没有接她的这句话,默默收回目视评判善恶的能力光环,极轻地吐出一口气,“孕育出善与恶的灵魂,便再也回归不了初生婴儿时的那种无垢状态。所以你大可放心,刚才你所做的一切甚至无关善恶,完全是为求自保和生存的必然行为,也唯独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无法定义你的善恶对错,就连执掌审判的神明也不行……要知道,从你身上,我始终看不到灵魂之光的色彩,这一点本身就是对事实的最佳佐证。” “为求自保……我用法术把他们放逐到了异界,然后这些人……”洛兰妮雅看向那群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混混、打手和毛贼,“我也没有伤害他们,只是用法术把他们控制住了。至于那几个受了伤的,嗯……都是我家乖宝干的。” “想通了?”不得不承认,听她能这么说,少年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也终于有机会发表自己真正的看法了,“哼,反正在我眼里,这伙人就是平时作恶多端,被你的法术送去异界也算是一种罪当其所了。如果说他们运气好,在那个异位面撑过了十分钟,等法术效果消失,我也会选择亲手解决掉这伙通缉犯。现在么……与其让这样的恶徒活着继续犯罪行凶,他们显然还是死了更好些。” “通缉犯,你说的是你正在追缉的那伙人?”洛兰妮雅想起了少年之前自我介绍时提到的事,“所以你的委托目标,也算是达成了么?” “……”少年脸上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后默默转身盯着那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看了一会,“这个……因为委托内容是寻回失窃物品,但现在一来没有留下活口,二来,他们的随身物品也可能已经丢失或损坏了……” 所以,可能她还搞砸了人家的委托?洛兰妮雅听得也有些沮丧。 “你现在身体应该已经恢复了吧?”少年转头看她,在得到她轻轻点头的回应后,他抬手指了指施工区域外的方向,“那麻烦你在这里看守一会,我去联络治安所的卫兵队,让他们派人过来接管后续。” “后续?什么后续。”洛兰妮雅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要和治安所扯上关系,不由地有些紧张,“不会是要带我们进去蹲大牢吧?这里可是有尸体的哎!” “……不是这样的。”少年看她的眼神已经彻底无奈了,“让卫兵队过来,他们会派专业人士来检查尸体、搜身寻找证据,说不定还能发现这伙通缉犯的藏匿窝点,这样也许还有机会找到那些失窃物品。” 原来如此……洛兰妮雅忍不住小脸一红,赶忙催促他动身:“那你快去吧!早去早回喔!” 没有让她等待多久,那位自称赏金猎人的少年便与一队全副武装、但盔甲制式与城防卫兵略有不同的士兵重返了这片遍地狼藉的原施工地区。 骂骂咧咧的混混们像被赶鸭子似的,被统一安排到了一辆押送犯人的囚车上,而除了分去管理这一批犯罪者的人手以外,剩下的一部分士兵开始清理满是油污与藤蔓的地面,一部分人则前往那三具死状惨烈的尸体旁,开始了极为专业的搜查工作。而作为造成这满地狼藉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洛兰妮雅本人,却只是被一个士官模样的人客气地问了几个问题,便两手空空着无事可做了。 看到黑袍少女晃着手茫然四顾的模样,正在与卫兵队长交接事宜的少年以简洁的话语交代完了后续,便与这位打过几次交道的面熟士兵道别,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这就结束了?好像没我们的事了?”见到他,洛兰妮雅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出声确认道。 少年轻轻颔首:“结果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出来,在这之前……你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的话,我想想……”洛兰妮雅伸手摸了摸空瘪的肚子,又抬头看看头顶太阳的日冕环数,确认现在已是彻底的午间时分,“有点饿,想吃饭了。” “……”被这坦率得仿佛孩子般的反差语气直击面门,少年有一瞬间觉得说出这话的她格外可爱,但下一秒他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得有些怔忡,以至于过了许久才勉强回神,做出应答,“那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可以呀,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嘛,还一起并肩作战过……唔。”洛兰妮雅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蓦地抬头看他,“难怪我总觉得忘了什么……我们是不是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啊?” 少年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洛兰妮雅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主动大方地伸出了手:“我是莉娅哦,很高兴认识你,不知姓名的赏金猎人先生。” “你可以叫我……加德。”加拉哈德看着她伸出的手,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掌,然后被等了半天的洛兰妮雅一把握住,大幅度地上下摇晃了好几下才被放开,“——这是某种我不知道的礼节吗?” “啊。”洛兰妮雅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也许根本不存在握手这样的礼节,略一呆愣之后,尝试补救道,“算、算是吧,你就当这是我的一种习惯……对,习惯!我对初次见面的人,习惯这样握手的问候方式!虽然说我们现在肯定算不上初次见面,但之前不是没来得及嘛。” “我们……的确不是初次见面。”加拉哈德试探着她的反应,只可惜对方似乎完全不记得他们昨晚就曾偶遇过两次,后一次偶遇时甚至还有过两句简短的交谈,就连她的名字也被相知的熟人喊过一遍…… 莉娅? 特里斯坦爵士心心念念的神秘女士? 还是说…… 赫里斯王国那位极有知名度的二王子殿下还能对什么人,叫出“莉娅妹妹”这样的称呼? 更何况她身边还带着这样一只足够具有辨识度的宠物……加拉哈德甚至可以确信,自己今天见到的这头棕背白身的大狼,和昨天那只金色毛皮的幼崽就是同一个体,毕竟他可没错过先前这狼在嗅出自己味道后表现出的恍然大悟。 天知道他是怎么从那张毛绒绒的狼脸上看出如此生动的神情的。 加拉哈德拒绝继续深思下去。 既然她报上这个名字,那他也可以只是魔法师莉娅偶遇的赏金猎人加德,他们因意外认识,并肩共斗抓到了一群混混、打手、小贼,解决了几个通缉犯,现在正打算一起去吃顿饭……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吧? 加拉哈德深深吸气,然后呼出长长的一口:“你对食物的喜好是什么?能接受肉排、炖汤这类菜肴吗?” “我?我都可以啊。”洛兰妮雅说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雪原狼,“不过我家乖宝是要吃肉的,最好能让它也吃点。” “(刚才的那种肉感觉还行,但还是不如你家里的肉好吃!)”加拉赫甩着尾巴评价。 “回去我会让人喂你的……”洛兰妮雅小声道。 等一主一宠互动完,加拉哈德刚准备说自己知道这附近有家评价不错的酒馆,可以带路过去,一名士官模样的卫兵便突然从旁插入,目光在黑袍少女的身上来回巡视。 “这位尊敬的施法者阁下,关于您击杀的这三名通缉犯……” “哎?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没有——” “有什么问题吗?”加拉哈德上前一步,挡住那道略显无礼的视线的同时,也打断了她几乎毫无用处的自证清白。 “加德先生,你是做赏金猎人的,应该知道规矩吧?”这名士官叫出了他登记在赏金猎人证上的名字,满脸为难,“另两具尸体倒还好认,但那个找不到脑袋的,想要确认他的身份只能靠其他特征来判断……当然,我们也知道,这个三人团队的成员总是一起行动,这具无头尸体的身份除了那个刀疤脸也不会是别人了,但毕竟规矩摆在这里——” “所以呢?你们要把通缉令的赏金吞了?”洛兰妮雅忍不住打断道。 士官像是被她的发言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我们怎么敢做这种事!我只是来通知您,那两个通缉犯的身份信息已经确定无误,您现在就可以前往治安所领取击杀他们的赏金,但另一人的身份确认,或许还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完成,所以……” “这样吧。”加拉哈德主动提议道,“她这边的问题,正好可以和我这边的事一起办,等你们有进展了,就派人去银星行会的接待处,找科丽办事员联络我,到时我们会一起过来确认的。” “如果这位尊敬的施法者阁下也同意这么办的话……”见黑袍黑帽的年轻施法者点头,这名士官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向她客气地点头行过一礼后转身离去。 洛兰妮雅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法爷这地位真是没得说……也太爽了吧……” 加拉哈德不想打击她的兴致,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顾自把话题转移回刚才的中饭问题上。 “我知道附近有家店,评价还算不错,你想去试试吗?” 第35章诸神命域 午间时分的海威利酒馆迎来了两位客人,不同于常的是,其中一人穿着长度及地的宽袖黑袍、戴尖顶高帽,身后还跟着一条威风凛凛的狼形魔宠。 辨认出打头的那位熟客之后,酒馆老板一把挥开正要过去招呼客人的儿子,热情地领着这二人一兽来到整个大厅视野最好的座位,再拉开凳子邀请他们……主要是邀请那位施法者阁下入座。 之后便是常规的点单环节。 尽管洛兰妮雅很好奇这座压根没准备纸质菜单的酒馆是怎么做到纯靠记忆力和口口相传的菜名、来完成点单买单等一系列流程的,但她知道自己不合时宜的求知欲肯定会让人觉得她很怪异。为了不被打上怪人的标签,她表示自己完全接受少年加德的安排。 于是二人选择了几道推荐菜,在决定饮品的时候,加拉哈德要了杯畅销的冰镇麦芽酒,而洛兰妮雅则是在长久的沉吟后,说自己只喝水就行了。 等到酒馆老板走后,加拉哈德向她帽檐下的侧脸投去一瞥:“酒量不好?” 洛兰妮雅板着脸,严肃地摇头:“我没喝过,所以不知道酒量好不好。” 虽说她前世还是挺能喝的,但毕竟现在不一样了,到底是一杯就倒,还是千杯不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加拉哈德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带坏小孩的感觉:“……那就喝水吧,喝水好。” 失策了,在酒馆里说要喝非酒精饮料,还真是难为人家老板。虽然说对方应该也很愿意为了一位尊贵的施法者出门跑腿,但这样一来性质就不同了…… 洛兰妮雅倒是没想这么多,转动脖子打量着四周木制的桌椅、吧台和楼梯,满脸兴致盎然:“这里就是酒馆……和我想象中的稍微有些区别,但也相差不大,就是感觉人稍微少了点?生意不好吗?” “不是的,酒馆白天的生意就是这样,等到晚餐时间,客人就会变多了。”加拉哈德简单解释了几句酒馆的经营模式,又向她讲了讲一般哪些客人会选择来这里用晚餐,谁知却反而激起了她更多的问题。 “雇佣兵?你说的雇佣兵是我想的那种吗!拿钱办事?他们平时一般都做些什么?也是像你这样接受委托吗?还有还有,赏金猎人和雇佣兵的区别又在哪里?你们平时都是接受某个组织的管理,然后在那里接委托来换钱的吗?另外……” “停。”加拉哈德不得不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你一口气问得太多了,莉娅,你总该给我留点回答的时间。” “对不起,加德,我只是……有点兴奋。”头一次拥有了可以直呼名字的同龄朋友,洛兰妮雅认错道歉的态度显得格外诚恳。 直到新鲜出炉的碳烤肉排占据了餐桌的一席之地,他们之间的交谈、或者说问答才被迫中断,进入到仅剩轻微餐具碰撞声的用餐环节。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施法者贵客在场的缘故,酒馆一方非常贴心地提供了近乎全套的各式餐具,此外还准备好了温度适宜的湿毛巾,方便客人们随时擦拭油污,避免出现服务不周的尴尬情况。 而当洛兰妮雅开始专注应对自己面前这一大盘肉香四溢的丰盛烤排之后,加拉哈德反倒有些不太适应她的安静了。他几乎每隔一会就忍不住要停下进餐的动作,往圆木餐桌的斜对角、也就是她所在的方向投去几瞥。 于是加拉哈德很快发现,自己在喝时蔬炖汤的时候,看到她在和烤排奋战;自己在啃完盘里那份烤排的时候,看到她仍在和她的烤排鏖战;自己在端起冰镇麦芽酒杯的时候,看到她还在和那块见鬼的烤排死战。 他也是纳闷了:“我以为你一直不说话,是因为想专注在吃饭上……可你这,到现在了,连半块肉排都没吃完?” “没办法啊,谁让这肉排这么难切。”洛兰妮雅固执地举着餐刀,试图将盘中餐切成更易入口的大小。 “……像这种连着骨头一起放进烤炉的大尺寸肉排,本意都是让你用手拿起来吃的。”加拉哈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指点道,“而且旁边不是有用来擦手的毛巾吗?你也不用担心手被弄脏啊。” “可、可是怎么能直接用手抓食物……”洛兰妮雅仍在坚持。 加拉哈德看着她的切肉动作,深感无奈地叹了口气。 换到任何一张属于上流阶层的餐桌上,这样挥舞刀叉的姿势绝对不成问题,可能还会被人奉承以优雅、端庄、惹人怜爱等赞美之词。 但此时此刻,加拉哈德只想做一件事—— “刀叉给我。” 洛兰妮雅有些迷惑地抬起头,看向走到自己身后的赏金猎人少年:“给你?你来帮我切吗?” “嗯。”加拉哈德点头,顺势执起她配合递来的金属餐具,“照你的速度,等到烤排冷了都吃不到几口肉,而且那样一来,整块烤排的口感和味道也会变差,好好的一餐不就浪费了?” “那……好吧,谢谢你。”洛兰妮雅安静点头,默默看着他下手毫无迟疑的动作,只见那块她久攻不下的烤排就像是被热刀切开的黄油奶酪一般,被漂亮的刀功切成无数小肉片、小肉块,不出一会便成了一大块光秃秃的骨头架子。 “好了。”加拉哈德面无表情地放下刀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洛兰妮雅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盘里堆成小山丘似的肉片肉块,最后再看回他,毫不掩饰自己惊讶赞叹的神情:“你真厉害呀,加德,这是什么特技?怎么做到把骨头处理得这么干净的?” “原理很简单,只要沿着肌肉的纹理用力下刀,但实际操作的时候……”才说完开头,加拉哈德突然顿住,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什么适合讲解的好时间,而且对面那过于纯真的小魔法师就像是个同时只能做一件事的呆头鹅,只要开始专注听人说话了,她就似乎忘记了她还没把午饭吃完。 “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她甚至还催促他。 加拉哈德强行忍住了叹气的冲动:“你先吃,吃完我们再聊。” “哦,好吧……” …… 酒足饭饱后,加拉哈德以结账为由,让少女莉娅先和她那头吃掉五磅生肉的魔宠在座位上等待一会,起身找上了吧台后方的酒馆老板。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这位脸庞宽厚、面相和善的老板笑呵呵地主动向他打起招呼,“结账费用的话,小哥你也是我们海威利酒馆的老顾客了,直接放在餐桌上就行。” 加拉哈德摇了摇头,随后又快速观察了一眼后方,见少女没有关注这边,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表情略带着些尴尬与窘迫地压低了声音:“我……想来打听一下,王城居民下午如果想外出游玩的话,一般都会做些什么?” 酒馆老板先是诧异,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的方向,同时也配合地压低声音:“你们是情侣?” “不,刚认识没多久,算是朋友吧。”加拉哈德纠正道。 “哦哦,我懂我懂。”谁知酒馆老板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发微妙,表情也显出几分心领神会的深意,“在其他时期嘛,我会推荐你们去些有趣的魔法体验馆,但现在可是恩赐庆典期间……你们已经去那几片庆典街区逛过了吗?” “我们各自逛过一些,但没有一起去过。”加拉哈德如实回答。 “那还用得着考虑?肯定是该去庆典上好好玩玩的嘛!”酒馆老板极力推荐着,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还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小哥,你那边那位……是哪家贵族千金吧?事先说明啊,不是我故意偷听你们说话,实在是……哎,不小心听到了一些片段,而且那位施法者小姐的举止也比较……有辨识度。就算是协会里的那些施法者阁下们,也不像这样不通世事的。” “所以,您有何指教?”加拉哈德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 “谈不上指教,哈哈……”酒馆老板左右看了两眼,声音低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小哥,提醒你一句,这两天隔壁街区发生过入室劫案,好像还有人被害了。当然,后面这部分消息是我从卫兵队的熟人那边打听来的,治安所那些人似乎是把事情压了下去……总之别的不说,千万要注意安全,今天是庆典的最后一天,街上人来人往的,还是防着点好。尤其那位还是……对吧?” 在应答之前,加拉哈德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被认出贵族身份的少女一眼——此时的她正兴致盎然地把玩着手中的木质水杯,不时笑着与身旁低声呜鸣的狼犬魔宠交流几句,乍一看去竟也十分融洽。 加拉哈德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从腰间的钱袋里数出餐费对应的硬币,放上吧台:“多谢提醒。” “应该的。哎,希望卫兵队能尽早抓到那些肇事的恶徒吧,不然总还是觉得提心吊胆的……”酒馆老板忍不住叹气。 你口中的恶徒,或许已经被那位“不通世事的贵族小姐”解决掉了……加拉哈德在心中默默说道,面上不显地朝着酒馆老板点点头,转身走回他们先前用餐的圆木餐桌。 “你之后——” “加德,我想——” 年龄相仿的少年与少女几乎同时出声,然后又极为同步地停住几秒,最终异口同声地看向对方。 “你先来?”“你先说吧!” “……”“……” 洛兰妮雅捂住嘴,以坚决的态度表示要把优先发言权让给她新交的赏金猎人朋友。 加拉哈德扶了扶额,又接着捋了捋头发,这才开口,语气中似乎带入了一丝微弱的不自在:“你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之后的安排……”洛兰妮雅歪头想了想,露出有些纠结的神色。 当然,以俯视角度看着她的加拉哈德是发现不了这一点的。 “那要不要……我们一起去庆典上逛一逛?”加拉哈德从不知道,一句简单的邀约竟然能被他讲得如此艰难,甚至还要在她抬头看来之时,再磕巴地补充起理由,“别忘了,那边的事情应该需要一点处理时间,在此之前我们还是一起行动为好……” 即便是身在训练营的时候,邀请同期的见习生一起偷溜跑去城外寻找危险魔物进行练手试剑,也没有让他觉得这么难以说出口啊?……难道就因为只有这次的邀请对象是女性吗? 加拉哈德轻抿着唇,直到看到那顶宽帽檐的法师帽下、露出一点小小尖角的下巴轻轻一抬。 “可我想去加德你之前提到过的雇佣兵工会去看看哎……或者武器工坊也可以啊,你看这边,地图上写着说工坊里也会搞些庆典期间的特殊活动呢!”她指向桌上摊开的地图某处,语气不掩兴奋。 加拉哈德一时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要去雇佣兵工会?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就是想看看呗,看看又不要紧!”洛兰妮雅才不会解释自己对这种充满奇幻小说感觉的地方那可不要太感兴趣,只固执地坚持表示想去见见世面。 加拉哈德板起脸:“那种满是汗臭味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就不能以后再找机会去看吗?雇佣兵工会始终对外开放,又不会长出腿跑了。” “那武器工坊……” “武器工坊也是!以后再去也一样!” “可我……哎,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洛兰妮雅也只好妥协道,“虽然我已经逛得差不多了,但既然你对庆典这么感兴趣,那我就大发善心地陪你一起去吧!”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是怎么逛的。”听到她如此大言不惭,加拉哈德真是再也忍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了,“所有游玩活动,你都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然后看一会又转身走去看下一个……你把这种程度的体验,叫做‘逛得差不多了’?” “我、你你你……你跟踪我多久了?!”洛兰妮雅登时脸红耳热。 “我跟的又不是你,怎么能说我跟踪你呢?”加拉哈德轻嗤一声,“而且我还看到你在吟游诗人的活动场地外站了很久,一副想去又不敢去的犹豫样子。还有那个射箭的游戏那边,你也盯着奖品看了很久才走的吧。” “你!这明明就是跟踪……强词夺理……”洛兰妮雅感觉丢了脸,扭头看向正趴在座椅旁边地上咧嘴傻笑的小宠物,“乖宝,你也是!有人跟着我都不知道,难道你和我一样迟钝吗!” “(周围人类太多了!味道又杂又乱,影响我的判断!)”加拉赫为自己辩解道,“(而且他又没说错,你就是看了很久但没敢去玩!胆子真小!)” “我这不是,各种意义上都不方便参加活动嘛……你这臭宝,竟然还帮别人一起说我……”洛兰妮雅越说声音越轻,最后干脆直接收声,倏地一下站起,报出嘉年华所在的街区名,“加德,为了向你证明我已经对庆典活动了如指掌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直接去银冠雀大街!” 加拉哈德面露无奈地摇头,嘴角却已在不经意间轻轻扬起了弧度。 “行,就依你吧。” …… 午间16时,庆典嘉年华所在的银冠雀大街。 望着眼前占卜师小屋热情不减的长长队伍,洛兰妮雅不禁咋舌:“真有毅力啊,为了体验占卜项目,竟然有这么多人是自带了午餐来排队的……” 加拉哈德也同样看了过去,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占卜屋门前的垂帘上:“莉娅,你对占卜有研究吗?” “啊,你指的是星象派系的法术吗?”洛兰妮雅将赧然的表情藏在帽檐下,“这类法术,我目前还没怎么接触过,因为理解起来太晦涩了,我不太能够读得懂……不过如果是简单的是否命题,我还是有办法帮你占卜的。” 事实上,她自己也清楚得很,造成这项短板的原因,正是由于她对这个世界的知识还不够了解——既无法熟练背出各种星座、星象的性质与变化规律,也难以解读预言法术中提到的意象、象征等物,所以才会在星象派系的法术上屡屡受挫。 “原来如此……”加拉哈德眸光一扫,注意到了这一带的街边商摊上出售的货品,当即拉着同行少女的袖子走了过去,“来看看,你做占卜前一般都会准备些什么?” “啊?可我……”就是随便找根树枝占的啊。 来到摊铺前,洛兰妮雅收回了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转而好奇地打量起摊铺上琳琅满目的占卜用品。不过她很快发现,身旁的少年似乎比她来劲得多,那张总是故意板着冷硬表情的脸也变得柔和不少,漂亮的桃花眼中仿佛闪烁着熠熠的辉光。 “你对占卜感兴趣?”她不再继续关注摊铺上的商品,看着他问道。 “有一点吧,只是想了解一下。”加拉哈德这么说着,分别从摊铺的挂钩、竹篮里取来了几件占卜道具,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向她确认,“莉娅,你看看该选哪个好?这边这副牌是诸神命域牌,只要摆出不同的牌阵就能针对不同类型的问题进行占卜……这个签筒,好像是某个古老遗国的占卜道具,使用方法也简单,每次占卜都只要把里面的运签摇出来一根就行了,但缺点是结果不够详细,只能模糊地昭示顺利与否……然后这个是——” 洛兰妮雅一边听着他比摊铺店主还要如数家珍般的介绍,一边垂眸逐一看过这些占卜道具,不禁微微挑高了眉梢。 虽说她不懂什么专精于预言的星象法术,但品鉴过的魔导具却是一等一的多,不说别的,寝宫里大部分带功能的家具几乎都是复合型的魔导具,而这些所谓的占卜道具嘛…… 娱乐为主,开心就好。 洛兰妮雅看了一眼在众多占卜玩具前抉择不定的少年,心中微动,瞬间想出了一个歪点子。 “加德。”她打断了少年对一条蓝水晶吊坠的介绍——这已经是他挑选出来的第十三件商品了,“你要是选不好的话,不如就让我用我自创的独门占卜法来为你做决定吧?” “独门占卜法?”加拉哈德被激起了兴致,好奇追问,“你打算用什么来占卜?” 摊铺的店主是位蒙着面纱的女性,从露出在外的眼睛来看,年纪似乎不大,见在自己商摊前驻足的两位客人这般交谈互动,也不打断,更不催促,只是好脾气地弯着眸子由他们摆弄那些被选取了的商品。 在两位当事人都没有留心关注的时候,周围甚至聚集起了一些凑热闹的围观人士,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打量着这边。 洛兰妮雅没有关心这些目光,而是端着下巴回忆了一番零级戏法“魔法伎俩”的咒文与施法手势,便扬起小脸朝少年神秘一笑,抬手从戒指空间内取出了一块普通的切片白面包。 “你先帮我拿着。” 她将面包片递到他的手中,又在装着施法材料的腰包里找出羽毛和研磨好的石粉,这才低声缓慢地开始颂咒。 完成简短而发音繁复的咏唱后,她抬手触向那片普普通通的白面包,让其在少年的手中悠悠悬浮而起,引得围观群众不禁纷纷发出了压着声息的惊叹。 “那么接下来,你说一个你喜欢的形状。花朵,飞鸟,或者骏马……总之我需要一个具体的事物象征。”洛兰妮雅语气平缓地说着,看上去倒还真颇有几分卜者的气质。 “剑,就像这种骑士长剑一样。”加拉哈德不假思索,示意她看向自己腰间剑鞘所在的位置。 “我明白了。” 洛兰妮雅轻轻点头,控制着那片柔软的面包逐渐变成那柄细长而锋利的长剑外形,然后让他伸手握住剑把,美其名曰注入自己的气息。 另一边,她在让少年握住那把面包长剑的同时,自己则让空闲着的左手遥遥指向那十来件被挑选出的占卜道具,控制着这些分量极轻的小物件漂浮升至半空,再让它们开始进行以她为中心的快速旋转。 “这就是……独门占卜法?我该怎么做?”加拉哈德挥了两下毫无重量实感的面包长剑,犹豫着还要不要将其交还给少女。 “喏,你要自己来也可以,交给我办也行。”洛兰妮雅指指半空中那些几乎已经看不清楚轮廓的占卜道具们,“用你手中的剑去击中一样,那就是我占卜出来的答案。放心,这把剑很软,伤不了任何一件商品。” 后面半句话,洛兰妮雅是说给摊铺店主听的。 虽然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也不介意她折腾就是了…… “我自己来。”加拉哈德握紧了剑柄,抬头望着那片快速旋转的模糊轮廓微微吸气,调整呼吸。 大约五六秒的静默站立后,他摆出剑势,再助跑跃起,剑尖不偏不倚地挑中了某件质地偏硬的物品。 在这一瞬,加拉哈德只觉得握剑的手上明显一沉,那柄手感微妙的面包长剑霎时间消失无踪,只余一块柔软蓬松的面包片落于手背,其上还载有一副包装精美的占卜卡牌。 极佳的动态视力让他看清了卡牌包装上的花体文字——诸神命域牌。 下一秒,加拉哈德稳稳落地,同时反手拿稳了面包与占卜牌,所有动作都如游隼狩猎般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半点多余。而在起身之时,他不由眼神狐疑地望向正缓缓控制着其余占卜道具飞回原位的少女。 “这就是你的独门占卜法?怎么感觉……”就像是纯粹碰运气的随机抽签? 话音未落,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人群中却突然爆发出大片热烈的掌声,就仿佛见到精彩表演后的赞赏环节,每一道眼神都欢欣且炽热,怀抱着对魔法力量单纯而美好的向往。 洛兰妮雅正打算装腔作势地忽悠他几句,可周围突如其来的掌声惊得她猛然一抖,下意识就压低了帽子,慌乱地左右四顾几下,便恨不得能立刻挖条地道光速遁走。 加拉哈德见她一副慌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当下也就暂歇了确认的心思,径直从钱袋中摸出几枚银币抛向摊铺店主,然后拉起她的手腕就往人群外跑。 直到跑出老远,跑得洛兰妮雅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加拉哈德才在她不断的拉扯示意中放慢速度,缓缓停下脚步。 “呼……累、累死我了……呼……”要不是顾及形象,洛兰妮雅早就原地瘫倒下去了。 “你体力真差,平时该多锻炼了。”而加拉哈德脸不红气不喘地评价道。 更令洛兰妮雅气急的是,就连她的小宠物也在一旁吐着舌头对此发言表示了赞同:“(就是就是,跑这么两步就不行了,真的很弱哎!)” “臭宝!你今天晚餐的肉量减半!”她气鼓鼓地瞪了过去。 “(哼,我才无所谓呢。我又不是什么能被几顿饭几餐肉就收买……)” “夜里的宵夜加餐也取消了!以后都没有加餐了!” “(汪汪!我错了,主人!)” “哼!”洛兰妮雅扭头,懒得再搭理这条见风使舵的臭狼,转而看向正背靠着街墙、朝这边投来无声柔和视线的赏金猎人少年,“加德,刚才……” “刚才那个独门占卜法,是你自创的?”加拉哈德接过她的话,手中举起那片被捏得有些瘪了的白面包,“挺有意思的,就是下次挑材料的时候能不能换成别的选项?我觉得我们不该这样浪费食物……” “(浪费食物?哪有的事!)”加拉赫眼睛一翻,决心在主人面前将功补过,于是迈步走到这个在他看来还算顺眼的人类男性面前,咧开狼嘴,“(你不吃就给我!)” 即便语言不通,加拉哈德也看懂了这条狼宠的意思:“你想吃这个?” “(当然不想!但没办法啊,为了美妙的加餐……)” 加拉哈德微微挑眉,将面包扔给她养的狼形魔宠,见对方吃得毫无抵触,不由表情微妙地看向施法者少女。 “……我头一次见到愿意吃素的狼,就是你养的这只。” “啊哈哈……我家乖宝,嗯,是比较特别。” 洛兰妮雅敷衍着尬笑两声。 好歹是略过了这个话题,她也终于找到机会去打量少年手中的那副占卜卡牌了。 “所以这个什么,诸神命域牌是怎么用的?” 见她好奇,加拉哈德也乐意于做出解释,当即拆开那套牌外的包装盒,抖开质感尚可的绒布桌垫,便要铺到地上。 “等一下。”洛兰妮雅现在算是彻底尝到了随心所欲使用魔法的美妙滋味,在王宫里她这点伎俩根本没有半点勇武之地,但现在嘛,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有机会展现这些神奇又实用的小小戏法,“看我的!” 她故技重施,再次施展了先前用过的零级戏法,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控制物体漂浮运动,而是简单地在那块桌布下托起一片平整而无形的支撑——这样一来,一张简易桌台便就搭建好了。 “瞧,魔法真的很方便吧?”抢在他人发表感想之前,洛兰妮雅自己就率先感叹了一句,弄得加拉哈德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再怎么说,接下来的重点都该是向她讲解这套诸神命域牌的占卜用法。 加拉哈德收起杂念,在桌布表面摊开总数为149张的诸神卡牌,简洁地介绍起这套卡牌的特征。 149张卡牌,每张卡牌都各自代表了一位神明,而其中42张刻画得极为精美的,则象征着那42位居于重要神职之上的高位神明,祂们所对应的卡牌便也在整套牌组中被称作“核心命域牌”,或者也可以更简短直观地称其为“核心牌”。 注视着这些占卜卡牌,洛兰妮雅第一反应是这制作得挺精良啊,所有被画在牌上的神明形象都明显经过精心设计,虽然没有常规宗教画上那般神圣、遥不可及,但都极具特点,呈现人类姿态的那些神明无一不是俊逸美丽的,少数没有以人形出现的神明也多为充满意境的象征表现,而且每张卡牌的正面还有工整美观的神名标注,下方则附一段与牌面内容相关的简短介绍,即便是花色和纹路统一的卡背,也漂亮得让人在心中直呼艺术………就怎么说呢,洛兰妮雅倒是觉得,若把这套卡牌当成是这个世界的神明科普图鉴,或许还挺合适的。 回忆起自己昨晚在书中读到的占卜牌阵,加拉哈德压着跃跃欲试的心情抬眸看她:“我知道一种只用核心牌就能完成的占卜法,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听闻此言,洛兰妮雅的心中蓦地升起了一种模糊的预感:这玩法……是不是有点像塔罗牌? 第36章大凶之兆? 果不其然,当对方说出从洗牌后的卡组中抽取叁张、分别作为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命域预兆时,洛兰妮雅就知道自己的预感应验了。 好吧,像就像吧,毕竟现在这个世界都有魔法了,区区基础通用的圣叁角牌阵拿来洒洒水,问题也不大……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洛兰妮雅也知道泼人冷水不好,于是格外配合地同意了少年加德的提议,率先表示自己可以来尝试一次他说的这种牌阵占卜。 很快,她便洗好了42张核心牌,从中先后挑出了两张,分别放到代表过去和现在的位置上。 在挑选最后一张牌的时候,她在左右相邻的两张牌背之间摇摆不定了好一会,才最终敲定下来,抽出了她选择的那一张。 加拉哈德看着桌布上呈叁角分布的卡背,饶有兴致地期待着她会占卜出什么样的结果。 洛兰妮雅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当即翻开第一张牌。 幽邃、神秘、浓郁的黑暗凝固于画面正中,形成一个空虚黑洞般的凹陷深坑…… 她眨眨眼,从卡牌侧边的优美字体上默读出这位看不出具体形态的神祇之名:黑暗与虚无之神,卡洛斯。 她只扫了一眼,便接连翻完了剩下两张。 象征着现在命域的卡牌,是一名全身笼罩于轻薄纱绢之中的美丽女神,面容姣好、红唇如火,妖娆艳丽的曲线尽显属于女性的魅力——爱恋与情欲之神,薇欧蕾塔。 而代表了未来命域的卡牌中,一名整体呈现人形的黑袍之神手持镰刀与提灯,凝视着画面以外的虚空,但之所以说祂整体呈现人形,正是因为那颗迎着画面的头颅是形似乌鸦的鸟首,身后那对穿过褴褛长袍拖曳至地的厚重黑翼更是人类不会拥有之物——死亡与收割之神,穆特。 加拉哈德本来还在思索她在过去位上抽出黑暗与虚无之神的深层次解读,结果一看后两张,直接就有点懵了。 “你抽出来的命域预兆,似乎不是很好啊……” “有点吧?”洛兰妮雅反倒并不在意结果,甚至还有心思找出那张自己先前纠结过要不要选的卡牌,翻出来看了看,发现是一位头戴桂冠的丰腴女神,“哎,之前如果没有犹豫的话,我抽到的应该就是这张了,大地母神。” “大地母神泽诺比娅,创世四神之一,象征生命、希望,以及灵魂的乐土……这倒是个好寓意。”加拉哈德轻轻点头,脸色稍霁。 或许是对这个世界的众神并不了解的缘故,洛兰妮雅倒不觉得那位黑暗虚无之神和死亡之神可怕,只是单纯想着人类总归寿命苦短,死亡终将来临,但如果想活得更久些嘛……那多半都只能选择不当人了。 想到在魔法课堂上看到过的案例之一、巫妖的影像,她突然觉得还是卡牌上的死神穆特更可爱一点。 收回思绪,洛兰妮雅将跟前的卡牌一推,堆向对面:“好啦,该你了!” 加拉哈德拢起这一沓占卜卡牌,沉默着整理、洗牌,最后像她一样选出了叁张,摆成正叁角形的牌阵。 他对待这副占卜卡牌的态度显然比洛兰妮雅正式得多,不仅是整理和洗牌时是如此,翻开牌阵时更是认真而谨慎,似乎是期望借此避开那些在命域预兆中昭示不祥的神明。 置于过去位的那张卡牌率先被揭开了,牌面上绘制着一位身披涓流质感般织锦的秀美女神——其名为河流与湖泊之神,诺拉提斯。 加拉哈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了一些,脸上同时也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少顷,他才伸手触碰第二张牌,翻开象征自己现在命域的神明,然后便瞧见了一张极其眼熟的卡牌。 爱恋与情欲之神,薇欧蕾塔。 “嗯?你抽到了和我一样的牌哎!” 洛兰妮雅当即语气惊奇地指出了问题关键。 听到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加拉哈德蓦地回忆起昨晚她在那片烛光下认真阅读过的那本《爱情仪式全集》,想起自己曾在她离去后又拿起翻过几页,那些画于书中的仪式和人物动作…… 停!不能再想了! 加拉哈德莫名觉得脸上有点烫,欲盖弥彰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想起不该想的东西,快速翻开了第叁张象征未来的命域预兆。 在看清卡牌画面中央那位手持法典与长剑的蒙眼神祇的瞬间,加拉哈德一时有些怔住,直到身侧的少女轻声念出这位神明的名讳,他才恍然回神。 “真实与审判之神,坎瑟杜隆……” 他注视着自己手指的停留之处、那座于神祇形象下方簇拥着七束链羽花的祭坛,记忆仿佛随之闪回至神像下立誓的那一日,那间庄严肃穆的教堂内也曾如此摆放过同样浅丁香紫色的花束,与那位蒙眼且无言的神明一同见证了他朗声宣誓成为骑士的誓词。 半晌,加拉哈德才勉强从神思不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揉揉额角轻轻吸了一口气:“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还真是有点玄乎。” 先前看他沉思便没有打扰,洛兰妮雅此时已经鉴赏了好些卡牌上的神明形象和背景介绍,也终于趁此机会搞清楚了一个困扰了她多年的问题:人们口中常说的创世四神究竟是哪四位神明。 当然,当然,她听得最多的就是王室血脉仰仗的那位太阳女神,象征太阳、冠冕与时序的光辉之主。可除此以外,她也只知道个大地母神,还是因为刚刚少年加德提到过,她才刻意多看了那张卡牌几眼,从中得知了这位大地母神对应的完整神名——掌管生命、希望与灵魂归处乐土的众生之母。 不过现在嘛,有图鉴般的诸神卡牌在手,倒是方便了她这种缺少教育经历的人。 说实话,另两尊创世神的形象、神职还有跟其他神的关系,与她想象中的差距还挺大的…… “莉娅?”少年澄澈而清冷的声线唤回了她飞远的思绪。 “啊在!”洛兰妮雅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面前,微微抬高了帽檐看他,“所以,你在占卜的结果中得到什么答案了吗?” “答案?我更倾向于称呼它为启示。”加拉哈德摇摇头,“之所以将这套占卜卡牌叫作‘诸神命域牌’,据说就是因为人们能从中得到关于影响自身命运的启示。像我们这样,分别抽取了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流占卜法,就可以理解为在不同的时间里,我们各自的命运更容易受到哪一尊神明执掌领域的影响。” 接着,他以自己抽到的第一张牌、也就是河流与湖泊之神的卡牌举例,自述自己过去曾在一座靠近湖泊的村庄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生活习惯、文化传统多与湖泊相关,这或许便是那位神明掌管领域的具体表现之一。 “而出现在未来之位上的真实与审判之神……或许就意味着我未来将会面临一场重要的试炼,必须由双眼看清真伪才能通过的自我审判。”加拉哈德最后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但提早做足准备肯定不会有错。” “这样啊……”洛兰妮雅联想到了自己抽到的死神形象,“那这么说来,我未来也许会遇到死亡的危机喽?” “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我刚才说过,占卜的启示只是向我们预示了一种涉及神明掌管领域的倾向。死亡与收割之神所掌管的领域……嗯,死亡相关的话,不一定是你自身亲历死亡,也有可能是你身边亲近之人遇到危险,或是出现了针对于你的暗杀计划。至于收割这一面……”加拉哈德的声音在这里停顿,像是在思考措辞。 “呃,嗯……暗示了我可能以后哪天会去帮农民收割庄稼?”洛兰妮雅也只能往这个方面想了。 加拉哈德先是忍不住被她的发言逗得笑了一下,然后才是收住笑意轻轻摇头:“这位死亡之神掌管的收割,和你认为的收割可不一样。祂的收割……有一个更为残忍血腥的别称,我觉得应该不会和你扯上关系才对。” “别称?什么别称?”洛兰妮雅好奇追问道。 加拉哈德略微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满足她的求知欲:“死亡与收割之神,别名又叫死亡与屠杀之神。” 屠杀?原来是这种意义上的收割啊…… 洛兰妮雅顿时缩了缩脖子,点头如捣蒜道:“那确实和我扯不上关系。” 加拉哈德想要说些什么,可随即意识到以自己此时的身份立场,着实不该多言,于是只好沉默点头,便打算伸手收起桌布上散乱分布的占卜卡牌。 但就在这时,他却听到她相当没心没肺地提起了自己刻意略过的那位神明。 “加德,这位我们都抽到了的爱恋与情欲之神,我知道祂!祂可神奇了呢,书上说祂是没有实际性别的,但平时多数时候爱以女性形象出现……你说,留下这段话的人难道真见过这位爱情之神吗?不然他怎么知道爱情之神更喜欢女性身份的?” ……还好,她没有意识到他们同时抽中这位神明的启示寓意。不知为何,加拉哈德突然松了口气。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先前想起过那些古怪可疑的爱情仪式,包括那个被她格外在意的真爱之吻仪式……这都是绝对没有的事! “神明确实偶尔会降下化身,在大陆上自由行走,但这是少数情况。更多时候,祂们都是通过和神官的沟通,向世人传达意志的。”加拉哈德一边向她说明常识,一边不由再次产生了自己正在带孩子的错觉。 印象里,卡沃兰村庄里那些五六岁的小萝卜头好像也是这么显摆自己刚学到的宗教常识的,但教会的慈善学堂通常都教得浅显,所以基本显摆不了几句,就要被他这样出言纠正…… “原来是这样……”洛兰妮雅其实也是想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真爱之吻仪式,可她转念又回忆起昨晚被情欲控制的一幕幕色情场景,脸上顿时就有些发烫。 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过多停留,她打了个哈哈便就帮忙收好了占卜用的卡牌与桌布,撤走戏法效果之后,还主动提议说想再去别的游玩项目处逛逛。 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只能用生硬来形容,加拉哈德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压下心中那股微弱的失落感,点头跟上了她的步伐。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和新朋友组起二人小队的洛兰妮雅算是彻底体验到了被带飞的感觉。 能被少年挑中的游玩项目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合作竞技类,比如共同控制飞行异兽去收集被施加了浮空魔法的糖果,或者是一人持弓瞄准、一人拉弓发射的合作射艺比赛,以及像是一起进入一个由魔法创造出来的水泡球、在维持球体不破的状态下尽可能跨越诸多水面障碍的水上活动。 与那些主打体验的温和活动不同,这些加入竞技要素的游玩项目多为优胜者设立了奖品,只要缴纳一笔十几二十来枚铜币的入场费,就有机会赢回价值以银币为单位的奖励,以此吸引众多体验者前来参与。 本来嘛,洛兰妮雅也知道就凭自己这四体不勤的身体,要她参与竞技比拼根本就是在难为她,可谁让和她组队的这家伙像是开了挂一样,就算她表现得和拖油瓶无异,他也依然能在比赛中取得绝对领先优势,将其余一众参赛者远远甩开一大段距离。 甚至即便是到了洛兰妮雅原本还有些信心的水上项目中,她还在给自己施法加buff呢,生怕等下掉到水里全身湿透,结果一看自己的队友已经做完热身活动不说,见她扭头看来,还一本正经地提出需不需要他把她扛起来行动,说是这样可以降低失误风险…… 真的,要不是看在她八成打不过这人的份上,洛兰妮雅发誓,自己肯定得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到最后,她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只能坐在街边长凳上捶打酸痛的双腿,可回头一看,仍然精神奕奕的少年正以无奈的眼神望来,虽然没有言语,但表情中写满了“你真经不起折腾”的意思。 “不行!我走不动啦!再玩我就晕给你看!”洛兰妮雅当即给出最后通牒。 “好吧。”加拉哈德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在她身旁的位置落座,顺手将这一下午的收获从狼形魔宠的脖子上提溜过来,摆到了两人之间,“那我们现在分一分奖品?” 望着这一篮子装得五花八门的杂物,又想起自己戒指中的剩余空格数量,洛兰妮雅忍不住叹起气来:“从结果来说,这些所谓的奖品和我们直接用钱买回来的有什么不同?” “当然是不一样的。”还在兴头上的加拉哈德没有留意到她的语气变化,径直取出竹篮中最为大件的金属角盔,指着内部的某处道,“你看这个头盔的铸造纹路,再看它的做工……同样的价格在防具商店里可买不到这么有性价比的商品。” “突破了人家最快达成记录才拿到的大奖,普通人哪有这个实力……”洛兰妮雅无力地吹了吹帽子,继续捶腿,却被小宠物献宝般叼来面前的那份奖品打断了思路,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一样不再动作。 这份裹于软布皮革包里的奖品,是一柄木质长笛,同时也正是她曾在活动场地外驻足了很久都没勇气参与的合作射艺比赛的最终大奖,与方才那顶角盔一样,只有突破了当前最佳纪录的参与者才能将之斩获囊中。 而如今它当真离开了奖品池,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究竟是谁的功劳已经显而易见了。 只是过程么…… 想着,洛兰妮雅又叹了口气:说真的,她和加德一同游玩过的庆典嘉年华项目少说也有十来个,但其实仔细算来,他们在肢体上的接触真不算多,自始至终都维持着还算合适的社交距离……但这个合作射箭的活动,它它它……它不一样啊! 回忆起自己当时几乎是被少年从身后半抱入怀的姿势,她就不禁面红耳赤。若不是那时候为了不遮挡视野,她摘下帽子的同时又戴起了法袍自带的阴影兜帽,她那满脸通红的样子肯定就暴露无遗了。 可对方满脸正色,给出的理由也是无懈可击——其一,如果让她来瞄准,她既难以对准靶心,也没办法在开弓射箭的瞬间稳住弓身不动;其二,如果让她来负责拉弓射箭,她这点小力气就根本拉不开那把射程最远的重弓。 最终结果就是,他握着她的手、扶弓瞄准,再由另一只手拉开弓弦、射出箭矢,以这种近乎作弊的方式赢得了这份大奖。 洛兰妮雅当时就曾心虚地问过场地旁的活动负责人,可对方却只是笑眯眯地表示规则中并没有禁止使用这样的合作姿势,便将她打发了回来,也不知是不是看在她这身魔法长袍的面子上才这么说的。 “其他的奖品好像都是些小玩意啊……”加拉哈德翻看着竹篮中的杂物,发现要么是印花手帕、耳饰发饰、指甲油这样的女性用品,要么就是皮革手套、腰包、雨具等实用物品,看上去似乎倒也不用太考虑该如何分类的问题。 虽然洛兰妮雅还是觉得这些所谓的奖品,就是变相卖给参与者的商品,但似乎少年好像还挺高兴的,再加上那些长着毛绒绒小翅膀的飞行异兽也确实可爱,手感又好……于是她选择安静闭嘴,乖巧接过那一篮被分给她的活动纪念品。 稍作整顿后,二人一兽先是去街区的兑奖服务台旁归还了免费提供的竹篮,再由加拉哈德带路,沿街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洛兰妮雅正纳闷他卖的什么关子,却逐渐听到前方有欢快而灵动的乐声传来,不由心中一动。 果然,没走出多远,先前曾经引起过她注意的那座露天剧场出现在了道路前方的尽头。与午前时分不同的是,此时的剧场门口正有几名衣着花哨、头戴羽毛船形帽的人在发放着什么传单模样的纸张,不时吆喝,吸引着路过的行人留步驻足。 见到洛兰妮雅这一行的到来,自然也有人迎了过来,还十分自来熟地递来了好几份手中的介绍单:“两位,本年度的吟游诗人即兴创作盛会即将迎来最终的角逐赛,有兴趣见证桂冠得主吗?想亲手为你喜欢的吟游诗人代表送去掌声、鲜花和支持吗?现在购买门票,就能即刻入场入座!只要一枚银币,就能近距离欣赏到庆典期间表现最为杰出的诸位参赛者!噢,不怕偷偷告诉你们,那位知名的卢卡努斯·科尔杜巴先生也作为特邀嘉宾来到了现场,还有……” “两张门票,谢谢。”加拉哈德及时打断了诗人滔滔不绝的介绍,递出两枚闪闪发亮的银币。 “喔!您可真有眼光!没错,我们不会额外收取魔宠入场的费用!”衣衫花哨的吟游诗人先是让银币在灵活的手指间跳跃了几下,才变戏法般摸出两张印着盖戳的简易门票,然后将他们领向露天剧场的入口,“要知道我们今年申请的场地总算够大够气派了,邻近开场前还剩下少数几个空座位,如果换成去年啊,门票早就售罄不说,像这样体型的魔宠肯定是要收取……噢,快来,到这边领花,一张门票附赠一朵,决赛开始后两位可以选择把花投给喜欢的参赛者。” 接着,这位絮叨的诗人又带他们去了提供免费茶水的临时服务台,口中分秒不停地介绍着这场即兴创作盛会的光辉历史。直到一行人终于抵达门票对应的空位,这名诗人才颇为意犹未尽地挥手道别。 各自入座后,加拉哈德看向一旁的少女,总觉得她这会似乎有些过于沉默了:“莉娅,你心情不好吗?” “啊……”正捧着水杯发呆的洛兰妮雅回过神来,摇头笑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才意识到,好像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买单付钱,这种感觉……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不太合适,我想……” 想把垫付的钱还给他?还是说买件价值足够的礼物送给他?太久没有过正常的人际社交,洛兰妮雅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以他们才认识没多久的关系,显然没有好到可以无视这笔交际往来的支出。 除非对方希望以更亲近的距离……莫名的,她有些畏惧这种可能性的出现。 不过少年加德的反应让她松了口气:“想结清这笔账?没问题,先让我算一算总支出。” 正趴在桌下的加拉赫一边听着上方传来的对话,一边百无聊赖地打起哈欠,全然不屑理会人类们计较数字的行为。 随着剧场中央敲响一道清脆的钟声,宣告这场决出年度桂冠诗人的终赛拉开帷幕,一位位精心打扮过的吟游诗人已带着自己的乐器在演出台上站定,而洛兰妮雅也终于如释重负地解除了她的负债风险。 将正确数量的银币和铜币交到少年加德手中之后,她重新端起了水杯,一边小口啜饮着清水,一边转动眼睛去打量演出台和台上那些参赛者们。 整座演出台被设计成圆环形,没有幕后布景,无论哪个方向的观众都能看清台上之人的仪态与动作,极大地增强观感的同时,也更方便了台上和台下的互动。 而似乎是为了展示每位参赛者获得的荣誉证明,台上的吟游诗人们都在肩上都佩戴有绶带,绶带上则固定着她曾见过的那种金属月桂枝,只不过这次并非零星几支,而是成片地编织起规则麦穗状的金色纹路,看上去就像是无数金光闪闪的勋章一样,霎为壮观。 但就在视线扫到其中一人时,洛兰妮雅突然被水呛到,连忙放下水杯拍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加拉哈德抬手帮少女顺气的同时,下意识朝着引起她如此剧烈反应的方向投去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旦看清了那暗红长发之人熟悉而俊朗的五官,就连加拉哈德也忍不住眉毛一抖,差点在脸上流露出破绽来。 特里斯坦爵士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而且还肩披绶带,一副要参加这场吟游诗人盛会的模样?! 第37章不会吧,难道他真是天才 这是一片看不到硝烟的战场。 对于某位正在客串吟游诗人的骑士而言,他眼下面临着要与一众各具知名度的正牌诗人同台竞技的严峻考验;而对观众席上并不知晓这位俊美诗人底细的观赛者来说,他肩部绶带上的月桂枝条数量并不亚于其他人,这似乎足以证实他颇有水准的即兴创作力。 或许只有同为参赛者的其他诗人之间无声交换的眼神,才能隐晦暗示出某些不为人知的问题。 “咳、咳咳……”洛兰妮雅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抚着胸口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只能假装出一副喝水呛到的样子,故作淡定地继续往演出台上看,不时让视线扫过那个昨天才见过的熟悉身影,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又是这个想骗她炮的家伙? 偏偏此时还好巧不巧的,身旁的赏金猎人少年似乎是见她恢复过来,还出言问道:“看到认识的人了?” “咳……”洛兰妮雅艰难地咽了咽唾液,干涩开口,“算、算是吧,不过不是很熟……” 对哦,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换了一套打扮,而且还有大大的帽子挡脸,就算是昨天晚宴上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应该也不可能一眼认出她来吧? 担心身份暴露的危机感消退后,洛兰妮雅重新变得坦然起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端正了坐姿不说,还刻意调整帽檐的角度,几乎完全挡住他人的视线——当然,也挡住了她自己的。不过她心想着反正是音乐鉴赏,只用耳朵去听就足够了,因而也就错过了身旁少年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共十余位参赛的吟游诗人很快便自我介绍完毕,活动主办方邀请来的那位知名嘉宾也给出了一段极具个人特色的即兴序曲,邀请众参赛者一同进入到完成序曲后章的现场创作环节。 由于最终的桂冠得主,将从现场获得最多支持票数的诗人之中诞生,几乎每位参赛者都不得不绞尽脑汁,在最短时间内创作最能抓住人们注意的旋律与歌词,才有机会赢得更多来自听众手中的鲜花。 如果说那位出身安歌林公国的骑士没有在场的话,这一届的即兴创作盛会显然会与和往届同样,在逐渐被欢快旋律炒热的气氛中迎来高潮和谢幕,但—— 深红长发的俊美诗人找准时机,在前一位演奏者刚放下乐器的瞬间开始拨动怀中莱雅琴的琴弦,而后轻启薄唇,跟随着节拍唱出一句又一句…… 完全不在调上的歌词。 被这阵完全不在状态的歌声惊醒,洛兰妮雅从闭目垂眸的倾听状态中茫然抬头,与周围窃窃私语起来的听众一齐将视线投向那位自我陶醉中的表演者。 质疑如果具有形体,那此时一定正像雪花般飞往台上。 但逐渐的,听清那歌声内容的人们脸上褪去了愤怒和质疑,观众席上的人群仿佛陷入思考般安静了下来。 “……若要问我,何为归处,我愿回答,正如来路,恰是远方; 缺憾音律,非我所愿,生来所伴,如若梦魇,心神彷徨; 然与音也,弦乐轻盈,笛鸣悠扬,美之所感,岂止于吟; 欢庆之刻,倘若风雅,何必纷扰,人非完人,崇求高尚……” 仔细辨认过一番歌词内容后,洛兰妮雅差点被写出这段诗歌体自述的家伙给逗笑了:这人明里暗里地表示,他五音不全的歌喉是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缺憾之处,但既然咱们这里办的是音乐创作的活动,就不该用个人的歌唱水平来作为评判标准,否则就像嘲笑生来残疾之人一样,既不高尚,也不是真正的热爱音乐…… 不得不说,他是会找突破口的。 心甘情愿掏出门票钱来旁听这场创作盛会的人,哪个不是自诩音乐爱好者的?比起那些一听到琴弦声响就昏昏欲睡的粗人,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更加风雅高尚,更加热爱这项纯粹的精神艺术。 既然如此,那么就确实如他所说,嘲笑、质疑他人与生俱来的缺憾,是一种违背道德与原则的卑劣行为。 更何况这位红发诗人的作曲水平确也无可挑剔,个别小节的声部变化更是独创性地扣人心弦,即便与之配合的人声稍显遗憾,整首曲目依旧绽放出了瑕不掩瑜的夺目光彩。因而当这一曲落幕,露天剧场内竟然爆发出如雷鸣轰动般的掌声,甚至还有不少观众已等不及正式的投票环节到来,现在就向台上优雅躬身致意的俊美青年抛去了鲜花,让演出台前下起了一场小小的花瓣雨。 “这……依靠魅力,对人群的说服直接大成功……现实里原来真能发生这种魔幻事件啊……” 洛兰妮雅看得几乎目瞪口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个别小节的旋律有点巴赫风格的影子……不会吧,难道他真是天才? 而加拉哈德则是远远看了那些掷出鲜花的女性听众几眼,注意到她们脸上流露出的痴迷,不禁冷哼出声:“不过是利用自己的一副皮囊罢了,谈不上什么魅力不魅力的。” “加德,你不喜欢这个人啊?”洛兰妮雅有些意外,从他们认识以来,她多少摸清了些少年嫉恶如仇的性格,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对某个人表现出明显的嫌恶感。 “严格来说,我不喜欢的是这种肆意向外释放气场、从不收敛的行为。”加拉哈德说到这里,便想起了另一位同样符合以上描述的骑士,忍不住轻叹一声,“我知道和善待人是基本的礼仪,可像这样的,实在是……来者不拒!不知羞耻!” 怎么就说到不知羞耻了?至于吗?洛兰妮雅偷偷瞄向台上,感觉人家也就是外向了些、能说会道了些,外加……嗯,长得好看了些。 难不成这孩子……以前遇到过什么挫折?比如初恋的女孩被同等类型的外向美男给拐跑了? “加德,”一想到这种可能,洛兰妮雅就放轻了声音,出言慰劝起他来,“不要妄自菲薄,你和台上那位先生是不同类型的人,处世观、待人观都不一样,如果有谁说现在的你不好,应该向那样的人学习,那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我觉得你已经很好很厉害了,不仅实力强,心地还善良,脾气也好……总之,就是做好自己就行了!” “……嗯,谢谢。”加拉哈德被她莫名一通认真的夸奖,竟难得感到了一点羞赧,道完谢便转过脸去,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洛兰妮雅也是说完才意识到不妥,但夸都夸完了,现在再想收回似乎也有点多余,她便只好同样装作不懂地扭头,然后拉低了帽檐继续听台上演奏。 好在没过多久,少年像是有所感应般,取下腰带处缀着的一枚符文挂饰,低头摆弄了两下正微光闪烁的水晶键钮,随即蓦地站起。 “行会那边的联络来了,说是后续已经处理妥当,治安所的特派人员正在接待室中等待我们到场。” “那是不是该出发了?”洛兰妮雅也跟着站了起来,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粉色小花,“可这要怎么处理……” “选一个人投了吧。”加拉哈德率先朝剧场出口的方向走去,走到一看,发现守在出口迎宾台的还是张熟面孔—— 衣着花哨、头戴羽毛船形帽的吟游诗人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指指自己旁边的投票箱:“两位有事要提前离场了?可以先把花给了再走喔,您手中关键的一票或许就能拉开场上如今的胶着!现在?现在处于领先地位的是安歌林的特里斯坦选手,而拉玛索的卡多奥选手紧随其后,他们之间的票数差距只在……” “原来投票是在这里进行的吗?我还以为是在剧场里面呢。”趁着诗人絮叨的间隙,洛兰妮雅悄悄打量着这个写满十几串人名的长长木箱。 “喔,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的卢卡努斯·科尔杜巴先生除了是一名吟游诗人以外,还是一位伟大而创新的叁阶魔法师!这次他亲自施法催发的花朵可是附加了十分神奇的法术,只要对着您的心仪选手投出,就会被计入选手对应的票数之中!所以在这里投票和在剧场里投是一样的。”健谈的诗人说完,又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老实说,我也觉得这个边演奏边跟唱的规矩是时候改改了,不然看看我们这些爱玩吹奏乐器的,老被打发来干杂活,算下来都有叁年了吧?要知道这群玩弦乐器的,平时就喜欢卖弄不说,还总玩心机眼……” 加拉哈德无视了诗人的积怨牢骚,瞥向游移不定的少女:“你打算投给谁?” “呃,嗯……”洛兰妮雅眼睛一转,转手就将自己那朵粉色小花径直塞到了他的手里,“我和你选一样的就行!” 对此,他也只能无言地扬了扬嘴角,迈步向外走去的同时,将手中的两朵鲜花抛入对应着某位正牌骑士的名字下方,随后便是挥手示意少女跟上。 似有所感般,演出台上半抱着莱雅琴的俊美青年蓦然转头望向剧场出口处,只见到了骑士团那位年轻后辈正渐行渐远的背影,以及那个明显与之同行的黑袍女孩。 “加拉哈德也到这个年龄了啊……”他轻喃着拨出一串悦耳动听的旋律,权当是向年轻骑士送去的美好祝愿,之后便不再关注此事,将视线重新转回,再度投身于眼前这处强敌环绕的战场。 …… 前往加德口中那个“银星行会”的路程比洛兰妮雅想象的还远了些,但好在一路顺利。 他们一行抵达有着长长拱廊与方形石砌拱门的叁层建筑时,加拉哈德已经为黑袍黑帽的少女简单介绍完银星行会的情况,顺带也解释清楚了治安所卫队行动如此高效的原因。 “就因为今天是庆典最后一天……”洛兰妮雅有些无言:她原以为异世界的警察能够高效结案,全都得益于各种拥有神奇效果的法术辅助,可谁知道是因为想在庆典结束后的王室表彰会上邀功呢? 至于为什么她的赏金猎人朋友会知道这种事,对方表示,他在和那位卫兵队长打交道的时候,曾听到过卫兵队长提起过一些关于表彰会的传言和消息,其真实性还算是经得起推敲。 加拉哈德抬头看了一眼入口拱门外的银色十字星旗帜,领着少女径直入内。 门边侍者原本正低着头在访客登记簿上写画着什么,见来客是这位年轻而面熟的赏金猎人,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笔,快步上前招呼起来。 “加德先生,你可算来了,那位治安所的特派已经等您有段时间了,就在二楼的南十字星会客室里。” “多谢告知。” 礼貌地朝接待人员点头致意后,加拉哈德带头穿过中庭设计的前厅,走上阶梯时刻意放慢了些许脚步,好让身后的小尾巴能够跟上自己,保持并肩而行的步调。 “莉娅,刚才我说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位特派人员会带着你的赏金和我这边委托人的相关失窃品一起交付,你可以先把赏金领走,我需要些时间处理委托后续……我们的同行应该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之后你若想在行会内逛逛,我推荐你来一楼找刚才那位接待员,或者其他穿着同样制服的工作人员。当然,如果你有其他事要忙,不用顾及我,做你想做的事就好。虽然……我还是不建议你为求新鲜跑去雇佣兵工会,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带着条魔宠就跑过去……”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实际听到从他口中表达出即将分别的意思时,洛兰妮雅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丝微弱的失落。 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抬头对着少年微笑起来:“好,我知道了。虽然我也清楚一句谢谢不足以回报你对我的帮助,但我还是想感谢你,不仅因为那伙劫犯的事,也因为下午这段充实的时光,总之……我度过了很开心的一天,也很庆幸能够认识像你这样善良热心的朋友!” 她过于真诚的直白谢意让加拉哈德略有些不自在地偏过脑袋:“别突然说这种煽情的话,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虽然不至于到生离死别的地步,但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就完全是未知数了……洛兰妮雅告诉自己不要表现得太消沉,故意扬起轻快的语气调侃他:“怎么,听我这么说,你害羞了?” “没有的事。”加拉哈德矢口否认。 在刻意回避离别情绪的交谈中,两人很快来到了二楼某扇紧闭的房门外。 加拉哈德看了一眼门牌上的银色南十字星标识,抬手叩响门扉,发出略显沉闷的笃笃声。 没过多久,向内开启的门后出现了一名身穿银白裤装制服、胸前别有行会铭牌的年轻女性。她先是打量了戴着尖顶法师帽的黑袍施法者与她的狼形魔宠几眼,这才对着她身旁的少年露出笑容:“加德小朋友,这就是你在联络中提到的那位魔法师小姐?你们来得还挺快,我还以为得等你们再多享受一会美好的庆典时光……” “科丽办事员,麻烦你先去准备交付失窃品需要的确认材料,我会处理与治安所特派人员的接洽。”加拉哈德表情冷硬地打断了对方态度熟稔的玩笑话,率先走入房间中,一眼便注意到了会客沙发上那道坐姿笔挺的身影。 洛兰妮雅紧随其后地同样走到已坐了人的沙发对面,视线自然而然便飘到了那位始终保持沉默的特派人员身上。 但这一看之下,她不禁有些愣住了。 找不到任何其他配色的黑色内衬、黑色长裤,干净得看不到半点污渍的漆黑马靴,再加上完全同色的制式长外套,就连用于固定外套领口的宝石领链也是一片纯然的黑……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参加昨天晚宴时见过这个人! 洛兰妮雅眨了眨眼,将眼前这道端挺的身姿逐渐与那个在花园中无言收殓女性半兽尸体的黑衣男人重合到一处,最终勾勒出了如今呈现在她面前的模样——铅灰色的整齐短发,同色系的漠然双眼,端正而俊秀的五官,脸上严重缺乏表情的同时,再配合着他周身的独特气质,令这个男人简直就如一具情绪淡薄的人偶,向外散发着了无生机的空洞感。 她甚至觉得,王室藏书馆叁楼的那位「书记官」先生都比眼前之人更有人情味。 想到这里,洛兰妮雅没忍住后退了一小步,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衣角。 “加德,这位……是活人吗?” “当然是了,你想什么呢?”加拉哈德被她没头没尾的问得有些无奈,正要问候来人的动作也一时滞住,以至于被那个缓缓转动着眼睛打量他们的黑衣男人抢去了开口的先机。 “赏金猎人的加德先生,以及其身旁、携带狼形魔宠的黑袍黑帽女性施法者……午前那起袭击自卫案的涉事人就是你们对吧?” “涉、涉事人!?”洛兰妮雅被他缺乏平仄的陈述语句惊到,险些以为下一秒就会有人冲出来,给她戴上手铐说,押去治安所里重刑伺候! 好在,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男人很快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垂眸从制服大衣内侧取出一个钱袋放到桌上:“击杀马里科、卢·沃特、卡兰德尔等叁名通缉犯的赏金,总计二十四枚王冠金币,清点一下。” 洛兰妮雅呆愣愣地傻站了几秒,才在加德的眼神示意下伸手拿起钱袋,打开扎口往里看了几眼:“二、二十四枚金币?给我的赏金?” “以击杀难度而言,叁名叁阶实力的通缉犯确实不该只给出这个价位的赏金,但烦请还是一切以治安所内张贴的通缉令为准。” 对方的言外之意显然是在说,她就算觉得这点赏金不合理,也是没办法为自己追讨到更多报酬的。 可如今的洛兰妮雅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刚踏出王宫一问叁不知的她:经过先前的购物,和方才在庆典街区的亲身体验,她知道了自己那一顿丰盛的午餐再加整个下午的开销也才不过五银币而已,而一金币的价值等同于一百银币…… 这、这这这二十四金币,完全就是一笔天降的巨款啊! 有了这笔钱,她今天花出去的份都又赚回来了!这下,借用首席阁下的那笔钱也能物归原主了! 洛兰妮雅美滋滋地收起钱袋,正要向给她带来这笔意外之财的两位好心人道谢,抬头一看却发现他们已经开始谈起了失窃品的话题,交流方式突出一个简单又高效——那位全身黑色服饰的特派使者从空间类的魔导具中取出一件又一件据说全是从犯人藏匿窝点里搜查出来的赃物,而赏金猎人少年则是找出了自己的委托单,一一比对起来。 好像……这里已经没她的事了? 洛兰妮雅又傻站了一小会,才感觉到自己似乎碍着人家的事了,于是试探性地开口:“那,我就先走了?” “嗯,再见。”加拉哈德作出漫不经心的口吻向她道别。 洛兰妮雅定了定神,微笑挥手:“下次有机会再见啦,加德,还有这位黑衣服的先生。” 说完,她便不再迟疑地转身离开房间,径直沿着来时的走廊与楼梯返回一楼,然后不出意外地又在入口处见到了那名与少年打过招呼的男性侍者——不过这一回,他的身旁比之前多出了一人。 洛兰妮雅缓缓停下脚步,眨着眼看向那位银白制式服装的年轻女办事员。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友善地一笑:“小加德的魔法师朋友,您这就要离开了吗?” “其实……”早在从得知银星行会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起,洛兰妮雅就产生了一些模糊的想法,“我想了解一下,你们银星行会真的承接任何要求的委托吗?我是说,除了战斗以外的。” “哎呀,原来还是位有委托想法的客人啊!”科丽办事员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可亲,十分热情地将她和她的魔宠领向一楼的接待大厅,“当然,像是采集野外稀有素材、讨伐魔物之类的专业委托,您还是交给雇佣兵工会去办更稳妥些。我们银星行会主要服务于王国中上阶层的人群,委托业务的内容也因人而异,但总之主旨是在帮助委托人解决难处,尤其是那些会被治安所放置、延后处理的问题,例如您知道的寻回失窃物品,还有各种形式的调查取证等等。” 当然,就是类似私家侦探的性质嘛,只不过这个银星行会把这业务做成平台化的而已了嘛……洛兰妮雅听着办事员口中的介绍,同时不期然想起了先前少年加德对这位办事员的吩咐:“……科丽小姐,你不是要去帮加德准备材料的吗?现在麻烦你接待我,会不会耽误那边?” “哎,魔法师小姐,加德小朋友那时候只是想把我打发走而已啦!确认材料早在之前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的,您就放心吧!”留着一头干练短发的科丽办事员自信地一拍胸口,带着她在大厅一角的沙发桌椅组合处落座,转身还倒了两杯热茶过来,“所以您具体是打算委托什么事呢?” “唔……”洛兰妮雅斟酌着合适的措辞,“想找个符合条件的人,尝试一个……没有危险性的仪式?像这样的委托可以吗?” “前提是您能在签署委托协议时,保证那个仪式真的不存在危险性。”谈及正事,科丽办事员拿出了认真负责的态度,一脸严肃地向对面的年轻魔法师讲解起委托前的须知事项,同时不忘提醒她设置好合适的报酬,以便更快吸引到接取委托的人选。 见少女开始低头默读自己递去的纸质材料,为了不让气氛冷场,科丽办事员稍稍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开始拉家常般地找起了一个话题:“说起来,虽然我们行会也习惯将像加德小朋友这样的赏金猎人,和其他有资格前来接取委托的人叫做执行者,但刚才那位治安所的特派先生……那可是王国的特别执行官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这类人,气场果然不一样,光是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都让我觉得有点手脚发冷,还有些呼吸困难……” 特别执行官?这又是个什么品种的公职?怎么感觉有点搞特殊化的样子? 洛兰妮雅轻点着纸质材料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强忍住疑惑没去提问,等待她继续透露更多信息,可对方却只是轻巧地一语带过此事,转而以那桩寻回失窃品的委托举例,表示像这样难度的委托会被划分为偏高的等级,相应的报酬区间也在30金币到100金币之间不等,而其中银星行会收取的手续费也是较低档的8%。 这么看来,她这24金币的赏金还真是白捡的便宜……虽然过程确实出乎意料,还给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精神伤害,换个角度思考,也能算作是给她的精神补偿金吧? 洛兰妮雅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盯着纸张上的须知事项看了一会,开口询问道:“如果说我委托的事项,几乎没有完成难度呢?基本上只要按照事前商定好的条约进行,就不会产生任何后续问题……报酬定在,10金币如何?” “那想必会有很多执行者来应征您的委托需求吧。”科丽办事员朝着她露出鼓励的笑容,“相对应的,我们行会需要抽取佣金的10%作为手续费,这一点也请您知悉。” 又与这位业务熟练的办事员确定了一些不明点后,洛兰妮雅接过对方递来的另一份文件资料,又拿起一旁放置的白色鹅毛笔,开始斟酌书写她对那位“仪式合作对象”的要求。 而等她看了又看,确定自己罗列的这些条件已经完善到无可挑剔,并且对于如何处理仪式后的关系这一点上,也明确了双方不得干扰对方原本生活、不得做出违背对方意愿的越界举动等等限制,科丽办事员也携带着一份委托协议书、一张羊皮卷轴,以及一枚符文挂饰返回了她对面的座位。 “委托契约的成立将在我们的信仰、誓约与银十字星女神的见证下完成,所以您无需担心这份协议书的约束力。另外,请您收好这份卷轴,与执行者契约时您会用到它的。”科丽办事员如是说着,又将那枚以白铜为底、表面上镶嵌有数枚水晶键钮的符文挂饰推到她面前,“届时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前来应征,我们将通过这个通讯魔导具联系您,还请与卷轴一起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喔,补办可是要额外收您费用的。” 洛兰妮雅好奇地提起这枚符文挂饰,想起自己曾在少年身上见过类似的款式:“这样一个通讯道具,大概价值多少?”这不就约等于异世界的手机?里面应该是由法术原理来催动的? “补办收费是20枚金币哦。”科丽办事员语调轻快地答道。 ……洛兰妮雅决定不予评价。 她将这枚挂饰揣进长袍口袋中,然后低头看了几眼委托协议书的完整内容,确定无误后,接过符文笔在匿名发布的勾选框中打了个重重的大勾,然后才是在委托方一栏里勾勒出自己的魔力印记——这是匿名委托人可选择的签名方式,据说因为每个人的魔力波频不同,使用这种特制符文笔画出的魔力印记也会因人而异。 虽说……其作用大概就和按手印差不多,但感觉上就是更有档次了些。 做完这一切后,她站起身来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总觉得心情莫名轻快了不少,就好像卸下一个长久以来压在内心中的沉重包袱,连带着身体都似乎轻盈了几分。 交付完委托佣金后,洛兰妮雅正打算带着东西告辞离开,一旁看完这单委托详情的科丽办事员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然后出声叫住了她。 “魔法师小姐,您要不要先去应征委托的房间里熟悉一下「真视之眼」的使用方法?……是这样的,现在这个时间点,来往行会的人流量比较多,您这桩委托很有吸引力,或许很快就能遇上想要应征的执行者人选了呢?” “「真视之眼」?”洛兰妮雅倒是对她前半句话中提到的事物名词升起了好奇心。 科丽办事员领着黑袍黑帽的魔法师少女与她的魔宠走向应征专用的房间,口中简单介绍道,这是一种可以辨别物品和言语真伪的特殊魔导具,借由真实与审判之神的神力领域制作,以此保障委托方与接取委托一方的交流可信度。 洛兰妮雅轻轻点头,然后略一思考,决定让小宠物守在门外,自己则在办事员的示意下走入房间当中,四下观察过后便注意到桌上那枚宝珠模样的「真视之眼」,当即兴致盎然地研究了起来。 见状,科丽办事员便也识趣地后退,又替她关好了门,这才拿着那份尚未张贴出去的委托单走上二楼,迎面撞见恰在此时下楼的赏金猎人少年。 “科丽办事员?有什么事吗,我的委托应该已经完成了才对……”加拉哈德有些莫名其妙地被拉到了一旁,手中还被塞了张热乎着的新鲜委托单,“这是?” “哎呀,这里有个新委托,加德小朋友你看看,我觉得委托人的好几条要求简直、简直就是……完美契合你的条件嘛!”科丽办事员忍住了八卦的冲动,没向他透露出这位匿名委托者的真实情况,“尤其是国籍这一点!没记错的话,你赏金猎人证上的注册地是在安歌林公国?” 加拉哈德眼睛一扫纸上的内容,眉梢便微微挑高了几分:“这位委托人想找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做什么?” “说是想进行一个没有危险、没有难度的仪式。”科丽办事员笑眯眯地比出数字十的手势,“以这个前提来说,报酬给得很大方喔。怎么样,考虑接吗?我可是还没把委托单张贴出来呢。” 加拉哈德心中蓦地闪过一道身影,和一个模糊的猜测。 沉默了几秒后,他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我接,可以麻烦你先不要公开这份委托单吗?” 第38章初吻与恋慕 趁着这段无所事事的等待时间,洛兰妮雅将房间桌上那所谓的「真视之眼」研究了个遍,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这个魔法测谎仪能够区分言语中的“谎言”,却无法测出“隐瞒”。 打个比方,她如果对着「真视之眼」说,她的名字是莉娅,那么这枚原本呈现暗淡光泽的圆形宝珠就会亮起代表“虚假”的红光。 可如果删改掉部分描述,让别人用“莉娅”来称呼她,而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她的名字发音简化后的昵称……那么「真视之眼」就不会有任何反应。 总而言之,即便是在魔法世界的“测谎仪”前,仍然存在一些玩文字游戏的余地,但也只是一些。 搞明白「真视之眼」的测谎力度后,洛兰妮雅便不再过度关注桌上这颗灰蒙蒙的大宝珠,转而观察起墙上的油画,壁柜里陈列着的烛台、花瓶、以及“誓约与银十字星之神”的象征物摆件。 敲门声响起时,她还以为是那位办事员回来了,也没多想,头也不扭地说了声请进。 于是当她转身看向来人,见到那张有着漂亮双眸、清丽如女孩般的少年面容,洛兰妮雅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你……你怎么……” 加拉哈德走到方桌旁,顾自拉开椅子坐下,将手中那张委托单推到光泽晦暗的「真视之眼」下,与她先前摆好的羊皮卷轴并排而放。 “匿名委托人,看见我很惊讶么?” “我我我没想过……会是你接了我的委托。”洛兰妮雅结结巴巴,感觉自己已经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过来,坐。”加拉哈德倒是淡定得多,但他也能猜到,自己如今的表现在对方眼中恐怕就和不知者无畏差不多,“先来核对应征条件吧。” “……好。”洛兰妮雅昏昏沉沉地入座,两手紧张得都不敢放上桌面,只纠结地捏着长袍袖口,眼睛也完全不知道该往哪看了。 说来奇怪,她明明都做足了要和陌生人尝试那个“真爱之吻仪式”的心理建设,可为什么看到来的是面熟的人,反倒突然退缩了?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我?”加拉哈德敏锐地觉察到了她心神不宁的原因,“你难道更倾向于选择其他不认识的人吗?” “不,倒也不是……”洛兰妮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而后便又低下头去,羞耻得完全开不了口。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加拉哈德表情冷硬地敲了敲桌上白纸黑字的委托单,替她主持起了这场应征面谈,“第一条,接取委托方是否为年龄16至26周岁的成年单身男性……我当然是符合的。” 洛兰妮雅下意识瞄向「真视之眼」测谎仪,见它没亮红光,便忍不住追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几个月满十七周岁。”加拉哈德说着,看了她一眼,“你呢?” “也就比你小一点……”洛兰妮雅眼神游离。 “现在没有外人在场,行会也没有窥视房间情况的手段,你不考虑一下把这顶大帽子摘下来说话吗?”加拉哈德以完全不像是商量的语气说道。 洛兰妮雅倒是想找个借口反对,可仔细一想,对方早就知道她长什么样了,现在继续戴着这顶帽子的意义无非就是做贼心虚,掩耳盗铃……她纠结了一小会,还是决定伸手解开法师帽的绑带,把这顶拥有巨大帽檐的尖顶黑帽放到了一旁的空座椅上。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加拉哈德注视着她因羞耻而呈现出少许红晕的绝美面容,提醒道。 “也、也就,再过十几个月,就满十六周岁了。”洛兰妮雅硬撑着面子,学习他之前的口吻给自己增添底气。 即便是缺乏常识的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成年年龄是十六周岁,自己现在这尴尬的阶段……恐怕只会被人当成不懂事的未成年小孩来看吧。 加拉哈德抿了抿唇,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点头,继续说道:“第二条,接取委托方是否拥有魔力控制天赋……我的回答是有。” 「真视之眼」仍然未亮。 接下去便是第叁条,是否长相端正、人品端正…… “我认为这一点的评判标准,应该是根据你的想法来吧?”加拉哈德依旧看着她,神色清冷而平静,“你觉得呢。” 洛兰妮雅从没预想过自己“面试”他人的场景,竟能尴尬到让她无地自容的程度。 “唔,嗯……是吧。”她只能囫囵点头。 “第四条,接取委托方的国籍需为赫里斯王国以外的国家或地区,且最好无长期逗留本国的计划……”加拉哈德顿了一下,着实疑惑她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我来自安歌林公国,最晚预计会在十个星次后返程回国。” 安歌林公国?这不是那两位骑士先生的出身国么?听到熟悉的国名,洛兰妮雅不禁眨眨眼,好容易才压抑住提问的冲动,没有当场问出这是个怎样的国家等类似体现她文化水平的文盲问题。 而要求列表中的第五条,是否沾有嗜酒、赌博、嫖娼等不良恶习,以及第六条,是否患有身体或精神方面的疾病,少年自然是义正言辞地都给出了否定的回答。经由「真视之眼」认证真实无误后,两人的视线便一同聚焦在了委托单上的最后一行字上。 加拉哈德率先抬眼看了看对侧的少女,神情带着一丝古怪:“要求过往没有恋爱经历、没有接吻经历,这两点都很好理解,可最后这里提到的……‘处男’指的是什么意思?” “……啊?” 他问她这是什么意思?这让她怎么解释啊?!洛兰妮雅没想过他竟会提出这种常识性问题,而且看样子也不是在故意装傻,满脸困惑的模样真实得找不出一丝虚假的伪装痕迹。 是异世界的性教育普及做得太差了吗? 洛兰妮雅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但她还是尝试着给出隐晦的暗示说明:“这个词,指的是……没有体验过不纯异性交往的,嗯,男性一方。” “不纯异性交往……”加拉哈德微微皱眉沉思起来,“刚才我们一起去庆典上游玩的经历,算是不纯异性交往吗?如果算的话,那岂不是说明我已经不是这个什么处男了?” “咳咳咳……”照这个逻辑,她岂不是也不能算处女了?洛兰妮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忍不住抚着胸口顺了顺气,这才眼神幽怨地刮他一眼,“我指的不纯异性交往是……是不纯洁、不贞洁的那种交往方式!” “不纯洁、不贞洁?”加拉哈德脸上丝毫见不到羞意,略一思索后恍然大悟了她支吾其词的这部分内容,“你是说,和异性做过那些本应在婚后才能做的行为?” 算……理解对了吧?虽然观念不同,但好歹说的是同一件事,见自己不必讲出那些太破廉耻的具体描述,洛兰妮雅不禁松了口气。 “没错。” 加拉哈德则根本没想太多,只是感到疑惑:“这是一个必须由纯洁之人完成的仪式吗?”昨天和她一起读完的那个仪式描述里似乎没有提过这一点啊,莫非他想错了? “倒也不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早就被人看透,洛兰妮雅还在尝试着解释,“就,就只是我个人提出的要求而已……” 他无声垂眸了一会,轻轻点头:“我明白了。那么我的回答是……我符合条件。” 甚至都没必要去看测谎仪的必要,洛兰妮雅已经用自己的第六感捕捉到了这一事实。 她声音干涩地嗯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更别说做出行动了。 “或许,你该为我解释一下那个仪式的事。”加拉哈德没有贸然用自己的猜测去试探她。 “仪式……对,我想尝试的那个仪式……”洛兰妮雅告诉自己要支棱一点,畏手畏脚的哪能行呢。 做足心理功课后,她定了定神,以还算清晰明了的语句陈述了自己的意图,也就是想找人确认“真爱之吻仪式”是不是真的能让两个人互相心生爱意。 听到这番并不太过意外的表达后,加拉哈德沉默了一会,提出了一个困扰他有段时间的问题:“如果来到这个房间的,是你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你会想和他进行这个必须要嘴唇相贴、交换魔力才能完成的仪式吗?” “这个……”洛兰妮雅觉得不管回答说想还是不想,似乎都不怎么对劲的样子,“我不知道啊,因为来的又不是陌生人。” “……”加拉哈德张了张嘴,本想继续追问她,如果是和他进行仪式,她就不反感了吗?可这样的问题似乎像在刺探她对他的好感,总让人隐约觉得不太合适。 但说到底,这个委托本来就挺怪的……为什么会有人对这种奇怪的仪式感兴趣?还要以发布委托的形式来找另一位仪式参与者?怎么想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的事吧! “好了,你就说,你现在还想不想应征这个委托吧!”洛兰妮雅隐约觉察到他的退意,顿时心中一松,整个人也重新恢复了精神,颇为自信大度地挥手问道。 加拉哈德看她一眼,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又考虑到如果现在走近这个房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更为年长、成熟,更有优雅风度的其他人……像是特里斯坦爵士那样的,她会不会又先是轻信了对方的甜言蜜语,发现被骗之后才和昨天一样慌张逃离…… 是了,她写进要求里的那一条条限制,以及仪式完成后不能互相干涉的约章,似乎完全就是为了方便随时跑路而准备的,所以即使真的被骗,恐怕也只能自己默默咽下这个哑巴亏,甚至还要支付给对方一笔不菲的金钱…… 如果换做是昨天,加拉哈德不认为自己会来多管闲事。 可在认识了她的性格、了解到她的为人,尤其是亲眼见证了她无光无色的纯洁灵魂之后,加拉哈德发现自己从原则上无法漠视她遭受欺骗的可能,甚至还莫名产生了一种责任感,想要从那些居心叵测的陌生人手中保护好这个过于单纯的姑娘。 于是他当即点头,表示自己现在就可以配合她完成仪式。 “……啊?你认真的?”洛兰妮雅呆愣了一瞬,却见他直接拿起桌上摆放的符文笔,在卷轴上签署了名字,然后还将笔向她这边递来。 “当然了,我想,你应该也不是出于玩笑发布的委托吧。” “那肯定不是!”洛兰妮雅为自己澄清后,又轻咬着唇想了想,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地一点头,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符文笔,用魔力印记在卷轴上签署了同意征用的确认项。 契约达成,羊皮卷轴在无声无息且缺乏温度的银色火焰中燃烧殆尽,就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 加拉哈德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半点不像她这样面露惊诧,率先主动开口问道:“现在,我该怎么做?” 洛兰妮雅缓缓眨了两下眼,让视线来到坐姿端正的少年身上:“你该怎么做……要不,你就坐在那里别动,闭上眼睛交给我来?” 见他没有异议地依言照做,当即就阖上那对色调温暖的漂亮眼睛,一副耐心等候的样子,洛兰妮雅心中的抵触和尴尬窘迫也随之淡化不少,总算生出了点付诸行动的勇气。 她一边努力放空大脑,一边绕过方桌,走到了少年身旁,发现以他们的身高差距,站着的自己只要稍稍弯腰,就能轻易地吻上他的嘴唇,而且…… 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压倒性的美,让她之前都不曾有机会关注过他其余的五官,可如今她才突然意识到,这张色泽淡粉、唇珠饱满的嘴唇同样也很诱人,微微上翘的嘴角弧度就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嗯?等等。 洛兰妮雅眯了眯眼睛:“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你看错了。”加拉哈德不为所动,依旧保持闭目养神的放松姿态。 洛兰妮雅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暗自点头,一边在心中鼓励着自己要勇于尝试,一边缓慢地凑近过去,伸手抚上了少年光洁柔软的脸颊。 被脸上微弱的触碰惊扰,加拉哈德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你可以用力些,像现在这样的触碰……有些痒。” “用力?我干嘛要对你用力啊,这种事本来就该轻柔地做嘛。”洛兰妮雅说着,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不要睁眼哦,等下记得交换魔力。” 加拉哈德很想告诉她,拥有魔力控制天赋的人通常会对来自他人的魔力格外敏感排斥,除非两者魔力性质接近,或者天生融合互补,否则根本无法顺利完成交换的步骤。而这个所谓的“真爱之吻仪式”之所以会被简化、逐渐成为婚礼仪典上的流程之一,其中也不乏这一限制存在的原因。 可思及她自己就是学习法术的传统魔法师,应该也该知道这种常识,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有些太近了,近得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呼吸间带起的微弱气流,加拉哈德便没有多言,安静得就像是进入了浅眠一样。 短暂却又漫长的十几次心跳过后,他感觉到唇瓣上传来了极为轻柔绵软、如同羽毛般的温热触感。她落下来的气息极轻极浅,唇瓣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唇部线条,时而贴合,时而分离,像极了羞怯却又努力表达亲昵的某种小动物。 这样的接触,能算达成仪式要求里的那条“唇舌相交”吗?感觉除了有些痒,精神上略有紧张,还有点说不上的奇怪情绪以外,似乎也并不特别……加拉哈德心想。 分神间,她稍稍后撤,温热的吐息间轻喃着提醒道:“要张嘴了哦。” 像是为了确定他已做好了准备,她等待了足足十几秒,才深深呼进一口长气,坚定而果决地再次吻向他。 但这一次的接触和先前那浅尝辄止的嘴唇相贴完全不同,加拉哈德只觉得像是有条滑腻的水蛇撬开了他没有抵抗的唇齿钻入进来,在空间狭窄的口腔中与自己的舌头触碰着、摩擦着、缠绕着,而他能做的只有被动的配合……并开始感知她在入侵同时释放出的魔力信号。 在放开感知的瞬间,他意识到了不对。 仿佛拥有实质般,一股甜腻而醉人的浓郁魔力沿着口腔下滑至食管,直达腹腔深处,然后与他体内原有的魔力融为一体,几乎是瞬间虏获了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生出调动魔力的想法,便自动涌现出了几道反哺的魔力,从被她若即若离纠缠着的部位传递过去。 下一秒,深入灵魂的满足与幸福从唇齿纠缠的触感间爆裂般涌现,甜美到心醉、可口到神迷的情感掺入味觉,混合成强烈而热切的交感闯入大脑,令人生出想要侵吞更多的渴望。 方才那两股魔力的交融就像是一层被融化的糖衣,裹挟着某种不作用于常理的奇特效应,让一些事物于悄无声息间发生了转变。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不再维持先前被动的配合状态,而是反客为主,强硬地攻开了她虚软无力的防线,纠缠着那条软到出奇的舌头索取更多香甜的津液,每每热烈交缠一番后便会缓下节奏,给气息急促的她一点喘息余地后,再度掠走她可口至极的魔力。 到了最后,洛兰妮雅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侧坐到了人家腿上,腰被圈住,后脑勺也有一只滚烫的手掌压制着不让离开,整个人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大脑像是融化了一样,彻底被轻飘飘的欢愉快感占领思绪。 更难以启齿的是,在结束这要命的一吻后,她感觉到不仅是自己的腿心有些发热酥麻,将她紧紧拥住的这个怀抱也明显升温成了滚烫的火炉,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出现了什么糟糕的反应,搞得她动也不敢动一下…… 长吻暂歇的休息时间突然变得格外尴尬且煎熬,再加上少年始终未发一言,而洛兰妮雅又开始眼神放空地发起了呆,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那双睫毛纤长的漂亮眼睛已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后,才像蝶翼般轻颤了一下。 “再来一次……” “哎?”洛兰妮雅正要摇头拒绝,却发现他根本不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那两瓣柔软而炽热的唇又覆了过来,毫无技巧地强行撬开她微微张开的嘴,再度送入那股属于少年的、清澈冷冽的气息。 照理来说,纠缠时间过长的深吻会让人变得口干舌燥,根本实现不了普遍言情小说中提到的那种拉丝现象。可少年的吻就像是刻意为了刺激她分泌更多唾液一样,不住地探寻着能够令她产出更多甜蜜汁水的位置,让她暗含情动的喘息变得格外破碎。 在第二次的唇舌相交结束后,洛兰妮雅分明感觉到了自己来不及闭合的嘴角滑落下一小串黏腻的水珠。 “你尝起来……是甜的。”少年露出有些意犹未尽的神情,用手指帮她擦净了唇上沾染的晶亮水液,然后当着她的面又送入口中,“——果然,你的魔力已经渗透到体液里了,难怪会引起味道的变化……严格意义上该说你魔力的味道很甜美,可以轻易勾起人的食欲。” “食、食欲?!”洛兰妮雅惊悚地向后仰去,却忘了自己身体的平衡正由他人之手掌控,于是很快又被腰间的臂膀拉回原位。 “嗯……我是说,有种想从你身上索取更多的感觉,但具体该如何描述却又很令我困扰,所以只能暂时把它叫作食欲,并不是真的想吃你。”加拉哈德如实解释道。 “所、所以,刚才的那个仪式,是已经成功了吗?”洛兰妮雅有些不确定,又有些茫然地试探着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么,我是说,除了这种……呃,‘食欲’?” “除了食欲……”听到这个问题,加拉哈德终于能够挪开自己直勾勾盯着那两瓣粉唇的目光,转而注视起从她身前那几缕如绸缎般光泽柔顺的长发,眼尾略微泛着少许红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个仪式感兴趣,甚至是想到通过委托的形式,来找人进行尝试?” 按说以她的出身与容貌,身边应当不会缺少主动表示愿意配合的人选才对。 毕竟光是昨晚参加的那场宴会上,纵使他不想参与社交,更不愿旁听那些王国贵族的八卦和闲谈,他也不可避免地听到过不止一个与她相提并论的人名。像那两位最具知名度的大王子和二王子就不用提了,其他还有什么叁王子塞佩拉弗,四王子塞佩拉文,五王子布伦迪尔…… 只要唯一的王女殿下招一招手,应该会有很多人想主动当她的实验对象吧?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而洛兰妮雅的想法就很简单了——她眨眨眼:“求知欲也跟着一并变强烈了?” 加拉哈德抿了抿唇,不愿接话。 她只当他是害羞了,正想换个坐姿,避免贴的太近,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却被少年误以为是要走,箍在腰间的手臂再次收紧,脑后也出现了一股不容抗拒的推力,让她正正好好迎上少年倾覆过来的嘴唇。 “唔嗯……” 舌搅动了舌,唇吮吸着唇,暧昧而灼热的喘息被对方尽数吞下,换来略微变得粗重的气音,落在她耳中似乎成了另一剂催化情欲的媚药,加速发酵那些搅乱她思绪的黏稠快感占领整具身体。 而她微弱的挣扎到最后已完全转变为欲擒故纵的迎合,就像无法逃脱捕猎者的小动物,只能颤颤巍巍着承受被一点点绞紧、勒向窒息的强势侵略。 加拉哈德放开她的时候,她眼神迷蒙地喘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他软化了语气,轻声凑近她的耳畔。 之前这人可不是这样的!洛兰妮雅被他的呼吸和几簇卷翘的头发弄得有些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仪式的效果似乎出现了些端倪:“加德,你该不会是……” “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制止了那些直白的猜测,“但我已经被困扰很久了……能不能先告诉我理由,再探究别的?” “你、你非要坚持的话,让我想想……”洛兰妮雅一时有些不太适应他变得过于亲昵的举动,可转念一想,他们亲都亲了,抱也抱了,感觉似乎……还不错,没有什么令她反感的成分,便也就放弃了抵抗,“突然要问我对这个爱情仪式感兴趣的理由……你难道不会觉得这种事很神奇吗?只要亲一口就能彼此相爱,在我看来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事!” “别忘了,除了亲吻以外,还需要交换魔力才能完成仪式。”加拉哈德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惊叹,提了提正常情况下他们会遇到的魔力排异反应,“……魔力性质不同的人,或者相互间魔力无法融合互补的人,很难顺利完成这一步骤,而我们刚才……十分自然地交换了魔力,这说明我们……至少我们的魔力属性非常契合。” 内敛的性格让他没能说出“或许这说明我们很契合”这样暧昧得像是在表达好感的话语。 但心中的那一丝窃喜绝非错觉,加拉哈德因而清晰地认知到了自己此时此刻对她抱有的情感究竟该被如何定义。 “哎?魔力属性还需要契合?”洛兰妮雅则压根没想太多,只是很没常识地感叹了一句好运,“这么说来,能遇上合适的人也不容易啊……” “所以你只是觉得好奇,就想试试?”加拉哈德并不觉得这就是她全部的动机了,单纯兴趣使然的探知欲应该不足以让她做到现在的份上才对。 “其、其实吧……”洛兰妮雅讲这话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我是很想实际体验一下,相爱是种怎样的感觉……毕竟我见过别人的爱,但从来不知道自己爱上别人会变得怎样,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那对我来说有些遥远,就连想象都困难。” “那么现在呢?”加拉哈德垂眸注视着她,“仪式应该已经顺利完成了,你感觉到变化了吗?” “我……”洛兰妮雅茫然地按住了心口。 她仍然对他表现出的亲近感到羞涩,接吻的时候也会因为觉得舒服而变得身心投入,在如今保持着的亲密距离下,她的心情略有些紧张且羞涩,还抱有一点心跳加速的期待,想要知道他会不会对她怀有索求…… 但,这种感觉该被称作“爱恋”吗? 她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情感还只停留在“有些喜欢”的层面上。 “这样啊……我明白了。” 加拉哈德读懂了她无声的回答,默默垂眸不再言语,胸腔中那股欢欣而雀跃的懵懂情绪便也随之沉寂下来,泛出一抹酸涩直至心尖,令他感受到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失落和沮丧。 原来,她先前表现出的抗拒不是因为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完全是因为……她对他根本就没有这种想要靠近、想要紧紧抱住对方的感觉? 那他先前的所作所为,岂不只是彻头彻尾的强迫? 加拉哈德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顿时便想收回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想立刻站起,向她行礼道歉、认错请罪。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就看见她因沉思而失去表情的面容重新有了神采,双眼也变得明亮,整张绝美的容颜都像是因此而从静滞的画中走出现实一样,绽放出令他屏息的摄人心魄的美。 “要不,我们再多试几次?说不定下回,那位掌管爱情的薇欧蕾塔女神就记得让我也体验一次爱情的感觉了?” 爱恋与情欲之神…… 加拉哈德猛然间回忆起,同时出现在他们占卜牌阵中的这名神祇,祂盘踞于“现在”之位,轻纱遮面,脸上的笑容似隐似现,仿佛早已预见此时的场景。 在短暂的恍然后,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再无迟疑地吻上她馨香柔软的嘴唇,让彼此的气息又一次交织相融。 第39章魅香 “呜……哈嗯……停、不要了……” 结果直到王女殿下娇嫩的嘴唇被吻得红肿,她仍然没能体验到所谓的爱恋之情,反倒还被难耐的情欲之火折磨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爱恋与情欲之神只愿意让她感受后者,还是说她天生就欠缺了对爱情这一概念的理解能力。 最后,洛兰妮雅只能选择两眼泪汪汪地捂住小嘴,对着少年连连摇头:“不可以再亲了!嘴会肿的,等会出去了我该怎么见人呀!” 虽然心中隐隐觉得遗憾,加拉哈德还是依言放过了她,没再继续从她的唇舌之间索取更多纠缠。 无言对视了几秒后,洛兰妮雅率先打破沉默。 “加德……”她松开了捂着嘴的手,抬起握上他停留在她鬓发旁的左手手背,“你说,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加拉哈德尝试以一种“这还用问吗?”的眼神确认着她这么问的意图。 在他看来,她显然是对他抱有好感的,否则她最开始就不会同意进行仪式,更不可能如此主动地配合他的动作,还发出那些动听又诱人的轻吟低喘……加拉哈德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会被她的这些反应勾得失去理智、犯下难以挽回的错误,但最终还是长久以来的信念与教条让他克制住了心底翻腾不已的欲念,没有做出什么唐突失礼之举。 ……当然,抱着她多亲了一会的事,不能算在失礼的范围里,因为这是她本人要求多试几次的。加拉哈德默默想道。 见他只是用那双漂亮好看的眼睛盯着她一言不发,洛兰妮雅便又心虚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这样……还能算朋友吗?” “朋友?”加拉哈德微微眯起眼,反手回握住她那只抬起的手,然后贴近脸庞,再次用嘴轻轻碰了碰她的那两瓣柔唇,接着向后拉开一点距离,“你和朋友之间会做这种事?” “这、这个……”闻言,洛兰妮雅不禁尴尬了一瞬:说来也怪难为情的,她试图结交的上一位朋友还是洛斯里克二王子殿下,结果人家根本不买账,甚至认识还不到半天时间就脱掉她的衣服、做了个色情的身体检查……他们这,显然算不上什么朋友关系吧?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地有些脸红,又隐隐升出一股沮丧:“我又没有朋友,你问我也没用啊……” 加拉哈德原本还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的,可突然看见她委委屈屈地低下脑袋,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再也舍不得说上半句重话。 “好了,别想那么多,你希望我们是朋友,我们就还是朋友。”他本意是想宽慰她,说完却发现这句话正适合他们的现状——互有好感的两个人要发展成情侣关系,是不是还应该经历点什么事?只几句话的工夫就自顾自地以为拉近了距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令人厌恶的傲慢。 于是在略一停顿后,加拉哈德便又缓缓放开了握着她的手,口中说道:“如果觉得我的举止越界了,不必顾虑,直接告诉我就行。” 洛兰妮雅下意识望向自己被松开的手,愣了一愣:“加德……莫非你没有受到仪式的影响?” 那本介绍爱情仪式的书上怎么说的来着?他们现在应该都对彼此产生了强烈的爱恋之情才对啊,可看他的样子……竟然还在考虑作为朋友关系的越界行为?那岂不是和她一样没有感觉到爱情么?这个见鬼的真爱之吻仪式其实根本就没有生效?! “……事先说明,”此言一出,加拉哈德就猜到她误解了什么,只能忍着叹息的冲动轻轻吸气,“我之所以会同意配合你完成仪式,是因为我之前就对你抱有好感,而经过仪式效果的催化,这股好感已经变成一种……让我想要更加亲近你的……一种心情。所以,我认为仪式的确是生效了的。” 少年毫无拐弯抹角的表白让洛兰妮雅瞬间变得脸红耳热。 “好、好感?对我的?” “不然呢?”加拉哈德既觉好笑,又有些生气地反问她,“你以为我会随便亲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但,我、我是给钱的啊……”她为自己辩驳的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 “……就算给得再多,不是你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来管这种闲事!”加拉哈德气得磨了磨牙,恨不得扑过去咬住那张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小嘴,再狠狠收拾她一顿。 但到底还是怜惜那张微微红肿起来的可爱嘴唇,加拉哈德决定放她一马。 可洛兰妮雅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这句话中透露出的隐含信息:“等等,我记得我发布的是匿名委托,而且也没有对外说明具体的仪式是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首先第一点,门外守着你的魔宠。”加拉哈德不慌不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其次第二点,别忘了我们抽诸神命域牌的时候,同时都于‘现在’之位上抽到了爱恋与情欲之神的卡牌。以上两点结合,再加上一些合理的想象,不难猜出你的打算。” 就因为这个?她的目的就这么被拆穿了? 洛兰妮雅颇受打击地按着额头:“难怪你进门时看到委托人是我都没表现出一点惊讶,原来……” “所以,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加拉哈德冷哼了一声,“不要把我和那种轻浮的、会随意邀请异性发展恋情的人混为一谈。” “我、我这样算轻浮吗?!”洛兰妮雅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一枪,尤其是邀请异性尝试爱情仪式这一点,几乎完美符合他后半句的描述性谴责。 “……我没在说你。”加拉哈德无奈纠正。 他只是不经意间回想了昨晚特里斯坦爵士那衣着凌乱的模样,以及那时穿着黑裙、戴黑面纱的她匆忙逃向远处的背影……尽管特里斯坦爵士矢口否认了他当时的指控,声称自己只想和她交流音乐话题,可却怎么都解释不了身上衣物凌乱的原因,也不敢说明她为什么会惊慌离去,只一个劲地表示“你还小,不懂这些”…… 这或许就是有资历的骑士都在乎的脸面问题? 洛兰妮雅自然是不知道他想到什么的。她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终于有机会去在意自己腿下压着的人肉坐垫了。 “那个……加德,我想起来走走,你能不能放我下来……而且,这么久坐下来,你的腿也会麻的吧!” “还好,我没有不适。”在加拉哈德看来,她这点重量甚至还比不上见习骑士训练营中的双手巨剑,但既然她开口了,他便配合地放开了手,好让她能够顺利起身…… “小心。” 洛兰妮雅没想过会是自己两腿酸麻得站不起来,全靠一旁的少年及时出手扶稳腰身,这才避免了撞上桌角的惨剧发生。 她红着脸低声道过谢,两手撑着桌面勉强站稳,正想表示自己已经没问题了,视线移向少年身上时,却不受控制地停顿在他那条贴身的、没有多余装饰的深色长裤正中,被一团存在感极为鲜明的鼓包吸引走了注意。 “……”加拉哈德被她看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抬起手掌遮挡在那双灵动鲜活的美眸前,“别看……过一会就正常了。”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刷过他的掌心,扫来羽毛般轻柔的触感:“你是不是因为刚刚和我……” “我拒绝回答。”加拉哈德生硬地打断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大概是害羞了?洛兰妮雅决定还是不刺激他了,免得到头来自己遭殃。 并紧双腿,她压抑着小腹深处隐约传来抽痛感的复苏欲火,保持沉默点了点头。 加拉哈德却在将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就有些后悔了,此时又见她一言不发,还以为是自己语气太重吓到她了,于是再临时思考起用于补救的发言:“我……这种情况挺常见的,等过一会就恢复正常了,你不必在意。” 放置处理?洛兰妮雅一愣,拉开他的手:“可这样不会难受吗?” “习惯了。”加拉哈德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这会让他有种玷污了她的罪恶感,于是很快转移话题,向她说明起了找办事员将委托归档的处理流程,最后还从自己的钱袋中取出十枚于正面熔铸着王冠的金币,推上桌面,“你这份委托的报酬,我是不会收的,这些你拿好。” “可——”洛兰妮雅转头看看桌上的金币,又望了他几眼,“我不想白嫖你啊……” 加拉哈德的表情蓦地一僵:“嫖……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做过那种、那种……” “只是一种比方而已,别在意说法上的问题嘛!” 洛兰妮雅大方地挥手,坚持要为他支付这笔佣金,而加拉哈德认定了自己不该收钱的道理,同样也不愿退让,两人僵持半晌,最终还是心更软些的洛兰妮雅败退下来,半推半就地将那些金币装进了钱袋。 “那、那事先说好,我真没想白嫖你的哦……” “我从不认为今天的事能被算作那种行为。”加拉哈德板着一张生硬的冷脸,试图纠正她糟糕的发言,“而且,嫖之一字大多用在男女的买春行当上,你以后最好还是少提起这个音,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好好好,我知道了。”洛兰妮雅无奈叹气,一边在心底感叹异世界文化的古板,竟然不能融会贯通理解新词新意,一边又想起了他先前那副急着将她打发出去的态度,随口问道,“那么,加德,你希望我现在出去把委托的后续归档办完……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她的本意只是好奇,自己去做完成委托的归档了,少年却不跟着一起,话外之音似乎是他另有他事要忙的样子。 而在心中那股莫名悸动的情绪驱使下,加拉哈德却将她的问题理解成了另一种语义。 “我需要……一些时间,大约一个自然时左右,去处理一些事。”他说了个大致的预估时长,不想明确表示这是他用来静候生理反应消失的时间,“一个自然时后,并且你晚上也有空闲时间的话……我们在十字镐大街的喷泉雕像前碰个面,一起看完庆典最后的烟花表演再回去怎样?” 嗯?刚才明明还说要各走各路的呢,现在就改口预约她晚上的安排了?察觉到少年前后态度的变化,洛兰妮雅总算是实际见识到了那个爱情仪式的效果,而后转念一想,自己历年都是在王宫中远远眺望着外界的烟火,如今难得有机会换个视角,似乎也挺不错的,于是当即点头应下,眉眼微弯地扬起笑容。 “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往施法者协会跑一趟。”她眨巴着眼睛,顾及到少年不愿多提的尴尬问题,便没有给出什么要不要她来帮帮他的擦边提议,“那,我们就在一个自然时后,喷泉雕像碰面?” 加拉哈德当然感觉到了她略带着一点戏谑的视线,可为了在她面前维持尊严,他只好板着脸,假装自己一无所觉地点头:“没问题。” 得到少年的保证,洛兰妮雅便带着他那份委托单走出了房间,同时不忘叫上趴在门外一脸怏怏打着哈欠的狼宠,径直寻到办事大厅中,按照他吩咐过的流程去办了完成委托后的归档手续。 当她踏出飘扬着银色十字星旗帜的白色石拱门外,循着地图指引的方向往目的地出发时,某处无人注意的建筑阴影下,灰发灰眼的黑衣执行官正捏着手中一枚散发着暗淡光华的银币,似是垂眸沉思良久,这才抬眼望向那个即将离开视野范围的黑袍身影。 “会是您么……” 几不可闻的低语被微风吹散,飘向未知的远方。 黑衣执行官犹豫片刻,又抬手看了一眼腕上戴着的银穗腕环,只见其表面宝石内部正有一团闪烁不定的暗紫光雾无声涌动,仿佛昭示某种不祥的预兆。 短暂的沉吟后,他终于还是决定迈步追向她离去的方向。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一般,他手中那枚正逐渐趋于暗淡的银币像是重新被灌注进某种魔力,再度亮起了柔和的光,即便在日照尚且强烈的午后也足以清晰辨认出那层宛如实质的亮芒。而与之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腕环上镶嵌着的那枚用于侦测异族天赋能力的探测宝石,暗紫色的光雾随着他的一步步前进而渐渐加深,最终让整颗宝石都呈现出浓郁醇厚的正紫色——而这种少见的色彩,往往只代表着一种特定的异族。 几个细小的字符出现于探测宝石的表层,组合成了一个通用语词文:魅魔。 黑衣执行官放下手腕,面上依旧不显表情地继续前行。 但似乎是方才低头确认探测宝石的那一小会耽搁,让追踪目标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上,不得已,他只能放缓脚步,仔细观察起她先前曾停留过的那几处位置。 无声凝望数秒后,黑衣执行官像是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异样,当即转身面朝向来时的路,与一顶微微抬高帽檐的法师帽正好迎面对上。 “你……跟踪我?”洛兰妮雅打量完眼前表情缺缺、反应平平的人,忍不住偏头向自家小宠物确认道,“乖宝,你真的确定刚才你发现的跟踪者就是他吗?”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为了洗清自己先前没能发现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耻辱记录,加拉赫这会可是拿出了躲避仇家时的警惕心,说什么也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危险分子,不过…… 他嗅了嗅被风向送来的气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今天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还都是昨晚遇到过的家伙?这样显得他的王女主人就好像一块喷香可口的肉,有机会了谁都想来咬上一口……不过她现在身上确实散发出了香甜可口的发情味道,他完全能够理解这些人类男性想来吃上一口的心情。 黑衣执行官就像看不到少女与魔宠的互动,沉默静候着她将怀疑不解的视线重新移回自己身上,这才语调缺乏平仄地点了点头:“是,我尾随您有段时间了。” “(我就说他一路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加拉赫不忘强调自己没有出错的正确判断。 洛兰妮雅没去理会努力为自己邀功的小宠物,眉头皱得愈加紧了些:“所以?你跟着我做什么,有什么打算?是刚才拿赏金的时候有什么没解决的问题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身黑色执行官制服的青年让目光扫过四周或多或少投来关注的路人,最后凝视着她,将声音压低,“王女殿下应该也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下曝光身份吧。” 洛兰妮雅只觉得心跳都仿佛漏掉一拍,呆愣过后便想下意识反驳:“王女?不不,你认错……” “是不是认错人,您心中应该明白答案。”青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既然已被您察觉到,而我确也有要事和您相谈,您现在就可以做出选择了——是让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还是跟我前往更具保密性质的场所。” “我……我都不认识你,突然说什么有要紧事想和我谈……”洛兰妮雅咬了咬下唇,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想也没想地就直接找过来和人对峙了。 “那,如果我这样说,您能理解吗?”青年抬手正了正固定着制服衣领的宝石领链,上前一步,伏低身体好将之后那段轻和而平缓的声音送至她耳畔,“王女殿下,您如今的行为违反了《赫里斯王国非人异种族处理管制法》中,第一篇第九节的第二条规定,即「任何情况下,均不得在国民聚居地施展易造成社会动乱的天赋能力与法术」。如果您不愿配合,我也只能按王国律法规定办事,先将您拘回治安所再谈后续了。” 违法?她?! 洛兰妮雅被这段发言彻底震住,茫然之余只剩下了磕巴着确认的本能反应:“等、等一下……什么异种族管理法,我违反了什么?造成社会动乱的天赋能力和法术……我、我根本就没有……” “不,您有。”身着执行官服饰的青年语气不变,态度却异常笃定,“现在,能请您配合一下了吗?” 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洛兰妮雅自然是不乐意沾边的。可若再加上请去治安所喝茶的威胁,以及这人不知如何看破了她身份的前提,她无奈之余也只好选择妥协,垂头丧气地点头同意了对方给出的选择余地,也就是跟着他前往那个“更具保密性质的场所”,同时不忘表示自己之后还有事,希望能在一个自然时内解决好一切。 面无表情的黑衣执行官闻言只是微微点头,看不出来是向她做出了保证,还是仅仅在表达自己知道了的意思。 短短五分钟后,洛兰妮雅呆滞地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客房钥匙,又四下观察了自己正身处的旅店接待厅几眼,看到花色古典的深蓝墙纸与周围雅致的装潢风格,最后再望向前台那位衣着整洁体面的女性接待员。 从她热切中带有几分惶恐的僵硬笑容和几乎同手同脚的动作里,洛兰妮雅大致读懂了身旁那人穿着的黑制服究竟能有多大的威慑力。 总之……普通民众似乎挺害怕这身黑衣服的,在他面前保持着小心翼翼,一副不敢招惹是非的样子。 洛兰妮雅胡思乱想着跟在那位女性接待员的身后,一路上到叁楼,抵达她所说的“旅店中最上级、最安静的高档套房”门口,然后任由她用前台备用钥匙打开房门便仓皇离去,只留走廊中的二人一兽望向门内的家居摆件,一时静默无言。 最终还是加拉赫率先昂首走进房间,各处转悠了一圈后,跳上单人沙发椅的柔软坐垫,顾自趴下打了个哈欠,摆出一副彻头彻尾的旁观态度。 灰发灰眼的青年最后一个走入屋内,锁好房门后,未等满腹疑惑的王女发问,他便当即快步上前,单膝触地着向她行了恭敬一礼。 “王国特别监察机关,一级执行官希恩·德拉米尔,见过第一王女殿下。” 洛兰妮雅正表情古怪地打量着室内那张拉有轻纱帷幔的双人床呢,突然见到跟前跪了个人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确实凭借某种依据认出了自己,虽然详情不明,但这显然不是纯粹的撞运气或者靠瞎猜能蒙对的。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她是真纳闷了,明明最具王室代表性的发色特征都已经被藏好了,伪装用的衣服和帽子也没有疏漏,对方更不是什么特别熟悉她的人,怎么就能一眼……不对哎,刚才在银星行会里的时候,他好像就没认出她来吧?况且,他的自我介绍只会引起她更多的困惑——“特别监察机关又是做什么的?执行官是你的工作职位吗?” “关于您的第一个问题,请容我暂且先保留答案。至于特别监察机关的工作性质,以及我的执行官职位……您可以理解为,王国上下需要有人来监督、管理、并处置那些违背王国律法的非人类异族,特别监察机关既是用来注视他们的眼睛,也作为惩处罪行的利剑,以此维系王室的威严,像刚才和您提及的《赫里斯王国非人异种族处理管制法》,便是专为这些异族们制定的律法之一。” 说罢,自称一级执行官的青年站起身来,开始迈步向她走去:“现在,既已到达我向您保证过的、更具保密性质的场所,那我也就长话短说了。” 这里真是更具保密性质的场所吗……望着面前逐步逼近的高挑异性,洛兰妮雅下意识向后退去,一步步退到了那张大床边上:“你你你有话好说,别靠太近……” 好在对方并不是完全听不进她的意见,几乎立刻就停下了脚步:“王女殿下,我必须提醒您,您从银星行会离开后散布的魅魔体香已经到达了危及民众安全的程度,因此我不得不用这种强硬无礼的态度将您请来这里,处理后续事宜。” “魅魔、体香?”洛兰妮雅听得傻了,“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散布这种东西……” “王女殿下,需要我提醒您曾经出现在王族历史上的那个诅咒吗?”希恩·德拉米尔言简意赅地谈及了那桩不算秘密的王室秘辛,“——无论您是否主观承认,您身上毫无疑问地具备着和魅魔近似的性质,会像那些恶魔一样散布魅香、引诱出人们内心中潜藏着的情欲渴求……也在所难免。您或许不了解,大面积散布魅香会导致民众的犯罪率直线上升,尤其是性犯罪的比例,缺乏意志力和魔力抵抗的人很容易受到蛊惑,走向堕落,所以我才认为您的天赋能力极易造成社会动乱,还请王女殿下理解。” 这些话,跟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魅魔又有什么区别…… 洛兰妮雅的脸唰得一下变得通红,既尴尬又觉羞耻:“我、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什么魅魔的体香,什么天赋能力……以前也从来都……” 她以为自己应该只是身体敏感了些、贪欲了些,大概率还要再加个易孕体质,怎么现在又多了个人形春药属性? 走到哪,哪里的人就会被她影响到欲求不满得想去犯罪?!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您不了解很正常,因为即便是‘异种处置法’的历史上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何况您身为王族,而非受律法管制的那些异族,我理应不该用这些条规来约束您,但……我身负职责,无法对此坐视不理,还请您见谅。” 希恩稍作停顿,见她面色转好,于是继续说道:“根据恶魔图鉴对女性魅魔的记载,她们通过散布尾翼附着的特殊鳞粉来传播自身制造的魅香,让大范围的生物陷入神志恍惚的发情状态;而您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异类特征,要判断魅香来源,就只能用法术检测的手段。” “这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需要我配合的部分?”洛兰妮雅忍不住紧张起来,“所以我该怎么做。” 看她态度还算积极,没有一味逃避现实,希恩也就决定省去那些迂回解释的精力,径直解下腰间那截短棍模样的漆黑木枝,在变形咒语的控制下将其复原回超过一臂长度的法杖,让嵌着湛蓝宝石的那一端隔空指向少女。 “请您先解下法术长袍,后续的确认由我来完成就好。” 第40章妥协 如果只是脱掉外套的话……似乎不会有什么问题? 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洛兰妮雅顺从地将长袍与尖顶帽放到了一旁,开始接受这位一级执行官的法术检查。 当然,刚开始时一切都还正常——对方先是念了句她没听过的法术咒语,那柄焦木似的法杖前端便亮起一层朦朦胧胧的白光,看上去像极了她才见识过的那种可以区分善恶的奇特灵光。 紧接着,手持发光长杖的青年执行官就建议她闭上眼睛,安心接受检测,而他本人负责提起那柄法杖,让亮有白光的宝石一端靠近她的头部,缓慢转绕了整整一周后才会向下移动些许,从她的肩膀继续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 只盯着看了一会,洛兰妮雅就产生了一种荒诞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根法杖现在好像某种扫描仪,而自己则是接受检查的病患……为了不继续胡思乱想,也为避免尴尬,她选择接受对方的闭眼提议,默默咽下自己隐隐有所预感的猜测,保持着站姿一动不动,努力放空自己。 但不管心中怎么没底,那根探测棒一样的法杖终于还是越过了腰线,来到裙摆上沿的大片花纹刺绣处。 即便是闭着双眼,她敏锐的感官也能觉察得出那位一级执行官突然变得迟疑的态度。 洛兰妮雅忍不住睁开了眼,低头看到法杖尖端嵌着的湛蓝宝石正被一层微弱的浅紫光晕笼罩其中。 “王女殿下。”青年执行官那缺乏平仄的语调如今在她听来,似乎也加入了少许果然如此的潜台词,“您身上的魅香来源找到了,就在这附近。” 她直勾勾盯着那柄正停留在自己小腹偏下位置的法杖,只觉得回话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找到……之后呢?” “当然是处理掉所有沾染到魅魔体香的衣物,或者您现在返程回王宫,途中我会负责护卫您的工作。”对方答得不假思索。 “……哈?”洛兰妮雅虽然猜到了八成是自己之前控制不住欲望惹出来的麻烦,可猜到归猜到,当真证实了那所谓的魅魔体香很可能就是那啥体液的味道,而且自己还一无所知地带着这股气味堂而皇之走上人来人往的大街…… 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社会性死亡了,真的。 可要她就这么结束这趟外出之旅…… “不行,我还不想回去!”洛兰妮雅重重摇头,随即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存在,连忙转身来到单人沙发旁,伸手摸了摸那颗抬头看她的狼脑袋,又顺带着揉揉两只狼耳朵上的簇状绒毛,“乖宝,你起来,快闻闻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加拉赫抖抖耳朵,换了个趴伏的姿势,“(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啊,你平时闻起来就是香香的,现在嘛……还要更香一点。)” “王女殿下。”身后不远传来的磁性男声姑且还算礼貌地为她做出了解释,“之前没有和您说明清楚,我们平时通称的魅魔体香并不是真的特指魅魔躯体上的香气,而是经由媒介挥发出的魅魔魔力气息。通常情况下的魅魔尾翼鳞粉,就是承载这股魔力气息的媒介载体,而您的情况又显然有所不同,所以为了尽快消除您身上的异常影响,直接销毁相关的媒介就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魔力气息……”洛兰妮雅想起了赏金猎人少年在和她亲吻后给出的评价——很甜美,可以轻易勾起人的食欲,“那、如果说……作为我魔力载体的媒介,被别人吃下去的话,会怎样?” “效果或许会很接近于吞服媚药,但实际情况如何,我不能给出保证。”希恩简单解答完她的疑问,不忘将话题转回最开始的那个重点,“王女殿下,接下来我需要您的配合——请脱下沾染到魔力载体媒介的衣物,我会帮您完成销毁。” “脱、脱下……”还没来得及为少年的事感到内疚,就不得不直面现况的洛兰妮雅低头看向自己这一身深棕咖啡色的漂亮连身裙,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必须销毁吗?清洗干净……不可以?” “这么做只会让魅香渗透进城市的下水系统,造成更大范围的影响。”青年执行官摇头,“您放心,完成销毁后,我会找人为您准备替换衣物的。” 几次叁番的强调下来,洛兰妮雅也只能脸颊通红地垂头妥协了。她磨磨唧唧着进了卫浴间,把半湿不干的内裤与勒至腿根的长袜一并脱下,仔细迭好后才心存侥幸地探出脑袋,朝着那位黑衣执行官的方向招手示意。 “就、就是这些……” 她犹犹豫豫地从门缝中递出还带着些体热余温的贴身衣物,准备等对方接过之后就立刻缩回手来,可当靠近过来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她等来的却是一段被压低了音调的咒文咏唱。 洛兰妮雅眼睁睁看着一个半透明的灰白立方体凭空出现,将她手心托着的柔软布料吸纳其内,随即在上浮的过程中振颤起来,最终发出了有如玻璃碎裂般的清脆响声——那个凭空出现的灰白立方体应声散碎成无数微尘大小的光点,连同着里面的内容物一道彻底湮灭得不剩半点痕迹。 “王女殿下,您身上剩余的衣物恐怕也沾染了魅香的媒介。”门外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常,仿佛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烦请您继续配合我的工作。” “可、可照你这样‘销毁’下去,我就没衣服穿了呀!再说我还挺喜欢这条裙子的……”洛兰妮雅一边心疼自己死无全尸的长袜和内裤,一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平时自己动手解决身体需求的次数也不少啊,按理说她寝宫里的侍女随从都该被魅惑成欲求不满的大淫魔才对,可大家明明都挺正常的……“你真的不是在忽悠我吗?我在王宫里的时候也没见有谁被什么魅香影响的啊。” “王宫地界内,能够净化您体内因诅咒而产生的异质魔力气息也不足为奇。”门外的声音在说到这里时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女殿下,我想请问……您的此次外出,国王陛下知情吗?他为何没有给您安排随行的净化师?” “我——”遭此质疑,洛兰妮雅顿时萎蔫下来,“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明白了。”也不知他到底明白了什么,洛兰妮雅只见自己面前的隔间房门正一点点地被人从外拉开,那五官俊秀却缺乏表情的苍白面容就像一张做工精湛的人偶脸庞出现在她眼前,略显空洞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既然您不愿继续销毁沾染了魅香媒介的衣物,现在身边也没有精通净化法术的宫廷法师在,那就只剩一种解决方法了。” “还有别的解决方法?”洛兰妮雅先是一愣,随即没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早说!等把我的贴身衣物弄没了才说还有别的方案,故意耍我玩吗!” “因为比起这个方案,我认为您应该更倾向于选择销毁魅香的媒介……” “不,你想错了,我可锻炼不出在陌生人面前也能脱掉衣服的脸皮厚度。”洛兰妮雅挥手打断他道,“不必多言,直说吧,我该怎么配合?” 静默良久后,希恩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如您所愿。” 语毕,他向后退开一段距离,抬手解开了衣领处的宝石领链,将身上风衣款式的外套整件脱下,内层翻转向外地抖开、平铺于地面上,随后一手持杖,一手在外套内衬画有的深紫纹路交汇点洒落粉尘模样的施法材料,口中同时吟诵起低沉模糊的繁复咒文。 以洛兰妮雅的视角,她只能勉强辨认清咒语中个别词语的发音和含义,再结合那些直接画在在外套内衬上的法阵纹路,大致推断出这是一个召唤类的法术。 而随着法阵内亮起明显的魔力符文,她看到站在法阵中央的黑衣执行官收起了长杖,用着她不曾学过的陌生语言向法阵中最大最亮的那枚符文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往里抛去一颗鹅卵石大小的晶体,这才仿佛与召唤阵对面的生物达成了某种协定,让整座召唤法阵发出极为刺眼的光亮。 为防止被亮瞎眼,洛兰妮雅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等到光线弱化再挪开手掌时,便看到的是一身黑衬衣黑长裤穿搭的执行官希恩来到她面前,手中托举着一团正在蠕动多条腕足的可疑肉块。 当听完对方口中的说明,洛兰妮雅第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你说……这是什么?麻烦再说一遍,我刚才好像没听清楚。” “这是我的契约魔宠、海魔弗拉坎诞下的幼体海魔。”没有卖关子的打算,希恩干脆又重复了一遍先前那套说辞,“这个阶段的它不具备攻击性,也没有太多自主行动的能力,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与生俱来的进食本能,令它能够主动吸取周围富含魔力的介质,用来处理王女殿下如今的问题再合适不过。” “所、所以,你说的解决方案难不成就是……”洛兰妮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团小触手怪,“让我,把这个玩意,放到、放到……” “它能够帮您处理好沾染到的魅香媒介,而且不仅是衣物上的,身体上残留的部分也不成问题。”偏偏说出这话的青年执行官本人依旧那副因缺乏表情而显得理所当然的样子,末了,还低头仔细打量了手中正托举着的这团幼体海魔几眼,“如果您是觉得它长得过于丑陋,我可以用变形法术把它的外形变好看些。” “不,重点不是这个……” 洛兰妮雅一脸纠结地想要指正他,可对方几乎是立刻施展了变形法术,把这只长着好几根触手的幼体海魔变为一个金属圆环装饰的模样,还作势要递给她。 她有些膈应地接过这枚金属质感的装饰圆环,忍不住反复观察了几遍,发现除去表面那些怪异凸起的触手纹路以外,这完完全全就是个看起来有点克系风格的金属环,一点都不像是什么幼体海魔变形而成的东西。 稍稍缓解了心中的芥蒂后,她开始思考起要不要试试这玩意的触感:“然、然后呢?我该怎么做?” “考虑到使用方便的需要,我将它变成了腿环的形式,您只用将它佩戴到合适的位置,它就会自己伸出腕足吸取魔力介质。”希恩解释道,“这样一来,您外出时也就不会造成之前那样散布魅香的情况了。” 洛兰妮雅其实是有些后悔的,早知道所谓的另一种解决方案是要使用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还不如……不对不对,要她在不熟的陌生人面前脱掉衣服也一样很难让人接受啊! 两相权衡之下,她最终还是艰难地决定选择这个怪异的海魔腿环,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抬头看向青年:“知道了,我会自己戴上的,但别忘记,你先前弄坏了我的贴身衣物,现在我希望你可以赔偿给我替换用的备用品,否则我可没办法出门。” “这是当然,我马上就吩咐旅店的女性侍应生为您准备妥当。”希恩应下她的要求,毫不拖泥带水地披上外套就转身离开房间,门扉开闭的响声过后便只剩一室寂静。 洛兰妮雅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用水冲洗了洗手中的海魔腿环,权当是心理慰藉,然后一手提起脱下的短靴,赤着双脚来到拉着帷幔的双人床边,并开始尝试将那枚通体冰凉的金属腿环套上自己光溜溜的右腿。 以她的大腿粗细,这枚腿环的尺寸恰好可以卡到接近大腿根部的位置,只是她才刚完成试戴,还没来得及站直走上两步,始终都表现得和真正装饰品无异的腿环就给她玩了点刺激的——那些伪装成凸起纹路的金属腕足毫无征兆地蠕动起来,数条细而柔软的光滑长物像蛇一样掠过她触觉敏感的腿部,带来令她头皮发麻的凉意的同时,还分别探向几处不同的位置。 就洛兰妮雅能够明确体感到的,其中两根触手吸附上了她左腿的腿根内侧,一根盘踞在裙子后方的内衬上,还有一根圈绕着腿环的本体,剩下的好几根触手都在往她湿润黏腻的腿心钻,吓得她只好当即并拢双腿,脸颊潮红着抵挡异物的入侵。 一直眯着眼睛装困的加拉赫发现到不对的时候,他的王女主人已经被幼体海魔伸出的腕足缠绕住了双腿,正跌坐在地,一手借着床尾的承重柱撑起上身,另一只手则死死压着裙底不断作乱的海魔触手,凌乱的额发下露出一双盛满迷蒙水雾的眼睛。 尽管从没把自己代入过魔宠的身份,可加拉赫就是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被外人侵占领地的恼怒与不满,想也不想地伸出前爪拱倒了少女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一头钻入裙摆之下,对准那只散发出海洋魔物气息的金属环体就是一阵威胁式的啃咬。 “呜嗯,别……” 洛兰妮雅根本无力反抗,既惊惧又抗拒着被腿间那些不安分的海魔腕足刮蹭穴口带来的古怪快感,脑袋里的思绪混沌不堪,一会虚构起自己被绑起双腿、任由触手出入小穴的淫靡画面,一会又幻想出无数根巨大的、分泌着黏液的粗壮触手将她缠裹在内,逐渐融去她身上一件件衣物,附着有吸盘的灵活腕足同时捣入前后的肉穴,毫不怜惜地搅弄一番后再往里灌入带有颗粒感的黏稠浆体…… 所以当遭受威胁的幼体海魔见好就收,让触手重新蜷缩回化作金属腿环的身躯主体,洛兰妮雅还保持着上身贴地、臀部却高高抬起着的跪伏姿势,一时回不过神来。 加拉赫心满意足地在主人裙底收拾完硌牙的海魔腿环,抬眼看到的就是裙下这一大片光洁白嫩的臀肉,靠近腿根的位置甚至还被勒出了几道格外显眼的红痕。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心生出了凑近过去舔上一口的想法。 而就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这道目光,加拉赫分明嗅到一股异香扑面袭来,清甜诱人的芬芳中夹杂着几丝熟悉的动情味道。 只是还在他犹豫不决的这短短几秒钟内,安分下来的海魔腿环就快速探出了腕足,在靠近幽谷入口的位置一擦一抹,贪婪地将那捧蜜糖般甜美的汁液尽数吸取入体后,便又飞快地蜷缩回去,重新在金属质感的圆环表面蛰伏下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恰在此时,客房的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加拉赫心虚之余,慌乱地向后一缩,钻出主人的裙摆,假装乖巧地坐在一旁,露出傻狗特有的张嘴吐舌状自证清白。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的伪装似乎有些多余,因为那个一身黑的人类男性根本就没多分给他半个眼神,进门就直奔正努力撑起身体的王女殿下,口中不忘询问她是否安好。就是如果说,这个人类男性的语气能再加点感情进去,而不是毫无语调变化的话,他的问候听上去还是挺真情实感的。 洛兰妮雅接过青年递来的手,在他的帮助下,头晕腿软地站了起来:“不,我不好……你给的这个什么海魔幼体,它……它把我的腿捆了,还想往我……往不正经的地方钻!” “是吗?”希恩闻言却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或许这只幼体在被召唤出来时不凑巧正处于饥饿状态……这是我的疏漏,没有仔细确认它的情况就擅自离开了您身边。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确保它的行为不对您造成困扰,请放心。” “我、我能不能摘下这怪东西,它真的很……我有点接受不了这个……” 希恩抬起手腕,看了眼银穗腕环表面,不意外地发现那颗至为关键的探测宝石已然恢复成清澈透明的银白,于是果断截住了她的抗议:“我想提醒您的是,您身上现在已经没有魅魔体香的魔力介质了,所以……您可以继续穿着您原本的衣物,然后,这是您需要的替换用品。”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洛兰妮雅的手中被迫塞进了一个牛皮纸袋,她不得不收起难言别扭的窘迫情绪,抿了抿唇,低声向他道过谢,便要转身去卫浴间换上这些贴身衣物,却被叫住了动作。 “我在走廊上等您,问题既已解决,也是时候离开了。”希恩提醒她,“您说过的,希望在一个自然时内解决好问题,现在距离您期望的时限还有叁十分钟。” 啊,对哦,她还打算去一趟施法者协会呢……想起自己原本的计划,洛兰妮雅也顾不上别的了,等他刚关好房门便抓紧时间拆开纸袋,匆匆辨认好正反,便将没有暗纹与花边的素色内裤与长袜套上身体,然后重新穿好短靴和法袍,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自己。 确定没有遗漏之处后,洛兰妮雅招手示意她的小宠物过来,一同离开了房间。 下楼的过程中,加拉赫悄悄打量过少女几次,发现她似乎对自己先前钻她裙底的事毫无觉察,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暗暗恼恨起了那只可恶的小海魔,觉得它真是不知好歹,竟然趁他不注意,偷偷摸摸地让他的主人舒服成那样……可恶!他都还没机会碰到她的那些地方呢! 洛兰妮雅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身后小宠物的内心活动,出于对那枚海魔腿环的不信任,她一边迈步,一边格外关注腿间环扣着的异物,准备只要一感到不对,就立刻呼叫援助,摘下这可疑的装饰物。 但不知是不是这位执行官在场的缘故,幼体海魔变形而成的腿环如今格外安分老实,就像一枚真正的饰物般圈紧她右侧的大腿肉,除了些微的拘束感,倒也没再带来更强烈的不适。 无奈,洛兰妮雅只好继续沉默,无言旁观着灰发黑衣的青年递出客房钥匙,交还给前台那位眼熟的接待员,在对方略显古怪的目光打量下依旧保持着无表情的淡漠态度,顺利退掉了他才刚订下没多久的高级套房。 要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就算风评被害也和她没关系……洛兰妮雅拉低帽檐,又看了旅店的内部装潢几眼,心想这里应该没她什么事了,于是便转身走出了旅店大门,翻着地图开始确认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认清路线后,她不再耽搁,领着轻甩尾巴的小宠物就朝施法者协会所在的方向走去。只是她才走出没几步,身边就多出了同行的一人。 “希恩·德拉米尔先生?”洛兰妮雅不得不停下脚步,侧转脸庞看向面无表情的青年执行官,“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不是说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希恩目不斜视地回望向她:“魅香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您身上的那只幼体海魔作为我的召唤物,无法离开超过我叁十泽尔塔的范围。为确保您在接下来的出行时间中不会再次引发同样的问题,我必须与您随行……或者,像之前那样跟在您身后不远处也可以。” ……那不还是跟踪嘛!洛兰妮雅只在脑内假想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就忍不住没好气地摆手:“算了,还是正常点吧,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嫌犯似的尾行跟踪。” “我从未把您当做嫌犯过。”希恩语气平静地回答着,跟上她继续前行的步伐。 “这只是个比方……” 在不算热络的交谈间,洛兰妮雅很快回到了挂着施法者协会旗帜的建筑前。 这一次,没了先前那种紧张忐忑的心情,她也生出几分观察周围的闲心来,漫步踏上纯白石阶,悠悠晃晃地循着印象中的方向走过入口的红地毯,接着便要往铺有花纹地砖的大厅走去。 “姐姐……” 路过大厅拱门的瞬间,她身后传来一道年轻而醇美的陌生嗓音,正小心翼翼地喊着什么人。 洛兰妮雅脚步都没停顿一下,甚至懒得为身后那道声音的主人分去丝毫关注。 可下一秒,她便不由顿在了原地,再也难以迈出一步。 “洛兰妮雅王女姐姐,别走……” 第41章不被欢迎的王子 不是,怎么又来一个?!她的伪装是不是做得太失败了点?! 洛兰妮雅有些崩溃,转身的这短暂一瞬里脑内闪过好几种猜测,可没一个是能够对应得上这声将她叫做“姐姐”的称呼的——毕竟她从来都不认识什么比自己更年幼的弟弟或者妹妹……嗯?不考虑一下是她父王私生子女的可能? 要真有这种私生子女在,她那父王早该把人接到王宫里供着养着了,哪可能只盯着她管? 但话又说回来,洛兰妮雅转身仔细打量了那个准确喊出她名字的少年几眼,目光从他浅紫的柔软短发、滑落至那张因过分漂亮而显露出少许弱气的脸蛋,然后又在那套金边黑底的贵族礼服上停顿片刻,最终与那双明亮的蔚蓝眼眸短暂对视了一瞬。 下一刻,她看到从他眼中流露出灼人的惊喜之情,脸上也浮现出天真烂漫的粲然笑容:“洛兰妮雅王女姐姐,终于……终于见到您了!” 洛兰妮雅忍住后退的冲动,抱起手臂为自己构筑心理防线:“你是谁?” 她什么时候还招惹上这种年下的男孩子了? “您不认得我……这没关系。”极为短暂的失落过后,紫发蓝眸的少年很快重振精神,神情亲昵而欢欣地就要走近过来,唇瓣开合着想说些什么,“我只是——”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黑色身影挡入两人之间,强硬地打断了少年,似是提醒,也像在说给她听:“请止步,十一王子尤利安殿下,这里是公众场合,勿要做出有损王室威仪的言行举止。” 十一王子?洛兰妮雅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些名义上是王子、实则作为她未来王夫候选的堂兄堂弟们,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名少年正是其中之一。 看得出来,遭遇意外阻碍,年轻的尤利安王子表情明显沉了沉,但见王女投来视线,他很快便又换上一副温和得体的歉意笑容,第一次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不卑不亢地向一身漆黑制服的青年执行官致礼:“感谢您的提醒,希恩先生,我会牢记在心的。” “你们……认识?”洛兰妮雅忍不住从青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问道。 “有过几面之缘。”希恩答得一如先前般平淡。 而尤利安王子的回复则要热情、详细得多:“希恩先生可是王国最年轻、最有天赋的一级执行官,若非去年我偶然收到友人邀请,旁听了一场审判叛律异族的庭审,恐怕还没有机会与他说上话呢。” 审判……什么的庭审?毫无外界常识的洛兰妮雅听得云里雾里。 “过去之事无需再提,尤利安殿下。”作为在场叁人中唯一的成年男性,希恩自然而然担起了话题的主导权,“但如果说您有事要找我身后这位,协会大厅显然并非合适的地点,更何况,她打扮成如今的模样就是不希望被旁人惊扰,而您却打算当众说穿一切?” “不,不是的,我没想给姐姐惹麻烦!”担心被王女误会,尤利安慌忙解释起来,“我只是听说了姐姐可能来过协会的消息,一时激动就跑了过来,想试试看能不能遇到姐姐……” “抱歉,我无意打断,但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洛兰妮雅着实不太适应对方这种自来熟的态度,开口确认道。 “是、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和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交谈!”尤利安丝毫没有被打断说话的不快,神情振奋而略显狂热地直直盯着她,似乎不想错过她帽檐下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洛兰妮雅不得不向后退去两步,仔细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定义少年对待自己的态度,终于从记忆里的角落翻出一种与之相似的定义——怎么感觉,这孩子见了她就好像……看到了偶像的死忠粉丝? 察觉到这一点,她试探着问道:“难道说,之前你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我?” “叁年前!叁年前,姐姐和陛下一起出席四方神祭的时候,我在台下远远见过您一面!”尤利安急于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我、我还记得当时姐姐穿的月白色礼服,长发被挽起,额上戴了漂亮的金色王冠,还有……对了,还有,姐姐那时候看上去不是很开心,脸上都没有笑容,好像总望着一个方向发呆……” 不,不不……该死的,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尤利安头一次如此厌恶自己一紧张就容易忘词的坏毛病,他曾无数次在脑内预演要使用怎样的修辞,才能表现出初见她时自己所感受到的震撼——篆刻着庄严神纹的肃穆祭坛?用珠光宝气堆砌出壮丽与圣洁感的祭司们?还是那些用盛装华服将自己武装起来的王公贵族? 不,无论任何人任何事物,在与那名垂着双眸的少女同框出现时都会变得黯然失色,入目所见,仅剩她惊心动魄的美。 尤利安咬了咬唇,还留有些许婴儿肥的稚嫩脸蛋上流露出赧然的神情。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洛兰妮雅确实回忆起了那次出席四方神祭的事,可她没想到对方记得竟然比她本人还清楚,不仅是穿衣打扮,就连她当时心不在焉的神态都没有错过——毕竟对那时刚刚接触到魔法的她而言,只能枯坐在王座旁观礼的祭典哪有神奇又玄奥的魔法有趣?这神祭每四年举办一次,每次都有排着队的教会祭司念叨着她根本听不懂的祷词在祭坛上下走来又走去,说是为了祭祀创世四神,可实际上她却连这四位创世神的名字都搞不清楚,也没人敢当着国王的面替她解惑,会觉得无趣也很正常吧?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姐姐知道……”借着身高便利,尤利安没有错过她一闪而过的恍然表情,质感纯澈的少年音色中也因此混入了少许朦胧的迷醉,“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对您……” “尤利安殿下,请谨慎发言。”煞风景的黑衣执行官再次杀出,截住尤利安王子不合时宜的剖白心事,双眼则漠然地扫向四周好奇的窥视者们,“应该不需要我再提醒您一次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洛兰妮雅心系与赏金猎人少年约好的时限,更不愿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当即摆手表示自己有事要找协会的办事员处理。 谁知听到她委婉的送客暗示,尤利安王子却眼睛一亮,语调轻快地笑了起来:“姐姐有事要办?我带您去找我的朋友,他很好说话的!一定能很快帮姐姐把事情办妥的!” 在少年热情得叫人难以招架的极力自荐下,洛兰妮雅勉强点了头,跟着他穿过协会大厅,在花纹地砖的尽头越过又一道纯白的拱门,回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前台窗口前。 洛兰妮雅微微眯眼,一言不发地来回打量满面微笑的尤利安,以及桌台后那个不时流露出尴尬苦笑的年轻男人,他身穿深绿色的长袍,鼻梁上架有一副圆形镜片的眼睛,看上去满身书卷气息。 找准他们结束寒暄的时机,她上前一步,面色不善地盯着褐发茶眸的办事员雷安:“是你把我的事传出去的?” 想来想去,她来过协会的消息怎么会让十一王子知道,最大的嫌疑显然该落在唯一和她有过交谈接触的这人身上…… 见她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态度,身旁更是站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执行官,雷安万分无奈地举起了手,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您、您好啊,殿……不是,呃,我是说,尊敬的首席学徒小姐……是这样的,我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果然就是你!你当时听到我提首席阁下,还喊得特别大声!你是不是故意的!”洛兰妮雅一眼看穿他的言不由衷,当即气鼓鼓地叉起了腰。 “我不是,我没有……” 可怜的雷安试图为自己辩白,而尤利安王子却眨着清澈的蓝眼睛,一句话就将朋友卖了个干净:“雷安先生,你给我传讯的时候,明明提到了姐姐的名字,怎么现在改口不认了?” “尤利安你小子……见色忘义是吧!”雷安恼羞成怒地锤了锤桌,结果反被硬质台面磕到手骨,疼得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身份意外暴露,洛兰妮雅心中虽然不安,担心会被王宫中的那几位知道自己偷溜出来的事。但既已至此,她也只好选择问清对方认出自己的依据,避免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个嘛,其实从你拿出首席先生那个信物的时候就……”雷安揉着自己被撞疼的手骨,轻轻吸着气说道,“谁不知道首席先生好多年都没收过学生了,唯一的例外就是陛下的宝贝疙瘩……呃,我是说,尊贵的殿下您……” 事实上,他根本就是个反应迟钝的傻蛋,直到最后才后知后觉地品出真相。换做当时身在协会的其他人,早在他喊出那一嗓子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了,哪还会像他这样傻愣半天的? 洛兰妮雅听到他蹩脚的敬称,当真是又觉得无语,又有些好笑:“好了,你就当做没认出我,可以吗?” “这、这怎么能行……” “然后现在,”她懒得搭理这些客套的推托,低声吟诵出控制戒指空间的咒文,让那只装了足足五百枚沉重金币的钱袋嘭的一声落到桌台上,“我想把之前支取的金币还给首席阁下,麻烦你再把这些钱存回他的金库里吧。” “……哈?”雷安发出一声格外傻气的疑问助词,过了好几秒才勉强合起嘴巴,“您、您要把支出的钱款,再存回去?” “怎么了,这不可以吗?”在洛兰妮雅的认知中,协会办事窗口显然兼并了银行的功能,因此她才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尤利安王子及时站了出来,做出解释:“姐姐,您领取的是那位首席先生的供奉钱款吧?这些钱本来就该属于他,而您用信物取出了其中一部分……嗯,该怎么形容呢,发出去的薪水是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的。” 薪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洛兰妮雅让视线转回桌台上的沉重钱袋,又看了眼应声点头的办事员雷安。 看来只有传送回法师塔的时候,亲手把钱袋交还给尼赫利特先生了。 决定好自己该做的事后,她转向雷安,问道:“还有件事……协会出售记录用的空白水晶球吗?” …… 十字镐大街,“巨龙戈尔韦什”的喷泉雕像前。 已然换过一身衣物的加拉哈德正仰望着这座昂首展翅的巨型石雕,宽阔无比的翼展尽显威严与非人能及的力量感,然而在那峥嵘鳞角的顶端、在狰狞龙首的上方,却杵立着一柄杀气森然的巨大十字镐,无需任何血与火的刻画加工,这便是被无数诗章颂唱的传说,人类屠龙伟业的拼图一角…… 这同时也是赫里斯王国的民众们最为津津乐道的理念体现——人类荣光至高,光辉永在。 加拉哈德默默吸气又吐气,心境却与昨日品鉴巨龙油画时的状态大为不同。 一来,他耻于承认自己下跌得厉害的自制力,竟然耗费半天时间都没能压下那股来势汹汹的欲望,最后不得不披上斗篷遮住身形,回到使节团暂居的公馆,直奔房间用凉水冲了澡,这才勉强对付完胯间那根不听话的肉棍,让它从高昂的状态回落下来。 二来……是他自己也很难用言语描述,此时正流淌于心中的那道温和柔软的情感,为何在触及与她的回忆时会满溢出带着酸涩的甜蜜味道。 难不成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大得就像两个国家间的鸿沟,仅凭个人的好感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过挡在中间的重重阻碍? 这注定只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恋情。 加拉哈德明明知晓这一点,可却无法控制自己心中那股即将见到她的雀跃与期待,他甚至还在脑内预演了几回他们见面的流程,比如说在烟花表演开始之前,牵着她去尝尝这条街上的特色美食,逛些女孩子会喜欢的首饰铺子…… “加德!我来啦,让你久等了?” 身后传来的悦耳女声打断了他自由徜徉在想象中的思绪,加拉哈德转过身,嘴角微笑的弧度还未拉满就已僵在了原处:“莉娅?这些人是……” 他让视线逐一扫过不再甩尾巴的狼形魔宠、灰发灰眸的黑衣执行官、穿一身深绿法袍的眼镜青年,最后停留在紧跟着少女的贵族男孩身上。 仅凭一眼对视,加拉哈德便确认了对方同样对她抱有好感的事实,而那神情天真柔软的少年显然也察觉到异样,回望着他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刺人的敌意。 “你问这几位啊……嗯,因为一些意外因素,无奈之下凑到一起的随行人员吧。”被问及此事,洛兰妮雅不禁也支吾起来,尤其是在注意到尤利安王子与她的“唇友谊朋友”之间无形的眼神交锋之后,更是尴尬得语无伦次,“总、总之,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不过这位执行官先生你也见过,戴眼镜的这个,你就当他是被拉来凑数的,还有最后这位……” “姐姐说的约定,就是和这个人吗?”尤利安故意挽上王女的手臂,在外人面前彰显自己和她的亲昵关系,“看上去就不像是受过贵族教育的样子,姐姐还是谨慎点吧,可不要交到奇怪的朋友了。” 洛兰妮雅头皮发麻地甩开这颗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的牛皮糖:“我和你好像也不是很熟吧?请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姐姐……”尤利安委屈地对着她闪起泪花,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神情便转为痴迷,语调也飘忽起来,“姐姐这一脸嫌弃的表情,也好美……” 加拉哈德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这是什么情况?他们这能算是姐弟关系吗?不管怎么看都感觉非常奇怪…… 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洛兰妮雅微笑着走近过去,动作自然地牵起了他长有薄茧的手:“好啦,别管他们,我们逛我们的。” “……嗯。”加拉哈德轻轻点头,反手握住她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的柔夷,“这边走。” 见王女竟然毫无抗拒地跟着这个一身轻便皮甲的陌生少年走向了街道的方向,相处间态度熟稔,气氛融洽得令人心生羡妒,就连那只对自己格外不屑的狼形魔宠也乐于向那人展现出友好的态度,尤利安不甘地咬紧下唇,正欲再次上前尝试搭话,却被身旁的雷安一把拉住。 “喂,你小子可别钻牛角尖,看不出来她不想被人打扰吗?硬凑上去只会招来反感,你也不希望被你最喜欢的姐姐讨厌吧?” “当然不!”尤利安视线始终不离那道属于王女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地说道,“可我只是想和姐姐多讲几句话而已……” 与这位没什么架子的十一王子打交道多了,雷安倒也清楚他的情况——虽然平时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懂事有礼的少年,在协会开设的法术交流讲堂里也时常能见到他的身影,可见其对待魔法的态度足够上心努力;但只要提及那位王女相关的话题,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用狂热、痴迷这类词语来形容那个状态下的尤利安王子一点也不为过。 根据尤利安王子的自述,他与第一王女殿下的交集明明就只有几年前隔着遥远距离的一瞥而已,包括雷安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如此执着地迷恋于她。 不过现在嘛…… 用自己的双眼偷偷窥探过王女殿下的下半张脸之后,雷安认为自己大概能够体谅十一王子的感受了。 没别的理由,无非就是长得好看……嗯,太好看了点。 换他他也迷糊。 所以当尤利安王子坚持表示自己也想加入王女的看烟花计划时,雷安出面搅进了这摊浑水,一边安抚好王女略有些烦躁的心情,让她相信自己会约束好十一王子殿下,同时也是在提醒尤利安,不要过分越界……至于说有没有抱着些自己的小心思,雷安就拒绝去细想了。 比起好对付的尤利安王子,雷安更在意那个沉默寡言、没有丝毫表情的黑衣执行官。对方的视线同样紧紧追随着打扮成施法者模样的王女殿下,但与其说他是被王女的魅力吸引来的,雷安觉得他的态度更接近于监视……或者说保护着王女,根本看不出有没有夹杂什么私情。 不过仔细想想缠绵于王室之血中的诅咒,雷安也就不再对此感到意外了:毕竟只要是了解过王国那段历史、知晓那道恶魔诅咒的人,都该心中清楚……他们尊贵的王女殿下除了没有长出魔角、生出尾巴与翅膀以外,本质上和魅魔是没什么两样的。 监察非人类异族的执行官会对她格外关注,想必也是出于这个理由……唯一被蒙在鼓里的,恐怕也只有那个正牵着王女殿下的幸运小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魅惑了? “算了,反正也和我没关系……”打定看戏主意的雷安甩甩脑袋,嘟囔着抛开脑海中浮想联翩的假设,被尤利安王子拉扯走入了往来的人群。 新历1612年的丰泽之月,叁星次的第十晚,王都上空绽放出法术效果组合而成的壮观烟花,将每一张抬头仰望这场表演的脸都映染成缤纷多彩的颜色。 洛兰妮雅习惯了无视跟在自己身后的随行人员,逛街逛得满意,看烟花时也能心情悠哉地投入享受,而加拉哈德就不同了——只要感觉到后方投来的视线,他就无法坦然做出亲近于她的举动,以至于烟花表演都接近尾声了,他和她的触碰范围还只局限于手掌和十指,再也没寻到过可以吻上那张粉嫩柔唇的机会。 他几乎可以确信,这位粗心大意的王女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否则街角也不会无声涌现出一些身着精良铠甲的卫兵,还不着痕迹地拦住部分参与庆典的路人,让他们绕道而行,避免街道过于拥挤,影响到王女的观感体验。 望着最后一朵黯淡下去的法术烟花,加拉哈德默叹了一声,侧头看向尖顶法师帽下、那双仿佛闪烁着星光的眼睛:“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回去了。” 洛兰妮雅缓缓眨了眨眼,轻轻点头,语气里还满是意犹未尽:“果然视角不同就是不一样……可惜现在好像有点晚了,不然我还想去雇佣兵工会看看呢。” ……怎么还在惦记那种满是汗臭味的地方! 加拉哈德一时有些无言,但想到临别在即,便没再多说什么,伸手从腰带的皮扣挂包中取出一物递到她手里。 “这里面有联系我的方式,你回去再看。” 闻言,洛兰妮雅正要解开布包系带的动作一顿,然后从善如流地把东西揣进长袍口袋,心满意足点头微笑:“那下次再见,要记得带我去点好玩的地方哦!” “……你认为的‘好玩的地方’,莫非是指雇佣兵工会?还有武器工坊?”加拉哈德忍不住表情古怪地问道。 看她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他也是彻底没辙了,只好无奈一叹:“我知道了,下次会带你去的。” “太好啦!”洛兰妮雅欣喜之余,任由自己顺从内心冲动的驱使,踮起脚尖在少年脸颊印下一吻,然后便快速转身逃离了现场,直到跑出好远才回过头,小幅度朝着呆愣伫立的他轻轻挥了挥手,以示道别。 加拉哈德抬手抚上被她轻柔触碰过的那处皮肤,只觉得像是碰到了一团被火星擦燃的焰心,烫得他指尖像是触电般往回缩了缩。 那股压抑已久的欲求只一瞬间就冲破了他的克制和隐忍,被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勾起燎原之火。 …… 撩完就跑的洛兰妮雅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也懒得去在意那位总想硬贴过来的十一王子,直接找上执行官希恩,让他收好他的海魔召唤物后,自己二话不说带着小宠物找了条巷子,原地激活法师塔信物的定向传送,眨眼间的工夫就回到了她所熟悉的王宫中央花园。 接下来,她规规矩矩地回到法师塔内,向首席阁下的“分体化身”尼赫利特归还了法袍、吊坠与帽子,又把那装了五百金币的钱袋召出,想要物归原主。 但尼赫利特却大方地表示,这些钱她拿着就好,不必再特意交还给他——毕竟作为法师塔的主人,无论他还是首席本体,都不会在意这区区五百金币的缺口。 “呜……您对我真好!”洛兰妮雅感动得泪眼汪汪,只觉得这位短发版的首席阁下善良得就像天使一样,竟愿意如此纵容她……如果是他的话…… 她心中某个盘桓已久的念头不禁蠢蠢欲动起来,让她脱口而出道:“尼赫利特先生,请问我可以喊您‘老师’吗?” “你想成为我的学生?”墨绿短发的青年微微偏了偏脑袋,垂眸看向她,眼中闪过几道莫测的情绪,“我个人是没有意见的,但……” “但?”洛兰妮雅下意识捂紧了胸口,忐忑地等待他的宣判。 “别这么紧张,放轻松些。”尼赫利特伸手揉乱她的发顶,而后才正色起来,语调也不复先前的轻快随性,“但我必须告诉你,你在未来的命运中,将会遇到不止一位能与你构筑起师生关系的人物,若你认了别人作为老师,那我便不能收你当学生了。” 洛兰妮雅头一次听到这种预言般的说辞,正忙着整理头发的手都停了下来:“我……未来会遇到别人,认他们作为老师?” “我只是看到了存在这种轨迹的可能性。”尼赫利特微笑着摇头,拒绝给出更详细的明解。 “那我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洛兰妮雅急忙想要发誓作证,却被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压住嘴唇,阻止了之后的话语。 “嘘,我不需要你做出保证,也不强制你履行誓言。”那张与首席法师别无二致的面容褪去了平时的温和,在略显疏离的神情中轻柔却也冷酷地说道,“命运无法被言语动摇,只能由行动改变走向……等你真正走到那一步,我会用我的双眼见证你的决心。”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重新微笑起来,替她理好头顶翘起的几簇乱发,还顺手轻拍了拍这颗手感极好的小脑袋:“现在,回去休息吧。” 在神思不属的半走神状态下,洛兰妮雅离开了法师塔,沿着中央花园的熟悉石阶一路返回自己的寝宫,身侧仅有狼犬模样的宠物相伴。 而就像她从未知晓街道上曾出现过为她默默保驾护航的精锐卫兵一样,那道藏于光亮之外的身影高大而沉默,无声目送着一无所觉的她直到安然归巢,这才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任由宫廷中彻夜不灭的常明灯火照亮了那张坚毅而英挺的俊美脸庞。 洛里安面朝着逐渐恢复寂静的王女寝宫,嘴唇微动,作出常人难以辨清的口型—— 愿你好梦。 第42章必备技能(微h) 洛兰妮雅回到寝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来侍女们,将她自己和她的乖乖宠物分别彻底清洗了一番。 等到长发变得柔软干燥,再让侍女抹好护理精油,她这才慢悠悠找出赏金猎人少年临别前给的束口布袋,仪态懒散地往床上一趴,开始研究那个所谓的“联系方式”。 当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又从布袋中倒出一小束被红绳缚好的棕色短发,洛兰妮雅不禁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念诵咒文之后,点燃头发就可以直接和对方进行沟通?不需要掌握任何法术原理?” 一直以来,她所接触到的法术都必须经过学习术法原理的过程,像这样直接念咒就能用的情况……大概也只仅限于使用魔导器的时候了吧。 可眼下她手上也没有什么通讯用的魔导器,唯一的媒介就是加德给的头发,硬要说的话……嗯,他似乎对她太过信任了点?莫非是不知道诅咒术的危害性? 不过思及诅咒术,洛兰妮雅猛然间意识到,这种所谓的“联系方式”大概率不能被称为传统意义上的魔法,而是另一种体系的法术,同时也恰好隶属于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抱着旺盛的好奇心与强烈的求知欲,她吩咐侍女找来了一根点燃的蜡烛,便将人都打发走,连带着把小宠物也一并赶去侧殿的房间,准备独自尝试她新鲜到手的神奇法术。 仔细记下那句以提佩尔那语书写的咒文后,洛兰妮雅照着纸条的说明,先念诵咒文,再取出一根短短的棕色发丝用烛火点燃,之后便是静候法术的效果出现。 可她一动不动地等了十来秒,都没见有什么异状发生,不由疑惑地站起,想要四下找找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突然在半空中浮现又消失的文字。 【……不会有你想的这种文字效果,我给你的这个类法术咒语,效果是维持叁分钟的念话通信。】 【呀!哪来的动静!】洛兰妮雅被吓了一跳,立刻左右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很快意识到这道声线有着她所熟悉的澈然与冷冽,近得就像是在耳旁响起的一样。 【念话通信,当然是通过心念感应……】耳畔,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你不必开口说话,在心中默想要交流的内容,我这边就可以听见了。】 【喔……哦!原来如此,好神奇啊!这应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法术吧?我感觉需要头发当媒介这一点和诅咒术还挺像的……】洛兰妮雅惊讶之余,控制不住地一股脑将所有未经语言功能提炼的想法都倒了出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徒劳地捂住嘴巴以示闭嘴。 听着她比现实说话时更活泼生动的心音,加拉哈德无声地勾了勾唇,让笑意浮上眉眼。 【你说对了一点,这不是传统法术,它在种类上归属于古老的咒法术,和诅咒术有相似之处,但不完全相同,至于具体原理……抱歉,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没办法向你解释得太清楚,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咒法术足够安全、也足够隐蔽就可以了。】 【古老的咒法术……这也是作为赏金猎人需要掌握的技能吗?】 【……算是吧,多掌握一些知识总不会有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着边际地“聊”了几句后,加拉哈德拉回被她越扯越偏的话题,问出重点:【这么晚了,你特地使用这个我给你的咒法术,就是来闲聊的?】 【我想试试你这个联系方式管不管用嘛!熟练掌握新技能也是学习过程中必要的一环对吧!】洛兰妮雅言之凿凿地“说完”,蓦地想起被自己搁置再搁置的学习计划,气焰霎时间萎靡下去,【喔对了,还有就是……那个啊,我之后几天打算宅家里好好学习新法术的,所以大概……最近都没办法出门了。】 【是吗,我知道了。】加拉哈德用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平静的心绪回道,【那等你下次有时间了,再通知我吧。】 【说好了哦,要带我去雇佣兵工会和武器工坊看看的!】洛兰妮雅不忘强调她心心念念惦记的这两个地方。 【到时候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它们可没你想象中的有趣……】无奈,加拉哈德只能给出最后的警醒,【而且,出发去这些地方之前,你必须听我的安排,把衣服换成特定款式,再把脸遮好,避免惹上麻烦。】 【你会帮我准备伪装用的衣服吗!也太贴心了吧……】 听到她毫不作伪的真诚赞叹,加拉哈德不知为何突然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原本已经进入放松状态的平躺身躯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影响,隐约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为了不被她察觉到异常,再加上通讯咒法的时效也已接近尾声,他刻意回避了这句赞美,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对哦,好像是挺晚的了……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你洗过澡了么?跟你说哦,在外面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的,可回来之后,只要一想到今天到处跑来跑去的出过汗,我就感觉一秒都忍不下去了,直奔浴池就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加拉哈德心中清楚,对方肯定是第一次接触这类咒法术,控制不好每次传来的念话内容只能说是理所当然的,而这些絮叨平凡日常琐事的心绪本该只是单纯的分享,不带有任何杂念…… 本应如此的。 可他却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勾勒她身披黑袍也遮挡不住的曼妙曲线,于她提及洗澡的描述时,更是忍不住幻象着她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再一步步踏入洒满花瓣的浴池,究竟会构成怎样的一副绝美景色。 明知这不应该,明知脑海中的每一幕画面都是对她的亵渎,他却逐步放纵自己的想象,直至念话通信的最后、被她轻呼的声音打断。 洛兰妮雅放开手中拨弄着的长发,意识到叁分钟的时限将至:【哎呀,感觉又扯远了……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喽?晚安,加德,我们下次再见!】 加拉哈德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剧烈增生的罪恶感,同时不忘挥去脑海中的杂念:【……嗯,晚安,莉娅。】 无需多余的确认,他知道自己睡前特意洗的冷水澡又成了无用功——现在,光是听到她的声音都能让他硬起来了…… 静默地叹出一气之后,加拉哈德翻身从床上坐起,抓了抓还在滴水的短发,随后扯开挡住胯部的浴巾,再次裸身赤足着走入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了足足近半时才终于停歇下来。 夜已入深。 …… “莉娅,集中精神!” 近在咫尺的一声轻喝将洛兰妮雅涣散的注意力拉回眼前。 她眨了眨眼,看到自己正手持一把轻型榉木弓,拉弦搭箭着瞄准前方二十米开外的一颗枯树,树干正中有红色涂漆画出的同心圆形,粗略地充当箭靶与准心的作用。 愣神间,拉开弓弦的手指无意识地泄了力道,于是那支做工并不精细的木箭便离弦而出,歪歪扭扭地落到了枯树树根旁的土地上。 她再次眨眼,随即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人:“加德,你不要突然吓我嘛,本来可以射中靶心的……都怪你,这下好了吧,又是脱靶!” 不知为何,洛兰妮雅极为自然地说出了这段话,语毕还没有丝毫感觉到哪里不对,仿佛上一刻的他们正是在进行弓术训练的指导,如今这般便是极为合乎情理的展开,不该存在疑点才对。 但下一秒,看清了“加德”模样的洛兰妮雅突然觉察到了违和感。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脱离了少年的范畴,身高又往上拔高不说,五官好像也成熟了几分,头发长度更是越过肩部,只有发尾微微蜷曲的特征还和他短发时的模样别无二致,即便一身没有任何装饰的简朴亚麻衣裤也不减那身凛然的风姿与气度。 青年面貌的“加德”对着她展露出笑容,眼神与表情都满载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以及宠溺式的无奈:“自己开小差还能赖到我身上来了?下次若是再脱靶,你又想找什么借口?说风把箭矢吹歪了吗?” 洛兰妮雅带着少许困惑,顺从了那股催促她回答的奇异推力,嘴唇轻轻开阖,一串自然而然的欢快轻笑从嗓间飘出。 “这个理由不错!加德,恭喜你已经学会抢答了!” 在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洛兰妮雅蓦地惊觉了自己正在做梦的事实。 今晚又换主题了? 她来不及露出惊愕的表情,也无暇思考为什么会在梦里见到长大后的“加德”,就被他突然上前一步握住自己双手的动作吓得差点摔了弓——之所以是差点摔掉,是因为属于成年男性的那双大掌将她与木弓一并握紧了,还引导般地让弓架在了合适的高度与位置,缓缓拉满那根筋腱材质的弓弦。 “那么,若我这样指导你,你总没理由再射不中了吧?”他那双漂亮的暖色眼眸弯成了笑意的弧度。 洛兰妮雅有些呆愣地从这个似曾相识的视角仰望向他的侧颜,逐渐反应过来,这正是他们下午参与庆典活动时的场景再现……嗯?不对啊,这里也不是银冠雀大街啊? 她快速地四下张望了两下,发现了一汪湖泊,一座简单朴素的小木屋,稀稀落落的木篱笆围绕在木屋旁,圈出一小片菜地与充满乡野气息的庭园,而再远些的地方,一侧毗邻树林,另一侧则连通着一条没有任何砖石铺设的乡间土路,尽头似乎隐隐呈现出飘有炊烟的村庄轮廓…… “莉娅,你今天似乎格外容易分心。” 加拉哈德松开搭在弓弦上的右手,语气不急不缓,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那支飞驰而出的粗糙木箭稳稳没入枯树干上的准心正中。 洛兰妮雅不禁茫然起来,身体却像是还保留着某种惯性,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冒出青茬的下巴,正要后退就被他低头回吻过来的唇舌纠缠截断了退路。 榉木轻弓不知何时跌落到了地上,但在场没有一人分心关注这把手工雕琢痕迹明显的短弓,两条颜色相近的柔软舌头彼此缠绕,搅弄着对方口腔中湿热的津液,像是常年干渴的沙地终于得到绿洲滋润般无止境地索求更多、更深的交融。 洛兰妮雅被吻得全身发烫,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迷迷糊糊的念头——明明都是保留着初吻直到今天的人,可他这吻技水平进步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这真的合理吗? 七晕八素中,压着她后脑的那只大手终于舍得松开些许,给忍不住发出轻吟的她留出一点喘息的余地,只可惜现在的她已经难以抑制体内的欲火,双腿酥麻得全靠他搂抱在她腰间的手臂才能勉强站稳。 在如今这般亲密无间的身躯贴合下,她分明感觉到自己柔软而敏感的腹部被抵上了一团坚实火热的硬物,以其挺翘的形状无声默示着他同样高涨的欲望。 一道突兀的灵光闪过脑海,洛兰妮雅稍稍清醒过来,遍布潮红与羞怯的脸上浮现出了少许愧疚:“加德,我想起来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人说我的体液里带有魔力,性质和魅魔接近,所以如果像这样和我接吻的话,也许、大概率……就等同于喝下了媚药,会、会被催情效果影响到的……” “媚药……”对方似乎有些困惑,但微笑很快就又回到了那张清丽且不失英气的脸上,“你是在担心我么,亲爱的,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还需要在意这点小事了?” “亲、亲爱的?”洛兰妮雅震撼于他对自己的称呼,可身体和脸部表情的反应却格外迟钝,丝毫无法传达出她此时受到的精神冲击。 “我的魅魔小姐,要不要低头先看看自己再考虑提醒我的事?”加拉哈德稍微放松了些紧搂着少女身体的手臂,好让迟钝的她得以转动脖子,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 洛兰妮雅下意识垂头往身上看去,结果当然是大吃一惊——她这身朴素的亚麻束腰长裙两侧,竟莫名破了两个不小的口子,一对呈现深色、翼尖略有破损的奇怪翅膀正从那两道破口中伸展出来,以环绕之势围绕着她的腰臀部,而身后拖着的那条骨尾更是模样古怪,尾巴尖还长有细小的倒钩,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十分适合玩字母游戏的感觉。 她直勾勾瞪着那对翅膀和尾巴,脑海中闪过让它们活动起来的念头,下一秒,呈合拢环绕姿态的翅膀便向外展开而去,那条带着钩刺的尖锐骨尾也跟着一左一右地甩动两下。 洛兰妮雅当即傻了眼:“所、所以……我现在的设定直接就是魅魔了吗?” “我从来没在意过这些。”加拉哈德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让手指插入她如瀑的长发,不厌其烦地一下又一下梳着这些纤细美丽的浅金发丝,让它们仿若水流般从指缝间滑落,“不管人类国度的王女也好,被诅咒逼迫堕落的魅魔也好,对我而言,你只是洛兰妮雅,是我挚爱的妻子。” 妻、妻子?!洛兰妮雅觉得自己更懵了:她好像还没把真名告诉给他知道吧? 但很快她便明白过来,这次做梦的剧情估计就是那种传统浪漫话本的展开——王女与平民出身的赏金猎人少年相爱,经历过各种艰难险阻的波折后,两人最终决定私奔到村庄隐居,从此过上了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思及此,她不由好奇起来,仰起头,眨巴着眼睛问他:“加德,那你说说看,我们在一起多久?你现在有多大了?” 光从外貌的变化来判断,他们这情情爱爱的关系起码也该拉扯了有十年吧?洛兰妮雅暗自猜测着。 加拉哈德却被眼前这双闪烁着朦胧欲情的美眸误导,将毫无防备的她整个打横抱起,顺势反问回去:“我现在有多大,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哎……哎?我不是在问这个……”洛兰妮雅脸红得发烫,想挣扎又根本挣不脱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只能由着对方将自己公主抱着走入木屋,一路穿过田园风格布置的客厅,直奔宽敞卧室的双人大床。 “不是在问这个,那你打算问什么?”将人轻轻放上床铺后,加拉哈德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孩子们都已经快长大成人了,你还记不清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孩、孩子?!”回忆起路过客厅时瞥到的那四双碗筷,还有四张摆放在餐桌旁的座椅,洛兰妮雅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这次的梦境给整麻了。 好家伙,不仅直接快进到结婚成家,连孩子都无痛生完很多年了?这难道不该是个单纯色色的春梦吗! 对哦,色色春梦…… 洛兰妮雅眼睛一眯,决定不去理会梦境里附带的这些剧情设定,一个翻身就将正想俯身凑近的青年“加德”压到了身下,同时还刻意勾起笑容,将湿润的唇瓣贴到他耳侧,一字一顿地吐出灼热而勾人的暧昧轻喘。 “作为亲我亲得那么色情的惩罚……亲爱的,我想要你在下面乖乖挨肏,好么?” 第43章与魅魔的春宵一梦(h) y ed u7 .co 梦境中的加拉哈德深信眼前之人就是相伴自己多年的爱妻,因而完全一副宠之任之的纵容态度,即便是听到她提出这种要求,也毫不迟疑地点头表示了同意。 见对方答应下来,洛兰妮雅心底也一阵暗爽,笑容变得愈发甜美惑人,身后象征魅魔特色的骨尾与双翼也在高涨起来的情绪带动下左右摇晃起来。 “那就……先脱衣服。” 对于他们现在穿着的朴素衣物,老实说并不对她的胃口和审美,但胜在穿脱方便,只需要拉开绑带,再套头扯下,就能坦诚相对——而直到脱掉长裙,洛兰妮雅才发现自己里面根本没穿内衣,胸前那两团饱满盈润的柔软乳肉在失去束缚之后,就像是弹跳着的果冻一样撞进青年那双漂亮的暖色眼眸中,映出大片雪白的倒影。 理智告诉加拉哈德,自己并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对漂亮又迷人的巨乳。可身体本能的反应无法说谎,他怔怔望着眼前呈现深深沟壑的峰间幽谷,下意识伸出手掌,触碰珍宝般托起那两团比云还要软的乳肉。 “嗯……帮我,亲一亲……” 洛兰妮雅发出娇软的轻吟向前倾去,主动将胸前的软肉送到他眼前,自己则全凭感觉地摸向男人胯间,借着骨尾的帮助拆开了那条被勃起肉棒撑得格外紧绷的男式底裤。 当她用双手握住那根烫得灼人的肉质硬棍时,音调高低不同的两声喟叹分别自二人嗓间逸出。 “哈啊……这就是,加德的肉棒……”洛兰妮雅一低头就能看到那张清丽又英气的俊逸面容笼罩于情欲之中,眼神迷醉却又小心翼翼地用嘴唇去轻柔触碰她娇嫩的乳肉,而她自己正将双腿跨坐在他的身上,湿滑水润的腿心下方就是那根又粗又硬又热的男性性器…… 烧灼着腹腔的欲火让她感到空虚,淫洞穴肉抽动着泌出汁水,渴求能有填满欲壑的火热硬物深深插入其中,把里面搅得乱七八糟,让每一寸穴肉都该被肉棒顶端的肉冠撑开、肏软,被迫涂满从马眼孔内淌出的透明性液…… 现实中无法得到满足的身体正在叫嚣着想要更多,洛兰妮雅咬了咬唇,抬高臀部的同时扶正了双手虚握着的那根肉棒,好让它笔直朝上,圆润饱满的龟头就像一颗蓄势待发的炮弹,不偏不倚地对准着她几乎滴下蜜水来的小穴。 甚至不愿将时间分去给前戏,贪欢的小穴便自己向下沉去,入口细缝被巨物抵住,在体液的润滑下勉强撑开一道窄小紧致的通路,不上不下地将龟头卡在了腔道进口处。 加拉哈德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慰从下体被裹挟住的部位针刺般扎入大脑,让他几乎就要失去控制,原本托着那对沉重巨乳的双手也忍不住滑落到了少女纤细的腰肢,紧握于尾椎骨旁长出的翅膀根,想要不管不顾地强行按着她彻底吞下整根肉棍。 但深深呼吸了数次后,他勉强压下这股冲动,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并将左手分回揉捏乳肉的爱抚工作,以行动向她表态自己会遵守那个乖乖待在下面的约定。 洛兰妮雅也同样不好受,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了半晌才颤颤巍巍支起身体,双腿发抖地试图让那巨大肉菇般的龟头先退出来一点,再重新插入。想看更多好书就到:r ouw e n8.co m 她计划得很好,除了没有预料到某个问题的发生——握着她腰肢的那只大手沿着脊骨的方向往下继续滑落,或许是出于好奇,他最终轻轻抚上了那条自尾椎尽头长出的骨质长尾。 尖锐的快感从被他指尖触摸到的部位奔流上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全部感官,两条勉强撑起身体的大腿就这么轻易地被抽去力气,软绵绵地跌坐下去,身体的自重加速让本就顶在穴口的龟头瞬间破开紧窄的甬道,彻底贯入湿润温暖的水穴中,得到淫乱软肉热情收缩的款待。 “呜啊啊啊啊……被、被插进来了!”洛兰妮雅别无选择,只能圈住身前青年宽阔的肩膀,声音绵软地发泄出体内过多的性交快感,感受着小穴被鸡巴撑开的鼓胀,“这就是……做爱……嗯唔……塞得好满……” 作为被压在身下的那一方,加拉哈德有些不敢置信于如此单纯的器官交合,竟能带来这般激烈而富有冲击性的快感,也难怪世上会有那么多耽于情爱之人存在;但梦中朦胧的理智却又告诉他,和爱妻的结合是件无比神圣的事,他们的血脉因此而得到繁衍传承,生命的奇迹正是由重复这一插一顶的行为缔造出来的。 于是在短暂的恍神之后,他便不再纠结心底那丝微弱的疑虑,转而压低脖颈将她乳肉顶峰那颗粉嫩娇艳的果实含入口中,试着用舌尖去舔弄它,绕着硬挺的乳尖缓慢打转。 与此同时,他张开了掌握在她腰臀后方的手掌,以托动那根骨尾的形式,开始带着她虚软无力的身体上下起伏,有节奏地借力让小穴吞吐起肉棒来。 “哈啊……嗯、唔,小穴被肉棒撑开了……龟头顶到深处……嗯哈啊啊啊,加德的肉棒是带弧度的,刮到小穴里的软肉了……” 洛兰妮雅这时候哪还记得什么要让人躺下乖乖挨肏,顾自迷迷糊糊地挺起了小屁股,好让那根坚硬的弯曲肉棒一下下地碾向穴壁某片格外敏感的嫩肉,才不过二叁十下的肏弄就已经颤抖得夹紧了这根被淫水裹得晶亮的鸡巴,急促喘出灼热的气息。 “唔嗯嗯嗯——被肏到舒服的地方了,不行、不行……高潮……快要、不行……呀啊啊啊啊——!!” 她本能地投向他滚烫的胸膛,两具泛出薄汗的赤裸肉体紧紧贴合在一起,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下仿佛能感受到彼此同样加快了的心跳声。 加拉哈德几乎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从穴肉紧咬抽搐的销魂快感中挣脱出来,没被直接夹射。但即便如此,他现在也还咬着牙关在进行缓慢的深呼吸,以免前功尽弃。 好半晌,洛兰妮雅终于从欢愉的极乐巅峰跌落回到现实,恍惚地甩甩脑袋,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舒服过了?”见少女逐渐缓过劲来,加拉哈德向她确认道,“这样算是……肏完了吧。” 头一次将如此直白的荤话说出口,加拉哈德感觉有些羞耻难堪,但在梦境认知的修正下,他又很快找到了自我劝解的说辞——既然爱妻觉得他们之间可以这么交流,之前在意乱情迷时也都是用的最简单直接的语言,诚实地表达着她的感受,那他们显然是不必在意措辞问题的,直说就是了。 当他开始打心底里这么认为的时候,再次说出这些带有浓厚情色意味的词语,羞耻感便转化为一种奇特的、足够刺激神经的兴奋,令他还插在小穴深处、被紧紧吸着的肉根兀自跳动了两下:“那么……下一轮,就该换人挨肏了吧。” “唔嗯……”洛兰妮雅抱着他的肩膀,满足地呼出绵软悠长的气息,压根没听清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只顾着迷糊地应声。 情难自禁下,加拉哈德被少女的媚态所蛊惑,掰过这张美得不像话的小脸,再次吻向她微微撅起的唇瓣,一边用舌头舔弄贝齿与香舌的同时,一边不忘用手带动她纤美的腰身开始小幅度地起起伏伏,自己的腰腹也配合着节奏向上用力顶弄,只几下工夫就捣出了她娇软的呜咽呻吟,还有下体交合处黏腻下流的肉体拍击声。 “啊嗯嗯……唔啊……又肏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嗯……喜欢这样,喜欢这根硬硬的大肉棒……”洛兰妮雅沉浸于欲望正在被满足的快乐之中,诚实地吐露出感受,让听到这些淫语浪词的男人愈发被刺激得血脉偾张,本能驱使着锻炼得当的健腰狠狠发力,将粗硬的欲根捣入不断涌出淫液的肉穴深处。 加拉哈德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的精神不要集中于被穴肉疯狂蠕动挤压的下体,以此延长和她交欢的时间:“莉娅……喜欢的是我,还是这根正在肏你的肉棒?” “嗯唔……不要在这种时候,偷换概念……”洛兰妮雅想要翻个白眼给他,可配合着她现在被插得长发散乱、娇喘不已的淫态,这样的神情基本就与高潮时的迷蒙痴态没什么两样,“喜欢你……喜欢加德,也喜欢加德的这根硬硬肉棒……” 压抑、隐忍至今,听到这番再不掩饰心迹的表白之后,加拉哈德再也难以自持地被她淫靡的美丽激起进攻性,猛地翻身将这具柔软的娇躯压至身下,放开动作大开大合肏干起来的同时,不忘贴着她绯红的脸蛋送去耳语:“不要再这么喊我了……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加拉哈德。” “加拉哈德……加拉哈德?” 洛兰妮雅想要抓住被快感冲刷得摇摇欲坠的那一抹理智,但却收效甚微,惊涛骇浪般的汹涌愉悦向她席卷而来,接近子宫那处最为敏感的软肉被硕大饱满的龟头撞得酥麻,每一下都好像要顶穿宫颈似的凿入子宫,凶狠的蛮力将她牢牢钉在床上,随着动作不断前后摇摆的阴茎囊袋和里面蓄满精液的睾丸不断拍打在细嫩的股间,不仅撞出了一大片通红的印子,还撞出了下流不堪的啪啪巨响,偌大的卧室里满是不成调的淫乱呻吟与这性器交合的粘稠声响。 她很快被这快而凶狠的肏干插到了高潮,尖叫着夹紧小穴,从甬道深处激射出大量无色清澈的淫液浇上在体内肆虐的肉根,胸部急促地起伏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爽得直接背过气去。 加拉哈德也已接近极限,咬牙爆发出最后的力道与速度,顶着她软得不像话的紧致穴肉直到最深最底的尽头,整根性器彻彻底底地完全肏入,前所未有紧密地相连在一起。 “子宫、子宫被肉棒肏到了——!!” 她于惊呼中迎来了一道又一道有力的喷射,精液多而浓稠地直射花心,灌入因高潮来临而下沉着打开入口的子宫,让满是男性气息的白浆涂满整个胞房。 第叁次高潮就这样被直接内射精液进子宫的过激快感引爆炸开,过分敏感的身体让洛兰妮雅再也难以承受更多刺激,极乐快意的尽头只余一片虚幻而美好的纯白。 过了好一会,她才逐渐找回身体的感觉,发现那根还没彻底软下去的肉棒还在自己穴内插着,屁股下压着的尾翼与床单满是大片湿润的水痕,夸张得就像是被肏到了失禁似的。 “加德……” “是加拉哈德。”青年模样的“加德”如是纠正道。 洛兰妮雅此时已经理智回笼,自然也听清了他的第二次陈述,脸上不由露出古怪的神色。 加拉哈德……亚瑟王传说中,最圣洁、最虔诚的骑士,也是唯一触碰到圣杯之人……同名?又是同名? 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这个梦有问题? 只是还来不及细想太多,深深插在穴内的肉棒就往外拔出了一点,洛兰妮雅下意识撑起上半身看向他们湿得不像话的性器交合处——丝缕醒目的白浆正沿着阴茎茎身向下滑落至臀缝的阴影中,为她带来极为鲜明的浆体触感。 “你、你直接就这么射进来了……”她说话时,小穴本能地夹紧了重新恢复硬度的肉棒,就像是在表达挽留一样,“精液射了人家一肚子,这样……这样会怀孕的啊……” 加拉哈德忍不住微笑起来,俯身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睛:“那正好,我们再生一个,希望这次能是个长相随你的可爱女儿。” 这、这老夫老妻的关系设定也太那个了吧……怎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这么色情的内射认为是理所当然啊! 洛兰妮雅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在意识到这是以怀孕配种为目的的性交之后,腿间那张下流饥渴的淫穴便顾自发起了热,流淌出潺潺蜜水,不知羞耻地期待着更多精液的灌入,属于魅魔特征的那对尾翼也摇摆起来,仿佛诱惑勾引肉棒快些开始肏干一样。 仍被紧致穴肉吸吮着的男性性器自然可以感觉到她的变化。 加拉哈德微微屏息,尚未得到彻底满足的欲望受到如此刺激,不出几秒钟时间,才刚射出过精液的性器便重新恢复硬度,甚至比变得比先前还要热烫硬挺。他不再考虑节制,就着他们此时的交合姿势缓慢而有力地摆动起腰身,每一下抽离都接近完全拔出,每一次顶入也都是让肉棒尽根没入,将那些没机会淌出小穴的精液捣成大片糊在穴壁和茎身上的白沫。 尽管自己看不到被插软肏透的小穴内部,洛兰妮雅总忍不住去幻想她此时被肏得糊满精液的小穴会有多么淫乱骚浪,而实打实一下下捣上宫口软肉的龟头则成为了缓慢施与过量快感的刑具,每被肏弄一次,就会将她的身体往无尽淫欲的深渊里下拽几分。 而身体上方,那张清丽而英气的俊美脸庞正双眸含情地注视着她媚态尽出的模样,不时还会伏低下来,吸吮着她的嘴唇与舌头,配合下体肏弄的节奏带来缠绵酥麻的快慰,让温柔而色情的深吻成为压垮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乎是毫无任何准备地被接连送上两次高潮之后,洛兰妮雅才在持续不断的性爱快感中发出不成声的抽泣呻吟,颤抖着身体与小穴,尾尖不住抖动地迎来了他的第二次射精。 “嗯……哈……”加拉哈德被她娇软甜腻的淫乱声音勾得情难自抑,忍不住嗓间逸出性感的低喘,逐渐放缓下体肉棒的抽送动作,让灼热浓稠的精液在她身体深处喷涌而出,填满嫩肉穴壁的道道褶皱。 “被灌满了……哈嗯,被精液灌满小穴了,子宫也是……真的会怀孕……呜——”敏感的穴肉甚至能分辨出内射带来的触感,洛兰妮雅被这淫乱而疯狂的感觉硬生生又肏得泄了一次,夹着肉棒不住吸吮蠕动的甬道从尽头的宫腔内泌出大量体液,哗啦啦淋上龟头马眼,将那些浓稠的白浊精液都冲刷掉了不少。 这一次的高潮过后,洛兰妮雅是真的感觉到了有些体力不支,全身都彻底瘫软下来,放松着陷入床垫,饱满却也莫名有些鼓涨感的胸乳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就像宫廷点心师做的两团上好布丁。 理智回笼的加拉哈德心中清楚,他们的白日宣淫做到这个程度应当是差不多了,自己理应让精疲力竭的爱妻好好休息,不该强求她继续满足自己的性欲…… 他缓慢而不舍地拔出射精后半软下来的肉棒,大量浊精与爱液的混合物就决堤般涌出那口被肏成一个小肉洞的穴口,散发出格外淫靡的欢爱气味。可当他垂眸注视着眼前肌肤白皙、身姿曼妙的迷人娇躯,却发现自己并不愿就此离开她的柔软与可口,于是自然而然地,便将目光放到了胸前两团雪白的丰硕乳肉上。 就像是被魇住一样,他将脸埋进了那片丰盈的柔软之中,只觉有股淡淡奶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出于本能的直觉,他捧起了那对难以一手掌握的白腻乳肉,两颗被挤到一处的粉嫩乳头则被一口含入嘴中,顿时有种隐隐泛出清甜的香味在舌尖上漫开。 “啊啊……嗯……呜……” 洛兰妮雅被舔得忍不住发出娇吟,眼神再度变得迷离朦胧起来。 那条在她乳头附近舔弄打转的舌头就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愈发快速地戳弄那两颗充血硬挺起来的小小果珠,刺激得它们由粉嫩逐渐转为淫靡的殷红。 “呜唔嗯……难受,好涨……”她难耐地摇着头,口中喘出哭泣般的呻吟。 听她这么说,加拉哈德决定改变策略,再次用手拢了拢那对巨乳,让两颗乳头能够并列着进入自己的口腔,然后毫无征兆地用力一吸。 洛兰妮雅被这骤然的变故吮得身体向上一弹,下意识抱紧了胸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发出有些变调的尖锐悲鸣,腿间淫穴不住地收缩蠕动,从深处挤出大片大片的淫水——她竟是被吸着乳头又高潮了一次。 在她被送上高潮的同时,加拉哈德没有停止口中的吸吮,因而很快就尝到有股温热稀稠的清淡液体从乳尖涌出。他下意识地将这些液体吞咽入腹,却听到少女愈发难抑的舒爽娇吟,口中的汁液也随之愈发汹涌,连续吞咽了好几口竟然都没有要干涸下来的迹象。 终于等到乳汁止住喷发,加拉哈德用手背擦去嘴角漏出的清甜汁水,抬头看向他认定的挚爱。见她此时完全进入了神情迷蒙、眼眸湿润的情动状态,他只觉一阵热流涌向下体,肉棒不知疲倦地充血立起,硬得甚至都有些胀痛。 “再来一次?” 加拉哈德将爱妻绵软无力的娇躯翻转过来,摆出屁股高高撅起的淫荡体态,语带征询,可行为上却并不像是会接受其他答复的样子。 昏昏沉沉间,洛兰妮雅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瞬间回想起了与他初次接吻结束,他同样也是不容拒绝地说着再来一次,然后就吮着她的嘴唇亲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敏感地轻颤了颤,连带着总是出卖她内心活动的那对魅魔翅膀和尾巴也颤抖着回应起加拉哈德的期待,本应护住腰臀的双翼主动向外打开,露出糊满精液和淫水的臀瓣与被肉棒肏肿的淫穴入口,带有骨刺的长尾不安分地左右甩动,最后还暗示性地缠绕上了他搭在她后腰处的右手手腕。 读懂了她的默许之后,加拉哈德沉心屏息,扶稳下体对准位置,几乎片刻也不想耽搁地挺腰插入进去,迎着湿软肉穴热情嗦夹的款待一杆到底,再趁她哆哆嗦嗦着呻吟喷水的时候快速抽离,动作幅度极大地肏干起来。 后入的姿势本就插得比寻常体位要深上一些,再加上这根正在穴内大肆侵犯软肉的淫根还自带弯曲的弧度,正面插入时还不算明显的特征,放到此刻便成了直戳弱点的神兵利器,一插一顶间就让洛兰妮雅惊慌失措地瞪圆了眼,摇晃着撑起被胸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上半身,试图逃离这过于摄人心魄的恐怖快感。 “乖……莉娅,别乱动……”紧贴着后背,他喘着粗气的隐忍低声就像是通过脊骨直直传入大脑中的一样,性感得令她双腿酸麻。 “哈啊……呜呜……”洛兰妮雅不堪重负地呜咽出声,娇软甜蜜的声音中夹杂着能将人逼疯的柔媚哭腔,“要坏了……要被插成肉棒的形状了,肚子也是……好多、好多精液……” “毕竟之前射过两次了……忍耐一下,亲爱的。”拨开后背那片散乱着的淡金长发,加拉哈德低头在她形状纤细美好的蝴蝶骨处印下一个又一个湿润的吻痕,下身肉棒将水穴插得噗嗤作响,“不过……再过一会,就该是叁次的精液量了。” “又、又要内射到人家里面……子宫会满出来的……”洛兰妮雅想要摇晃腰身以示抗议,却被接连几下尽根肏入的深顶奸淫到从未被触及过的敏感之处,顿时美眸含泪地抬高了音调,“慢点、慢点呜呜,不要了……真的不行……再这样被精液内射的话真的会怀孕……呜……” “莉娅,你下面吸得我好紧……比上面的小嘴诚实多了。” 加拉哈德不理会她的口是心非,双眼含情注视着身前娇躯的同时,却又在眸底燃起欲望的暗火,烧灼得那双暖色调的浅橙眼眸也变得晦暗起来。 “你喜欢这样……嗯……被精液射进去的时候会夹得特别紧,还有水喷出来……每次说起怀孕,小穴都会不停地吸我……” “别、别说了……哈嗯……不行……要、要去了——!” 洛兰妮雅在羞耻的快乐中攀上高潮,颤抖地喷出春潮浇在满是白浆的肉棒顶端,彻底失去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若不是及时被他捞起腰身,几乎就要软塌塌地瘫倒下去。 “好,我不说,知道你体弱,会尽快结束的。”加拉哈德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不再故意出言逗弄她,恢复沉默的猛肏狠干,每一下完整的插入都会让阴囊拍打在她的腿根和穴口的嫩肉上,淫靡下流的声响不绝于耳。 尽管身体已经虚软无力,可洛兰妮雅还是被硬生生插得又泄了一次,才在汹涌澎湃的无尽快感中感受到一股又一股的激射热流冲向花心,朝着子宫深处灌溉播种。精神上的强烈刺激、被肉棒不断肏弄花心的肉体欢愉,再加上最为敏感的蒂珠也被男人沾满淫液的阴囊撞击磨蹭,种种官能体感为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多重高潮。 在绚烂极致的愉悦顶峰,洛兰妮雅恍惚听到似乎有脚步声接近卧室,然后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之后发生的事,她便再也记不清晰了,就像意识沉入深海,陷进不辨光暗的虚无之中。 …… 翌日清晨,神临广场以南的金榉树大街,挂牌显示为“帕斯莱尼公馆”的建筑地界内,一道颀长匀称的身影正无声立于静谧的庭院中,机械式地挥动骑士长剑,似是在做例行的晨练。 但作为对这位骑士团新人还算有些了解的资历者之一,特里斯坦观察了一会,便注意到了他心不在焉的状态。 略加思索后,穿着便装的青年骑士随手从房间里的盆栽摘下一片细叶,灌注入使其变得锋利的类法术效果,然后稍稍瞄准蓄力,便将它掷向了庭院中那个停下训练的少年。 他始终没有做出动作,直到那片如暗器飞刀般锋锐的细叶划断了额前几缕外翘的深棕卷发,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向公馆二楼的一扇窗口。 “小加拉哈德,如果无法专心投入的话,暂时中断一天的晨练也无妨。有时候,适当的休息远比收效甚微的训练来得更划算些。”特里斯坦朝着楼下庭院中的少年骑士挥了挥手,神情温和地提议道。 加拉哈德恍惚了一瞬,慢半拍地缓缓点头:“……您说得对,爵士。” 说罢,他低头看向手掌中的训练用剑,定定出神数秒之后,又机械地举起手臂,重复起毫无意义的挥砍动作训练。 这不是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么! 特里斯坦忍不住被噎了一下,可随即就感觉到庭院中的少年确实算得上举止反常,再联想起昨日午后瞥见过他与一名黑袍的女性施法者曾共同到过庆典街区,或许还同行游玩过一段时间……实在由不得特里斯坦不多想,毕竟这位才加入骑士团不满一年的新人终日不是在工作,就是去训练的路上,个人生活枯燥乏味得就不像个年轻人,更不要提什么异性间的交际了。 但昨天那一瞥又绝对不存在看错的可能…… 特里斯坦于是自然而然地联系起少年这一大清早的异常表现,脑补了一出没能得到圆满结局的青春悲恋,想着想着便不由忧从中来,觉得自己格外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境。 再思及自己寻找那位邂逅之人的进展同样算不上顺利,只能说是毫无成效,特里斯坦径直站起身,从二楼的窗台一跃而下,迈步走到了再次停住动作的少年身边。 “年轻人,放松心态,男人就是在不断遭受挫折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他拍拍少年的肩膀,毫不在意对方向他投来的古怪目光。 加拉哈德并没有向他分享心事的打算,男性间的交流从来也用不上如此细腻的谈心步骤,大部分时候点到即止就已经是极限了,何况困扰着他的根源来自昨夜那个梦境…… 它就不该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如果能成为永恒的秘密更是再好不过。 他轻轻摇头,甩开那些过于真实的梦境体验,正打算找个借口将爱管闲事的特里斯坦爵士打发走,嘴唇张开的瞬间却不禁心中一动。 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爵士,我记得您提起过您在王宫晚宴上偶遇的那位女士,说她深受心灵魔法的束缚和控制?” 第44章暗潮涌动 特里斯坦愣了一下,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突然转折的话题。 不过很快,他便自认为理解了少年顾左右而言他的用意,脸上随之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没错,请恕我无法具体描述详细的情况,毕竟这事涉及女士的个人隐私。但我确信,那道影响着她的心灵魔法绝非等闲位阶的法术,它起码也该达到了五环……不,至少是六环法术的水平!能够挪用资源、请动六阶以上的魔法师或灵术士,那位女士身后的家族权势想必也不容小觑……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莫非是最近听什么人聊起过心灵魔法吗?” “没有的事。”加拉哈德并不清楚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昨天的行踪,就连同行者的身影也被一并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就算得知了真相,他的态度也大抵不会发生变化,“爵士,我只是想起来,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过您。” “哦?”特里斯坦微一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去王宫赴宴的那晚,与您道别分开之后,我其实见到过您口中的那位迷思女士。”加拉哈德表情平静地道。 “啊,你是说那晚之后的事……什么?”特里斯坦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他刚刚是不是说…… “我见过她,那个黑色礼服、戴黑头纱的女人。”加拉哈德又重复了一遍,而这次他还额外加上了指代明确的描述。 特里斯坦惊喜之余不由感到一丝微妙的困惑:“之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爵士,请容我提醒您,那天晚宴结束后,您回来就与贝狄维尔爵士在一楼的大堂谈话直到深夜,期间还喝空了橱柜里全部的酒瓶,那都是乌恩爵士自掏腰包买来的……很抱歉提及这一点,但我信奉的原则是不在晚间二十四时过后接触酒精,而昨日我又在忙于完成银星行会的委托,这才一直没能找到和您谈话的机会。” “你说你昨天在追踪那起失窃案?”特里斯坦闻言不禁朝少年促狭地眨眼,“可我明明看到,你跟一位年轻的施法者小姐到过吟游诗人的即兴创作比赛现场,还一起听了我演奏的新曲对不对?” “那时候我已经处理完委托内容了。”加拉哈德面色如常,丝毫不见被说中约会对象的羞恼反应,不承认也不否定地道,“总而言之,我想告诉您的是,我遇到她不久后,教会审判庭的那位神眷副主教……也就是赫里斯的第二王子现身喊走了她,而且两人间的态度看起来相当熟悉。” “第二王子,是那位洛斯里克殿下吧……”特里斯坦被后半句信息量极大的情报转移了注意力,终于不再继续八卦后辈新人的人际关系,“按这么说,迷思女士自身的交际圈与教会高层有所重合……我想得果然没错,她定然是位出身高贵的女士!如此,我该把筛选范围定在伯爵级别以上的贵族家系吗?可贸然打听太多会显得我别有所图,借着私事之名去拜访歌洛梅茵大公爵又很不合适,或许我该把科尔杜巴先生提及的交流会纳入考虑……” 选择说出自己亲眼所见的部分真相,加拉哈德的本意是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不要再执着于那个虚无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幻影。可听到这段几乎更像是自言自语的絮叨,他便意识到,特里斯坦爵士这一回的叁分钟热度还没到散去的时候,自己暗示劝阻得再多也不过是往火上浇油,徒增爵士的兴致罢了。 好在自己也不算一无所获。 加拉哈德默默记下高阶心灵魔法的事,打算之后找到机会就向她本人确认一番,至于凌晨转醒前梦中的那些画面、那些淫靡下流的行为…… 他决心要把这一切都丢去记忆的角落,最好是永远也想不起来的那种! …… 数日后。 隔绝王宫内外高墙的另一边,第一王女的寝宫内。 几天安稳宅家的学习生活过下来,洛兰妮雅已经接近忍耐的极限——这种感觉就像明知道自己该做点积极的、向上的进步行为,可逼迫自己认真了一段时间后,就会觉得:哎呀,这不是已经好好努力了几天嘛,是时候放松一下啦! 或许是因为缺少阶段性的学习目标,所以单凭她自己的规划能力,难以做到劳逸结合、提升效率? 洛兰妮雅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前在首席阁下的魔法课堂里,她一直觉得没有课后作业真是件天大的好事,再配合首席阁下那想到什么就讲解什么的课案内容,从来不管什么法术分类,也不按从易到难的进阶顺序,总之是把他认为适合的法术原理一股脑地倒她满头满脸…… 也难怪她每次上完课都是顶着满头的问号出的门。 这么看来,不管是她自己,还是首席阁下,都不太适合适合老师这个职业,完全没有一点对学习进度的规划概念。 不过要说首席阁下是不是位负责的好老师……作为传奇级别的大魔法师,亲自教导一个零基础的菜鸟学徒整整叁年,还从无怨言、细致讲解到每一个咒语文字的不同音节变化,这难道还不够耐心吗?更别提这几天,她也没少往那册通解法术书的问答页上书写问题,尼赫利特先生也都不厌其烦地一一仔细答复了。 如果这都不能算尽心负责,那世上肯定就不存在称职的好老师了吧。 总之,可能是突然开窍,也许是被试用五环法术的体验启发了灵感,更大概率是因为问答解惑的效率提升,洛兰妮雅这次耐着性子一口气掌握了叁个全新的一环法术,以及一个名为“圣耀术”的二环法术,才终于觉得心中像是卸下了几层包袱,可以出去尽情放松一下了。 她兴致满满地从戒指空间里召出了那只装着“联系方式”的束口布袋,便想要点燃发丝、颂念咒语,尽快告诉加德她打算出门逛逛的消息。 经过几天时间的缓冲,洛兰妮雅想起对方时,已经不会再连锁回忆起那个春梦里的内容了。 虽然她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感到少许羞耻,但比那天一早醒来的状态可要好上太多了——当时的她几乎整个人都是混乱的,一边欲哭无泪地从满床濡湿的被单上爬下来,一边不住地在脑内回放着梦中少年肏着她时说的那句话……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加拉哈德。” 真的是起猛了,瞎做春梦也就算了,还把人家梦成和圣杯骑士同名的成年体态?而且他俩还隐居结婚,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了?真亏她梦得出来这种剧情…… 但当拿出那簇棕色头发的那一刻,洛兰妮雅不禁愣住了。 原本还有一整捆余量的断发发丝如今竟只剩下近半,莫名消失了许多! 怎么会这样?她确信自己不可能分辨不清这么明显的变化,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她不信…… 突兀地,洛兰妮雅再次回忆起了那个体感格外清晰的、她刻意回避不去多想的春梦。 咒法术、头发、施法媒介、做梦、自己这接近魅魔的体质…… 越往下想,她的表情越是变得古怪。 难不成,她无意识中跑到了人家梦里去,还大搞特搞了一通?那不是和真魅魔一样了么!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几天下来才只入梦了一次?技能冷却时间?还是说这个入梦能力完全不受控?亦或者完完全全就是她猜测有误…… 要想求证这件事,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当然就是直接找上春梦里的那位男主角,当面问他前两天是不是做过什么奇怪的梦……但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不可能做得到这么豁出去的事啊!到时候不管人家承认还是否认都会走向很奇怪的展开吧! 所以,唯一的确认方法……或许就是从“加拉哈德”这个名字入手? 洛兰妮雅沉吟了一会,决定收好这束属于少年的头发,暂且搁置起联络对方的打算——毕竟她还记得自己初次尝试念话通信时的感觉,思绪纷飞间,总会不自觉地“说”出一大段话被对方接收到,就以她现在的状态,大概率保守不住方才察觉到的那些猜想,当场就能光速体验社死。 可如果不联络他,自己又该怎么安排出门放松的活动呢? 洛兰妮雅有些犯难。 这倒不是因为没有选择,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事实上,这些天她也并没有完全做到闭门不出。 总有些事,是不管她愿或不愿都无法与之违抗的。 就像前日,侍女从“国王陛下”处接到命令,要带她去往国王的寝宫,还说必须盛装打扮,不得有损王室威仪。 敏锐的第六感让洛兰妮雅察觉到,这或许就是那位科尔温亲王曾让她做出过的承诺——她该配合他一同掩盖国王已死的真相了。 于是当天,她穿上了华丽而正式的礼服,裙摆镶满无数珍奇的宝石,手套、衣领处的花边刺绣与暗纹精致得仿佛艺术品,再搭配各种层出不穷的首饰,重重衣饰将她包装成了前所未有的华美模样。 路上,几乎每一个见到她的仆从与侍女都会在露出格外惊艳的神情之后,又深深低下头去,恭敬而谦卑地展示出自己的脖颈,向她无声致意。 但下人们的态度显然不是那天出行的重点。 洛兰妮雅一边回忆着当日在国王寝宫中见到的叁位大公爵,分别将他们的姓氏、家族头衔,以及长相逐一对应起来,一边在无意识中皱起了眉。 拥王派的党首,马尔卡·瓦伦汀公爵,又被称为鸢尾花公爵。正如洛斯里克先前所言,这是一位手持鹰隼握柄权杖的中年贵族。至于头顶戴没戴假发的问题,洛兰妮雅自觉没敢多看他那头红棕色的油亮短发,因为那张脸上遍布着因思虑过重而产生的纹路和褶皱,显得有些阴鸷,直觉就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革新派的领导者,是别号鹿首公爵的霍德·伊法里斯。这位大公爵看上去也有些年岁了,四五十岁上下的端正容貌,灰发灰眼,态度倒还称得上和蔼,对待“国王”和她的态度也很恭敬,压根看不出来是总爱和拥王派唱反调的刺头人物。 至于最后那位立场中立的大公爵,也是最低调、最保守的一位,洛兰妮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全名,以及从公爵家徽衍生出的民间称呼——莱瑟瑞恩·歌洛梅茵,血色荆棘公爵。 大概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与前两位大公爵相比,歌洛梅茵公爵的年轻与俊美几乎到了让洛兰妮雅吃惊的地步——他看上去至多叁十岁出头,半长的黑发束成低马尾,绿宝石般的眼眸显得幽深而静谧,明明面无表情,却不由给人一种拒绝、疏离和消极的颓废美感。 若不是他审视着她的眼神过于具有压迫感,洛兰妮雅觉得自己很难不开小差去多想些有的没的。 总而言之,这场发生于国王寝宫的秘密会谈,参与者仅限叁位大公爵、她这位王女,以及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变形成她父王模样的科尔温亲王。期间,这些人看似只是在闲聊,但即便是毫无政治嗅觉的洛兰妮雅也听得出来,他们在以隐喻的形式谈论着什么事,目光不时还会汇聚在沉默着的她身上。 对未知的恐惧,和看不到未来方向的迷茫,让洛兰妮雅始终没能跟上节奏。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在谈话开始前向叁位大公爵行礼问好,再于一切结束后礼貌地送别他们。 科尔温亲王做到了他承诺过的事,只要她乖乖配合、维系好“国王急病,轻易不见外客”的假象,就不会遭遇被肆意欺辱的命运……当然了,在配合过程中,她不可避免地会被伪装成国王的科尔温亲王触碰到手臂与肩膀,洛兰妮雅对此也只好无奈忍下,权当自己不走运被路边的野狗咬了。 虽然蜗居于王女寝宫中的生活依然平静如旧,只是经过这样一场不公开的谈话之后,洛兰妮雅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已经在王国权力之巅的叁位大公爵面前露过了脸,第一王女的相貌从此或许便不再是秘密,今后必然会有更多贵族知晓她的模样,要想藏起身份、逃避社交的难度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不过嘛。 思及自己刚刚掌握的一环法术,洛兰妮雅得意地轻哼一声,心情不再阴霾。 一环的幻术系法术,幻惑面容,效果是可以随意变更自己的长相与身形,直到专注施法状态被中断……但,它的变更外貌有个前提——施术者必须要对变更后的身体构造足够了解,才能成功完成施法。 洛兰妮雅尝试过把自己变成男性的外貌,可不论如何寻找参照目标,从王女寝宫内做粗使活计的男性仆役,再到和她有亲密接触的两位王子,没有一次施法是成功了的。相反,选择侍女作为参考的话,她的法术效果都挺还原的,唯二的破绽就是…… 作为王室特征的淡金发色,以及她那双蓝中带绿的眼睛。 它们完全没有办法被“幻惑面容”的法术效果覆盖,原本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的。 对此,她特意在法术书上请教了尼赫利特先生,得到的回答倒是轻巧:因为神血特性,低阶幻术的效果在她身上会打些折扣,这是无法避免的。 好在有和她签了主从契约的小宠物在,配合它控制光线的天赋能力,这个一环幻术才不至于沦落到彻底鸡肋的下场。 哎呀,说起她的小宠物,洛兰妮雅这才想起来,自己在掌握了“动物交谈”的法术后,就打起了歪主意,又哄又骗地让这条聪明又有潜伏天赋的小金狼去帮她打探王宫里的情况——主要是去探听那些能有机会出入王宫的侍女的消息。 毕竟她可没有忘记,自己上一次出门根本没机会去那位好心骑士先生提到的“海妖之歌”酒馆踩点,更别说什么伪装成外出的宫廷侍女去报接头暗号了。 于是,一个合适的、有出入王宫机会的侍女身份,便成了她物色的目标。 理想情况下,最好是能找到那种经常外出采买小物件的侍女,地位不能太高也不该太低,这样一来方便她用钱收买,二来借用对方身份的一天时间里,不会过分被人刁难,外出的自由行动时间也能得到保障。 想到这里,洛兰妮雅便喊了自己的侍女过来,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她的小宠物,却见其中一人手捧托盘,低着头将一枚略有些鼓起的信封向她呈递过来。 她只看了一眼熟悉的信封样式与火漆纹案,就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了。 洛兰妮雅从另一名侍女手中接过裁纸刀,打开封口取出信笺和一只花苞样式的漂亮发夹,视线在那行笔锋凌厉的字迹上一扫而过。 果然又是洛里安大王子的问候。 要说她在寝殿里窝了这么多天,完全不带一点躲他的成分是不可能的。 可事实证明,对方不仅耐心好得惊人,礼数也足够得体周全,从最开始的单纯问候,到后来每天都会捎带些外形美观的实用首饰给她,像现在托盘上的这只花苞发夹就是附着了恒定防护效果的魔导具,据说可以帮她阻隔心灵魔法的攻击与窥探…… 和前几日一样,洛兰妮雅读完信笺上的内容,便重新将随信赠送的小礼品放回封函内,吩咐侍女把东西再交还给那位大王子殿下。 她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虽说有白捡的便宜不占未免显得她有点傻里傻气,但继续这样理所当然地接受馈赠,就只是在单纯亏欠他人的付出和好意而已……这点简单的道理,洛兰妮雅还是明白的。 可这一次,侍女却表示大王子坚持让她收下这份礼物,还说如若她不想要的话,直接毁了就好,不必再归还给他处置。 直接毁了?这未免过于浪费……洛兰妮雅自然舍不得弄坏这精致漂亮的魔导具,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呆坐着思考起要不要见对方一面的问题。 就在她纠结不已之时,一身光鲜金色长毛的加拉赫迈着从容的步伐进了寝殿,来到主人面前发出一串短促而讨好的呜呜声。 挥退侍女后,洛兰妮雅又及时给自己加持了“动物交谈”的法术效果,这才看向摆动着蓬松长尾的小宠物。 “乖宝,情况如何,有没有好消息?” “(已经找到合适的目标了!)”加拉赫扯开嘴角,露出狼脸特有的神秘微笑,“(一个给什么公主配药的侍女,名字叫丽芙还是丽什么的!我听几个人类女性闲聊,说她好像每隔个两叁天就会出去一趟,每次回来都起码深夜,有时接近凌晨,八成是和王宫外的人类男性谈了那什么什么……恋爱?)” “也就是说,你还没有观察过她本人的行动,不能保证传言一定准确对吧?”洛兰妮雅当即指出了这些消息背后最大的问题。 “(可是莉娅啊,)”加拉赫仗着主人没表示反对,就擅自用起了这个昵称,不着痕迹地拉近和她的关系,“(你答应过我会帮我解开项圈的,但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或者就解开一会也行啊!一小会就好……那样的话,我帮你打听消息的时候也会更有干劲一点嘛!)” “解开项圈,你打算做什么?”洛兰妮雅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就让她的小宠物恢复原身的,并没太在意这件事。可自从学会“动物交谈”的法术后,小家伙时不时就会撒娇打滚着央求她解开项圈,以至于当她承诺,只要帮她找好合适的侍女人选,她就会满足他的期望……其实事到如今,她是有些后悔了的,总觉得如此一来就很难再看到小宠物憨态可掬的模样。 “(做、做什么?)”加拉赫被王女的随口一问弄得有些慌乱,却又不敢直说自己想恢复人形就是打算爬她的床,于是只好半真不假地扯起谎来,“(我……我原本的体型,可是很大的哦,莉娅不想骑我身上试试吗?)” “骑你身上?”洛兰妮雅之前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回忆了一下自己曾在月光下看见的那头壮实狼兽,它的个头比她还高还大,光是前爪就抵得过她的两条大腿…… 她突然就觉得,好像还挺可行的? 但转眼看向那张狼脸,洛兰妮雅直觉地感到这家伙没有外表看起来的这么老实,包括之前她为了方便称呼,想给他起个名字,结果也被对方坚定地拒绝了,还说就继续沿用原本的称呼就好。 总之涉及到与他自身相关的事,洛兰妮雅发现她的乖乖狼宝还是挺有主见的,一点也没有小动物该有的可爱和纯真感,再考虑到他原本的体型尺寸……她这才逐渐意识到她的“小宠物”其实压根一点也不小的事实。 虽然从未刻意观察过他两条后腿的中间长没长小铃铛,“动物交谈”的法术效果也不能帮助她区分这条金狼的性别,但洛兰妮雅已经有所预感,怀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眯了眯眼。 “我很好奇,乖宝……你是公狼还是母狼?” “(这还用问,我这么威武强壮,怎么可能会是雌性?)”加拉赫自满地挺起胸膛,让后背的毛发都蓬松炸开,显得体态更加结实健硕。 “那……”洛兰妮雅强行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流露出太过古怪的表情,“你原本的体型尺寸,是已经成年了的斯卡利特雪原公狼才会有的?” “(哼,和你不一样,我当然已经成年了,是成熟可靠的强大雄性!)”再说,他可不是什么雪原狼……加拉赫将后半句嘀咕吞回了腹中,全然没注意到王女主人越来越微妙的眼神。 很好,一头和人一样聪明的成年公狼,装乖卖萌地讨好她,就是想让她骑到他身上去? 洛兰妮雅回忆起这两天,自己偷偷用着新学会的一环法术“隐形之手”玩完新花样从浴池里出来,总能在门外撞见吐着舌头、甩着尾巴的金狼…… 这要是还猜不出来这家伙的心思,那她真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蛋了! 洛兰妮雅忽地在他面前蹲下,将手掌拍在毛绒绒的狼脸两侧,毫无章法地揉乱了狼脑袋上的金色短毛之后,又故意拉开丝织睡裙的领口系绳,露出小半片白得好似在发光的盈润雪肌:“臭宝,立刻回答我——这是什么?” 加拉赫先是被她搓得七晕八素,接着又有幽香扑鼻的嫩白乳肉怼脸,当即傻傻张开了嘴:“(奶白的雪……)” 好一头色狼,这下被她抓到把柄……欸?奶白的雪?不是雪白的奶? 洛兰妮雅不太愿意动摇自己的判断,再次(自以为)隐蔽地试探起这头金狼,可得到的结果却同样并不符合预期……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她暗自嘀咕着,双眼片刻不离地紧盯面前这张已然显露出少许猛兽威严的帅气狼脸,试图找出他在装腔作势的证据。 加拉赫眨巴着金棕色的清澈眼睛,无辜地歪头回看向她。 半晌,洛兰妮雅再次仔细回顾了几遍他们之前的对话内容,终于放开疑虑,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把“骑”这个动词污化了。 她摆摆手,照旧拿出自己的画饼鼓励法,保证等他打探好了消息就会解开项圈,几句话便轻巧地揭过先前那些拙劣的试探,将洗脱色狼嫌疑的小宠物打发出去继续干活了。 直到走出王女寝宫的地界,加拉赫才终于松懈下来,张开遍布汗水的口腔呼气散热,同时不忘默默赞美自己精湛的演技——虽然他经常会被同族诟病为不爱动脑的行动派,但论蹲守猎物嘛……耐心可比智慧重要多了! 而就在不久之后,另一只耐心守候数日的肉食性猛兽终于也等到了属于他的猎物。 第45章宫廷旧事 “洛里安殿下……” “称呼又错了,莉娅妹妹。” ……呜,为什么他就是对那个羞耻感十足的称呼念念不忘啊! 洛兰妮雅忍不住咬了咬唇,然后又是仰起下巴又是抬高视线的,这才看清了马背上那人此时的表情——有点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但眉宇间的线条又很舒展,显得那双呈幽深蓝色的眼睛也流露出了格外温和柔软的情绪。 被这般投入且专注的温柔眼神击中心灵,洛兰妮雅顿时节节败退,嗫嚅着道出了自己的问候:“大哥哥……上午好。” “午安,莉娅妹妹。”洛里安一眼便注意到了少女今日这一身权衡轻便与美观的浅蓝裙装、适于行动的鞋跟高度,自然,也没有错过她未加装饰的素净长发,于是径直翻身下马走近过去,“怎么没戴我送你的东西……不喜欢?” 闻言,洛兰妮雅不知为何下意识心虚了一瞬,缩了缩脖子:“没、没有不喜欢,就是单纯忘记了……” “原来如此。”洛里安轻轻点头,转身从坐骑的挂袋里取出一枚格外眼熟的花苞发夹,回来时就顺手帮她挽起了一小缕碎发,“下次别忘记了,这是防护心灵用的魔导具,不会对你有危害的。” ……敢情这防护道具是哪里批发来的吗?不然为什么他手上还有多的,而且除了颜色不是粉色以外,它和她今早收到的那枚发夹几乎完全一样吧! 洛兰妮雅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吐槽,面上不显地摸了摸发夹的浅蓝花苞,乖巧点头。 “好,我记住了,谢谢大哥哥。” “那么言归正传……莉娅妹妹今天有想去的地方吗?” 唔,这么说来,光顾着决定不再逃避眼前的人,她竟然完全没考虑过之后的时间要如何安排……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洛兰妮雅不禁流露出一抹茫然:“这个,我还没考虑好……” “既然如此,”洛里安似乎是早有准备,语气温和地给出了提议,“莉娅妹妹想在王宫中走走吗?你解除禁足令的时间尚短,应该还来不及熟悉王宫内部的路线和各处地方吧。”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洛兰妮雅心动之余还是有些犹豫。 “不必担心,有我在,没有人能打扰到你。” 就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洛里安几乎毫无迟疑地做出承诺。 洛兰妮雅下意识放松了肩膀,呼出一小口浊气,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大哥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莉娅妹妹指的是什么?”洛里安平静地反问完,还不忘向她确认,“对了,王宫地界辽阔,乘坐马车是最好的选择,你若不介意,我现在便差人去备车。” 尽管他们见面的地点就约在宽阔宏伟的王女寝宫入口前,但相比身后跟着一整支骑兵队的洛里安王子,洛兰妮雅这孑然一身的状态显然也只有点头同意的份。 于是很快,骑兵队的人便四散而去,只余两名盔甲明显更精致、披风上绘有龙徽纹章的骑士同样下了坐骑,站到洛里安王子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见少女拿好奇的眼神无声打量这两名头盔覆面、身着银黑甲胄的骑士随从,洛里安开口介绍道:“这是歌德希尔特,还有约兰,他们都是我最可靠的部下,我信任他们就如信任我的左右手一样。” 被点到名字的两名骑士随从上前两步,对着王女恭敬行礼后,又默默地退了回去,继续充当两尊不会言语的石雕人像。 洛兰妮雅见状便也就不再考虑保不保密的问题,又略微纠结了一会,才终于决定说出前些天自己见过叁位大公爵的事。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经过。我以为,大哥哥是知道这些的。” 她一手稍提裙摆,抬步跨进由大王子随从备来的马车,然后看着人高马大、宽肩窄腰的洛里安也同样低头弯腰,以一种略显屈尊的姿态在她身旁的空位落座,这个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车厢顿时便显得尤为逼仄起来。 “不,我没从任何一位公爵那边得到过这些信息。”洛里安摇了摇头,双眼注视着她,却很快问了另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这么说来,你已经见过歌洛梅茵大公爵了?他态度如何?” 歌洛梅茵?那个年轻俊美、但气质颓废的美人公爵? 洛兰妮雅有些纳闷,完全不能明白青年问及这位中立派公爵的用意:“见是见过了,但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啊……不对,应该这么讲,他就没怎么说过话,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在应和另外两位公爵,以及……嗯,还有陛下。” “我不是在问这个,我是指,他对你的态度如何。”洛里安说着,转动眼睛看向了车窗外正随马车起步而开始缓慢向后退去的花坛景观。 “他对我的态度……我感觉,好像不太待见吧,眼神凶巴巴的。”洛兰妮雅如实答道。 “我明白了。”他低低应过一声,至此便终结了这个话题,转而开始向她介绍起王宫内部不同建筑的作用与功能来。 随着缓慢行驶的马车一路停停走走,一座又一座规模各异的宫殿与馆厅出现在洛兰妮雅眼前。遇到方便进入参观的,洛里安王子还会带着她走进游览一番,再配合他简短而精练的介绍,洛兰妮雅终于对自己居住了足足十五年的地方有了些初步的认知—— 当然了,作为向王族提供生活起居、饮食娱乐场所的王国重地,王宫地界内所有宫殿、馆厅与花园的建造理所当然地都是优先考虑王族需求的。 不过说来说去,在王室血脉凋败的当下,所谓的王族也就只有戴维恩陛下一人,最多再加个占了王室外戚头衔的科尔温亲王。所以自然而然的,除了国王自己的寝宫以外,其他宫殿中居住着的人物,基本无一例外都是国王的情妇。 至于要问,王后和王妃呢,国王难道没有正妻和侧室的吗? 在戴维恩国王的铁令下,只有为他生育出后代的女性才能得到正式妻室的身份,那些情妇即便再怎么吹枕边风,也没能动摇国王的这一决定,于是自然无缘王后或王妃的宝座。 事实上,这条铁令几乎就是新历1100年后迪亚兹王室所奉行的默认准则,数百年来都不曾变过,直到新历1597年,断代已久的王女终于降世,变化也自此产生…… “那,按理说,我的亲生母亲该是王后的吧?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关她的事……” 面对洛兰妮雅的提问,洛里安只说那位伟大的女性似乎是在正式成为王后前便意外身亡了,更多的细节他也并不清楚,只知道当年准王后的离世很可能牵扯到一桩王室内务的秘闻,有许多人因此而被封口,时至今日,知晓真相的人恐怕也只有包括国王本人在内的寥寥数人而已。 “是……这样啊。” 头一次听到关于生母的话题,便是得知她离世已久的消息,洛兰妮雅一时感到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自己是该为从来没感受到的母爱和亲情而默哀,还是应当庆幸母亲没有看到她父王十几年如一日、不断更换身边情妇的风流做派。 “莉娅妹妹。”洛里安自是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抬手抚上那头美丽脆弱的淡金秀发,仿佛无声包容万物的广阔天空一般,沉默着注视、陪伴她直到云销雨霁。 “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洛兰妮雅抬头微笑了一下,第一次主动牵住了那只属于长兄的宽厚大手。 洛里安在短暂的失神过后,很快回握向掌心柔软无骨的小手,以一种害怕弄疼她的谨慎力道将她牢牢紧扣起来。 对王宫的介绍,也很快走到了新历1597年往后、由种种不定因素引起的变迁。 情妇从来都不是什么长久而稳定的工作或身份,尤其是对于经历了王女出生、准王后离世、被迫封赏诸多王室外戚姓氏出去的国王而言,孕育不了后代的女人哪怕长得再美、身体再如何迷人,都显得乏善可陈。 于是曾经居于奢华宫殿中的那些曼妙身影逐渐消失,虽说国王身边还是从不缺席美人的陪伴,但更多的殿宇和馆厅被空置出来,有些经过改建,成为了外戚王子们的宫中居所,有的则被翻新重造,以宴会场所、室内园林、藏品展厅的形式再度亮相于众人的视野…… 说到这里时,座下的马车恰好行至一处路口,临时兼任了车夫的骑士随从呵止住拉动车厢的四匹骏马后,便悄然来到后方轻轻敲了几下车窗,像是想从主人这边得到某种请示。 洛里安抬眸看了一眼往东延伸出去的道路尽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随即无声摇头着对部下示意。 马车很快便重新起步加速,洛兰妮雅注意到了他们没有再继续沿道路向前,而是转向朝北行进。 “那边的建筑,是做什么的?”她掀起半透着光的窗帘一角,眺望向先前那条道路尽头的园林轮廓。 洛里安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给出回答:“……那边是第二到第九公主的居所,她们同样也姓亚兹瑞尔,身份为王室外戚,是父亲……和其他女性生育的后代。” 洛兰妮雅呆愣半晌,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中的信息量:“你、你是说,亲王殿下的八个私生女,都当了王国的公主?!” 难怪她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作为国王唯一的女儿,头衔却还要格外多余地强调一下是“第一王女”…… 不过…… 洛兰妮雅有些懵懂地缓慢眨了眨眼,再次确认道:“可她们为什么是‘公主’?‘公主’和‘王女’有什么不一样吗?” “自然是不一样的。”既然已经提及,纵使不愿她被这种耻辱又污秽的事情弄脏耳朵,洛里安也不再刻意回避问题,语调沉稳地陈述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她们是名义上的‘公主’,但实际上,纵观王国一千多年的历史都从未出现过这一封号。会以‘公主’来指代统治者子世代女性的,多为毗邻王国边境的贫弱小国,还有便是东部荒漠以东的厄尔索拉神圣帝国……你父王之所以会主动提出,要将这些不名誉的私生女封为‘公主’,我想应当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 “报复?”洛兰妮雅依旧听得云里雾里。 “这八位‘公主’,都和你父王维持着肉体上的关系,换言之……她们其实就是陛下的情妇。”洛里安以一种格外冷静且冷酷的语气,道出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妹尊贵地位背后暗藏的肮脏与龌龊。 有了一众贵族党派逼迫国王加封诸多外戚王子的先例在前,洛兰妮雅很快便理解了他所说的“报复”是什么意思——感情她父王是觉得,科尔温亲王既然能做得出送儿子到自己女儿身边的事,那就不要怪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客气了,于是刻意挑了弟弟的几个女儿来肏…… 不是,她这家庭关系还真就是乱得可以啊? 就算要演伦理剧也不带这样的吧?! “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不光彩的事,莉娅妹妹。”洛里安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离她耳畔极近的位置响起,平缓、沉静,带着独有的可靠和安心感,“他们的龌龊卑劣,与你我无关。” “可如果那几位公主之中,有人是被逼无奈才……”洛兰妮雅想到了她父王去世的那一天,自己无助地护住仅剩内衣的身体,颤抖着迎接科尔温亲王充满侵略性的可怕目光…… 身旁的青年却在这时低笑出声,打断了她对那段糟糕经历的回忆:“多年未见,莉娅妹妹还是一点没变,和以前一样的善良、纯真……从来不愿以恶意的一面去想别人。” 洛兰妮雅莫名被说得有些脸红,总觉得他好像还把她看做是没长大的傻白甜小孩:“我、我哪有,这不也是一种可能性嘛……” “那么,我可以明确回答你,”说话间,洛里安收起了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她们,无一例外都是自愿成为陛下情妇的。” “自、自愿?!”看过王室族谱的洛兰妮雅不由震惊地瞪大了眼,“可我父王都已经六十来岁了……” 她实在无法想象,有哪个脑袋正常的妙龄女性会愿意给这样一个祖父辈的老家伙当情妇,就算他再有权有势也不应该吧…… “所以,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他们的龌龊和卑劣,与你我无关。”洛里安率先弯身离开停稳妥当的马车车厢,而后转身,将伸出的手递向满脸写着纠结的娇小王女,“来,下车吧,我领你熟悉一下宫廷医馆。” “好……谢谢。”和先前几次下车参观一样,洛兰妮雅已经有些习惯了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自然而然地搭上那只遍布厚茧的粗砺大手,再被对方紧紧握住,相互接触的皮肤上传来令人心灵宁静的温暖热度,“说起来宫廷医馆,那好像是——” “我们曾在这附近的练剑场见过,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洛里安牵着她,径直走向两旁栽满阔叶常青树的林荫小路,两道并踵而行的身影便这样踏着被树叶打碎的明媚阳光缓步向前,时间静得仿佛就要停留在这一瞬间,“从这边的岔路过去就是,莉娅妹妹有兴趣去看看吗?” “嗯,那就走呗。”洛兰妮雅点了头,心想着如果看到的是有点眼熟的场景,自己说不定还能想起来些什么。 只是当片刻后,二人来到一片毫无人迹、杂草齐腰的荒废之地时,不约而同地望着场地中满是锈痕与斑驳印记的倒塌假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洛里安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轻叹打破寂静:“久别王宫,我没想到这座练剑场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对这附近……”洛兰妮雅左右环顾着,又仔细观察了倒在地上的那个训练用假人,这才可以笃定地给出判断,“嗯,果然还是没有印象。” 洛里安无言地轻轻点头,牵着她的手绕过那片野蛮生长的杂草,行至一棵枝繁叶茂的粗壮大树下停住了脚步。 “这棵白橡树还在……”他稍稍仰头,半长的银灰色直发随之滑落肩头,显出一小片被紧身皮质轻甲勾勒着的肌肉线条,“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洛兰妮雅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便看到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膝盖微屈、重心下压,摆出一个形似起跑、起跳的准备姿势。而又一眨眼的工夫,只见他好似可以无视重力的存在,叁两步蹬踩着竖直于地面的粗糙树皮直接攀上树冠,在主干枝丫的分岔处伏低了上身,似乎是想寻找什么。 没有花费多少等待时间,洛兰妮雅便眼睁睁看着这具体格高大、身姿健美的躯体从距离地面叁四米高的位置径直跳下,当事者本人别说受伤了,脸上的表情平静淡定得就像是随手从路边的灌木丛里取了片树叶下来。 “莉娅妹妹,要不要上去看看?” “哎……哎?上去?”洛兰妮雅抬起手指,指了指头顶白橡树的树冠,“是说到树上看看吗?” 洛里安也不多表示什么,只是安静点头。 尽管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出于好奇,洛兰妮雅还是同意了这一提议。 以被单手轻松托起身体的状态,她几乎还没感受到多少颠簸和震动,人就已经到了这棵粗壮橡树的主干树杈上。 “莉娅妹妹,看这里。”洛里安一只手抱着她的双腿,肌肉紧实的上臂充当她的临时坐垫,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抚向枝干分岔处的一片刻痕,“这是我在教你用通用语拼写名字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洛兰妮雅循声望去,先是看到树皮表面一道道形似通用语字符的刻划痕迹,随即便不禁将注意力放到了这片刻痕的更低处,一个被画的格外丑陋的大号爱心中央,以歪歪扭扭的丑陋字符拼写出来的几个简短文字:莉娅&大哥哥。 在看到这些歪斜字符的瞬间,洛兰妮雅只觉得似乎有粗如蟒蛇般的闪电划过脑海,整个眼前都模糊起来,像是进入了一场无限接近于真实的幻觉。 她在恍惚中看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朦胧视野里,一双稚嫩、幼小的手正攥着把小巧的未开刃匕首,无比笨拙地试图在硬得像石头的树皮表面写下些什么,一旁似乎还伫立着模糊的、看不清轮廓的某个身影…… “我——”声带振动、发出声音的瞬间,洛兰妮雅恍若从梦中惊醒,全身都出现了不可控的轻微颤抖,“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来过这里?可、什么时候……又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 “莉娅妹妹?”洛里安直觉感到不太对劲,快速瞥向她直直盯着看的那片区域,见到是当年尚且年幼的她亲手刻下的划痕,顿时皱紧了眉,抱着怀中的少女又重新落回地面,“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我、我不……我没有……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可为什么树上又会有这些痕迹……”洛兰妮雅几乎可以肯定,那行丑丑的字就是她本人留下的划痕,因为它丑得就和她刚开始学习读写通用文字符的时候一模一样……可问题就在于,如果幻觉中那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她完完全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这绝对不是偶然的遗忘! “别心急,我们一点点来。”洛里安扶着她重新站稳,极为耐心地引导道,“莉娅妹妹不记得自己以前来过这边,也不记得曾经见过我,没错吧。” “嗯……但那划痕的字迹肯定是我留下的,这点也不会有错。”洛兰妮雅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右太阳穴,轻轻点头。 “那么,”洛里安回忆起当年遇见那个幼小的女孩时,她对自己说过的话语,以及后来从部下那边传来的消息,“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因为生病需要治疗,而在宫廷医馆别院长住了两年的事吗?” “多、多久?两年?我,在医馆的别院?!”洛兰妮雅瞬间就惊得瞪圆了眼,“怎么可能,我明明从小到大都很健康的啊,从没生过什么病!” 说起来,上次她就疑惑过洛里安提到的治病一词,但没有深究下去,谁知道今天他能说出她在医馆住了整整两年的事? 这可是两年!不是两分钟、两小时、又或者两天!简单一句记不得了怎么可能成为搪塞过去的理由? “你连这些都忘记了?”洛里安愈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不由变得严肃起来,嘴唇也随之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线,“走,我们现在去医馆,找找看你当年入住治疗的医师记录。” 洛兰妮雅也很想搞明白产生这些矛盾点的源头到底在哪,究竟是她记忆有误,还是洛里安被什么信息误导了,于是当即表示同意,被兄长牵着小手直奔向宫廷医馆。 只不过差遣了负责管理病历的医师寻找半天,也没能从保管王室成员记录的储藏室中找到任何一篇提及了第一王女殿下的内容,洛兰妮雅不禁茫然起来,转身向兄长投去迷惑不解的目光。 但洛里安似乎还有些别的想法,领着她又找上了坐镇医馆的高级治疗师,接连拿出好几个名字询问起对方来:“……以上这几位医师,还服务于宫廷吗?我有些事项想要找他们确认。” 那位身披白袍的高级治疗师却在翻看过医师名录后,对着两位身份尊贵的殿下歉意一礼,表示这些人早已因各自的原因离开王宫、不知去向了。 无来由地,洛兰妮雅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而在洛里安沉默不语地牵着她前往据说是医馆别院所在的方位,最终抵达的竟是一座被院墙围起的蔷薇园时,这丝植于她心中的无名恐惧便被不安与茫然哺育浇灌,逐渐向四肢蔓延开来。 洛兰妮雅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与自己牵着手的长兄,却被他此时的状态吓了一跳——难言的锋锐怒意正盘踞于那双形状凌厉的眼眸之中,像是一团无声燃烧的凛冽冰焰,沉默安静的同时也充斥着肃重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秒就会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般,从这具已经盛满暴怒的高大身躯中迸裂而出。 “大、大哥哥……” 少女惊慌失措的呼喊唤醒了一时没能控制好情绪的年轻王子,他快速调整着自己,深深呼吸了几息,生生压下胸腔内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别怕,莉娅妹妹,我不是在对你生气……” 即便被低沉轻柔的话语安抚着,洛兰妮雅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我、我不是故意要忘记这些事的,也没有觉得你在骗我,真的……” 见她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洛里安无奈轻叹一声,半蹲下来,单膝触地着捧起了她发白的小脸。 “你误会了,莉娅妹妹,我刚才没在对你生气……我气的是自己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更气愤国王竟敢肆意擅动你的记忆,抹去那些他认为不该被你记住的事……”说到这里,洛里安微微仰首,叫来了守住蔷薇园入口的一名骑士随从,“约兰,新历1604年前后,谁在负责王宫内部的情报管理?” 身姿高大、魁梧挺拔的盔甲下传出一道极为飒爽英气的女声:“回大殿下,那段时间都是由神威在负责统筹宫廷情报。” 洛兰妮雅完全没有料想到这具英武帅气的铠甲下竟然会是一名女性骑士,听得大为震撼的同时,连带着心中那股害怕的情绪也忽然淡化了许多。 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惊讶一样,洛里安轻抚着她柔软的发顶,低声解释道:“约兰的确是少见的女性剑士没错,她的实力出类拔萃,力量也不逊于男性,你无需这般讶异。” 洛兰妮雅一时忘了继续深究令她摸不着头脑的记忆差问题,好奇的目光扫向另一位站得远远的骑士随从:“那边那位……嗯,叫歌德希尔特的?莫非也是位女骑士吗?” 闻言,洛里安不禁摇头失笑,喊来自己的另一位部下,又命二人都摘下头盔,在王女面前展露出真容来。 洛兰妮雅左看看相貌中性、模样俊秀的女剑士约兰,右看看五官平平、毫无特色的男骑士歌德希尔特,顿时为他们带来的反差感惊异起来——还真别说,去掉头盔之后她才发现,约兰这身高竟然比她的男性同伴还高上一点,也难怪在罐头状态下容易被错认性别。 简短的插曲过后,洛兰妮雅的惶恐情绪得到了安抚,而洛里安也下令让两名部下重回护卫的岗位。这片宁和唯美、盛开着秀丽蔷薇的花园便再度归于静谧,只余一对兄妹携手而行,虽无言语交谈,但却分外和洽自然。 半晌,漫无目的地行至蔷薇园中略显荒废景象的喷泉水池旁时,洛兰妮雅主动停下脚步,望向她沉默不言的兄长,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洛里安大哥哥,为什么你会愿意为我做这么多……传闻里说的那些也好,现在这样耐心地陪着我、帮我追究那些我已经忘记了的事情也罢,你明明可以选择旁观、不来插手的,可实际却……” “莉娅妹妹。”他打断了她未完的话语,安静而平和的眼中似有怅然划过,“我知道我离开王都的这段时间里,错过了你太多太多事……尽管不舍,但若说这八年能换来你今后更多时间的自由,那这一切就是值得的。不必在意理由与过程,你只需知道,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过上你所期望的生活……” “可是!”洛兰妮雅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听到这番毫不作伪的肺腑之言,第一反应竟不觉得感动,而是直冲眼眶的满腔委屈,“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再说了,怎样才能算好好的,什么才是我所期望的生活?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可能再活过两个八年就……” “别哭,莉娅妹妹……”洛里安轻叹一声,小心地用指腹抹去她脸颊上沾湿的泪痕,“洛斯里克和我说起过这事,但我认为,你其实不必太过担心。如果是病理层面的因素,洛斯里克会有办法解决;若是诅咒造成的影响,那我们一同想办法面对;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下,你的寿命当真如花期般短暂……” 他稍作停顿,垂眸折下身旁蓝蔷薇丛中盛放的一朵,轻轻插进她鬓角的发缝,让这抹幽艳的色彩与发夹上含苞待放的浅蓝花蕾点缀起属于她的浅金发色。 “我愿与你共享我的生命,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第46章二重情燃(h) 共享……生命?这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就像他曾为了洛斯里克的诅咒而折耗的五年寿命那样…… 洛兰妮雅止住眼泪,朦胧的视野中几乎仅剩他高大伟岸的身影。 “有一种可以实现寿命均分的誓约,名为生命炼结……如果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我会和你缔结下这个神誓契约。” 而从对方口中得到果断肯定的回答之后,洛兰妮雅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茫然袭来,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愿意为她付出到这个地步?就算他们过去真的认识,可经历了多年分别,再加上她根本不记得二人曾经相处的过往……那点往日的情谊,真的足够让他做出这样与献身无异的付出吗? “不过,若洛斯里克知道了我这般承诺于你,大约会闹些情绪吧。”洛里安却顾自微摇了摇头,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坚持加入进这个生命相连的誓约里来,认为只有这样才不算任由你被我独自占有,也不会觉得是我们抛下了他……所以,这件事要对他保密,记得了么。” “不、不是……我根本没想过……”洛兰妮雅无意识地咬着嘴唇,眼泪又开始簌簌往下掉。 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落泪的原因。 她根本没想过要他这般奉献,更没期待过自己会被如此视若珍宝般的对待,他这几句平淡而有力的承诺简直就像从天降临的奇迹一样…… 灵觉微动间,她眨起朦胧的泪眼,喃喃出声:“是因为……爱吗?” 洛里安沉默着,眼眸闪动地注视少女脆弱的美态,只觉胸腔内怜爱与柔软正翻涌不已,纵使理智坚冷如铁,也再无法约束住那股想要触碰她的冲动。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弯腰,吻上了那微微张开的粉嫩唇瓣。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带半点情欲,仅仅只是用了自己同样温暖柔软的嘴唇,去描摹那张樱桃小口的唇形线条,复而在短暂的流连之后抽离些许。 “爱之一词……太轻。” 洛里安回答了她的困惑,又吻向她的脸颊,用温柔的唇舌卷走那些味道苦涩的泪水。 “既然你执着于答案的定义,那就把它视作我们兄妹之间的约定吧。” “兄妹之间……约定?”洛兰妮雅只觉得自己被他这么一亲,本来就不够聪明的小脑袋运转更加迟缓,完全跟不上话题的节奏不说,腿间的蜜穴也无视了她莫名感伤的情绪,贪恋于这股干净清爽的男性气息,悄悄吐出一小捧不甘寂寞的淫液打湿裙底,“可,正常兄妹怎么可能像我们这样……” “我们怎样?”觉察到似有似无的清甜芬芳混入花香之中,洛里安轻吻着少女脸颊的动作一顿,而后便将嘴唇印上她纤细修长的脖颈,温柔舔吻着缓慢向下移去。 “就是这样啊,你明知故问……”尽管那股令她无端落下泪来的伤情已在悄无声息间被温柔的抚慰赶跑了,但洛兰妮雅还是会时不时控制不住地生理性抽泣一下,娇娇软软的声线中混杂着一点不明显的鼻音,“就算不是亲兄妹,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近亲,像这样……完全就属于……乱、乱伦……” 亲吻着那一小片裸露在外的精致锁骨,洛里安几乎将她整具身躯都拥入了怀中,闻言不禁发出低沉的笑声。 “原来,莉娅妹妹是在担心这个……所以之前才会躲着我?” 洛兰妮雅被紧贴着骨头传递过来的这声低笑震得身体酥麻,光是一点气音就让她直接软了双腿,下意识攀住兄长的后背寻求依靠。 “我不该在意这些吗?乱伦的名声传出去,肯定不会好听吧……” “不,没人会在意这点小事。”洛里安一边绕开妹妹身上被衣物覆盖的雪肌,一边继续以唇舌安抚着她甜美可口的软躯,“况且在诸多民众眼中,我们本就应当如此,既是兄妹,也作为彼此的伴侣……这不该成为你的负担才对,还有别的理由吗。” “……洛斯里克之前说过,你和大公爵的势力有牵扯,让我要注意……”她小声着,没骨气地供出了另一位哥哥给她上过的眼药。 洛里安几乎是立刻回忆起了她一早见面时提及的话题:“难怪你会觉得我从某位大公爵那里得到了密谈的消息,洛斯里克他……” 洛兰妮雅正心虚地等待着宣判,却不想他却只是挑开了裙扣,俯首吻向她因此而半露出来的肩膀。 “莉娅妹妹对洛斯里克,信任得让我都有些嫉妒了。”轻叹着印下一抹红痕之后,洛里安随即抬头,深深望进她氤氲着水雾的青碧色眼眸,“但只要我在一天,即便是大公爵也不可能触及你分毫——你只需铭记、见证我的承诺便好。” 说罢,他郑重地吻了吻她微微颤抖着的唇瓣。 在这第二次的嘴唇相触中,洛兰妮雅听到了自己心底无声的叹息:……既然如此,就这样吧。 预感到他即将再次离开的瞬间,她主动探出了舌尖,回吻过去,只这一下便挽留住还怀有眷恋的他,并收获到了比她的主动还要热烈千百倍的回应。 焦渴数日的身体终于得到充满爱意与温柔的抚慰,几乎是以背离她自身意愿的速度沦陷进他的唇齿与指间,不多时就已变得娇软无力,腿间更是蜜水涟涟,就连裙底与内裤也成了黏黏腻腻的一片。 仅剩不多的理智提醒着洛兰妮雅,自己正身处室外,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人路过,就能发现他们已从单纯的相拥亲吻变成了衣衫凌乱的情色抚弄…… 就在那双大手将她抱上水池边沿、要把裙摆推向高处的时候,洛兰妮雅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大哥哥,我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 “别怕,不会有人看到。” 洛里安拒绝得果断,动作却无比温柔地卸去她虚软的抵挡,高大宽阔的身躯也顺势伏低下去,不顾她因惊讶而本能推拒的反应,径直钻入了她长度及膝的长裙底下。 毫无征兆地被兄长吻上大腿,炽热湿润的舔弄从股侧一直缠绵流连至敏感幼嫩的腿根,洛兰妮雅忍不住软了腰,倚在喷泉水池边沿的身子也有些支撑不住勉强维持的平衡,于是便自然将重心倒向裙底那具结实而健硕的男性雄躯,两条细弱的美腿娇俏地搭过肌理虬结的肩膀,似依恋又像是在邀请他的进一步品尝。 洛里安没有错过少女充满撒娇意图的回应,一手托住她圆润挺翘的臀肉,另一手也不闲着,几下脱去她脚上蹬着的鹿皮短靴,方便之后动作的同时,还不忘继续以唇舌深入攻城略地,转瞬间就已深入到了门户紧闭、汁水横流的幽谷禁地入口。 感受到火热粗重的鼻息喷洒至自己最为敏感的弱处,洛兰妮雅还来不及为这淫靡猥亵的体验而颤抖喘息,就被拉开了湿得不像话的内裤底裆,一张温度极高的湿热大嘴罩向她腿间的小口,如接吻般用舌头舔去丝丝缕缕的黏腻蜜水,但又因为深处泌出的淫液不断,单纯的舔舐只不过是令黏膜接触间发出的水声变得愈发响亮而淫乱罢了。 就这样轻柔地舔弄了一会穴口之后,洛里安决定要转变策略,于是改舔吻为吸吮,宽厚的舌头也挤向蜜香最浓郁的花蕊芯处,尝试插入她娇软紧致的穴里。 借助淫水与唾液的润滑,他的插入勉强还算顺利,但在刚挤入舌尖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这敏感至极的小穴深处开始抽动起来,以违背妹妹本人意愿的迅猛之势涌出大量春潮,正巧喷向他微微张开的口中、线条坚毅的下巴,未能被吞下的那部分淫液则干脆沿着他的下颚与脖颈直直淌入了贴身衣物内侧,在皮肤上留下一片淫靡的水痕。 “呜……突然进来的那一下,太刺激了点……” 洛兰妮雅两眼放空地急促喘息着,根本无暇留意挤入她双腿之间的兄长已然起身脱掉了上衣,又晦暗着充斥欲色的眼眸重新伏低身体,毫不迟疑地吻住了那张尚且沉浸于高潮余韵中一抽一抽的淫穴,再度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这一次的舔弄又与先前截然不同,洛里安不再去理会那些泛滥汹涌的蜜水,舌尖仿佛试探般在外阴四处游走抚慰,直到触及一处令少女反应格外剧烈的蒂珠。 洛兰妮雅本能地一颤,感觉到他的停顿与某种无需言说的了然,正要扭动着小屁股向后逃离,却不曾想那只掌握着自己腰臀的大手突然发起力来,将她主动送向了尚且饥肠辘辘的人形凶兽口中。 几乎是被舌头舔到阴蒂的瞬间,凶猛暴烈的快感席卷全身,让她不受控制地发出甜美而淫浪的娇吟。 “呀啊啊啊!那里!不行的,那里不行……不可以突然这样……呜嗯,哈啊……” 时而打转绕圈,时而吮吸挤压,他用唇舌淫弄她的动作从生涩到逐渐掌握要领,前后也不过几分钟时间,而洛兰妮雅更是毫无出息地又被舔泄一次,搭在兄长宽阔肩膀上的两条腿都颤抖着紧绷了脚尖,口中呜呜啊啊地发出不知是想表达欢愉还是求饶的呻吟。 待到她接近抽噎的声音稍稍平歇下来,洛里安这才挪动嘴唇,放过了那颗珍珠般的脆弱肉蒂,重新回到湿得不像话的穴口,耐心至极地舔舐咽下那些甜美的蜜汁,再用属于成年男性的粗厚舌头去摩擦娇嫩的穴肉,偶尔模仿肉棒抽插的动作挤入腔道又抽离,带出更多的淫水和她逐渐又转向婉转娇娆的吟呜。 “呼……哈啊!又要被大哥哥的舌头肏到高潮了……呜——!” 在她即将迎来绚烂顶峰的前夕,洛里安突然停住动作,不仅残忍地将舌头抽出水穴,还直起了身离开裙底,掰着那两条不自觉打颤的腿从肩头落至腰际,确定她已本能地紧贴、圈紧了自己之后,这才迎上那双盈满湿润哀怨的朦胧水眸。 “大哥哥,你好过分……怎么可以这样,故意停下……欺负人家……” “嗯。” 洛里安亲了亲她扑闪着的长长睫毛,又吻向那张不满撅起的粉唇,渡去本属于她的淫靡甜味,强势而热情地吮住那条灵动滑嫩的香舌与之交缠了一阵,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但莉娅妹妹已经去过两次了吧……再来一次,我怕你之后会吃不消。” 被他好听又低沉的声音直击耳畔,洛兰妮雅只觉得猛烈炙烤着她的情欲之火似乎得到了一点微弱的缓解,恢复少许清明的头脑也逐渐理解了他话语中“之后”指代的含义……没办法,被男人用那么大又那么硬的火热肉棍顶住腿间湿软,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道理? 几乎是回忆起兄长的那条粗硕巨根的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彻底湿透的小穴又抽动着喷溅出一捧热液,蜜水渗透过已经起不到任何遮挡保护作用的内裤底裆,淫荡地打湿了男式长裤的胯部。 她甚至还能敏感觉察到,他宽厚有力的手掌早已抵达她的腰侧,正隔着裙装、手指灵巧地解开她内裤侧面的系带,如此一来那点脆弱的布料很快就会彻底离开她的身体…… 被脑海中对淫行的想象刺激得全身发烫,洛兰妮雅连忙抓住思绪中一闪而过的灵光,出声问询道:“大哥哥先前亲了我……就是哦,我知道有个仪式叫‘真爱之吻’,它能让两个亲吻的人彼此相爱,所以我想知道……” “想知道我有没有受到仪式的影响?”洛里安低笑一声,手指终于解开妹妹衣物下的细小绳结,剥落了那片碍事的遮挡,而后又提起她的裙摆,送去粉嫩的唇瓣边示意,“先咬住。” “呜,欺负人……” 口中这么抱怨着,但一接收到他宠溺又温柔的眼神,洛兰妮雅就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乖乖叼住了自己的裙摆,让腿间那片水润淫靡的美好风景首次于阳光斑驳的蔷薇园中绽放出来。 “乖。” 伸直背脊后,以他的高大挺拔就无法再够到那张甜美可口的小嘴,因而洛里安只好退而求其次地亲吻她头顶的淡金色长发,再用已悄然解放出来的欲根贴近她身下那口喂不饱的贪吃小穴,嗓间呼出隐忍而压抑的低叹—— “无需什么真爱之吻,我对你也永远甘之如饴。” 语毕,就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力度,他展开攻伐,先是沉稳地让尺寸骇人的龟头抵住穴口,然后开始不急不缓地施以蛮力的推进,势如破竹般碾开受到外敌侵犯而紧缩着的淫洞小孔,不容置疑地深入进她湿热窄小的处子穴内。 “呜嗯……啊,啊啊——被大哥哥的肉棒……呼,嗯……被肏进来了,又一次……被插小穴了……” 伴随着动听情话的插入简直是太坏心眼了! 洛兰妮雅两眼迷蒙地咬紧了口中叼着的裙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体内过多的、难以抵御的可怕快感,不至于被肉棒一下子干到失神昏厥过去。 裹着巨硕龟头的穴壁无自觉地疯狂收缩绞紧,将洛里安吸得舒爽中又有些被咬得过紧的痛,但他还是毫无半点迟疑地继续拓开她的穴腔,直到顶上那道象征纯洁与不可逾越的薄膜,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铭于少女小腹处的贞洁印痕幽幽亮起赤芒,即便隔着衣裙的遮挡也足以让性器相连的兄妹二人看清它淫荡而情色的形状。 “顶到……呜,顶到处女膜了……”洛兰妮雅娇声喘息着,双手却主动环住了兄长的伟岸身躯,将自己胸前两团绵软的丰盈乳肉贴向他赤裸的胸腹,“大哥哥,别看……动一下嘛……” “好,不看。”洛里安缓慢抽出只插入顶部龟头的肉根,按着她纤细的美腰,再次用上和温柔语气全然不符的凶狠力道,将鸡巴肏入妹妹不住收紧挽留自己的软嫩娇穴里,“要先把莉娅妹妹喂饱了才行。” 恢复紧窄的穴肉第二次被粗硬的巨物强行挤开,食髓知味地绞紧了这根能为她带来无尽快感的雄伟肉棍,让随后的每一次抽插都能借着龟头肉棱的摩擦奸淫到穴腔里的敏感软肉,贪婪榨取着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的欢愉感官。 “啊、哈啊……嗯呜,不行——!!” 在几记生狠猛肏的顶弄下攀至高潮后,洛兰妮雅又一次抽搐着穴肉喷出了大量蜜水,至此再没有余力顾及会不会有旁人听到自己骚浪淫媚的失声吟呼,也没了心思去细数自己究竟被这种仅仅只是浅浅插在穴口淫弄的玩法肏爽了几次。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从先前叼着裙摆、张开双腿任由哥哥来肏的姿势,后来又改为趴伏在垫着兄长衣物的草地上、撅高小屁股让他从身后挤入粗硬的巨根,借着腿间丰沛的汁水狠肏她并拢的腿根,硬生生撞出了淫合时才该有的啪啪拍击响声。 沉重的粗喘、灼热的呼吸、挥洒下来的汗珠,将她全身都能完全笼罩在内的强壮身影…… 真是的,如果早知道她的这位兄长对她是如此宠溺、纵容又疼爱的态度,她前些天又何必苦心钻研那个一环法术,用什么“隐形之手”来自慰助兴啊,直接找上她的大哥哥来纾解体内那挠心挠肺的欲求就好了嘛…… 洛兰妮雅迷迷糊糊地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身体则本能夹紧了那根再次挤入穴内的粗硬肉棒,一抽一抽地感受着他霸道蛮勇的力量和愈发失控的挺弄速度。在数十下极尽所能的、让小腹印记始终维持赤红不散的深顶过后,她呜咽着绞紧抽搐不已的淫穴,在又一次高潮中迎来一股又一股灼热又浓稠的精液喷射,将她纯洁象征外侧的嫩肉都尽数染成了淫荡的白浊色彩。 数日未经情事的身体难以继续承载更多过激的官能快乐,她两眼一翻,昏沉地栽倒进了意识朦胧的深眠之中。 …… 卡沃兰村的湖畔木屋中,摆放着双人大床的卧室内仍是一片春意弥漫的淫靡之景。 正赤身裸体、不自觉扭动腰肢的洛兰妮雅忽然睁开了双眼,极为震惊地感受着滚烫精液深深灌入子宫的感触,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周身这骤然剧变的场景。 “这里是……嗯……呜——” 背后突然贴近了一具肌肉紧实、温度灼人的男性躯体,将她整个人从后方紧紧拥入怀抱,而耳畔响起的声线也是格外熟悉的清澈与冷冽:“亲爱的,你吸得我好用力……” 随着这声好像是在向她撒娇似的陈述,洛兰妮雅感觉到还插在自己水穴里的那根肉棍充气般变硬变大,热烫得惊人,很快就将她被灌满精液的小穴撑得鼓鼓胀胀。 “加……加拉哈德?” 她下意识喊出他上次强调过的那个名字,语气带着强烈的不确信。 但身后那个拥她入怀的青年却没听出“爱妻”声音中的困惑和迷茫,强烈的满足与快慰正随着她一收一缩吸住下体的反应涌向四肢百骸,让他不禁深深沉迷于身心交合的销魂感官,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像这样占有她,肏进她永远热情似火的软糯水穴里,抽插间欣赏她淫荡又率真可爱的媚态和婉转的娇吟…… 就在此时,嘎吱一声,卧室虚掩着的木门被人从外侧推开,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地踏着木地板径直走入屋内。 不同于头也不抬的加拉哈德,抱着她就只管继续前后肏弄那张糊满精液的淫乱小穴,洛兰妮雅被惊得一个哆嗦,本能地抬头望向床尾传来脚步声的方向。而在她看清来者身影之前,就听到了两道年轻的、音色与“加德”极为相似的对谈声。 “父亲又开始了,趁我们不在,大白天的就把母亲抱到床上欺负她!” “少抱怨点吧,兰顿,父亲和母亲是合法的婚姻伴侣,所以不能把这种行为定义成‘欺负’,而该认为是他们之间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 “哥,那我们也可以和母亲交流感情的对吧?” “……嗯,父亲没有说不行。” 终于勉强辨清来到床尾的那两道人影,洛兰妮雅却只能目瞪口呆地听着少年们的交谈内容,望着他们几乎与“加德”别无二致的容貌,大脑陷入彻底的空白状态——哦不,要说区别其实还是有一点的:其中一人是与她相似的浅金色头发,眼眸则与他口中的父亲一致,呈现暖色调的橘红,给人以阳光开朗的印象;另一人留着外翘的深棕短发,瞳色似乎继承了她那蓝中带绿的青碧色,气质安静内敛,像极了她认识的那位赏金猎人少年…… “他、他们是……”洛兰妮雅呆滞地捏了捏紧搂着自己的那条胳膊,想从梦中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加拉哈德却只是抬眼瞥了瞥神情各异的“儿子们”,随口喊道:“拉尔德,兰顿,别缠着你们母亲闹,她吃不消的。” 洛兰妮雅:“……?”重点是她吃不消吗?难道不该在意两位“儿子”鼓鼓囊囊的胯间吗?! “嘁,又在说这种话……母亲怎么可能吃不消嘛,她明明连我们都生得下来,再吃两根肯定也没问题的。”浅金发色的兰顿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几下剥光了自己,晃着胯间颜色粉嫩的挺翘肉棒就往床上爬。 就连一旁显得安静沉稳的拉尔德也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双手却在解开身上的衣物:“抱歉,父亲,我认为兰顿说得没错,母亲能接受的,您不可以这么自私地将她据为己有,明明母亲也同样属于我们……” “……?”洛兰妮雅呆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正一下下肏穴的那根肉棒逐渐停了下来,以全根插入、抵住宫口软肉的深度诉说着他的醋意。 大约静候数秒之后,洛兰妮雅等来的回答却令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那好吧,但要记得收敛些,别把你们母亲折腾得太累。” ———————— 连吃两顿,意外吧 第47章再续前梦(4ph) 身处梦境的洛兰妮雅根本就没有拒绝说不的余地,只转眼间,她就被饰演“丈夫”与“儿子”的叁人摆弄成仰面向上的体位。 身后,枕着的是体魄健美又匀称高挑的青年。似乎怕压到她的翅膀和骨尾,他以双手托住她两瓣臀肉的动作分开了她想要并紧的双腿,摆出令人羞耻的M字形。而腿间,那张盈满淫水和精液混合物的小穴里也很快捣进了一根同样湿漉漉的粗硬肉棒,随着他自下往上挺动腰身的动作发出淫靡的噗哧水声。 反观身前正面,两个发色不一的脑袋分别占有了她胸前的那对丰盈。少年们以不同的力道和节奏一左一右吮吸起硬挺的乳头,饥渴而贪婪地吞咽下从奶孔中潺潺流出的香甜乳汁,直将她折磨得两眼无神,全身都在因乳尖这从未体验过的奇特快感而震颤不已。 “呜……嗯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奶水……哈嗯,呼……不、不要这么用力地吸……太、太舒服会疯掉……啊嗯嗯——!!!” “我们是母亲生下的孩子,能喝到母亲用来哺育我们的乳汁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听到她淫荡勾人的娇声求饶,浅金发色、橘色眼眸的少年抬头舔了舔嘴唇,说话时的热气全都呼在被吮得满是奶汁与唾液的乳尖处,激起了她又一阵难耐的呜咽。 “兰顿说得没错。”另一边,正执着于使用舌尖的拉尔德也不舍地放开了口中挤压玩弄着的乳头,呼吸粗重地表示认同道,“母亲的奶水好香甜……真希望能回到小时候,那样就可以每天都喝到了吧……” “呜——”洛兰妮雅很想纠正他们脑袋里错到离谱的诡异常识,想要告诉他们,女人只在哺乳期才会产奶,自己这身子一没怀孕、二不是生完孩子没多久的设定,奶孔里怎么可能会有乳汁出来…… 可她的思绪几乎一下子就被捣弄着小穴的粗硬肉根撞得散开,就连一左一右各抱着她一边乳肉的少年们也默契低头,急切地吸吮乳头产出的清甜汁水,带动两根硬塞进她双手中的勃起肉棒开始同时前后抽动起来,就像是把她的小手当成淫穴在肏干一样。 “拉尔德,兰顿,不要全都挤在你们母亲胸前,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喜欢喝奶?”加拉哈德严肃地训斥起了两个不懂事的儿子,如果不看他用下体深深肏干小穴的动作和胯部交合处四溅的白浆水沫,完全就是一副合格的严父姿态,“来吧,为了让你们母亲变得更加舒服起来,拉尔德,你去下面,试着去舔舔看吧。” ……?这人在说什么胡话呢,让谁来舔她下面?而且还是在小穴里有根肉棒在肏干的时候?! 洛兰妮雅有些绷不住了:“加、加拉哈德,别这样好不好,要是这么做了的话我会更……呜、呀啊啊啊嗯——!” 她还没能来得及说完撒娇求饶的话语,便被拉尔德顺从指令的果断行动截住下文,变调转为淫乱又娇软的难耐呻吟。 一条灵活的、柔软的舌头毫无章法地覆向她被迫打开的腿心,像是舔舐什么美味珍馐似的把那些淫荡的体液混合物尽数卷入口中,将那片交合处清理得干干净净,回归到白皙雪嫩的状态——如果不去看那被蹂躏得艳红、正可怜地吞吐着一根粗长肉棍的淫洞入口,眼前的女性私处美得就像艺术品,让少年不禁着了魔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这片隐秘之地。 即便没有接收到“父亲”更多的指示,拉尔德也已无师自通之后该做的事。 于是他再度俯低脑袋,探出舌尖去触碰那几处会让“母亲”反应得尤为激烈、叫声格外动听撩人的位置,特别像是含着肉棒的淫穴入口附近,还有更上方那略微凸起的部位,几乎每一下舔弄都会让她颤抖着娇躯发出淫荡下流的喘息。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洛兰妮雅就被同时刺激着穴内敏感处、外阴蒂珠、以及胸前乳尖的叁重快感硬生生推上高潮,甬道尽头的子宫抽搐收缩,泄出大量黏腻的阴精直直浇上肏干小穴的肉棒,还沿着穴肉和茎身的交合连接处喷涌而出,看得拉尔德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不由惊喜地凑近过去张开嘴,大口啜饮起“母亲”喷泻出的甜美蜜汁。 过多过激的肉欲快乐转为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最终没入浓密纤长的淡金长发中,变得无迹可寻。 “呜……啊啊——太刺激、太舒服……同时被玩弄小穴里外舒服的地方,还有乳头……呜嗯嗯……会舒服到坏掉……” “放松些,不会坏掉的。”在淫穴嫩肉疯狂蠕动嗦紧的过程中,加拉哈德不得不放慢动作,咬着牙强迫自己分心,这才勉强压下那股差点被榨出精液的舒爽快感,“别咬得这么紧……嗯……亲爱的,你里面一直在吸着我,就好像是子宫不希望我拔出去一样……” “别、呜嗯……不是这样,你别说啦……” 洛兰妮雅娇声低喘着摇头,不想被身后青年温柔又色情的声音代入那些淫靡的画面,可脑海内的思绪却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被鸡巴深深肏入的小穴深处,淫荡吸着龟头的宫口软肉是如何与男根顶部的马眼小孔热情亲吻的,一抽一缩的子宫为渴求精液,主动降下位置、为更疯狂更畅快的肏干而做足了准备…… 仅仅只靠着想象,她就忍不住再次绷直了脚尖,胸前挺立的乳头喷溅出奶白色汁水,被守在那里的兰顿舔得干干净净,而下体也同步飙射出又一股蜜汁送入拉尔德的嘴里。 “哈嗯……呼……不、不行了……” 被激烈又绚烂的接连高潮抽走几乎全部的力气,洛兰妮雅软倒在男人的身上,像条上岸后濒死的鱼一样吐着舌尖喘息,一呼一吸间尽显魅惑天成的动人情态。 无意间瞥见“母亲”这副模样的兰顿看得呆了呆,霎时便像是被蛊惑了般贴近那张泛着粉晕的脸颊,张嘴将那截鲜红的舌尖含入口中辗转吸吮起来,引来她情色气息十足的无助呜咽。 加拉哈德隐隐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可脑海中的认知却在不断强调,眼前母子激烈舌吻的景象应当是十分合理且正常的情况。 说不出的别扭让他感到困惑之余,也只能拿出“父亲”的威严,让兰顿别再继续胡闹,该给他的“母亲”留些休息时间。 “那为什么我哥都能去舔底下的骚穴,我来亲亲母亲的小舌头就不行了?”兰顿有些不满,控诉起他的偏心,“再说我哪里胡闹了,母亲明明也觉得很舒服才对吧!” “呜……别、别这样说……”洛兰妮雅哪有胆量直接承认自己下意识绞紧了小穴的本能反应,因此自然只能又羞又娇地打岔道,“也别只顾着折腾我嘛,你们是不是都还没有舒服过?……那、那之后就交给我吧!我会负起责任,帮你们把肉棒里的精液统统榨出来的!” 头昏脑热、慌不择路从嘴里蹦出来的豪言壮语,很快就让洛兰妮雅尝到了乱说话的苦果。 随着体位变化,那根带有上翘弧度的肉棒却始终深埋穴内,就像是固执地宣告着淫穴的所有权一样,想要将她从里到外地肏成他的形状。 而下方另一处满是润滑淫液的肉洞入口前,正抵着一根干净稚嫩的年轻肉棒,光看颜色就能知道它没有任何经验,可如今这样的一根肉柱竟要进入到“母亲”体内,和曾经孕育、生产他的子宫与阴道仅隔了一层薄薄的肉壁……背德的淫靡快感刺激了少年体内狂躁不安的肉欲,他自觉搭起两手,将身前沉腰翘起的饱满圆臀扶正,自己则腰腹前挺,让肉棒一寸寸肏入不断收缩着的淫乱后穴。 “哈……呀啊!两根、两根同时进来了……!” 洛兰妮雅手捧双乳,正专心于搓揉夹弄那根挤进乳沟中的硬物,突然被前后穴同时遭到贯穿插入的快感侵袭身躯,顿时再难以继续手中的动作,弓起颤抖的腰身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身下那两根肉棒。 可就以她现在被叁名异性前后围堵住的状态,逃又能逃去哪里?左右不过是把丰满柔软的乳肉送向身前的少年,让他感受着被嫩滑软肉彻底裹住整条男根性器的绝妙快慰,忍不住发出色气又舒适的喟叹罢了。 “母亲,请继续下去……”棕发碧眼的拉尔德半跪着,一手插入她如瀑般垂落的长发,一手揉捏把玩乳峰顶端淌着白汁的艳丽红缨,低喘道,“您胸前的触感是如此柔软细腻,就和我刚才舔着小穴时感受到的一样,叫人爱不释手……但如果您不继续努力下去的话,要怎样才能榨出您最喜欢的精液呢?” “最、最喜欢的……”洛兰妮雅红了脸,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反驳回去,还是说就当没听到的好…… 可淫穴与后穴里搅弄骚浪穴肉的肉棒很快便开始了抽插和肏干,让她再也顾不得在意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带着上翘弯弧的那根原本是慢而温柔的节奏,然而被她身后尝到肏穴滋味的少年没有章法的猛插狠顶带动起整具身体,小穴里的这一根也不由被迫加快了捣弄穴肉的速度和频率,饱满的龟头每一下戳刺都会碾到她最为敏感的宫口软肉,每一回深入都能肏出她淫乱而下流的甜美呻吟。 “呜……呼啊啊,哈嗯……顶到最舒服的地方了……呀嗯嗯——!小穴要被肏成肉棒形状的了,后穴也是……被肉棒撑开了呜……” “母亲,哈啊……母亲的身体里面,好热……把肉棒缠得好紧……” 兰顿满脸迷醉地表达着自己的体验,被下体源源不断的淫合快感彻底虏获心神,几乎是毫无节制地爆发出属于青春期少年的莽撞冲劲,啪啪啪啪地狠命肏干吞吐着鸡巴的骚浪肉穴,次次尽根顶入不说,沾满“母亲”淫水的饱满囊袋还摇晃着拍打在她的会阴部,黏连起一片滑腻的淫蜜银丝。 “肉棒又硬又长……呀啊啊啊!肏得好快好用力……呜、哈啊……要被、被插到……哈呜……要高潮了……呜嗯嗯——!不行……呼嗯——求、求你们慢……慢些……呜嗯啊啊啊——!” 娇媚甜软的呻吟陡然拔高了声调,洛兰妮雅无助地摇着头落泪,被前后穴内两根几乎同时加速冲刺的淫根肏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根本没有余力去在意胸前那根淌满前列腺液的肉棒。 得不到柔软乳肉抚慰的少年倒也并不急切,见她可怜又温软地说着像是求饶、但更接近淫乱求肏的话,眼眸中燃起无声欲火的同时,又极为耐心地自己捧起那两团丰满的乳球,控制着逐渐粗重的鼻息,想象自己的性器正被软腻多汁的小穴嫩肉包裹吸夹,而这些浪荡勾人的呻吟也在随着他一下插入、一下拔出的节奏摇摆起伏…… 终于等到弟弟兰顿低声闷哼着,抱住他们共同的“母亲”那挺翘诱人的臀肉凶狠地深顶猛干十余下,身体微颤地射完精液,拉尔德也早已抵达忍耐的极限,赶忙找准时机挤开弟弟占据的位置,挺着硬得发疼的肉棒顶入正流淌出白浊精液的后穴肉洞,在肉壁吸力极强的痉挛收缩中咬紧牙关,一口气狠肏到了最深处。 “呀,嗯啊啊啊——!还在高潮中就被第叁根肉棒肏了……又要去呜啊啊啊啊——!!” 被这一记深顶直接插到后穴的敏感处,洛兰妮雅整个腰身都酸软下来,前后二穴不受控制地同步收缩痉挛起来,近乎泄洪般喷出大股火热的淫蜜,汹涌地淋在前后穴中两根形状不一的性器顶端,冲刷出大量混入白色精液的春潮。 强行忍耐多时的欲望在这一刻与她共同攀向巅峰,加拉哈德重重喘着粗气,紧扣少女瘫软的腰肢做射精前的冲刺,直到最后一下几乎肏开宫口的深顶,触电般的销魂快感从龟头和腰眼蹿向大脑,酥麻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充实与满足由交合处蔓延全身,下体马眼怒张,亢奋而凶猛地喷出一股股浓稠灼热的白浆。 “唔……哈啊……都射给你,莉娅……” “啊、啊啊嗯……内射……哈唔,又内射了小穴……子宫被灌得满满全都是精液……” 尽管知道爱妻此时的迷蒙呓语完全只是无意识间的反应,但听到她如此直白又诚实地描述事实,加拉哈德还是没能忍住这些淫乱词句的刺激,又从肉棒中多喷射了几股精液出来。 “小肚子好涨,都是你们射进来的精液害的……呜,这样子内射小穴,很快就会怀孕的吧……”洛兰妮雅已经完全被肉欲的快感冲昏头脑,彻底忘了自己身在梦境,胡言乱语着夹紧了淫穴,也不知是想抱怨他毫无节制的内射,还是欲拒还迎地勾引身边这几个尚未得到满足的男性,让他们继续将前后两口肉穴里里外外都射满黏稠腥膻的精液…… 至少,她的这些话语刺激到了正在肏干后穴的拉尔德,本就火热坚硬的肉根愈发充血胀大,一跳一跳地顶着收缩紧致的淫浪肠腔,迅猛强烈的性爱快慰中夹杂着与“母亲”交合的背德感,让他不禁做出了和亲弟弟相同的反应——俯身抱紧身前被撞得不断向前的这两瓣滑嫩臀肉,以少年人独有的强悍爆发力飞快地挺动腰腹,啪啪声响毫不间断,狠肏紧窄湿热的淫乱肉穴。 “呀、哈啊……呜嗯……后面的穴里已经被射进去过一次了,如果再射进更多精液的话……”洛兰妮雅在迷迷糊糊中呢喃着梦境的人物设定,全身发烫地承受着不同于被肏干阴穴的可怕快感,“哥哥的精液就和弟弟的混到一起去了……混在一起,把人家里面都弄得脏脏的……” 加拉哈德从不知道,她在自己耳畔喃喃陈述着的感想和事实竟然也如此色情诱人,几乎一句话的工夫就挑起了他未能餍足的情欲,插在穴内半软下来的肉棍再次不知羞耻地变大变硬,撑开了穴腔内紧致细嫩的软肉和褶皱。 “前面、前面也……哈嗯——!呀啊啊啊呜——!” 噗嗤噗嗤,啪嗒啪嗒…… 听着耳畔再无停歇的肉体拍打声和搅弄抽插淫液的水声,洛兰妮雅被动地接受着遍布全身、无止境般的快感浪潮,昏昏沉沉间,手中还又被塞进了一根同样重新充血硬起的肉棍,少年结实有力的手掌紧握着她的柔软小手,呼吸沉重地上下套弄那根好似火热铁棍的粗长肉屌,嘴里还不停撒娇般念叨一句又一句撩拨肉欲渴求的淫话。 “母亲再用力些……唔嗯,对了,就是这里,龟头往下一点的地方很敏感……哈啊,好舒服……母亲的手也好嫩,和我肏过的那张小穴一样,会主动刺激射出精液的小孔和底下的肉沟……嗯,您被父亲和哥哥肏迷糊了吧?完全没在听我说话……没关系,我可以等到哥哥射完这一次,再用肉棒补上他空出来的位置……”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眼见着透过卧室窗户的光线愈发昏暗,洛兰妮雅好几次以为自己会像之前那样被接连不断的高潮抽空力气、昏厥过去,可越是配合男人们翻来覆去的肏穴灌精,她的意识似乎反倒越是清醒起来。 她抽抽搭搭着求饶过,也可怜兮兮地喊过饿,但结果呢? 娇软诱人的求饶只起得到刺激性爱神经的作用,惹来几根肉棒更加高涨的热情与进攻频率,在不同淫合姿势的辅助下,前后穴内的两根硬棍回回都能插到最为敏感的软肉,肏得她浑身酥麻瘫软,只能颤抖着娇躯迎接浓白浆液内射的高潮到来。 至于她借口喊饿的展开……那就更不用提了。她的“丈夫”理所应当地差使“儿子”们去拿来可口的水果,然后这叁人便轮番用嘴向她渡来一颗又一颗汁水饱满的甜蜜果实,气息交缠着与她的舌尖共舞片刻,才会依依不舍地放开。 这场激烈的不伦性事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洛兰妮雅欲哭无泪,想跑也跑不掉,只好努力转动脑筋,尝试着强迫自己从梦里醒来。 但这一举措显然也是无用功,而且还因为没有专注于身前的性事,被一脸醋意的加拉哈德抱起来硬生生肏得去了一次。 无奈之下,洛兰妮雅也只有认真投入于和他们的交欢之中,逐渐品出了一些问题—— 比如,这“父子叁人”都格外喜欢她丰满的胸乳,时刻不忘揉捏把玩几下,或是干脆用嘴舔弄吮吸;再有,每到射精前的冲刺阶段,他们都习惯掐住她的腰肢或屁股,硬压着她的身子往鸡巴龟头上撞,口中还会发出性感又勾人的低喘气音;以及,他们挺腰肏干小穴的节奏和频率实在太过一致,而且从头至尾也没有主动提过像是要她帮忙舔几下肉棒的口交请求,就仿佛潜意识地拒绝这种折辱她的淫合方式…… 回想起自己先前那句口不择言的豪言壮语,蓦地,洛兰妮雅不禁心生出了一个猜测:该不会,她得让这叁根肉棒同时喷精高潮,才能满足离开梦境的条件?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找准前后二穴内抽插着的鸡巴都同时开始加速的时间点,低下脑袋、拨开垂落下来的碍事长发,一口含进了少年拉尔德的粗硬肉根,生涩地蜷曲舌尖,在他饱满圆润的大龟头上轻柔地开始打转。 “唔、啊啊……母、母亲,您……突然这样……不可以……” 与她熟悉的加德极为相似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慌乱地吐出气息紊乱的呻吟,一双滚烫的厚重手掌下意识按向她的脑后两侧,却不敢用力,似乎想要她继续含入更多茎身,又像是害怕这未知的新奇快感,努力克制着自己。 洛兰妮雅只觉得淫穴和后穴里那两根形状略有差异的肉棒都变得更热更硬了,肏干顶弄敏感处软肉的动作也明显愈发强势有力。知道这是极乐快慰来临前的征兆,她于是逼迫自己用吞吐、舔舐肉棒的方式堵住嗓间不自觉发出的淫乱娇吟,让满是体液混合物的男人性器塞满小嘴。一股气味独特的浓厚腥甜直冲口鼻,呛得她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淫穴里也因此不断涌出更多黏腻热烫的蜜水。 在这一次的极限来临之际,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同时榨出了叁根肉棒里的浓精,颤抖着酥麻瘫软的身子,收缩绞紧了穴内、嘴里的粗长硬物,迎来被男性精浆彻底灌满了每一处腔道的极致高潮。 “呼……嗯……” 越过顶峰后的美妙余韵逐渐散去,视野边缘也开始出现熟悉的模糊朦胧,洛兰妮雅从直觉上明白了那是梦境即将溃散的前兆,顿时放下心来,虚软无力地瘫倒在青年汗湿而火热的胸前,累得只剩小口喘息的力气了。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梦中自称加拉哈德的青年贴近耳畔说了些什么,但奈何有心无力,只能任由意识继续滑落梦境边界,坠向彼岸。 …… 少女蓦地睁眼坐起,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周身一派花开绚烂、碧草青翠的花园景象。 “莉娅妹妹,醒了?” 洛兰妮雅微微转头,看向似乎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兄长,同时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近得过分的距离——再一比较她转醒前的姿势和动作,以及身上已经重新穿戴完整的衣物……等等,难不成说…… “大、大哥哥,莫非直到刚才为止,我都……都是枕在你身上的吗?!” 洛里安轻轻摇头,巧妙地回避了她的问题:“是我有些失控了,没有考虑到你的体力极限,时长拖得过久,才会害你突然昏厥过去……下次开始,我会注意。” “啊,我,这个……”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洛兰妮雅红着脸几乎说不出话来:这算什么?在和哥哥做爱途中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过去,结果到了梦里还和别的男人大肏大干了好几个小时,醒来睁眼又到了哥哥怀里……哎,不是,所以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见她抬高小脑袋似是想要确认时间,洛里安不禁失笑,招手示意守在远处的部下靠近:“你昏睡了大约两个自然时,正巧错过午餐时间,所以我让约兰他们去准备了一些食物过来……看看,合你口味吗?” 还好还好,梦里的七八个小时果然是错觉,原来实际才只过了两小时嘛……洛兰妮雅松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个糟糕又色情的多人运动春梦,作乖巧状连连点头,还伸长了脖子去看身穿银黑铠甲的高大女骑士半蹲着往草坪铺野餐垫和餐食餐具的样子。 “哇噢!这个是烤野莓饼干吧,我喜欢的!……还有蜜饯酱汁鸡?这个也好吃,嗯……不过旁边的红酒烤鹿肉和慕斯冰鳕鱼同样也很不错,就是似乎量多了点……” “……莉娅妹妹的体力太弱了些,应该多吃些肉,补充营养。” “可、可我一个人真的吃不完这么多……大哥哥也会一起来吃的吧?” “当然。”洛里安见她想要轻飘飘地揭过体力弱项,于是话锋一转,又折回到先前的话题,“莉娅妹妹如果不想每次亲热都以这两次的情况收场,今后就需要好好锻炼身体了。” “咳、咳咳……” …… 这边王宫内的春梦主角之一,正享受着其乐融融、惬意悠哉的午餐时间;另一厢,本只打算午间小憩一会的加拉哈德却在醒后如遭雷劈。 叁重意识的迭加,同时以“丈夫”和“儿子”的身份深入梦中,与心中爱慕之人毫无停歇、也不觉半分羞耻的交媾结合……这一次的梦境里,他所感受到的性爱快感远远超过前回,身体就好像被过激过猛的浪潮推上世间极乐,令下体在无意识中喷泄出了前所未有的储量,湿滑黏腻的感触甚至还渗出裆部,沿着腿根直往下淌…… “该死,为什么又做了这样的梦……” 加拉哈德表情僵硬,眼前不断闪回出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庞在不同角度下的娇媚神情,最终定格于她张开檀口、努力吞吐他下身肉根的淫靡画面。 哪怕不去确认,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头发情中的野兽,不知羞耻地高昂挺立着下体,浑身燥热,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勾动他心弦的少女。 良久过后,加拉哈德语调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面对她啊……” 第48章赴约 powenxue5.com 而在少年骑士烦恼不已的当晚,王宫中的这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结束了和洛里安大王子的散心活动之后,返回到自己寝宫的洛兰妮雅王女挥退一众仆从,又关起殿门,一转严肃而凝重的表情,看得兴冲冲要向主人汇报喜讯的加拉赫都是一愣,身后左右甩动着的蓬松尾巴也逐渐停止了动作,缓缓向下垂落。 “嗷呜?” 这会的洛兰妮雅可没心思给自己上什么“动物交谈”的法术效果,先不提洛里安这边表示,大约再过个一两天,洛斯里克就会带着给她检查记忆的心灵魔法师回到王宫……她之前偷偷外出的事能不能瞒住还得另说,可想而知的是,她未来若还想打偷溜出门的主意,其难度必然将大幅提升。 但除此之外的重点在于——她先前做的那个梦! 洛兰妮雅是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深究就越感觉到不对劲。 别说什么做春梦还能续上之前剧情的,这种小概率事件几乎就不可能在自然条件下发生。而更要命、也更关键的一处细节曾被她无心错过,后来却又灵光乍现般回到她的猜测中——那一小捆由赏金猎人加德赠予的、用来作为通讯咒法媒介的深棕发丝,曾毫无缘由地莫名消失过不少,如今余量仅为原来的一半…… 她在与洛里安共进晚餐后就着急回来,正是想要确认那两场梦境与这一媒介之间的联系。 而当洛兰妮雅从戒指空间中召出那只装着头发媒介的束口布袋、谨慎地打开查看之时,却发现那本该捆缚着深棕断发的红绳已经彻底散架了,仅剩的一小束发丝也消失无踪,只留下十余根散发,凌乱地分布于微微透着光的口袋底部。 “果然……” 她闭了闭眼,咽回叹息:两场格外真实的梦境,两次经历无故消失的重要媒介…… 第一次的发现,还能勉强用偶然和巧合搪塞过去,可这都第二回了,她也根本没有去动过这些头发媒介,如果不是因为那过于……离谱的梦境让她心神难安,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只怕又会错过这次的线索。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 8f f.c om 不行,即便想到二者存在关联,她也还是不明白如此诡异的事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梦中以青年状态出现的“加拉哈德”,真的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加德吗?可他们在梦里的夫妻关系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两个长得几乎和他少年时期一模一样的“儿子”,他们是谁臆想出来的人物,又来源于谁的潜意识? 难不成,是因为她最近阅览了不少前代王女的事迹,被那些毫无下限的乱伦故事影响到了…… 又或者说,加德这家伙……有潜在的恋母情结?但……也不对啊,再怎么恋母也不该恋她吧!她明明比他还小一岁的,凭什么啊?就凭她胸大? 回想起梦境中,对方每每碰到她胸前那两团软肉就一副爱不释手的态度,洛兰妮雅感觉自己搞不好真的猜中了答案。 但是看不出来,她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啊……之前和加德一起在庆典街区里到处逛的时候,她分明也没感觉到他关注过她的身体特征啊 说句不客气的,她觉得自己对他的吸引力可能还不如那些毫无神秘学特性的占卜玩具…… 洛兰妮雅甩甩脑袋,抛开这些无从证实的假设,决定先拿着手头已有的线索拜访法师塔,去找专业人士解决她的困惑。 换衣出门前,她还特意叮嘱了甩着蓬松长尾想要跟上来的金狼宠物,让他乖乖在寝殿内待着,等她回来再验收打探消息的成果。 加拉赫虽好奇王女今天为什么总是一副时而凝重、时而沮丧的表情,偶尔还会显露出一点羞怯,但受限于主从契约,无法违抗命令的他只能在冷清下来的寝宫主殿内找了个趴起来最为舒适的垫子,静候主人的归来。 按照他的猜想,法师塔里那个强得离谱的大魔法师也算是他家王女主人的情人,大晚上的看到她穿着轻薄又勾勒身体曲线的裙子,还主动送上门来,怎么也该吃上两口,让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浸染入属于男性体液的味道,就像她回来时满身浓郁的大王子味那样…… 可没过多久,加拉赫便等到了他挂念不已的王女主人,还看着她满脸的神思不属,摇摇晃晃地倒头栽进柔软宽敞的沙发躺椅里,安静得像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他起身凑近过去,用湿漉漉的鼻尖轻拱了拱她的手臂,发出疑惑的低鸣。 “呜?嗷呜?” “乖宝,别闹……” 洛兰妮雅稍微抬了抬头,翻身改为侧躺的姿势,眼神却依旧还是缺乏焦距的虚无放空状态。 这个状态下的她,显然是没有心力去在意小宠物到底说了些什么的。 不过加拉赫很快便明白过来,他的王女主人只是想要找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而已。 他温顺地趴伏下来,逐渐从王女颠叁倒四的叙述中整理出了令她如此失落颓丧的原因脉络。 “……像上次被管理异族的执行官指出身上带有魅魔体香也好,现在会发生意外入梦的情况也罢,尼赫利特先生说了,这些都源于王室血脉的第二道诅咒,也就是魅魔诅咒的外在表现……” “……而在众多法术之中,虽然不缺少压制诅咒的类型,但这样一来,受压制的魅魔诅咒将无法继续平衡第一道凋零诅咒带来的影响……换句话说,恢复正常的代价是危及性命……” “所以,他要我接受现实,也应该从本质上重新理解,「迪亚兹的王女无一例外,都是长着人类身体的真正魅魔」……具体来说,王室出身的女性会像魅魔一样需要特别‘进食’,分泌出的体液也是带有天然催情效果的媚药,少数个体还能通过媒介、触发入梦的异种天赋……” “嗷呜?” 她在因为这种事苦恼?加拉赫不太理解,完全不明白王女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会被这种常识性问题打击到。 “而且越是接近成年,我的体质就越……不定期补充、补充……那个的话,身体就会变得失控,尼赫利特先生甚至还建议说……” 洛兰妮雅咬了咬唇,实在是复述不出那句震碎了她叁观的话语——“为了尽快适应需要获取‘食粮’的生活,您可以考虑挑选几名男宠饲养在寝宫内,每日从他们身上摄取一定量的精液。如此一来,您的状态能够得到稳定,不再失控触发入梦能力,这些男性特有的体液也会对您的身体产生好处。” 她甚至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的尼赫利特究竟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来的,只记得他的语气冷静又平淡,客观得就仿佛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其实最打击她的,并非自己这大写着色情的体质,而是被心中暗暗尊敬、仰慕着的人,用如此平然淡然的态度给出了“去养男宠”的提议。 所以在他眼中……就是这么看她的?觉得只要是长了根鸡巴的男人,都可以随便上她?如果说,尼赫利特先生就是这么认为的,那作为他本体的首席阁下……也持有同样的想法吗? 洛兰妮雅闭上双眼深深叹气,决定不再深思这些糟心的念头,转而翻身朝天,从松垮的睡裙领口拉拽出了一条古银质地的中空环形吊坠。 在她开口询问梦境的事情之前,还顺口向尼赫利特先生提起了假扮侍女外出的计划,其结果嘛……就是被硬塞了这样一件东西到手里。 根据对方的介绍,这件魔导具的作用不同于之前那个水晶球变形而来的尖顶法师帽,它本身虽不具备任何攻防能力,却能够恒定维持一个名为“认知修正术”的魔法效果—— 首先,“认知修正术”会让接触到她的人下意识忽略她的容貌长相和身体特征,只在脑海内留下一个平淡无奇的印象; 其次,在结束和她的交流后,与她产生过交际的人都会逐渐遗忘这段与她相关的记忆,即便事后回想起来,大脑也会自动用一段无关紧要的经历填充进这段记忆的空缺,除非她重新与之接触,对方才会再度回想起来。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能够有效帮助她降低存在感、规避麻烦的实用道具。 “思来想去,我认为比起别的,殿下需要的是具备这类辅助功能的魔导具。”那时,他们还未谈及那些令她难堪的话题,所以回忆中的尼赫利特先生也就还是她更熟悉的温和神态,完全看不出之后骤然转冷的征兆,“不过要记得,‘认知修正术’只会在一种特定的情况下失效,那就是对方如果对你产生了「熟悉感」,意识到你们原本就认识的话……” “在王宫外,这种人应该很少吧,那我其实不用太过担心这个‘认知修正术’失效的问题?”当时的洛兰妮雅是这么回答的,心中还因为大魔法师从不限制她自由的豁达开明而感动了好一会。 现在想来,对方也许压根就没在意过她的感受和看法,只要不遇到危险、不受到伤害,无论去哪里、做什么,他都不会插手来管吧…… 洛兰妮雅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些偏激,可就是控制不住地要钻牛角尖、故意去找些能够刺痛自己的文字,借此忽视那种被人无形默认为是荡妇的尊严受挫感——它灼热得仿佛烙铁,几乎就要烧穿她的自尊心,甚至令她一时升起了永远逃避下去的想法…… 半晌过后,洛兰妮雅重新振作起来,撑起手臂又坐直身体,逐渐回归清澈透亮的双眸微微转动,看向身旁流露出关切之情的金狼。 “我没事了,乖宝,来说说你探听到的消息吧。” 在“动物交谈”的法术效果作用下,洛兰妮雅没花费太多时间就理清了有价值的信息,抱着双臂陷入短暂的沉吟:“嗯……为第七公主珊德拉置办药物的侍女丽芙娜,明天下午就有外出采买的预定啊……” 她很快规划好了行动方案,正要起身去为明天的安排做些准备,却见面前突然凑近一颗毛茸茸的狼脑袋,湿漉漉的肉粉鼻尖几乎快要戳上她的脸颊。 “(说好的,打探到了消息就要给我解开项圈的!)”加拉赫固执地提醒王女道。 “噢,这件事啊……”洛兰妮雅此时也无心和这头金狼搬弄计较,随手摘下他颈间的宠物项圈丢到一旁,“可以了吧?” 加拉赫眨巴了两下眼,傻愣愣低头盯着自己毫无变化的身躯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不对啊!莉娅!你得先帮我恢复原本的体型大小,然后再解开项圈才行吧!)” “好吧……真麻烦啊。”洛兰妮雅低声抱怨了句,却仍是一副不想多话的态度,默默念诵控制项圈的咒文依言照做后,又抬眼看了看面前高大威猛的巨狼,就顾自整理行装去了。 得以成功恢复原体,加拉赫神清气爽地舒展身体,又梳理好一身黄金般的闪亮毛发,在王女钟爱的舒适软塌上摆出帅气而又不失优雅的姿势,就等着她来主动搭话。 结果这一等,便等到了主人一言不发地灭灯上床、将身体塞进柔软的被窝之中,而他预期中的画面却依旧没有出现,加拉赫顿时就傻了眼:不是吧?她竟然真的对他毫无兴趣了吗?!这女人之前就差抱着他一起睡了,她这变心变得也太突然了些吧! 顾不上维持风度与仪态,加拉赫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经失宠就有点急。他火烧屁股似的匆忙跳下软塌,迈着无声的步伐靠近少女,探头看向那张藏进被子间的脸。 这一眼试探,让他不禁微微愣了愣。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时间,她竟然就已经睡熟了,呼吸清浅绵长的同时,却又一副眉间紧锁、眼角噙泪的神态,似乎身陷难以摆脱的梦魇纠缠。 加拉赫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无奈地选择了妥协——他学着她的动作,在宽阔无比的大床上蜷起庞大的兽躯,又用尾巴将属于人类少女的娇小身体圈进怀中,这才将脑袋枕上前爪,静默地守望起她的安眠。 而在洛兰妮雅朦胧的知觉里,她隐约可以感觉到似乎有具温暖的躯体从身后贴近过来,轻拥的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就像是试图用体温驱赶走萦绕着她的彻骨冰寒一样。 伴随着时间缓慢流逝,这沉默的温柔陪伴了她一夜的无梦。 …… 翌日。 心情转好的王女殿下难得早起了一次,安顿完温顺又乖巧的金狼宠物之后,便下令关起门窗,交代仆人侍女们不得前来打扰。 做完这些,她开始自己动手梳妆更衣,伪装成先前曾在晚宴时亮相过的侍女形象——虽然还是同样的棕色头发、棕色眼睛,但一来,她如今穿着的是件款式宽松的侍女长裙,不会过分凸显身材曲线,二来,她的编发技术纯属不堪入目,根本没法编出像样的麻花辫,最终只能选择潦草地绑成两条低马尾,就当是努力过了。 依照洛兰妮雅的计划,她先是应该利用好法师塔信物的传送功能,避开自己寝宫仆役们的耳目,然后再从中央花园出发,前往那位目标侍女的当值区域,也就是第七公主珊德拉在王宫中的住所。 有了能够修正他人认知的辅助型魔导具,再加上来源可靠的消息指引,洛兰妮雅一路沿着仆从专用的步道走走停停,花费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努力,终于顺利抵达了那片她昨日未曾到访过的建筑群。 望着干净整洁的道路两旁、仿佛前世富人住宅区般独门独户的构造,她发现高高矗立的尖角铁栅栏以内就是风格各异的美丽花园,如果走到正门入口方向,还能看到设计精巧别致的叁层别墅伫立于路的尽头。 虽说占地面积远不如她的寝宫,建筑风格也与王室标准相去甚远,但在如今的洛兰妮雅看来,这些公主们住的地方也算是挺不错的了,比她在街上见到过的大部分房子都要气派得多。 她就这样一边前进,一边重复心中谨记的信息:要找准有大片蓝色和紫色花朵盛开的花园,再绕去特意为下人们进出而开启的侧门,因为没有专门的守卫看管,所以只需要大大方方地进去找人就行…… 直至来到一片晾晒床单被套的空地、发现那位与描述完全吻合的目标人物,洛兰妮雅都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行动竟然会如此顺利。 旁观着那名留有一头黑色短发的侍女晾完她手头的枕套,正要抱起地上的木桶离开之际,洛兰妮雅立刻上前,嘴甜地喊着姐姐打招呼,而后又直言自己有事想找她谈谈。 “请问你是……?”侍女丽芙娜打量着眼前的生面孔,清秀的脸上浮起困惑与警惕。 如今既已知道了所谓的“公主”与她父王之间微妙难言的关系,洛兰妮雅自然不会再笨到继续冒充国王侍女的身份。她转而报上侍女玛琪、玛拉的名字,以及那位负责管理她们的教习女士芮尼,暗示自己也是为外戚王子们服务的立场。 “原来是柯蕾蒂夫人那边的……”丽芙娜有些理解地点点头,眼中的戒备之色也随之淡化了不少,态度却还是不冷不热的,“可我们应该不认识吧,柯蕾蒂夫人和珊德拉殿下也从来没有什么交际,我不明白你能有什么事是需要和我谈的。” 洛兰妮雅不打算继续待在这片时常会有人经过的晾衣空地上谈论之后的话题,于是委婉提议她们可以找个更私密些的场所详谈。 大概是看她态度友好,说话的语气也温温柔柔,不像是太难对付的角色,丽芙娜略一思考便同意了,领路带着小侍女穿过晾晒着床单被套的层层白布,来到了一处背阴的花园角落。 “说吧,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洛兰妮雅定了定神,迎向她夹杂着不解的审视目光,缓缓道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故事与借口——尽管不愿说谎,但如果只是稍微变动一下目的和意图,任由对方往她刻意诱导的方向误解…… “——丽芙娜姐姐,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我已经都交代清楚了。如果不能赶在二殿下回来之前,出王宫把事情办妥的话,他知道了肯定要生气,而且还会惩罚我……丽芙娜姐姐,我之前听到别的姐姐聊天提起过你,说你经常有机会外出王宫,你能不能发发善心、帮一帮我……” 在聆听的过程中,丽芙娜已经逐渐打消了内心的怀疑和警惕,对这名“毫无特色”的普通小侍女也有了大致的印象和理解。如今又见她神情急切,的确像是有求于自己的样子,丽芙娜不禁为难起来:“就算你这么说……” “拜托了,丽芙娜姐姐!你可能也听说过的,芮尼教习女士管得严,在她手下做侍女的都是要连续工作七八个星次,才能有五天的自由休息时间,而我上次外出就在前几天,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再拿到王宫的通行凭证……” 多亏了玛琪和玛拉曾与她分享过的日常生活,洛兰妮雅不遗余力地继续树立人设,同时还用衣袖重重抹去眼角压根就不存在的泪珠,让双眼都变得红彤彤的,增添卖惨攻势的杀伤力。 而到了最后,她红着眼眶、抽泣着从长裙口袋里摸出一个鼓鼓的钱袋,颇为不舍地塞进了面前侍女的手中。 “这、这是我平时攒下来的一点零花钱……丽芙娜姐姐,能不能看在……它的份上,通融一下?” 丽芙娜原本是没打算同情这小侍女的遭遇的,可手上钱袋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改变了想法,转身打开看过其内容物之后,她更是变脸般换上了堪称和颜悦色的表情,热情地握住洛兰妮雅的双手,柔声表示自己怎么忍心让她挨罚,她们同为服侍大人物的侍女当然应该相互帮助扶持…… 洛兰妮雅听得忍不住暗暗摇头,心道她家乖宝打探到的消息还真靠谱,说这侍女贪财,她就真的一点都不清高。 当然了,她也没有傻到去用一大袋金币收买对方,毕竟以一介侍女的身份却能拿出如此巨款,实在是由不得别人不怀疑。所以这袋沉重的钱币其实就只是她手头多余的银币和铜板,大约总计也就价值十几二十个银币的样子,但看对方这喜形于色的样子…… 洛兰妮雅感觉自己还是给多了。 “不过这样一来,我这边就会遇到一些问题了啊……”说着,丽芙娜敛起喜色,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如果说我把我的通行凭证借给你用了,殿下交给我的工作又该怎么办呢?” “我、我当然会负起责任,帮姐姐你完成工作内容的!”洛兰妮雅及时表态道。 见她如此识趣,丽芙娜满意点头,爽快地领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将采买工作要用到的物件和通行凭证都放入提篮,又转交给她,同时还格外嘱咐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 “去格罗穆尔精品魔药店的时候,你千万记得要向老板娘报上我的名字,这样她才会以更优惠的价格把东西卖给你……记住哦,我给你的这些预算,只够买下优惠后的药剂哦,可不会有多余的找零的!” “……还有,如果你去送药的时候见到了珊德拉殿下,不能喊她‘公主’,要叫王女殿下,明白吗?而且也不要傻乎乎自报家门、提起柯蕾蒂夫人来,那样说不定会被殿下找麻烦的……嗯,你就说是我的同乡吧,因为我不小心扭伤了脚腕,所以找来你代为帮忙一天。反正殿下也记不住每个人长什么样,你就这么说,她不会起疑心的。但如果是替殿下管理别院的管家问起你,你就说你来自蒙福利特领的多兰村,可别说错话了。” “啊,还有一件事,去赫尔顿草药铺之前,别忘了去附近集市的花店捎带一束风车葵,我与草药铺的店主约好……” 洛兰妮雅认真记下了每一句叮嘱,心中却是想法不断:购买特惠价格的药剂这个事,不就是吃回扣嘛,她完全理解;至于那位喜欢被称呼为“王女”的珊德拉公主,估计也就是个心理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所以才会纠结于这点叫法上的区别…… 不久后,侍女丽芙娜确认事情已经交接妥当,便干脆地提出了送客。见状,洛兰妮雅识相地起身告辞,离开第七公主的住所院落就直奔王宫东侧的偏门——根据情报,这道偏门只对仆役和侍女开放,以她如今伪装的身份而言,这便是通往王宫之外的唯一通路。 而当一路绿灯地通过层层守卫、以自己的双腿正式迈出王宫的那一刻,洛兰妮雅甚至觉得空气的味道都发生了变化,混杂着明显水汽、道旁树叶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交织成自由呼吸的芬芳。 她隐隐产生出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但随即便回忆起上次外出,自己用的是首席阁下慷慨提供的传送特权,触发不了这种亲自走出牢笼的特殊感想倒也正常。 瞥了眼臂间稳当挎着的提篮后,洛兰妮雅开始沿着色彩瓷白的王宫外墙一路向前,同时还借着提篮的掩护,从戒指空间中召出地图,与那张备注了数个地址的购物清单一并取出。 身负侍女丽芙娜的委托,她需要先去一家草药店、两家成品药剂店,买齐清单上列出的物品,并赶在午后20时之前,把东西送去位于城市西北的白馥海大街55号、第七公主殿下的别院宅邸。 用RPG游戏用语的方式来描述的话,就是她得先完成侍女NPC给的限时任务,才能得到自由行动时间的奖励…… 不过在与手头的地图仔细比对一番后,洛兰妮雅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峻的难题——那几家店铺倒还好说,位于城市西北的白馥海大街距离王宫的路程可不算近,而根据她之前步行感受到的庆典街区范围,这中间起码相隔了十几二十条繁华主街…… 偏偏丽芙娜彻底相信了她的话术和侍女身份,没有想过她会被这种常识问题难住,于是压根就没提该如何前往西北城区的问题! 所以,她要怎么过去?用走的?先不考虑来回一趟会不会把她累个半死,以她的走路速度,怕不是一整天都要耗在路上…… 这么愚蠢又原始的交通方式,当然是该排除掉的! 洛兰妮雅原地傻站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标之一,于是开始在地图上寻找神临广场的位置。很快,她发现这座广场就位于王宫侧门往南、不超过十分钟步行脚程的地方,甚至比那两家开在中心城区的药剂店离得还要近些。 要不,她就先去那位骑士先生提到过的酒馆看看?顺便再打探一下前往城市西北的交通手段? 洛兰妮雅越想越觉得合理,当即通过地图上的标志性建筑核对了方向,赶往记忆中的那串地址—— 神临广场以南,一家名为海妖之……欸?等等,好像有些不太对…… 洛兰妮雅呆愣地站在街旁,陷入了短暂的茫然状态:她左转脑袋,可以看到挂着“海妖之歌”门牌的二层石质建筑;而右扭脖子,又能望见立着“海妖之吻”宣传立牌的叁层小楼。 坏了,之前骑士先生说过的酒馆名字是什么来着?她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而就在洛兰妮雅左右为难之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略有些耳熟的男性嗓音,试探的语气中带着少许不确信的惊讶。 “莉娅小姐……?” 第49章恩慕尔集市 “果然是您,莉娅小姐,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意外之喜!” 听到身后之人的语气变得笃定轻快起来,明显已经认出了她,洛兰妮雅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转过身,看向那个出声唤住她、却又保持着合适社交距离的年轻男人。 “骑士先生——” 不出意料,果然是那位曾在晚宴上向她施以援手的白发骑士,贝狄维尔。 但她的声音却在视线触及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凝固住了。 洛兰妮雅缓缓眨眼,忍不住用赞叹的目光打量着他今日一身银白的戎装英姿,只见轻型铠甲的表面雕琢有剑盾纹路,每一处细节都展现出惊人的精巧和别致,并与他垂落身侧的白银手臂完美融合为一个整体,线条流畅雅观,不过分张扬的同时,也体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庄严感。 受此视觉冲击,她几乎是瞬间领悟了那句接头暗语的含义。 “难怪要叫‘莱诺高原的白银之剑’……您穿着这身铠甲的样子,真是威风又凛冽,美得就像出鞘的宝剑一样……” 于意外的时间和地点、偶遇了意料之外的人,贝狄维尔本还有些说不出的惊喜之情,结果反被她的开场白打了一记直球赞美,他也只好微微摇头,失笑出声:“莉娅小姐,像是美丽这样的形容词可不适合用在男人身上。依我个人拙见,您才是真正应当被这般称赞的。” 她想强调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吧……尽管心知这只是社交辞令层面的夸赞回礼,洛兰妮雅仍有些控制不住的脸红:“我、我的意思是,您今天看上去格外帅气,但这身打扮不像是日常着装,给人的感觉就和……对,就和即将奔赴战场一样。” “原来您是在说这个。”贝狄维尔恍悟了她驻足不前的原因,于是主动靠近两步解释道,“这身铠甲并非战时的穿戴防具,而是作为典仪用途的着装,初衷就是重视美观和装饰的设计……您看,像这般厚度的金属甲可挡不住什么像样的攻击,若真的穿去战场上,恐怕很快就会碎裂损毁吧。” “……不是战斗用的铠甲?那您为什么要这样穿呢?” 洛兰妮雅看着他展示出来的单薄甲片,一时没能理解这番话语中的逻辑。在她想来,盔甲就是兼备帅气和实用为一体的防具,如果说缺失了防御性能、只求美观的话,那不就只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么? 可要把面前这位骑士先生说成是徒有外表的空架子……洛兰妮雅本能地不愿以这种印象去揣测他。 贝狄维尔丝毫不知她转了几圈的思绪,依旧耐心地继续解释道:“莉娅小姐,我身为公国使节,有义务也有必要时刻保持自己作为骑士的身份象征,同时还需注意不能表现得过分高调张扬,以免引来王国贵族的反感。因而考虑再叁,比起那些杀伐气息过重的实战用甲,还是这套典仪铠甲更适合作为我平日的着装。” “好复杂……”洛兰妮雅听得似懂非懂,只大致明白了对方的处境确实有些微妙,不得不看着王国贵族的脸色行事不说,就连出门穿什么都要经过仔细揣摩…… “抱歉,自顾自地诉起了苦,都还没来得及向您致以今日的问候。”贝狄维尔却一语带过这个充满政治考量的话题,转而对她抚胸行礼,碧眸沉静得仿佛一双看不清深浅的幽泉,“很高兴看到您如此充满活力的身姿,而且更令我惊喜的是,您当真前来赴约了……实不相瞒,在看到那头富有绸缎般光泽的美丽长发之时,我就已经难以按捺住内心的喜悦,想要走近尝试搭话。可紧接着我注意到您今日并未佩戴眼镜,于是又惶恐认错了人,所以这才稍慢了一步……或许,您是在辨认两侧门牌时遇到了麻烦?” “这个嘛……和眼镜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一时记不清您提到过的那间酒馆到底叫什么了。”洛兰妮雅下意识摸摸鼻梁,心中想的却是“认知修正术”之所以会失效,大概就是因为她这头留得极长的长发让他产生了熟悉感……好吧,倒也合理。 贝狄维尔轻轻点头,又示意了一下二人左手侧的“海妖之歌”酒馆,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苦笑:“我也是在回来之后才想起,这间酒馆的隔壁,就开着另一家名字和它极为相似的……店铺,若是初来乍到的人,不小心记错、走错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实在抱歉,这完全是我的失误。” “所以,那是家做什么生意的店?” 洛兰妮雅让好奇的目光在两栋建筑的入口来回打转了几圈,发现在此刻阳光普照的午前时分,这两家店铺却都是一副门可罗雀的状态,别说客人了,就连雇工都不见踪影,根本就看不出半点做生意的积极性。 但这一回,贝狄维尔只用了句“像您这样的淑女还是不知道为好”就搪塞过去,完全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 洛兰妮雅觉得,她大概能猜到那是家做什么生意的店了…… 收回望向那家挂着深紫色门帘店铺的目光之后,二人之间话题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听到骑士极有涵养地问起她这次离开王宫是否是有什么事情要办,而不是上来就急切地直奔主题、谈及那件需要她帮忙的事,洛兰妮雅心中对他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不为别的,只为这进退有度的得体态度。 而当她说起自己为了这次外出,还从另一位侍女朋友手中讨要来了采买物品的工作,骑士讶异之余,脸上不由显出几分愧疚的神色:“没想到我的请求竟然还为您带来了额外的工作负担,真是让人过意不去……作为补救,若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请您无需客气,尽管开口吧。” 洛兰妮雅原本还在心中吐槽自己用钱财买来塑料友谊,大概也勉强能算是那位侍女名义上的朋友……而今听到骑士如此表态,她顿时想到了那段横亘于自己送药任务中的遥远距离,双眼唰得一下亮起。 “有有有!我遇到一个问题——” 从少女口中得知她的难处后,贝狄维尔了然颔首,幽绿的眼眸弯成两道温和柔软的弧度:“白馥海大街是么……我明白了,若您不介意与我共乘一骑的话,我愿护送您此行的来回路程,当然,这需要安排在您完成采买之后了。” 共乘……洛兰妮雅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之人既然自称骑士,那自然也该是有坐骑的:“您是指,要骑马带我过去吗?” 就像是猜到她会说什么一样,贝狄维尔率先开口表示道:“还望您不要回绝,这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况且今日这番偶遇纯属意外之喜,我很乐意空出之后的时间为您效劳。唯独遗憾的是,我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能与您再会,因而并未贴身携带那封重要的信件……” “信件……”洛兰妮雅复述着他的话尾,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需要我代为转交的那个?” “正是。想必您也已经考虑好答复了吧。”贝狄维尔朝着她眨了眨眼,露出清朗的笑容。 为表现自己以“侍女身份”做了艰难的抉择,洛兰妮雅不得不装作深思熟虑过的模样,神情凝重地强调她只负责传信,不能保证更多,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一派要把甩锅态度贯彻到底的架势。 但骑士却耐心地听到了最后,末了还微笑表示,她能够同意帮忙已是天大的喜讯了,自己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贪得无厌地奢求更多呢。 说到这里,骑士忍不住沉吟起来:“或许,还得烦请您赏脸光临我等使节团暂居的公馆,让我以个人名义向您表示欢迎与感谢,以及……嗯,我想想……用一顿营养均衡且可口的时令午餐作为对您的招待,您认为还算合适吗?” “啊……哎?午餐?招待我么?!”洛兰妮雅惊讶地瞪大了眼,脑海中飞快闪过一道红黑礼服的身影,下意识连连摆手推拒,“不不不用这么破费,您要回公馆的话,我就在门外等着好了,应该也不会耗费太长时间吧……” 开玩笑,去安歌林使节团所在的公馆?那会遇到其他人的吧!?她可没忘记那个差点把她骗去床上的家伙,他自报家门的时候可是清清楚楚地介绍了自己的国籍和骑士身份的! 可贝狄维尔却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异常坚持的态度。 “岂有将您拒于门外、劳您枯燥苦等的道理!更何况您既已应承我的请求,那便是施与了我莫大的恩情,对待恩人,我可做不出这等无礼的待客之道!请允许我向您致以必要的礼节与谢意,如此也能让我的良心稍安一些。” 尽管洛兰妮雅十分努力地想要婉拒对方的好意,但一番推脱过后,她的努力最终还是在骑士的坚持前败下阵来,稀里糊涂地就点头同意了去公馆作客的提案。 偏偏这名英姿挺拔的骑士还一副荣幸至极的模样,俯身低头,自然无比地对着她行了一个优雅的吻手礼:“赞美您的仁慈,我谨代表此行出使的一行共十六名正式骑士,向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完美阐述恪守礼节的浪漫与骑士精神,而受此影响最大、被迫正面承担这份杀伤力的洛兰妮雅终于有些招架不住了,面红耳热得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的一样:“太、太夸张了,我只是一介普通的……您没有必要这样……” “无需妄自菲薄,您值得被这般以礼相待。”贝狄维尔直起身来,体贴地转移了话题,为她留出缓解羞涩情绪的空间,“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海妖之歌’,一是想向前台酒保打听有没有留给我的口信,再有就是顺路前往集市,为厨房订购一些食材和酒水回去。” “订、订购食材和酒水?!作为骑士,您还需要亲自来做这种事吗!”洛兰妮雅的注意力果然不再集中于先前自己被行吻手礼的事上了,她轻拍脸颊,忍不住惊奇地打量起一身银白铠甲的俊美骑士,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几分出门买菜的意图来,“我以为这类工作该是由厨房的人负责的,再不济……也可以让骑士扈从来代劳吧?” “纵使身为骑士,也是需要自力更生的,那些做扈从的年轻人们自有别的工作要做,像是饲喂和清洁马匹、打扫马厩,保养护理武器与盔甲等等,一天下来,过得也不轻松。” 贝狄维尔大方地由她打量,语气却逐渐轻快起来,听得出十足的玩笑口吻。 “再者,若非今日应下这份帮衬厨房的工作,我岂不是错失了和您再遇的机会?多行善事果然还是能得到回报的——啊,如此说来,您此次外出也是要代替他人完成采买的工作。我该感叹这是令人惊喜的巧合么?” 洛兰妮雅蓦地想起这回事,又听他之前提及集市,于是低头看向提篮里面,从中翻找出了那张写有店铺地址的购买清单:“差点忘了,好像我要去的那家草药铺就在中心城区的集市附近,难不成……我们正巧顺路?” 贝狄维尔没有贸然去看少女手中的字条,温和地表示自己已经熟悉了集市一带的店铺,若她需要向导,他自是当仁不让。 “我要去的是……嗯,红枫长街122号的赫尔顿草药铺。”她抬起头,报出了纸条上的地址,而后又补充道,“哦对了,在去草药铺之前,我还得到集市上买一束风车葵才行。” “红枫长街……”贝狄维尔沉吟片刻,“买花倒不是问题,但要去红枫长街的话就必须穿过恩慕尔集市,途中还会经过售卖各类食材的商铺……在为您带路之前,能否劳烦您分出一点时间,等待我完成采购呢?” 有熟悉路线的好心导游表示可以带路,洛兰妮雅自是不会拒绝,更何况人家还愿意帮她解决之后跑腿工作的交通问题……当然,她自己其实也对所谓的集市挺好奇的,当即点头以示同意。 二人一行于是就此出发,前往商铺云集的恩慕尔集市。 甫一踏入集市区域,充满市井活力的烟火气息便扑面而来,洛兰妮雅几乎是瞪圆了眼睛去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道路两旁满是种类繁多的商摊和店面,摊贩们的吆喝叫卖声一时不绝于耳。 “产自东郊牧场的新鲜牛奶和羊奶,还有今早刚从窝里掏出来的热乎鸡蛋!现在购买还能享受乳酪制品的优惠折扣!” “香辛料,大陆畅销的热门种类全都有嘞,支持现场试吃!地狱龙息椒,不辣不要钱!” “从茗果原工坊新到货的优质厨具和碗具,组合购买再送一套结实耐用的细麻围裙!常在厨房的您可千万不能错过这种好事!” “亚龙科属,亚龙科属,上好的亚龙蜥蛋!想要从小培养属于自己的异兽宠物?羡慕那些别人家的坐骑长得威风凛凛?来‘龙之传承精选’看看吧,总有合适的亚龙蛋正在等候您的到来!” …… 不同于庆典街区竭力展现的欢庆氛围,这片集市带给洛兰妮雅的是另一种感觉上的热闹与繁华。 欣欣向荣的贸易买卖几乎囊括了人们生活所需的各类物品,从吃穿用度到娱乐用品、家装饰物,但凡是她能想到的,全都一应俱全。更别说她对外界事物的认知少得可怜,那些陌生又新奇的玩意乍一出现就吸引走了她的目光——比如说那个出售亚龙蛋的摊铺。 第50章龙之传承精选 经营这一生意的摊主是个身高中等、体魄结实的中年壮汉。见到有人在自己的货架前停下脚步,他便止住了吆喝叫卖,热情地迎向那位看起来像是主人的银甲骑士:“骑士老爷对亚龙蜥蛋有想法吗?您的眼光可真不错!这些都是从科诺罗盆地运来的上好亚龙蛋,每一颗都结实得很!看,蛋壳表面连一点裂痕都没有!” 胡子拉碴的摊主大叔说着,抬起粗壮的手臂从货架搬下一颗硕大的巨蛋放到展示用的旋转台上,推着底部托盘转了一圈,方便客人们观察这颗足足比人的脑袋还要大上几圈的亚龙蛋。 “蛋壳表面光滑,没有赘生物,颜色暗红,在自然光下可以看到明显的环状光晕……”贝狄维尔简单检视了眼前的亚龙蛋几眼,温和微笑着点头,“这应该是颗火属性的亚龙地蜥蛋吧,确实是品相上佳的好货。” “哎,骑士老爷果然是行家!”摊主大叔哈哈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正想继续推销生意,却见这个年轻又俊美的骑士侧过身,语气温柔地询问起了随行之人的意见。 “莉娅小姐,您对这个感兴趣吗?” 在摊主大叔眼中貌不惊人、平平无奇的小侍女抬起脑袋,双眸放光地扫视着货架:“当然!嗯……我是说,还算有些兴趣……” “那就看一看吧,您不必过于顾及我,只管放开些就好。” 眼见着相处模式丝毫不像主仆的二人交流完,摊主大叔脸上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但他极有眼力地没有选择多说什么,而是很快调整好了笑容,以同等热情、但更为亲切友好的态度招呼起那位身穿侍女服饰的年轻姑娘。 “小小姐,刚刚拿下来的这颗是火属性的亚龙地蜥蛋,货架上还有其他种类,您挑选一下,喜欢哪种的?” “颜色不同的蛋,孵出来的地蜥幼崽就是不同的元素属性吗?”洛兰妮雅压抑着兴奋与好奇,努力维持正常的语气问道。 “当然了!像您现在看到的这颗……没错,就是这颗深蓝色的亚龙地蜥蛋,它如果孵化了,那么小地蜥从一出生就会喷吐微型水箭,虽然没什么杀伤力,最多只能拿来打打蚊虫之类的,哈哈。” “还有货架最下面一层,那些棕黄色的蛋里大概率会孵出土属性亲和的小地蜥,这可是广受行商欢迎的骑兽,若是养得好了,不管什么地形都能做到像是走在平地上一样稳当!” “再看货架上排这些墨绿色的……您以为我会介绍说这也是地蜥蛋吗?噢不,这些小可爱属于亚龙科的鸟蜥种,和四肢着地的地蜥不同,它们是体型更小巧、行动更敏捷的双足骑兽,而且要想驯化也很简单!您只需要在小鸟蜥破壳时陪伴在它的身边,让它看清您的模样、记住您的味道,利用好它的鸟类异兽习性,小家伙就会您产生亲近感,乐意于完成您的每一个指令!” 介绍完小侍女感兴趣的部分之后,摊主大叔又主动谈及了亚龙蜥蛋的孵化条件,说是需要安置在环境温度介于50到60度之间的干燥空间内,接着便只剩耐心等待,最多两个星次后,就能见到破壳而出的幼小龙蜥了。而若是不知道该如何为亚龙蛋布置人工孵化间,也可以在店内配套购入分量足够的“恒温火石”,只要围绕着蛋身摆放一圈,就能达到理想的孵化条件。 至于小龙蜥出生后的饲喂问题,摊主大叔相当实诚地表示买蛋只是第一笔开销,要想养大一头亚龙地蜥或亚龙鸟蜥所需求的食材绝对算得上一笔庞大的支出,毕竟成年地蜥的体长至少也有五泽尔塔(约六米),体重则能达到800公磅(约1.2吨),成年鸟蜥虽然看上去略微小巧一些,但由于站高是地蜥的两倍,因而两者的体重其实不相上下,即便在可骑乘的异兽中也都算是不折不扣的大家伙。 并且,摊主大叔最后补充道,不同种类、不同品质的食物还会对小龙蜥的成长起到决定性的影响作用。 “打个比方,如果长期给火属性的小龙蜥投喂鱼虾等水产,那么它口中的喷火腺体就会因为发育不良而逐渐萎缩,最终完全失去吐火能力。正确的喂养方法嘛,当然是要选取合适的家畜生肉,再掺入少量偏火属性的矿石碎屑,例如弗坎火山产出的烈铜矿,这样才能给小龙蜥和它的喷火腺体供足营养。” 摊主大叔说着,还随手指了指隔壁售卖天然矿石和手工艺品的商摊:“要是对掺入食料的矿石有需求,二位客人可以考虑在这边购买挑选,我和这家铺子的老板算是半个同乡,看在我的面子上,我那位老伙计应该会愿意给您折算优惠价格的。” ……好家伙,合着这还是一条连锁产业链啊。洛兰妮雅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视线往旁边的矿石货架上飘去几眼,便又回到这家挂着“龙之传承精选”店铺标牌的亚龙蛋商铺,逐一打量每处细节。 “所以,这些蛋的单个售价是多少?”她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50银币,任意种类的亚龙蛋都是这个价。”摊主大叔笑呵呵地表示。 洛兰妮雅略一默算,便把一枚亚龙蛋和一千只黑面包的价值画上了等号,而一千只黑面包……呃,大概足够她啃上个把月的? 这么想着,她不禁茫然起来,扭头看向一直保持体贴沉默的白发骑士:“骑士先生,这个价格算贵吗?还是说算便宜的?” 贝狄维尔大致能猜到少女正在因何而困惑。毕竟根据她之前的自述、再结合她迄今为止的表现,他相信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集市,会对货币的购买力抱有疑问也属正常。 “那得看和什么比较了。”贝狄维尔微笑着为她解惑道,“以我掌握的信息来看,一匹品质普通的成年驼马,其价格大约在50到80银币不等,小马驹的售价则会稍稍便宜一些。当然,经过训练的良驹、血统上乘的好马,身价都是以金币为单位计算的。而亚龙地蜥作为常见的骑乘异兽,驯化难度低,个体成熟周期很短,承重与耐力也都优于马匹,遇到危险时还具备有一定的战斗力,缺点只在于偏慢的移速,至于亚龙鸟蜥的优劣点也大致相差不远……综合来看,我认为50银币是个很公道的报价。因为正如店主先生方才所说,这还只是第一笔开销,后续的饲养、照料还得花去不少金钱与时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洛兰妮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感觉自己又学到了有用的新知识,心情顿时变得格外阳光明媚。 不过心中的购买欲才刚刚升腾起来没几秒,便被她的理智又压了回去。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侍女服装,想到自己这次伪装的人设,不管怎么找理由都很难合理化她买入这些可爱亚龙蛋的行为……毕竟,以一介宫廷侍女的身份,怎么可能有权力在王宫里私自豢养这种大体型异兽的幼崽呢? 思及这一点,洛兰妮雅的兴致便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怏怏的。 为了避免继续打击自己的情绪,她将视线转回商摊,径直看向了角落里放着的那几筐黑乎乎的东西:“店主先生,那又是什么?也是商品吗?刚才我就注意到这些好像风干淤泥一样的……唔,黏土块?上面还插着些不同颜色的木签?” “您说这些啊,要说是商品也没问题。”摊主大叔见她好奇,干脆爽快地搬出了其中一筐插满十来根木签的“黏土块堆”,由着小侍女随意打量,“这可是产自第乌尔沼泽的亚龙蛋骸!没错,就是那个「第乌尔沼泽」!” ……哪个?她根本没听说过这什么沼泽的地名啊!面对摊主大叔自豪满满的介绍,洛兰妮雅只能选择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莉娅小姐。”好在她身旁的骑士先生足够体贴细心,及时出言解围道,“第乌尔沼泽地处王国领土的西南方,在一千多年前曾是某场「屠龙战役」的主战地点。据传在那片土地上至少陨落了数十条巨龙,就连土壤都被其喷洒出的滚烫龙血浸得鲜红……虽说这些巨龙的尸身后来都被人类联合军收殓起来,被用作制造武器与防具的材料,但浓厚的巨龙气息和死气始终盘桓于第乌尔一带凝聚不散,以至今日,那些拥有龙类血统的野生亚龙属异兽若是在冥冥中感应到自己的死期,都会遵循着血脉本能的呼唤,朝第乌尔沼泽的方向迁徙移动。也因为这一现象,第乌尔沼泽便逐渐有了‘第乌尔龙墓’、‘第乌尔埋骨地’等别称。” 原来如此……洛兰妮雅不想复读自己之前的发言,可就这么一段简单平淡的叙述介绍,便充满了最令她向往的奇幻世界色彩,她一时间实在是有些兴奋过度,努力冷静了许久才调整好语气,继续追问刚刚提到的“亚龙蛋骸”是什么。 这一回,又轮到摊主大叔眉飞色舞地介绍了。 洛兰妮雅听到一半就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的亚龙异兽恐怕继承了和巨龙类似的习性,也就是喜欢闪亮亮的金银珠宝,但以这些地蜥、鸟蜥并不出众的龙血浓度和实力,只比野兽高了些许的智商,显然不足以支持它们做到巨龙那样的敛财程度,也不可能学习真正的巨龙那样特意挖个山洞来保存自己收集来的“资产”。所以该怎么办呢?野生的亚龙种们逐渐“进化”出了在身上或体内存放财宝的能力,有使用口腔颊囊的,也有利用胃袋的,总之突出一个花样百出。 而那些在第乌尔沼泽中等待死期到来的亚龙种又会如何呢? 或许是通过血脉感应到了千年前那些巨龙遗骸的不甘、怨恨,这些将死的亚龙种抵达沼泽后不久就会陷入疯狂,做出一些在人类看来难以理解的行为,比如不断进攻、捕食同类的,再比如和沼泽中的其他亚龙种进行交配、然后产卵,接着再交配、再产卵……重复这一过程直到死去的。 当然了,那些诞生于龙墓的倒霉蛋多半都不是什么正经蛋,毕竟它们的母体已经失去理智,生出空蛋、死蛋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还会误把体内藏匿的珍宝当成蛋芯、裹上表壳排向体外的。 摊主大叔口中所谓的“亚龙蛋骸”,自然就是这些不知道能开出什么内容物的盲盒泥蛋了。 ——没错,说到底这不就是开盲盒么!只不过是异世界版的天然捡尸盲盒,从泥地里挖出来的那种,新鲜得还能闻到扑鼻而来的怪异土腥味…… 洛兰妮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转而指向插在这一筐黑黏土上面的木签:“那么这些不同颜色的签子,是用来确定泥块里‘蛋骸’位置的吗?” “哈哈,没错,就是这样。而且有木签辅助,也更加方便计数不是么。”摊主大叔随手一挥,“小小姐要不要试试看赌蛋骸的玩法?单开一只蛋骸是10银币,要是运气好,开出来金矿或者高纯度的宝石之类的,只要指甲盖大的一点,就足够您拿到翻几倍的回报啦!” “这……”洛兰妮雅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银甲骑士。 收到她的眼神求助,贝狄维尔当即动作流畅、态度自然地掏钱买单:“那就麻烦帮我们开上五只试试手气吧。” “欸?”洛兰妮雅没想到自己隐约有些跃跃欲试的心思竟然会被一眼看穿,而且这位爽快大方的好心骑士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结清了账就后退半步,把挑选“盲盒”的机会全权交到了她的手里。 顶着摊主大叔看小情侣秀恩爱似的了然目光,洛兰妮雅微红着脸小声谢过骑士的好意,便上前两步,凭感觉挑选了五根木签,委托摊主大叔当场打开。 见到有人要开亚龙蛋骸,商摊附近逐渐聚起了一些围观者,正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观望摊主大叔熟练取蛋、清洗的动作,不时还要用手指指点点,或低声与旁边的人讨论几句,摆足了凑热闹的架势。 不多时,被洛兰妮雅选中的那五只蛋骸就已脱离出泥块、被洗净了表壳,清清爽爽地立在了开壳器的工具台上。 从外表上看,几乎每个蛋骸的色调都偏灰暗,缺乏光泽,个头则要比正常的亚龙蛋缩水至少一半,表面的纹理质感也不光滑,遍布鳞片般的层迭革皮结构。 洛兰妮雅其实还挺好奇这些蛋骸的形成原理的,当然,最令她感兴趣的肯定是那片被视作龙墓的神秘沼泽!以她体内沉眠了十几年的赛博冒险经验之谈,像这种一听就有大故事、大背景的特殊地点肯定少不了有趣的展开,说不定就能挖掘出什么埋藏了千年的宝藏,又或者在哪天意外唤醒了当初在战争中陨落的巨龙灵魂…… 不过眼下嘛,她观察起摊主大叔娴熟操作着开启蛋骸的器械,心中不禁开始琢磨这“盲盒”的中奖率——嗯,如果说随随便便打开几个蛋骸,里面全是值钱的宝物,那些收集到蛋骸的一手人物……假定就是先前了解到的那些雇佣兵们好了,大家肯定一拿到手就直接自己开了,哪还会在集市上形成这种开盲盒的生意? 所以这中奖率嘛,肯定也就纯属图一乐。 怀着这种豁达良好的心态,再加上不是自己付钱,洛兰妮雅颇为淡定地观望着工具台上逐渐剥落的灰暗蛋壳,心中其实并不抱有太多期待。 不过就在开到第二只亚龙蛋骸的时候,摊主大叔就颇为惊讶地咦了一声,用戴有工作手套的双手拨开已经碎裂的蛋骸外壳,从那滩暗黄色的不明粘液中翻找出了一颗形状扁圆的深蓝宝石。 “这种成色的蓝崧石……小小姐的运气相当不错啊。”擦干净宝石表面沾有的污秽之后,摊主大叔又将它放在装着清水的桶里浸泡了一会,这才笑呵呵地递到少女手中,“可惜就是体积稍微小了些,作为首饰主材料的话还有点不太够格,不然它的价值还能再翻上好几倍呢。” 奇怪……洛兰妮雅正打量着手中呈不规则态的扁圆宝石,突然意识到这玩意本质上是从亚龙种的尸体里摸出来的东西,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以描述的膈应来:“……那个,像这种从蛋骸里开出来的宝石,真的会有人愿意收购吗?” “怎么没有?这可是来自第乌尔沼泽的馈赠,就像其他「巨龙遗泽之地」的特产一样,是会给人们带来好运和财富的吉物啊。”摊主大叔似乎格外诧异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随即便很快补充道,“小小姐要是有意出售,我愿意以60银币的价格收购您手中的这块蓝崧石。” 怎么办?要卖掉吗?似乎光这一块宝石的收购价就完全足够回本了哎。 洛兰妮雅眨了眨眼,再次看向身旁安静伫立的白发骑士。 “一切全凭您做主。”贝狄维尔只是一如既往地对她露出温和的微笑。 稍加思考后,洛兰妮雅作出决定:“店主先生,我想先看看剩下叁只蛋骸里还能开出什么……如果还能开出其他值钱物件的话,就麻烦您一并收购吧。” “好嘞。”摊主大叔爽快应下,手脚麻利地回到工作台前继续捣鼓那台造型奇特的开壳器了。 不多时,余下的叁只蛋骸也被拆解完毕,洛兰妮雅凑上前去,仔细观察从最后那只盲盒之中得到的唯一收获——该说那是一颗椭圆的、形似鸟蛋一样的灰黑石头好呢,还是应该把它定义为看起来像是石头的灰黑鸟蛋呢? “这东西,我们一般管它叫‘化石蛋’,不算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既孵不出来活物,就算砸开里面也只有一些废石残渣,价值嘛当然也就……”摊主大叔一边清理着满是灰败残渣的工具台面,一边耸肩做出解释,“要说谁对‘化石蛋’感兴趣的?也许协会里的法师大人们哪天心血来潮,谁知道呢。” “也就是说,它卖不出多少钱喽?” 洛兰妮雅倒挺中意这颗纹理奇特的化石蛋,闻言干脆决定把它作为自己第一次开盲盒的纪念品,带回王宫当个摆设也好。 至于那些摆放在货架上的可爱亚龙蛋们……考虑到自己此行伪装的侍女身份,洛兰妮雅也只好遗憾选择暂时放弃,打算等下次自己一个人偷偷出门时,再来挑点合眼缘的小可爱带回去。 于是在和这位摊主大叔友好道别之后,她笑着转向贝狄维尔,语带自豪地将手中的那一把十币值的银币塞到他手中:“骑士先生,您看,我是不是很厉害?一下子就帮您连本带利赚回来了哦!” “莉娅小姐慧眼如炬。”贝狄维尔配合地送上赞美,却只肯收下五枚银币,将多余的那一枚推了回去,“骑士不取无功之禄,您的好意我已在心中领受了……小心。” 礼貌推辞的话语还未说完,骑士便轻轻拉过她的身体,又及时向前半步,替她挡住了一个匆忙冒失冲撞过来的路人。 “这集市上的人可真多啊……”洛兰妮雅望着那裹着朴素头巾的路人不发一言地继续小跑前行,没一会就消失在了周围人头攒动的往来人群之中,不禁发出由衷的感慨。 她才只是观察了没几分钟而已,就已经看到了各种各样不同于庆典街区上的民众面貌——不论是打扮朴素的体力劳作者、裹着头巾的家庭妇女,还是结伴出行的雇佣兵、充满异域风情的外国商人,在集市上似乎都是随处可见的。此外,还不乏一些正值青壮年的男女也如她这般穿着仆人的装束,或独自一人与摊主讨价还价,或跟在靓丽光鲜的主人身后充当拎包提货的随从角色。 这才是属于人类的正常生活啊,哪像她之前那样、终日被困在一个看不到任何变化的精美牢笼中…… 洛兰妮雅突然有些感慨,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与隔阂,感觉自己虽然站在人声嘈杂的闹市之中,却像是海中孤岛般独立于整个世界,被某种格格不入的事物分隔在旁人所不能及的彼岸…… “莉娅小姐,前面似乎是家花店,除了有您需要的风车葵,还能看到许多其他品种的鲜花,不如我们一起过去逛逛吧?” 蓦地,身旁温和而宁静的男声将她拉回现实,周围的喧嚣与烟火气息宛如潮水般涌来,只一瞬间的工夫,便将方才油然而生的隔阂与失落淹没得无影无踪。 “人群拥挤,还请您握住我的手,避免走散。” 洛兰妮雅眨着眼看向骑士伸出的左手,只见银白精致的手甲覆盖了这只手背的每一个指节,掌心与五指却是穿戴的轻皮手套。她抬手搭上去的时候,先是格外关注了一番从指尖传来的柔软温润的触感,然后才被他紧紧回握住的坚实安全感攻占心境,脸红耳热着心跳加速了好一会才逐渐恢复正常。 和体贴又靠谱的成年人一起外出就是不一样…… 说来也怪,不过只是单纯的逛街行为而已,可直到回过神来,洛兰妮雅才发现一上午的时间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而反观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 买完跑腿工作需要用到的风车葵之后,她便被路旁一家面点摊所散发出的清甜麦香吸引过去,旁观了好一会糕点师傅现做手工点心的流程不说,最后还在摊主的热情推荐下买入两块不同形状的“丰泽花糕”,与身旁的骑士先生分享了这所谓的“丰泽之月特有的限定糕点”。 “我这个是什么味道的……唔,吃不出来,但总之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的!”小口小口地吃完自己那份糕点后,洛兰妮雅如是评价道。 “既然取名为花糕,我想这里面应该是加了和糕点形状相对应的花香提纯物进去。顺带一提,您的那块糕点是做成了阳棘蔷薇的模样,我拿到的这块,则是秋霞铃兰的外形,并且这两种花的花期都集中在丰泽之月,所以才会作为本月的‘限定糕点’出售吧……”贝狄维尔一边向她简单介绍着藏于点心中的生活常识,一边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块手帕,极其自然地用它擦去了沾在少女唇边的少许糕点残渣,复而再重新收好,态度自若地就像是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洛兰妮雅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这么傻傻地任由他像照顾孩子似的帮她擦完了嘴才察觉到不对,可这时候再开口似乎又晚了一步……她纠结数秒,决定放弃追究,转动着眼睛又将视线移向了下一处吸引她的商铺。 售卖短剑、弓箭和配套护具的冒险用品店,陈列着一罐又一罐香膏的简易推车,提供赌石服务的玉石原矿小铺,存放于神奇铁匣里的常冻恒冰,伶俐又通人性的羽耳狐幼崽们在异兽商人的笼子里嘤嘤叫唤、泪眼汪汪的可爱模样…… 说真的,洛兰妮雅甚至觉得就连卖蔬菜瓜果的小铺都有趣极了!毕竟,她长这么大,几乎就没看到过烹煮前的食材,更何况异世界的植物长相又与地球的不一样,名字和叫法也完全不同,会感到好奇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么! 万幸身边跟着一位耐心又善良的骑士先生,不仅会主动出言为她解惑,而且还包揽下了需要与人打交道的职责,为人处事又风趣随和,在购买香辛调味料的摊位前,他还陪着她一起试吃了摊主推荐的几种香料,最后齐齐被一味“地狱龙息椒”辣得眼眶通红,两人都是接连灌下了几杯水才先后缓过劲来。 ……好吧,她这不是完全沉浸于探索未知的快乐里了么! 一边坐在露天坐席的藤椅中放松双腿,洛兰妮雅一边无声叹息地望进双手捧着的木杯内,默默注视里面清澈的淡粉色果汁与液体表面反射的建筑倒影,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玩过了头——她本来想的只是自己这次出门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不必像上次那样端着符合施法者气质的高深莫测,碰到什么都必须不懂装懂,更不能表现出好奇心,但事到如今……她已经彻底放飞了一路,现在再开始装矜持是不是有点迟了? “莉娅小姐,”任劳任怨的银白骑士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她纵容得太过,亲手放出了一只被压抑多年的、对周围一切新鲜事物都好奇不已的雏鸟,而且还主动将更多养料递向她的面前,“我们先歇歇脚,正好刚才您在挑选饮品的时候,我从一位兜售记事报纸的孩子那里买了几份简报回来,也算是给歇憩途中增添少许消遣了。” “记事报纸?”洛兰妮雅回过神来,看向被骑士摆上小圆木桌的那几份纸制品,下意识伸手拿过最上面那张写着《王城大事周报》的泛黄印纸,双眼扫过由大字体书写的头版标题,“《通报!流窜盗贼团伙全员落网,治安卫队长发表安全宣讲》……” ……等等,这个标题下的配图怎么回事? 她沉默着审视那张不知是以何种技术手段印上去的黑白场景图,越看那满地油污与藤蔓的残骸狼藉,以及那片被破坏的木质围墙,就越觉得眼熟—— 这喵的不是那天她和加德一起收拾那几伙无赖罪犯的地方么! 第51章此间之事 洛兰妮雅捏着报纸边沿的手指一时紧绷起来,而当阅读到文章段落内那行“在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倾力配合下,治安卫队及时赶到现场,逮捕了一众危害广大公民人身和财产安全的盗贼罪犯……”,她心中那股说不出的微妙感觉便又化作一阵好笑,连带着让她的嘴角也逐渐上扬起来。 “您看到什么有趣的记事了吗?”贝狄维尔说着,也看向了她手中的周报标题。 洛兰妮雅轻咳一声,便要岔开话题,突然间灵光乍现,回忆起了玛琪、玛拉两位侍女对她说过的话语。 “我只是有些惊奇,外面竟然还有报纸这种东西……可我明明听其他的侍女朋友提起过,说是书本的价格十分昂贵,我们一般是负担不起的。难道这些报纸,也让您破费了吗?” “您的朋友说得没错,书本的确很珍贵,但这只是普通的记事报纸,每份只卖几铜币,完全谈不上破费一说。”贝狄维尔似乎也有些迷惑于她这么问的理由,但说完便反应过来,她大概是把两种概念混淆了,“我想,您或许不曾了解过「普通纸张」和「魔制纸张」的区别,对吧?” 洛兰妮雅眨眼:“这两种纸,有什么不同?” “「普通纸张」,如您所见,是一种记载时效性「信息」和「情报」的载体,像是发行报纸、出版诗歌、编撰短篇故事,用的都是这样的「普通纸张」。它价格低廉、制造流程也不复杂,所以普遍民众还是能够轻易消费得起的。但「魔制纸张」么……”贝狄维尔缓缓翻开另一份印着不同头版标题的日报,顿住了声音,像是在思索措辞。 “很贵?书本用的都是「魔制纸张」吗?”洛兰妮雅试探性地接话问道。 “或许也可以这么理解。”贝狄维尔并不否认她的猜测,却又很快补充道,“但「魔制纸张」与「普通纸张」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前者必须经由法术的加工才能完成生产,成为足以承载「知识」与「学问」的媒介,而后者则因缺少法术加工的参与,无法承载「知识」,只能记载「信息」。”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头一次听说……”洛兰妮雅大为惊讶地睁圆了眼,起身从她放到一旁的提篮里取出那张写了购物清单和地址的便签纸,“所以,这张纸条应该也和桌上的报纸一样,只是「普通纸张」对吧?” “想必是这样的。”贝狄维尔点头。 “您提到的‘无法承载「知识」’,又是指的什么?”敏锐地捕捉到骑士先前那番话语中的重点,洛兰妮雅不禁好奇追问,“假如我在这些普通的纸上想要书写「知识」,比如说……嗯……怎样的内容算得上是「知识」呢?魔法知识肯定能算的吧!” “用「普通纸张」书写魔法知识,会让纸张在瞬息之间劣化为无法复原的碎屑,这便是我称之为‘无法承载’的原因。另外,关于「知识」的界定,有一部分人认为是「知识与学问之神」这位神明划分好了界限,规定了哪些是只能被「魔制纸张」记录的「知识」和「学问」,而其余的只能算作「情报」和「信息」……当然,也有些人持不同看法,觉得无法在「普通纸张」上书写「知识」是因为「知识」自身便是某种力量,而「普通纸张」过于脆弱,就像风可以刮破它,水可以浸毁它,那么同样属于某种力量的「知识」能够破坏它,也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所以说书本昂贵也是因为它承载了「知识」?”洛兰妮雅回忆起那对侍女姐妹的喜好,不禁有些纳闷,“唔……可如果说只是写了恐怖故事或者童话故事的书本,或许也算不上承载了「知识」的吧?” “凡事不能只看表象,莉娅小姐。”贝狄维尔摇摇头,将手中的那份报纸翻到了登载短篇故事的栏目,随后递向少女,“您会如何评价像这样的故事?” 洛兰妮雅接过骑士递来的日报,很快便读完了这篇仿佛流水账般的文字——里面记录了某位家庭妇女一整日的生活轨迹,如果不是标题和前言提到,通篇文章是由一名报社记者与这位家庭妇女互换身份、约好互相体验对方一日生活的特别节目策划而来的,估计也只有像她这样缺乏实际生活常识的人才会有兴趣读到最后吧。 “嗯,我觉得……提出互换生活的这个点子挺不错的,但要说这是故事嘛,感觉上平淡了一点。”她最终如实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只是一则记载了‘家庭妇女日常生活’的「情报」。”贝狄维尔将话题转回到她先前提到的那两种故事上,“而您口中的恐怖故事,还有童话故事,我姑且认为它们都是在情节上有起有落、能够吸引人继续往下阅读的类型。但事实上呢?您认为这些故事在成为书本上的文字之前,它们是以何种形态存在于人们心中的?” 这番话语对洛兰妮雅来说属实有些难以理解了,毕竟她迄今为止也没什么看闲书的机会,但她还是试着以自己阅读了数册儿童读物的经验努力思考起来。 “呃,唔……嗯……您是说,故事的原型,或者说灵感来源……也是某种「知识」吗?” 银甲骑士微微一笑:“看来您明白我的意思了。简单举例来说,如果一本主打惊悚、恐怖的故事书中出现了一个形象怪异扭曲的怪物,而书中又刻意描写了它残暴的性情、非人的习性……而事实上,它的原型来源于某个魔物,关于性情与习性的描写也是有据可依的,比如,阳光可以杀死吸血鬼,夜行魔会被圣榈木点燃的火焰克制……那么它便是一条与魔物相关的「知识」,战斗经验丰富之人获悉之后,就能在与这种魔物的对峙中取得优势。至于童话……您读过的童话故事里,应该有不少是以民间传说为主题的吧?里面或许也提到过用某些特定道具驱邪的方法?” “啊,还真有……用碾碎的蝎尾花和盐巴混合物,可以赶走背上长人脸的诅咒蟾蜍什么的!”洛兰妮雅恍然大悟。 而贝狄维尔甚至还配合地点出了她所说的故事标题。 “这应该是王国领西部和安歌林境内广为流传的民间传说,《受诅咒的遗弃之人》对吧,这种诅咒蟾蜍刚出现的时候,还被故事中的村民们起了个「弃面鬼」的别称。” “对,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洛兰妮雅连连点头,转而又跳脱地将话题转回到骑士先前提及的某个魔物种类,“不过话说回来,骑士先生,世界上真有吸血鬼存在吗?他们也算某种魔物吗?” “当然,吸血鬼可不是人类杜撰出来的幻想物种。事实上刚才我只是在拿吸血鬼的弱点向您说明「魔物学」知识的涵盖范围,但如果要具体定义吸血鬼的分类……他们其实属于诅咒生物,虽然由于经历过千年前席卷全大陆的那场「驱暗战争」,吸血鬼的数量已经遭到锐减,时至今日也只能蜗居于远离人类聚居地的偏僻角落,残喘度日。但即便如此,我们骑士团偶尔还是会收到吸血鬼出没的消息,不时就要派遣人员前去讨伐。若您对这些故事感兴趣,恰好,我曾向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骑士讨教过他的出征经历,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桩,便发生于安歌林境内的拉科克山脉南部,一座名为埃刻穆尔的村庄……” 身着银甲的年轻骑士娓娓讲述起了远在异国发生的往事,将少女的思绪带往那座诡谲神秘的落魄古堡,直到象征正义的老骑士用剑刺穿那只邪恶丑陋的吸血怪物、将他拖到阳光下处以制裁的圆满尾声落幕,他才听到她明显放松下来的呼气吐气声。 注意到女孩手捧的木杯中几乎毫无变化的果汁余量,贝狄维尔不由失笑着打趣她:“莉娅小姐,友情提醒您,您在我说话的时候可以正常呼吸,也可以继续喝您手里的果汁,我不会介意这点程度的分心的。” “啊……”洛兰妮雅脸上一红,连忙几口吨完杯内的果汁,摸着发烫的小脸强作镇定,“我这不是听得太投入了嘛,谁能想到真正的吸血鬼在故事开头就已经出现了呢?而且还主动暴露自己信使的身份,又为骑士团带路前往村庄,之后的每一步行动也都出人意外……您、您怎么好意思取笑我的?” “怎么会,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拿您真挚纯粹的好奇心来作为笑料,刚才的发言也完全是出于善意的友情提醒。”贝狄维尔微笑着摇摇头,随即又适时看了眼高悬于天上的太阳和日冕,“时间也快要到中午了,我这边的采买工作倒是已经处理完毕,只剩您还有草药铺和药剂店要去……等您觉得休息够了,我们就出发吧,买齐您需要的物品就由我带路前往公馆,应该刚巧赶得上午餐时间。” 洛兰妮雅先是乖巧点头,表示自己的体力现在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一站起身便忍不住惋惜地小声叹起了气:“唉,怎么就中午了呢,感觉也没逛多久啊……” “一定是因为与您共度的时光过于平和美好,我也有所懈怠了,没能及时察觉到时间的过度流逝。”贝狄维尔面露惭愧自责,“莫非因为我的缘故,影响到您下午的安排了吗?” “欸,您是怎么……”洛兰妮雅心中不禁为他的敏锐感到惊讶。 要知道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如果抛开送药的工作不谈,她对今天剩余的空闲时间当然是早有安排,不如说会在集市上逛这么久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展开了,虽然这完全是她兴致上头、自己玩过了头的问题…… 于是左右权衡了一番后,洛兰妮雅决定干脆说出自己原定的出行计划,委婉承认的同时也方便找台阶下。 “其实,除了集市以外,我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但凡有需要,我随时恭候您的差遣。”就像是为了补救先前犯下的失误一样,贝狄维尔当即表态道。 “啊,不是,您不必做到这个份上……我的安排其实就只是……那个,其实我也说不清具体的地名……”洛兰妮雅说着说着,逐渐感觉到几分难以启齿,“我只是……单纯觉得好奇,像半兽、精灵这样的非人类异族,一般是在什么地方能够看到呢?我本来以为王、呃……我平时住的地方见不到异族也就算了,可没想到来了外面,集市上看不到,大街上也从没看到过类似的身影,这是为什么呢?” “您是说,您想去可以见到异族的地方?”贝狄维尔先是惊讶于她没有直言的潜台词,随即想起这位“小侍女”的情况,顿时了然,“您身后那位大人物对异族的态度,举国上下有目共睹,也难怪您平日甚少有机会接触他们。但这样一来……可以见到异族的地方啊……” “您有什么指教吗?”洛兰妮雅本就盘算着找人打听这方面的消息,见他沉吟,不由期待起之后的回答来。 贝狄维尔接收到少女闪亮亮的热切眼神,下意识回避了和她的对视,神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谈不上指教,只是您或许也知道,王国对待异族的方式虽已不复千年前那样极端,但整体立场依旧偏向排斥,因此凡是身具异族血统的,都不被允许拥有一等自由民的身份,最多也只能作为二等公民居住于贫民区中,再有就是……成为奴隶,出现在买卖奴隶的交易市场上。” 洛兰妮雅闻言不禁有些傻眼。 也就是说,要想实现她原本的出行计划,就得在贫民区和奴隶市场之间二选一?可是这样就很奇怪了啊,她之前已经抽空研究过手中那份王都地图,根本没看到哪里标注着是贫民区的啊,她当时还满心以为是国家经济发展得太好,已经能够做到消除贫困城区的水平了,结果……画这份地图的人只是单纯地没有把贫民区标注出来吗? 洛兰妮雅左右觉得不管贫民区还是奴隶市场,似乎都不是什么合适的选择,正想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备选,比如说非王国出身的异族们如果进入王城,一般会选择什么地方作为落脚点,此时却听骑士继续补充道:“前些日子,我出于个人一时的好奇,打算前往贫民区深入了解王国二等公民的居住情况。但可惜的是,通往贫民区的进出口不仅有军队驻守,即便是自由民想要入内,也必须事先得到特别执行官签署的通行许可……所以很遗憾,我没有办法带您前往贫民区,而且据称那边的治安条件相当糟糕,出于安全角度考虑,像您这样美丽可爱的淑女还是远离此等是非之地为好。” “有军队驻守?” 洛兰妮雅愣了一下,完全没想过王国上层竟会采用如此强硬的手段来分隔人与非人的居民,这简直就像…… 唔,通常来讲,什么样的地方才会需要出动军队?国境边界、城市防卫、监狱……总之像这类以保护国家和人民为原则的场合,见到军队当然不足为奇。 可通往贫民区的进出口,是如此值得重视的地方吗?又或者说,在王国上层眼中,贫民区中居住着的那些二等公民正是可能会危害到国家和民众的潜在外敌? 搞不懂。 她在心中感叹着现实可真是个复杂的大染缸,垂眸略作思考后,表示这个话题可以等她办完他人托付的采买工作再接着细谈。 “没问题。其实您若有意前往奴隶市场,我建议是安排在下午,因为神临广场周边地带似乎是严禁奴隶交易的。之前听我的一位同僚提起过,邻区有座规模可观的合法市场,就是离得远了些,在莱文顿街,骑马出行的话大约需要用上一刻钟时间。” 对方应得十分爽快,洛兰妮雅却只觉得心头一跳,想起了自己自穿越以来就没接触过马匹的事实。 “骑士先生,我之前就想说了,我过去从来没有机会接近马匹,所以就更谈不上骑马了……在和您共乘同一匹马的时候,能不能麻烦您……那个,就是说……骑得慢些?” “莫非您是在担心会摔下来吗?”贝狄维尔脸上的微笑仍是一派温软柔和,“有我在,您无需忧虑此事,放心交给我就好。” “……” 这人,是不是若无其事地回避了她的合理诉求? …… 忽略掉他们对个别观点的意见分歧,在骑士贝狄维尔的倾力相助下,洛兰妮雅很快就卖齐了清单上的种种药草、药剂,然后就此调转方向,沿他指引的路线前往安歌林使节团所在的帕斯莱尼公馆。 途中他们又漫无边际地聊了好些话题,因而洛兰妮雅也趁此机会恶补常识,接触到了许多未曾听闻过的新奇事物。 就比如说那束被带给草药铺店主的风车葵,她现在知道了,它是丰收与农耕女神最为喜爱的花卉,因其形状而得名,春夏季为野生品种的盛开花期,常见于王都所在的中央平原,以及诺卡提丘陵地一带。而本月又恰逢由丰收与农耕女神提供庇护神力的丰泽之月,信奉“丰收”的信徒们自然是乐意于收到这样一份饱含心意的礼物的,因为这相当于是象征与神明同调的美好祈愿、祝福,也难怪那位面相刻薄的草药铺主人会在脸上挤出还算友善的笑容。 除此之外,洛兰妮雅也终于找到了开口试探的机会,以好奇为由,向贝狄维尔打听起了使节团成员的消息。 “骑士先生,您的同僚……也就是和您一起出使来到王国的其他使节,都是些怎样的人?” “诸卿都是受过正式册封的骑士,无一例外地都是十分出色而谦和的菁英人物。”贝狄维尔答得也格外正式官方。 “……其他人也全都是骑士吗?一行十六人……全都是?”回忆起他先前提及的人数,洛兰妮雅不禁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感情这使节团里,连一个随行文官都没有……出使邻国原来是不需要派遣专业外交官的吗?这是不是有点违背常理了? 不过好在贝狄维尔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很快便做出解释。 “您或许有所不知,受限于我国特有的国情和制度,我们并不像王国这样选拔特定的文职官员,而是会从骑士之中挑选出具有政治素养的人,进行更近一步的培养……啊,抱歉,看您困惑的样子,想必是我习惯使用的措辞令您误解了。其实在安歌林公国,上至国王,下至尚未得到正式册封的预备骑士,都被统称为「骑士」。「骑士」这一称呼与其说是一种职业、一类兵种,更像是「爵位」一词的指代。” “骑士在你们那边是作为贵族阶级……类似王国这边有的伯爵、侯爵这样吗?” “正是如此,而哪怕同样都被称为骑士,也存有身份地位上的差异……” 在贝狄维尔的介绍下,洛兰妮雅逐渐对这个被称为“骑士之国”的邻国有了概念,了解到安歌林公国出身的骑士大致可以分为叁类—— 「名誉骑士」大致等同于王国的世袭贵族,因祖辈功绩而享受着他们如今的地位与名号;而「授勋骑士」则大多出身军旅,只有立下显赫战功的将领才有机会得到国王陛下的封爵赏赐,从此跻身跃至国家高层,直接效忠于国王本人;至于最后一类「戍卫骑士」,顾名思义正是隶属于军队的骑兵军士,人数也是叁类骑士之中最多的,虽然他们并不实际享有等同于贵族阶级的身份,但由于公国常年征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戍卫骑士」们自然也成为了民众敬仰的对象。 平心而论,自我介绍时表明了「授勋骑士」身份的贝狄维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什么战功赫赫的将领,以他温柔体贴的性格,再加上那份细致入微的敏锐观察力,洛兰妮雅一直觉得他更接近于王室近卫骑士的定位……嗯,也就是特别擅长照顾人的那种类型…… 毕竟他单凭她在帕斯莱尼公馆正门前的迟疑表现,就精确推断出了她不愿被其他骑士撞见的别扭心理。 不知对方是怎么理解的,洛兰妮雅觉得自己大概率被当成了羞于和陌生异性打交道的怯弱少女。虽然她也确实难以适应这种社交场合,一想到自己要被挨个介绍给十几个人高马大的骑士,还得僵着笑脸作出问候……尽管只是想象中的画面,洛兰妮雅都能感觉到手心直冒冷汗。 万幸,在贝狄维尔体贴入微的安排下,她预想中的社交地狱并未降临世间,真是可喜可贺。 “贸然邀您做客本就是个仓促的决定,将您介绍给我诸位同僚之事,还是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议吧。所以您完全不必觉得有负担或是压力,放松些就好……那么,还请慢用,我先失陪了。” 唤来两名上菜布碗的侍候女仆,贝狄维尔便得体知礼地为她留出自由独处的用餐空间,退出了这间位于公馆二楼的幽静小餐厅。 也是,虽说他们的关系已在先前相处时拉近了不少,但考虑到明面上的身份差距,身为主人的骑士好像确实不该与穿着侍女服饰的客人同桌用餐……大概吧,她猜的。 能够免去餐桌社交的麻烦,洛兰妮雅还乐得轻松呢,才不在意这点礼节上的小问题。 她于是心情颇好地享用了女仆们呈上的菜品和配餐甜点,前者味道清淡爽口,给人一种秋高气爽的明快风味,后者的食感甜而不腻,虽然模样不及宫廷点心的精巧,但胜在新奇,属于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 即便以这条品尝过诸多珍奇美食的娇贵舌头,也难以挑出这顿免费午餐的不是之处来。 吃饱喝足之后,洛兰妮雅向女仆们表示自己需要休息一会,便将她们打发至屋外,自己则关起房门,把提篮放到桌上,先摸出那颗灰不溜秋的化石蛋把玩了一会,然后才是开始对照着购物清单逐一确认已经买到手的草药和成品药剂。 其实早先在那两家药剂店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药剂的命名,也着实想入非非了好一阵子。 “如梦似幻……甜蜜的苦痛……狂野爱潮……”辨认着药剂瓶身上的标签,她忍不住嘀咕起来,“名字一个比一个不正经,该不会全是春药吧……现在的公主都玩这么大?” —————— 这几章铺背景设定比较多 第52章熟悉的名字 尽管咋舌于那位珊德拉公主的开放程度,但洛兰妮雅很快便想通了某些无需言明的个中道理。 因为这样一来,珊德拉公主为何要刻意安排侍女把药送去别院宅邸,而非其在王宫中的住所,也就能够得到解释了。 毕竟按洛里安的说法,每一位被封公主的王室外戚都和她父王有一层不干不净的关系。如果说哪天谁想背着国王偷腥尝鲜,那自然应该选择跑到王宫外头,规避被国王发现端倪的风险……可看侍女丽芙娜那副毫不避讳工作内容的模样,似乎就没考虑过保密问题?莫非她父王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事,甚至是表示了默许的态度? 洛兰妮雅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些爱搞开放性关系的人,更猜不透他们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算了,反正和她关系不大,她就是个做跑腿活的临时工,还能指望她管那么多? 洛兰妮雅摇着头,将这一打五颜六色的药水重新装回店家提供的木盒里,再挨个扣好卡口,让它们继续发挥避震防摔的作用。 收好药剂,她又拿出地图,想在上面找到方才被提及的街道名称。 “莱文顿街、莱文顿街……有了!” 她滑动指尖,正要尝试继续定位那座奴隶市场的地址,却听身后不远传来指节叩动木门的响声,一道清朗温和的嗓音也随之穿透门扉。 “莉娅小姐,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洛兰妮雅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匆忙又把桌上摆开的东西塞回提篮:“没、没问题,您请进吧!” 身穿银色盔甲的白发骑士推门而入,谦和而恭敬地向她抚胸行礼。但不同于先前分别之时,他垂落身侧的金属手掌中多了一封信函,纸质精致细腻的同时,封口处还印有赤红的纹章火漆。 见她一眼就注意到自己手中的信函,贝狄维尔脸上的神情转为郑重,行完问候之礼便单膝触地,双手捧起这份纯白的信件又高高举过头顶,垂眸沉声开口:“还请劳烦您,将此信递交给戴维恩国王陛下。” 洛兰妮雅定了定神,没敢多看骑士那张写满虔诚、笃信的俊美脸庞,生怕自己被美色迷了眼,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回答来。 “……没问题,我记住了。” 等到她接过信函、又在贴身的口袋中收好之后,贝狄维尔再次认真言谢,这才起身站直,就着饭菜是否还合口味的日常话题与她寒暄了一小会。 大约是少女脸上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实在过于好懂,贝狄维尔无奈一笑,主动领她下楼,前往马匹所在的正门入口。 “看来莉娅小姐是休息够了,也想好了下午的安排?您打算先去白馥海大街,还是到莱文顿街逛逛?” “就莱文顿街吧,我稍微看两眼……嗯,看两眼就去把丽芙娜姐姐交给我的工作办完!”洛兰妮雅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点着头。 “好,都听您的。”贝狄维尔看在眼里,只莞尔一笑,不去点破少女的小心思,转而语气轻柔地向她讲解起了骑马前的注意点,“您过去没有接触过骑术训练,所以在上马之前,您可以先和马匹交流一番,比如试着喂些蔬果、或是轻抚它颈后的鬃毛,让它熟悉您的气味。如此一来,到您骑上去的时候,马儿的情绪也会更为稳定一些……考虑到安全问题,让您坐在我身后难免发生意外,所以我擅自让人布好了您的鞍座位置,得委屈您忍耐一阵了。” 忍耐?洛兰妮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想让她忍耐什么,直至他们走下公馆正门前的台阶,见到了那头体格强健、背高比她身高还要高出一截的枣红大马。 “这……”她傻傻地望着马背上的两个鞍座,其中那个小巧些的在前,更宽阔些的分布在后,哪个是分配给她的儿童专座简直一目了然。 贝狄维尔虽然猜不到她在意的重点是什么,但即便只看那张漂亮脸蛋上生动活泼的微表情,也足以推断出她颇受打击的事实。 他压下不合时宜的笑意,轻咳了一声:“如您所见,这是‘飓风’,她于体魄上继承了佛罗沃斯速步马的健壮有力,又在性格上遗传了吉伊斯温血马的温驯平和,十分适宜作为我们午后出行的代步选择……来,您要不要试着和她打个招呼?” 洛兰妮雅在骑士的指引下小心地接近了这头庞然巨物,伸手抚上它布满细密粗硬短毛的壮硕脖颈。 谁知她还没摸几下,原本站立不动的“飓风”突然一个扭头,乌云压顶般的阴影笼罩向她的头顶,那只巨大的马头低垂下来,张嘴便要对着她的头发啃去。 贝狄维尔眼疾手快,赶在一旁捧着马饲料的扈从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把拽住了缰绳,限制住“飓风”的行动,免得少女那头光泽动人的美丽长发因此遭受无妄之灾。 “……忘了告诉您了,‘飓风’有个坏习惯,尤其是在见到令她感到喜悦高兴的事物时,她就爱用嘴和牙齿对其表示亲近。”贝狄维尔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看来‘飓风’对您一见钟情了,她性格平和,但从来没有对初次见面之人表现出如此热情的。” “这、这是表达喜爱的方式吗?”洛兰妮雅惊魂未定,先是摸了摸险些遭殃的头发,接着收到骑士的眼神鼓励,于是又饶有兴致地从扈从那边拿来一颗喂马用的青色果实,谨慎地递到那张不断喷出热气的马嘴边上。 “飓风”很给面子地迅速吃下她投喂的果实,末了还讨好般轻轻拱了拱她的手心,眨巴着长长睫毛的眼睛里满是聪颖的灵性。 洛兰妮雅几乎瞬间就被这头温顺可爱的大家伙成功收买了过去。 贝狄维尔将她明媚喜悦的娇美神态看在眼里,又转而注意到低垂着脑袋、对面前一幕毫不在意的年轻扈从,心中那缕早有端倪的疑虑便再度浮上水面,成为了萦绕在心间不散的困惑。 他眼眸微动,很快回过神,吩咐扈从先将少女手中的提篮在马具行囊处安置好,再去取来合适高度的凳子充当上马用的台阶,自己则接手了那一小篮果蔬饲料,打算先陪少女体验完马匹的投喂再说。 “飓风”的食量不算小,吃相虽然没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但因为进食速度过快,时常会出现唾沫横飞的地狱绘图。 而正如贝狄维尔预料的那样,可怜的莉娅小姐没能高兴太久,就苦着小脸远离了响鼻不断的枣红大马,开始闷声不吭地用袖子擦脸。 他迈步上前,从盔甲夹层中抽出手帕递了过去,同时无言注视了少女几秒,再次确信她今日并未修饰自己的容貌,更不存在故意化妆扮丑的成分。 所以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让今天这一路上的人们都对她这张美得能叫人失神恍惚的面容,都视若不见? 排除掉寻常手段,剩余的可能性似乎就只有一种了……贝狄维尔控制着视线在她的耳垂、手腕与十指处一扫而过,最终记下了那枚佩戴在左手尾指上的戒指外形。 “谢、谢谢您的手帕。”洛兰妮雅还在这边软声软语地道谢,浑然不知自己的老底都快被面前这双温和清澈的幽绿眸子揭穿看透了。 “您客气了。” 贝狄维尔微笑着收回手帕,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又恰好瞥见一道身影穿过公馆大门、径直朝这边走来。他于是只好歉意地对着她示意过后,上前迎向了那个穿粗麻布衣的魁梧大汉。 “午安,马克爵士,您今日回得比往常都要早,想来是收获颇丰?” 一手提着渔具、一手拎桶的络腮胡壮汉闻言,几乎是立刻喜笑颜开起来:“哈哈哈,贝狄维尔卿,来看来看,我今天真是走了大运,钓上这样一头大家伙!”他兴致勃勃地打开桶盖,向同僚展示着里头那条壮硕肥美的巨大黑鱼,“看这尺寸,这块头……啧啧,晚上让厨房给咱们加餐!那群小子应该都在——等等,贝狄维尔卿,您要出门?” 名誉骑士马克自顾自说了半天,才终于后之后觉地注意到面前身着银铠的骑士一副备马外出的阵仗,不由挠了挠板寸头,往他身后的陌生侍女多瞄了几眼。 “是的,和一位朋友出去一趟。”贝狄维尔没有要介绍她的意思,侧转半步挡住同僚好奇探究的视线,“另外,今晚或许不太适合安排聚餐,奥陶俾斯爵士与乌恩爵士表示要去参加莫尔子爵举办的品酒晚宴,已经和厨房打过招呼说不用为他们准备晚餐和宵夜。” “嘿,这两个臭酒鬼可真会挑时候……”马克当即掰起了手指,“别管他们了,其他人总在的吧?” 不料贝狄维尔又继续摇了摇头:“卡留尔爵士这边,他刚告诉我说找了份短工,要接替一名手臂受伤的高阶剑斗士,去临时客串某位侯爵之子的剑术指导老师一段时间。由于训练时间被安排在了下午,所以从今日起的一星次内,他都会在侯爵府用过晚餐再回来。” “……行,还有谁?”马克认命地吐出一口气。 “那就不得不提我们的特里斯坦爵士了。”贝狄维尔忍不住跟着叹气,“他心心念念的音乐交流会就安排在今天,于是他特地早起换上礼服,对着镜子整理了好久的发型,然后春风满面地坐上马车走了……根据我的判断,今晚我们应当是不需要为他留门的。” “什么音乐会能折腾一天一夜的?还是说,赫里斯的传统惯例就是这样?” “不,但在有贵族参与其中的前提下,我姑且先这么认为吧。因为给特里斯坦爵士发出邀请的,似乎是一位声名远扬的吟游诗人,据说与诸多王国贵族都颇有交情,名字我记得好像是叫卢卡努斯·科尔杜巴……他上门拜访、给特里斯坦爵士送递请帖的时候我也恰好在场,因而对他提过的事还有些印象。” 贝狄维尔抵着下巴回忆起来。 “没记错的话,他声称这场交流会是由某位热爱音乐的尊贵女士出资举办的,而作为和女士私交甚笃的友人,他希望特里斯坦爵士能以本届即兴作曲大赛的优胜者身份接受邀请,成为交流会上的特邀嘉宾,为那些经验尚浅的年轻诗人指点迷津。” 马克几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然后他就答应了?冲着那位热爱音乐的尊贵女士去的?” “特里斯坦爵士说自己只是想找到那一晚的女士,那位令他邂逅命运之人。”贝狄维尔不置可否。 “他的审美总是让人不敢恭维,对方好像还是个寡妇吧?”马克咋舌评价。 默默关注着这两位骑士的交谈,又被他们提及的某个名字吓到心跳加速的洛兰妮雅听到这里,突然愣了一下。 寡妇?那个想骗她炮的可恶家伙还勾搭过寡妇?还美其名曰什么邂逅命运?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好当初她溜的快,否则岂不是也变成人家集邮play的一环了? 洛兰妮雅丝毫不知自己在晚宴上的那身穿搭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骑士们口中的“寡妇”就是最近总被特里斯坦挂在嘴边的迷思女士。她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愈发坚定了今后出门要绕着这条街走的念头。 而就在贝狄维尔与那位魁梧壮汉临别前的几句随口闲聊中,洛兰妮雅在猝不及防下听到了第二个令她心跳骤停的名字。 “对了,加拉哈德今天一早也外出了,说是要去教堂,但没提他去做什么。” “那个新人啊,也罢也罢,年轻人总是闲不住的……”马克摇头,又看了一眼同僚身后的娇小少女,打趣着锤了锤他银白的肩甲,发出哐哐响声,“行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玩得开心点。” “马克爵士,我必须提醒您,我们可不是出门去玩的……” 他的辩解很快便被一阵爽朗的笑声盖过,最终消失于对方无言比出的加油手势中。 “……好吧,我本来还打算告诉您的,今天集市上有来自安歌林的常冻冰商人,您前些天不是还向乌恩爵士抱怨说,王国的冰镇麦酒喝起来差了点味道,需要加入一些合适的调剂品么?我想您或许正好也差不多该开始怀念斯卡利特雪原的冰冷风味了……” 贝狄维尔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引得这位热衷于钓鱼的名誉骑士急忙接道:“喔!那感情好,您帮我买了些常冻冰回来吗!” “没有的事。我只想提醒您,您这会赶去集市的话,大概还能抢在售罄之前买上几块。” “……” 微笑着挥别神情隐含幽怨的同僚后,一身银白铠甲的骑士重新转回视线望向少女。 “请您见谅,稍稍耽搁了一些时间。” “没关系……”洛兰妮雅还在思索加拉哈德这个名字的事,摇头摇得格外心不在焉。 见扈从早已摆好垫脚用的登马台凳,贝狄维尔领她来到“飓风”身侧,率先作为示范地骑上马背,然后便伸出盔甲覆盖的左手,示意她可以上来了。 洛兰妮雅提了提侍女长裙的裙摆,正要抬腿踩上台凳,突然注意到这条裙子的下摆开口设计得有些窄,虽不会影响走路的步幅,但以它的宽幅,是绝对无法让她得体地跨过马背的,除非选择拉高裙子、露出底下光溜溜的大腿…… 可见鬼的,她今天出门没有穿长袜,竟然觉得在人前露出长裙下的光腿,就好像展现裸体一样心生出某种奇异的羞耻感…… “您的裙子……”贝狄维尔自然也注意到了令她突然停住动作的原因,温声提议道,“您可以侧骑,这样就不需要考虑裙子的问题了。” “侧骑……那样不会摔下去吧?”洛兰妮雅有些犹豫地登上台凳,将手搭在骑士对着她摊开向上的掌心中,开始思考她该用什么姿势上马。 “我会看好您,摔不下去的。”贝狄维尔保证道,“现在,我数叁二一,数到一的时候您就踩上马蹬,我也会帮忙将您拉到马背上,您看这样可以吗?” “好吧,那我的生命安全可就要靠您了。” 洛兰妮雅闭了闭眼,决定放空大脑。 “叁,二……一。” 配合着倒计时指示、乘上“飓风”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撞进了一个冷硬的怀抱中,银白的金属右臂巍然不动,稳稳当当地在她背后充当起支撑椅背的作用。而骤然拔高的视野往右,便是长有柔顺鬃毛的修长马颈,往左则映出了那具雕有精细剑盾纹路的典仪铠甲,一张离得极近的俊美面孔就这样安静而温和地注视着她,额前与侧脸处都有纤长的白色发丝垂落。 “您看,很顺利对吧。” “嗯、唔……对……”洛兰妮雅略显僵硬地挺直后背,“但我刚才是不是撞到您的右臂了……真的很对不起……” 她一直没有忘记这位温和有礼的骑士在身体上的残缺,可大概是这个世界的义肢技术发展得太好,相处过程中她根本感觉不到他的不便和难处,于是也就从未刻意提及那条右臂的事。 但这次……是她不小心撞的人家,总该有点起码的礼貌。 “您无需这般顾虑我的这条手臂,它足够坚固可靠,除了要定期维护保养以外,几乎和血肉之躯没有差别,很多时候甚至表现得比真正的手臂更为出色……您记得的吧,上回见到您的时候,我还用它做了点针线活呢。”贝狄维尔语气平和,提及自己缺失的右臂也并不避讳,显然早已适应了发生在自己身躯上的变故。 想起上回那条被扯坏的围裙,洛兰妮雅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嗯、嗯……我记得的,您的手艺很好,我十分感谢您当时的帮助,但这和今天不小心撞到您是两码事,我觉得我还是应当向您道歉的……” “哦?既然您执意如此,那么我倒有些好奇您这份致歉的诚意了。”贝狄维尔故意用起她已经熟悉的玩笑口吻,嘴角微微上扬,“所以接下来,请您抓紧鞍座前的扶把……我们要出发了,‘飓风’的速度大约会比您想象中的快上那么一点。” “欸……?” 洛兰妮雅呆愣了一瞬,脑袋还没转过来他这段话里的逻辑,身体就下意识照着提醒地握紧了鞍座扶把。 几乎就在她坐稳扶好的同时,骑士手握缰绳一夹马腹,早就等不及的“飓风”终于收到出发信号,登时欢快地迈开蹄子小跑起来,一溜烟蹿出了敞开着的公馆大门。 远远目送马背上的那两道身影消失于街道尽头,年轻的骑士扈从收回目光,心中却不禁反复回味着那名侍女打扮的少女发出的小声惊叫,被她夹杂着少许哭腔的声音勾得有点说不出的心痒。 “奇怪,这小丫头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扈从摇摇脑袋,便准备原路返回公馆,转身却被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嘿,我说斯蒂芬你小子,前些天是不是有个什么吟游诗人来过?就是给特里斯坦卿递请帖的那个。”马克爵士笑得憨厚,“他送来的请帖有多余的吗?有没有说过什么也欢迎其他骑士前去参加那个音乐会之类的客套话?” 扈从斯蒂芬一脸了然:“爵士,您也是对那位女士好奇吗?那位让特里斯坦爵士挂念不已的……” “嗨,小点声,我就看个热闹,看个热闹。”马克爵士又凑近了些,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所以有多余的请帖吗?” “有是有,但贝狄维尔爵士当场婉拒了那个吟游诗人的邀请,回头还要求我把那些请帖都收起来、妥善处置,所以爵士您如果有需求的话……”扈从斯蒂芬面露为难,眼中却放出精光,微微抬高的右手比了个搓着手指的明示动作。 “好小子,快去帮我拿一份来!”马克爵士笑锤了他一下,随手扔了枚银币过去,没过多时手中便多出一纸轻飘飘的信封。 他拆开封口,半眯起眼,看向写在请帖角落里的一行地址—— 白馥海大街55号,笙歌乐庭期待您的到来。 第53章波折再起 在兴奋与期待中畅想着此次参观之行的洛兰妮雅完全没有预料到,她的计划竟然还没能得到任何进展,就已经夭折在了襁褓之中。 被奴隶交易市场入口处的门卫拦下、又听完对方给出的理由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会员预约制?这意思是还要先成为会员,才可以预约入内?” 她于茫然中环顾四周,看到围墙之内那座高耸矗立的厅堂式建筑,浅米色的石墙外壁呈现有精美的浮雕,厅内的装潢风格大气典雅,配备在里外的一众侍者都穿着整洁、举止谦卑恭敬,而最为直观的则是正门的标牌上,用烫金的花式大字体明晃晃写着“里维斯精选奴隶交易所”,生怕别人看了不知道这是面向有钱人开放的高档场所一样。 洛兰妮雅不是没有感觉到门卫对着她时颇有几分趾高气昂的不屑态度,但她现在不想理会这点小事,只觉得心中委屈——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图个新鲜、实地观察一下她一直都很感兴趣的人外异族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贝狄维尔也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有些意外,但少女周身环绕着的低气压显然是如今的当务之急。于是他主动上前与那名门卫攀谈起来,没过多久便带回一张小小的卡片,略显歉意地对着她轻点了点头。 “莉娅小姐,我们这边说话。” 骑士牵起骏马的缰绳,示意她一同来到路旁的树荫底下。 午后的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也唯有微风拂过的阴凉处还留存着几分凉爽与宁静。 “您刚刚应该也听到了,申请成为交易所荣誉会员的条件不算严格,手续也并不复杂,只需要向名片上的地址邮递一封拜名信即可,但麻烦之处在于,新入会的成员最快也只能预约在下个星次的第七日入场,如此一来……” “下个星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外出的机会。”洛兰妮雅沮丧地接过了话,“真是的,做生意的地方还弄什么会员预约制度,还想不想赚钱了啊……” 贝狄维尔倒是知道一些内幕,再联想到申请会员的信件材料要用到身份证明与财产证明,同时还需准备王国特别监察机关发行的“人类认证书”,以及…… 他先抬手提醒少女望向那座奴隶交易所的庭院内,让她得以看清那叁名穿着黑色执行官外套之人的身影,这才说道:“想必,会员预约制的设立只是为了确认清楚客人的身份,以免别有用心的异族潜入内部……这个地方,以前应该曾经发生过珍贵的异族奴隶被劫走的先例,交易所的主人对此必然是厌恶痛绝,所以才会决定实施这样的交易制度。” 看到那些穿着制服的特别执行官在奴隶交易所内外转来转去的样子,洛兰妮雅顿时把沮丧抛到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唰得一下冒出来的冷汗。 “特、特别执行官怎么会在这里?”她仔细盯着观察了一会,确认那些人里面没有她遇到过的那一个,总算稍微放下心来,回头却发现身旁的骑士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监察异族的机关执行者,在买卖异族奴隶的交易所附近执勤轮岗,这不奇怪……”贝狄维尔言辞委婉,并适时地表现出了一点好奇与不解,“但除了刚遇见您的那时,我还没见过您如此紧张、慌乱的模样,您与特别执行官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坏了,她要怎么解释?总不能直说自己是该被特殊管控的人形魅魔吧! 洛兰妮雅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捅出这么一个漏洞,支吾了半天也找不好理由。万幸的是,对方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见她给不出回答,便也就以“若您不方便提及,我也就不多问了”为由,转移走话题,确认起了之后的安排。 “真是抱歉,没问清楚情况就贸然带您过来,如今落得这样一个白跑一趟的结果……您还打算去别的奴隶市场吗?按理说,其他街区应当也设立了类似的交易场所才对,或许其中一些不需要预约也可以进去,最多是让执勤中的特别执行官验明一下客人的人类身份。只是……我担心中小规模的奴隶市场环境不佳,而且在售卖异族的种类上也远远达不到预期,至少您感兴趣的精灵族应当是很难见到的。” 一听要让特别执行官来验明身份,洛兰妮雅直接泄了气,随即便顺势关注起了骑士后半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精灵族的奴隶,很少见吗?因为精灵不像兽人和半兽这样繁衍能力强,所以总体人口就不多?” 说起来,她对这个世界的异种族的认知,其实完全来源于学习不同魔法语言的过程。 像是精灵常用的普瑞利亚语(古精灵语)与温瑞尔语(现代精灵语),首席阁下在讲解它们时就曾提到过精灵的种族生态,以及精灵社会构建出的魔法文明,所以她知道这两种发音优美的独特语言正如创造出它们的精灵一样,始终秉持优雅、美丽、高尚的风格,每一道咒文的吟唱都仿佛从精灵圣树那悠久历史中飘零下来的一首诗句,编织出人类难以企及的魔法艺术。 就和前世各种西幻作品中对精灵的幻想一样,这个世界的精灵也足够高冷、孤僻,对森林情有独钟,而且也很长寿,能活上千年,理所当然的不太可能会有太多人口…… 而正统兽人和半兽就不一样了,根据首席阁下的说法,他们习惯于完全依赖自身的血脉天赋,别说什么构建魔法文明了,自古以来选择去学习魔法的都是极少数个例,所以他们的语言就不能被归类为魔法语言,她也因而无缘学习相关内容,仅靠首席阁下寥寥几句介绍建立起对这些生物的初步印象。 至于恶魔、魔鬼常用的深渊语,以及天界生物所使用的天界语,当然也各自对应了一段曾经辉煌过的魔法文明史,只不过洛兰妮雅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出现过什么魔族、半魔族,或者天使一类的种族,首席阁下没讲,她也就不敢多问。 嗯……是时候找点书看看了,至少得知道世界地图长什么样、不同种族的主要势力都分布在哪吧? 琢磨着抽空再去找「书记官」要点整理好的资料,洛兰妮雅把目光转回现在,却见面前的骑士露出了带着复杂情绪的惋惜神情。 “岂止是少见……一千多年前的那场圣战结束以来,这一美丽而古老的种族几乎再也没有踏足过王国所在的这片大陆,用销声匿迹来形容他们都不为过。”贝狄维尔轻声开口,“除了被奴隶商队捉来的极少数精灵以外,也就只有那些肤色深邃的地底精灵还会不时在人们视野中,从事一些卑劣、见不得光的阴暗行当。” 肤色深邃的地底精灵?从事见不得人的阴暗行当?这不就是卓尔,经典的暗精灵嘛! 洛兰妮雅一下子来了劲,正想要继续追问去哪里可以遇到这些地底精灵,可下一秒,她猛地意识到对方的骑士身份,同时也回忆起了前些天、同为骑士的特里斯坦看待半兽奴隶的怜悯态度。 念及此,她不禁踌躇起来,而又想到自己还粗神经地让人家带路来逛奴隶市场……该不会,她其实是在骑士道精神的雷区附近反复横跳吧?! 洛兰妮雅心虚之余,下意识低下了脑袋,开始不安地捏裙摆。 “骑士先生,之前一直忘了问您了……您说过,在王国,异族只能以低等公民或奴隶的身份存在……想来,安歌林公国那边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您会觉得王国推行的奴隶制度太过不人道,有违慈悲包容的骑士精神吗?” “安歌林公国确不像王国这般使役异族。”贝狄维尔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像意识到了她突然这么问的原因,于是又道,“若只谈王国推行的奴隶制度,不去评价那些奴隶商队前往境外捕捉异族的行为,我还不至于迂腐到去否定、抨击它的全部,所以您无需如此介怀。事实上,从结果来看……我认为这或许能被视作王国先祖极有远见的决策之一。” “欸?为什么这么说?”洛兰妮雅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答,顿时抬起了满头雾水的小脑袋。 “很简单的道理——安歌林建国至今四百余年,都城卡美洛的人口数量从原先的几千,发展到如今的近八万,但人族与异种族的比例却在逐年失衡……”贝狄维尔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拍了拍“飓风”的脖子,及时制止住它偷偷向少女靠近的意图,“您能想象得到么,最初的那批居民里,有近九成的数量都是人族,而现如今我们的都城之中,生活着超过四成比例的半兽……您说得没错,这是一种繁殖能力无比强大的异族,但凡是与半兽结合的人类,无论怎样都只会生下带有兽化特征的后代。若不采取任何措施,任其长久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安歌林终将会彻底变为半兽们的国度吧。” 几千人口的九成数量,对比八万人口的四成……这个数值差距的确不容小觑。 洛兰妮雅似懂非懂地点头,转而又想起他先前提到安歌林是个常年征战的国家,“骑士”这一称号不再只限于单纯的兵种和职业,更是成为了身份地位的象征,心中便不由一动:“这么说来,在您的国家,半兽有机会成为「骑士」吗?” “……这自然是不行的。不论政治还是军事层面,人类国家的护卫者又怎能从异族之中挑选而出呢。”贝狄维尔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要谈起这些,那我可是能和您聊上许久的,但如此一来,肯定会耽搁您原本的外出计划……这没关系吗?” “咳咳,要我说,我们其实也不是非要去奴隶市场不可嘛……”被这么一提醒,心里惦记着暗精灵的洛兰妮雅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下意识避开与那双幽绿眼眸的对视,“就您先前说的那种地底精灵,一般都会在什么地方出没?我有点好奇他们……呃,嗯,好奇他们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贝狄维尔头一次对少女的问题感到了为难,沉默许久才抬高覆有手甲的左掌,抵着下巴苦笑起来。 “您还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但知而不答有违我的信念,所以我会将我了解到的事告知于您——不瞒您说,今日我们其实曾途经过这样的一处地方。” “您、您是说,我们路过的某个地方就是……”洛兰妮雅惊讶地瞪大眼,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的目标竟然就这么和她擦肩而过了。 贝狄维尔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严格来讲,是在我遇见您的那个路口,想必您也应该还有印象,就是那家挂牌‘海妖之吻’的叁层楼房。若我没有记错,在那里是能见到地底精灵的。” “可这家店……”洛兰妮雅有些犹豫,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尽管难以启齿……是的,聪慧如您,应该在我闪烁其词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吧——您想得没错,‘海妖之吻’是一家娼馆。”贝狄维尔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表态道,“若您有意前去,我……也可以陪同您一起……” 果真是那种地方啊!洛兰妮雅还来不及为自己应验的预感而自夸几句,就听到骑士给了她这样一句语出惊人的发言。 “……您说什么?”她一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什么一起去逛窑子的怪话…… 贝狄维尔不自在地轻咳了咳,努力维持着正色。 “我的意思是,您既然只是对在娼馆内工作的异族感到好奇,想要了解他们,而非出于对某方面享乐的需求才去踏足这类地方,那么只要有我跟随在旁,想必您的人身安全也能得到保障,不会被某些过于主动的异族占去便宜……” 原来是这种意义上的一起,她还以为…… 洛兰妮雅连忙揉了揉发烫的脸颊,试图甩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的香艳画面,腿心却已漫出一小片湿热的雾气。 为避免事端,更担心引来不远处那些特别执行官的注意,她不得不忍痛拒绝掉这个诱人的提议,还表现得格外正义凛然,好像这样就能说服自己这具淫荡好色的身体、不要再继续不分场合地贪求肉欲了。 见她拒绝得果断,贝狄维尔也像是松了口气,表情重新恢复自然,俊秀美丽的脸上泛起一抹迟到的红晕:“让您见笑了,刚才那些……您就当是我随口乱说的胡话,请别往心里去。”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嘛,您只是如实回答了我而已……” 洛兰妮雅险些被骑士难得一见的羞态迷花了眼,和他相互客套半天才算是揭过这桩窘事。 既为了转移话题,也因为考虑到答应侍女丽芙娜的跑腿工作,洛兰妮雅有些遗憾地做出决定,她该去帮忙送药了,毕竟越早完成工作,她也就能越早解放,之后想怎么安排时间都是她的个人自由了。 可是这一回……没有了垫脚用的凳子,她该怎么上马呢? 洛兰妮雅与高大健硕的“飓风”对视起来,心中有些犯难。 “既如此,就由我抱您上去吧。”贝狄维尔主动提议着,在征得少女的同意后,便俯身弯腰,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横抱起她的身体,然后轻若无物般翻身跃上马背。 直到被稳稳地放上属于她的那个小号鞍座,洛兰妮雅都还是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双眼直直看着上方那张属于异国骑士的俊美容颜,半晌才记起眨眼的动作:“就这样?这么轻松的吗?” “我说过的,这只是举手之劳。”贝狄维尔摇头一笑,抬高右臂捉起缰绳,“那么,我们这就出发了。” 洛兰妮雅连连点头,不用提醒便自觉抓好了鞍座前的扶手,上身也主动靠向他的胸甲,避免在颠簸过程中磕碰过去。 ……还真别说,就算只是观赏用的铠甲,撞到肩膀骨头也还挺疼的。 伴随着骏马发出的响鼻与马蹄哒哒落在街道上的节奏,她半闭起双眼,让迎面拂来的风吹动长发,心情逐渐放松下来,没过几分钟竟还升出了一股朦胧的困倦来。 似乎是看出她的倦意,贝狄维尔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调整了“飓风”的速度,好让马背上的颠簸起伏能维持在最为微弱的水平。 不知过了多久,洛兰妮雅从短暂的午睡里清醒过来,睁眼的那一刻整个脑袋都是懵的,迷迷糊糊地看了半天才辨认出周围陌生的街景,以及眼前这身美丽又凛冽的银白盔甲。 意识到自己就这么靠着人家睡了过去,而且他们座下的马儿也似乎停下来有段时间了,她的脸上顿时一热:“骑、骑士先生,真是对不起,我没想打盹的……所以我们这是已经到了吗?” “无妨。”贝狄维尔目不斜视地说着,体贴地不让视线触及她刚刚转醒的脸庞,“这里就是白馥海大街了,由于您没有告知具体地址,我就在街上选了个还算合适的位置停下。” 她转动小脑袋,望了两眼他口中的“还算合适的位置”,发现他们此时正骑在马上、停驻于一座街角公园入口旁,再往前些便是一栋带有花园和庭院的豪华府邸,看上去比她在王宫中见到的那些公主住所还要多几分富丽堂皇的风味。 遗憾的是,以他们现在的角度根本无从确认前方宅邸的门牌号码,正当她思考起该如何下马的问题时,却听骑士就像是会读心一样说道:“前面的地址是67号,您看看,距离您要去的地方远吗?” “不远不远,我这边是到55号,走过去应该也很快,就不劳您刻意送了!” 洛兰妮雅不愿再多麻烦他,只坚持要自己过去,贝狄维尔便也不勉强,一同下了马,牵着缰绳与她寻找起地址对应的目标宅邸来。 当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确认了街道对侧的铁门便是55号豪宅的后门出入口,贝狄维尔便在街旁拴好“飓风”,微笑着向她轻轻点头。 “那么,我就在此静候您的归来了。” 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给人家添了麻烦,洛兰妮雅有些脸红地应声,保证自己很快就能把事情办妥,这才挎起提篮,小跑着横穿过街,拉响了铁门外的摇铃。 贝狄维尔目送着她的背影被那道沉重的铁门吞没,而后四周便陷入极度的寂静。 富人街区的午后想必一贯如此,清幽、宁静,每家住户之间相隔的巨幅间距足以保障个人隐私,宽阔干净的街上几乎少有行人,即便偶尔有重视体面的四轮马车驶过,也不会带来嘈杂与喧闹,马蹄与车轮声匆匆踏过地面铺设的浅色石板,并无人会去在意路旁的无关人等。 静默伫立的银甲骑士仿佛成为了一尊不知疲惫的雕像,对枯燥乏味的无聊等待毫不介怀,只无言守待着那句静候归来的约定。 他这一等,便是足足两个自然时的杳无音信。 察觉到异样,贝狄维尔不禁微微皱眉:她口中的“很快”不应该花上这么久的时间。 可谁知当他上前敲响那道铁门,询问起少女的去向,门内的仆从却一口否认了先前有人从这扇门进入宅邸的事实,对他提到“前来递送采买物品的侍女”也表示没有印象,挥手就将他打发到一旁,然后半点不客气地摔上了门。 如此情形,愈发让贝狄维尔确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略加思考后,他转移了“飓风”的位置,自己则卸下铠甲,以甲胄下那套便于行动的轻装简单活动了一下四肢,便径直翻进55号豪宅的院墙,打算亲自搜寻少女的踪迹。 传出阵阵乐声的一楼大厅里……没有。 厨房、洗衣间、仆人居住的多人套房……也不对。 占地面积极广的室外花园与庭院里,更是见不到她的影子。 时间悄然流逝,夕阳渐渐西斜,落日的余晖将半边天空映得火红,另半幕天穹则被夜色浸染,隐约可见那些格外明亮的星辰之光。 贝狄维尔暗中寻觅了所有可能允许侍女进出的地方,就连一二层的单间套房都没有放过,逐个检查了个遍,却仍然一无所获——不,如果说见到眼熟的面孔能算作收获的话,那么他还是有所发现的。 毫无疑问,这间宅邸的主人碰巧选在今日举办宴请宾客的派对,交流主题碰巧又是古典乐曲,大厅中碰巧还能见到那位曾经上门拜访过他们的吟游诗人、卢卡努斯·科尔杜巴,以及换了一身正装的马克爵士和拉玛什爵士…… 诸多巧合拼凑出的戏剧性事实,让贝狄维尔意识到,今早特里斯坦爵士出门赴约的地点,恐怕正是此处,至于马克爵士和拉玛什爵士,大概是听说了什么,所以便设法弄来请帖,打着凑热闹的主意来掺和一番。 只是令他有些在意的是,特里斯坦爵士同样不知所踪,无论大厅还是一楼二楼的各个房间里都没有见到过这位热爱诗歌和演奏的骑士的身影,这无疑是种反常现象。 不过比起终日不务正业的同僚,贝狄维尔现在更担心莉娅小姐的安危。 思忖之余,他甚至还折回过庭院后门,又询问了一次守在那里的下人,得到的还是与之前完全相同的回答。 直觉告诉贝狄维尔,他想要找的人一定还没有离开这座宅邸,久寻不获固然令人心焦,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将目标锁定在了至今还未曾踏足过的叁楼。 一般来说,宅邸的主人会选择高层作为自己生活起居的主要场所,若是楼下那些前来赴宴的客人,为表礼貌,必然不会擅自上楼,除非得到了宅邸主人的许可和邀请…… 这也是贝狄维尔先前没有贸然打探叁楼的原因之一,但现状似乎已经由不得他顾虑太多了。 如此想着,骑士小心翼翼地避开宅邸仆佣的耳目,悄然潜入了叁楼。 刚摸出楼梯间,走廊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让他警觉地闪身藏入拐角的阴影中,可正当他试图观察情况时,却为来人的模样惊讶了一瞬,随即快步上前迎向对方。 “特里斯坦卿,您怎么……”贝狄维尔正皱眉于他脸颊酡红、满身酒气的糟糕仪态,然而当视线下移、触及到那个被他抱在怀中的少女,他顿时讶然失声,“莉娅小姐?!” 第54章媚药缠身 “您认识这女孩?”特里斯坦先是下意识追问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等等,贝狄维尔卿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幻觉吗?这迷幻药的药效是不是太厉害了些……” “……您要是觉得头脑不清醒,就请先将这位小姐交给我吧。”贝狄维尔可没忘记这人之前行色匆匆的紧张模样。 他飞快地切入重点,视线却难以离开少女面颊绯红、闭眸喘息着的迷离情态,于是又接着开口问道:“莉娅小姐,您看上去状况不妙,是遇上什么麻烦的事了吗?” 可面对他放轻语调的询问,少女就像是无法作出回答一样,只顾自咬了咬下唇,微微摇头示意,甚至还往抱着她的男人怀里又贴近了几分。 “她没事!……对,暂时没事。”得此提醒,特里斯坦连忙回头看向身后,见尚未出现追兵的踪影,便压低了声音,对着眼前的救星急声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万一被发现可就不妙了!” 贝狄维尔认命地叹气,伸手示意他将少女交给自己:“特里斯坦卿,莫非麻烦是冲着您来的?” “这个话题我们路上再谈。”虽然受到某种未知迷情魔药的影响,但特里斯坦自认为自己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境地,此时自然也觉察到了同伴对这名在他看来平平无奇的小侍女的特殊照顾,“贝狄维尔卿,您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您认识她?” “……当然了,而且应该比您对她的了解要多上那么一些。”贝狄维尔看了一眼毫无放手打算的红发骑士,默默收回视线,领路引向楼梯间的方向,“这边走。” 二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强大骑士,纵使带着一个失去自主行动能力的拖累,要想翻越一座守卫力量薄弱的贵族宅邸也依然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很快便成功抵达贝狄维尔先前安置坐骑“飓风”的地方,还顺带交换了双方情报。 “宅邸的主人就是那天与您在宫廷花园中起过争执的那位女士……不,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现在就应该尊称她珊德拉公主殿下了。”贝狄维尔听完事情原委,只觉得一阵头疼袭来,“这么说来,那位吟游诗人如此执拗地多次前来公馆登门拜访,也可能是受到了这位公主的指使,为的就是要将您带到今日举办的交流会上?” “谁知道呢,不过可别当着那位公主的面这么喊她,她只允许身边的人称呼她‘王女’,连我都差点被误导了去。” 特里斯坦气闷地叹息完,视线一转,看向了怀中无声压抑着喘息的少女。 “还是贝狄维尔卿这边的交际手腕更让我惊讶些,没想到您会认识宫廷中的侍女,更巧合的是,她还恰好今天受人委托,出现在了珊德拉公主的私人宅邸里。不瞒您说,我见到这位莉娅小姐的时候,她表现得完全就像是珊德拉公主的贴身侍女……” “我、不是……”尽管浑身燥热难耐,烫得就像是有团火在腹中灼烧,下身穴腔深处更是抓心挠肺般的麻痒,洛兰妮雅还是选择开口为自己辩护,嗓间同时自然而然地溢出满载着情色意味的轻吟,“都是、误会……我只不过、被要求留下,临时帮忙……而且我也托人,给贝狄维尔先生带了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嗯、呼啊……” 她一说话,特里斯坦的神情中便流露出几分不自在,贝狄维尔则是微微皱起了眉。 “我绝不怀疑您的说辞,只是在那之后根本没有人来告知我您被留下帮忙的事,想来……问题就出在这一环节了。” 他略去宅邸后院看门人的古怪不提,视线飘向在场的另一位骑士。 接收到同僚似乎满是质疑的目光,特里斯坦下意识清了清嗓,努力咳去声线中的低沉喑哑:“贝狄维尔卿,我发誓之后的一切都和我无关!全是那位珊德拉公主的诡计和谋划!她借口请教作曲,邀请我去叁楼的待客厅内小叙,却背地里安排侍女在隔间里点起迷情媚药成分的熏香,最后更是打算骗我喝下掺了料的酒水!若不是我注意到了这位莉娅小姐脚步虚浮的异状,装作不小心地碰翻她手里的酒杯,恐怕还找不到脱身的机会呢!” “迷情媚药……”贝狄维尔张了张嘴,目光在面前二人身上来回逡巡,沉默数秒后心中也有了计较,开口道,“……特里斯坦卿,我姑且确认一下,您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我的打算?”特里斯坦看向高高扬起脑袋的骏马,沉吟思索着皱起了眉,“有‘飓风’在,或许我们还来得及赶回公馆……不,似乎还是不太妥当,这里离公馆太远了,而且就算是‘飓风’也不可能载得动叁个人的重量……贝狄维尔卿,事出紧急,能麻烦您把‘飓风’借用我一段时间吗?” 贝狄维尔垂眸看了一眼他仍紧搂着少女不放的手臂,敏锐地嗅出几分异样:“借走‘飓风’……您想带着莉娅小姐去哪?” “当然是旅店,而且还得找离这里最近的。”体内持续作祟的欲火让特里斯坦感到格外局促,他忍不住扯松领带,将这套裁剪贴身的礼服衣领又往外拉开了一点,“贝狄维尔卿,您该庆幸我还能口齿清晰地站在这里,向您解释清楚了这遭乌龙的前因后果。可这位莉娅小姐不一样,您难道看不出来她只是在硬撑吗?” 他的回答和态度背后隐含的潜台词并不让贝狄维尔感到意外。 然而一想到事情的局面变成眼下这般,贝狄维尔不禁头疼万分:“不,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但请恕我陈述反对意见——听着,您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行!二位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医馆或教堂,让专业的治疗医师或净化牧师来解决你们身上的麻烦!” “……您是开玩笑的吧?”特里斯坦被骑士同僚表达反对的决然语气弄得有点懵,“您听说过谁被下了媚药会特意跑去医馆、跑去教堂解决的?” “但这样一来……不,要考虑到隐私问题,或许还应该迂回一些……”贝狄维尔没有理会他的意见,却也只能在思索过后无奈至极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缰绳交出去的同时又报出一个地址,“特里斯坦卿,这是我在附近街区租借的安全屋位置,钥匙就藏在信箱下的铁盒里。您先带莉娅小姐过去安顿下来,而我立刻动身去医馆,找到治疗医师就会尽快回来,在这期间您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没问题吧?”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好吧,我会铭记您的嘱托。”特里斯坦只迟疑了一瞬,便颔首答应下来,“以我心中之爱的名义起誓,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辱骑士尊严的行为!” 纵使面色泛红、满身酒气,原本笔挺的礼服衣领也被糟蹋得歪歪斜斜,但这一切都丝毫不损他此时正直凛然的严肃神情。 以贝狄维尔对自己这位骑士同僚的了解,对方很多时候虽然不怎么着调,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印象,但只要是保证过的事,他就一定会尽其所能地达成,从这一点来看,还是十分值得托付信赖的。 ……虽然莉娅小姐的那张脸真的很难叫人放下心来就是了。 贝狄维尔最后又看了一眼紧咬着下唇、双眸紧闭的少女,这才忧心不已地调转方向,径直朝着邻街医馆所在快步而去。 此刻已是太阳彻底沉落的暮时,夜晚随同银紫二色的双轮皎月降临于世,为夜空下的人与景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朦胧的光纱。 正致力于将少女抱上马背的红发骑士在不经意间低头投去一瞥,目光就像是被胶在了那两瓣随呼吸节奏微微开阖的粉嫩唇瓣上,良久都没能挪开过半分。 【为何……竟会如此相似……】 这个貌不惊人、平凡至极的小侍女分明不可能是那一晚的美丽女士…… 他深知这一事实,却忍不住惊异地低喃起来,心中甚至升起了去拨开她垂落下来的散发、去仔细端详这张面容的冲动。 在将想法付诸行动之前,特里斯坦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心中默念拼写了数十遍瑟莱斯提语中的“迷思”一词,这才压下那股没来由的探究欲。 心有余悸地呼出一气后,他轻抚了抚胸口,便动作利落地跨上“飓风”,一拉缰绳,往先前得知的安全屋地址绝尘奔去。 …… “唔……嗯哈……” 好热。 好难受。 洛兰妮雅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折磨、好像要烧穿内脏般的灼热。 她企图用合起双眼、闭紧嘴唇的方式抗拒外界的影响,专注于对抗渴望被男人性器插入的淫乱念头。可座下马蹄阵阵的颠簸跑动、身侧紧靠着的火热体温都像是一根根扎进大脑中的尖刺,时刻打着要动摇她决心的主意,逼迫她去主动汲取缓解苦楚的解药。 “莉娅小姐,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悠扬清雅的男声似乎是想安抚她,但混入嗓音中的微弱沙哑就好像一剂灌满了情欲的猛药,撩拨得她不得不努力并紧双腿,免得腿心间那片吸满黏腻淫液的沉重棉料就此滑落下来。 ……是的,没错,洛兰妮雅在出门前做的准备之一,便是往内裤上绑了生理时期才会用到的吸水棉垫,觉得只要这么做了,就能避免碰上前一回外出遇到的窘况。 可谁知道她只是替人跑趟腿、送几瓶魔药,却反而因为过于普通不引注目,被珊德拉公主留下做事,结果落到这么一个身中媚药、全身上下都烫得仿佛火烧的下场? 早知道就不该多管闲事的……她欲哭无泪地低垂着脑袋,牢牢抓紧手中男士礼服的衣角,用头发遮挡住自己的脸和表情,在酷刑般的折磨下咬牙坚持。 可偏偏她倚靠着的骑士似乎对他自己声音的杀伤力一无所知,一边策马赶路的同时,还一边柔声安抚她的情绪,用词也格外引人遐思。 “好了,马上就到了,请再忍耐一会……对,没错,就是这样,乖女孩,不要紧张,放轻松……” “呼嗯——”她颤抖着喘息,嗓音娇媚得几乎快能滴出水来,“麻烦您,别再这么说了……我、我好难受……” “……”红发的骑士像是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用他柔缓温和的语调说道,“好,我明白了……那么为了尽快抵达,我接下来要加快速度了,可以吗?” 洛兰妮雅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应声:“……嗯。” 她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不要乱想,但越是强调,脑海中那些被情欲催发了的画面似乎就越是不受控制,演化出一幕又一幕令她小穴酥麻蠕动的景象:她分明“看到”自己被散着一头暗红乱发的俊美骑士压在床上,二人身上的衣物都凌乱不堪,下身则紧密相连,又粗又硬的滚烫肉棒随着他一下一下向前顶弄的动作深深肏入水穴,发出噗叽噗叽的淫靡插穴声,而这位骑士本人却还要贴近她的耳畔,用热气呼出一句句温柔深情的低语—— 马上就要到了吧,乖女孩,不要紧张,放轻松……那么,我要加快速度了,可以吗? “……呜。”感觉到有一股汹涌的热流淌出小穴,洛兰妮雅急促地喘息着将脸埋进身侧的坚实怀抱中,双颊滚烫。 竟然单凭想象就……她羞耻地咬紧嘴唇,隐隐感觉到腿心的那片吸水棉垫已经不堪重负,于是愈发拼命地夹紧双腿,生怕它半路滑落,惹来更多的麻烦和事端。 特里斯坦自然无从知晓她的担心和烦恼,更不可能知道这颗发烫的小脑袋里都臆想出了些什么色情又淫乱的画面。但即便他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先前摄入体内的媚药终究还是发挥了效用,不能借着说话的方式来分散注意力之后,下身那硬到发疼的火热就有些叫人煎熬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骑士总觉得身边有丝缕奇异的幽香萦绕不散,若隐若现的熟悉感就像在撩拨心弦,令他难以自制地被勾起了内心深处的火热欲求。 心思各异的二人在抵达目的地的这一刻,不约而同都长出了一口气。 特里斯坦尚且还有余力去观察这座被同伴当做“安全屋”用途的独栋住宅,发现它的花园绿化做得尤为出色,繁茂旺盛的树冠挡住了四周邻宅几乎全部的观察角度,从而保护着隐私,也免去几分被人从旁偷窥的风险。 而洛兰妮雅这边,当然是只能硬撑到被骑士抱下马背、又进入屋内,这才不再那么紧绷神经,逐渐让身体放松下来。 直至后背接触到一片软垫,似乎是被轻柔地抱上了床铺或是沙发这样的地方,她这才抬起迷蒙的双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边上的软垫突然出现一道凹陷下去的重力,就好像是有人坐到了她身侧。 “莉娅小姐,贝狄维尔卿是这么叫您的,对吧?”红发骑士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如方才那样悠扬,唯美中夹杂着混入欲情的喑哑。 “哼嗯……”洛兰妮雅侧过脸应了一声,避开被他点亮的烛台光线,抬起酸软的手臂想要遮住眼睛,“如果没有别的事……嗯,能请您出去吗……” 特里斯坦垂眸看向她被烛光笼罩的下半张脸,用视线描摹着现出明显咬痕的嘴唇、精致美好的脸廓线条、细腻白嫩的肌肤,一时竟有些失了神。 “……等等,我有件事想找您确认,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 准备开吃捏。 另外,绝对不是我故意安排恶俗下药情节(……),而是这位的人物原型就有被下药的剧情,致敬罢了(虽然恶俗但能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