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 梦魇之月(1) 苍白的月亮高悬于天际。 迷雾渐渐退去,薄纱般的银辉笼向大地,显现出四周矮小的干枯树林。每一棵粗壮的树干上都嵌着黑魆魆的空洞,宛如一张张尖叫惊恐的鬼面,向上蜿蜒着的枝桠,也仿佛是鬼魅向上呼救伸出的手臂。 一只乌鸦发出不祥的叫声,从头顶飞过时落下了一片黑色的羽毛。 夏寒呆呆地往上看去,注视着那只乌鸦扑动着翅膀落在了枯枝上的同伴身旁,轻巧地耸了耸羽毛,随即歪了歪鸟头,诡异地对上她向它投来的视线。 那道视线太过黏着,也太过……像是一个人类。 夏寒的汗毛几乎瞬间立起,慌忙转向树下精疲力尽的青年们。 他们穿着如出一辙的魔法师法袍,只有袖口的纹饰多种多样,然而此时并没有多少法袍是光鲜的。有人喘着粗气,或蹲或躺在树下,有人垂头丧气,小心翼翼地与同伴互相依偎,有人则流着血,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注意着周围一丝一毫的动静,仿佛一根随时紧绷到要断裂的琴弦…… 眼前出现一片暗红色,夏寒的身躯一僵,涣散无神的眼珠中倒映出红发下佩内熟悉的脸庞。 不知从何处传来野兽的“桀桀”的低吼。 佩内说:“会长,不能再等了。雾马上要起了。” 她的神情严肃,看向那轮巨大的月亮。 夏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座古老的城堡。 也是他们今晚唯一能找到的栖身之所。 明明是月亮之下的建筑,但整个城堡却呈现出一种深紫的暗色调,没有一点光亮透出。那些古旧的砖瓦中生长着阴湿的苔藓,是除了周围不时盘旋的乌鸦最有生命气息的物种,但就连那些苔藓,也不知是因为长势太过猛烈,还是没有阳光照射的缘故,看着并非绿意盎然,而是一片深黑。 遥远又仿佛是不久前才发生过的记忆也像是四周的雾霭渐渐升腾起来。 潮湿,阴暗,冰冷。 属于夏寒的第一次死亡。 历史在一步一步重演,金色头发的少女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气愤地大声叫道:“你究竟在犹豫什么!难道你真的要等浓雾涌来把我们都害死吗?” 被当众指责无论何时都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 树底下的法师们纷纷睁开双眼,看向他们几人的争吵。 雅斯佩尔碧色的眼睛里流露着悲伤与不安,但却仍旧温柔,用不赞成的目光看向少女,想要拉她下去。 佩内则挡在夏寒身前,用冷静的声音替她辩解:“艾米莉副会长,这座古堡出现得也太诡异,小心谨慎是应当的。” 艾米莉甩开雅斯佩尔的手,狠狠地道:“那就当是陷阱好了!可是我们除了闯进去还有别的选择吗?”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为之一动。 艾米莉是一向是勇敢的。比起被浓雾剥夺生命的必然,她更想要进入那座未知的古堡试图探索出一线生机。 而与她一样没有那么惧怕未知的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艾米莉回过头扫视了四散的同伴一圈,最后视线落回到了夏寒身上。 夏寒看着自己,用那种不像夏寒的表情对自己张唇。 她想说什么? 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而艾米莉也不需要去听这样的夏寒说话。 她转过身,召唤出属于自己的法杖,头也不回地朝那座城堡走去。 雅斯佩尔落后她一步,飞快地在夏寒身旁停留片刻,满脸歉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去追赶艾米莉。 随后,那些树下的青年魔法师也陆陆续续爬起来,纷纷从夏寒身侧经过,追上他们的步伐一个一个进入城堡。 夏寒听见了很多声或大或小的“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脑子里充斥着这句仿佛没有尽头的话。 但是仍旧有人没有离开,只是在黑色的枯木下睁大眼睛去看她。 他们在等待恩培斯特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夏寒的决定。 ——不是“夏寒”。 梦魇之月(2)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一连串的不知道下来,连夏寒自己都觉得诧异。 她知道自己不是“夏寒”,但是她知道关于夏寒的一切;她知道自己所在的是恩培斯特的栅栏以外的区域,是狩猎区,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永恒的黑夜,巨大的月亮,除了恩培斯特的铁栅栏以内,其他的区域都是危险地带,是只有成年过后的高年级学生才能出去的试炼场。 充满着迷雾、幻境、野兽与魔物……黑暗无处不在,月亮时隐时现,却始终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这片永夜世界上生灵的残杀。 不应该是这样的…… 夏寒看向四周沉重的黑暗,几乎窒息。 不应该是这样的!世界应该是由太阳与月亮相互交替的世界! 有白天,有黑夜,有四季轮回,有山川河海,有一切美好与不美好的东西——可为什么在这片永夜的国度,连一朵鲜花也不会盛开呢? “会长,艾米莉说的也有道理。您该做出决定了。” 佩内在提示她,她简直像是一位忠诚的骑士一样令夏寒忍不住交付信任与依赖。 夏寒知道,等雾气再次上涌,他们也许会全军覆没,死在这片诡异的枯木林里。 佩内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着奇怪,因为自己在颤抖。 而在恩培斯特长大的夏寒早已习惯了高压,习惯了黑夜,也习惯了自己的服务。 不像此时,会长看待自己的眼神里竟然出现了“感激”? 同时,还有依赖。 她在瞬间变得弱小、变得无能、变得优柔寡断,变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新生儿。 这实在是……太可爱了。 佩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发现并接受了夏寒的转变。 她半跪在夏寒的面前,“请带领我们进入城堡吧,会长。” 她低下头,柔顺的暗红色鬈发垂落在黑色的土地,像是一滩铺开的血迹。 夏寒别无选择,她只能逼迫自己压下一切不安,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道:“我们去和艾米莉他们回合。” 佩内走在她的身边,紧紧地跟随着她的步伐,保持着与往常一样的微小距离,不会逾越半步。 后面的队伍也都站起身来,一个接一个地召唤出自己的法杖,自觉组成队伍。 越过最外围的荆棘丛,夏寒顺着灰色的路径来到那扇城堡的大门前。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细细的缝,那是艾米莉已经先行的证明。 夏寒推开大门,第一眼见到的,是一片银白的月光。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铺满银辉,借着月光,城堡内高大宽敞的大厅映入眼帘,两侧是回旋往上的楼梯,隐约可见二楼阴暗曲折的回廊与无数个关着门的房间。天花板上雕刻着回纹,四周的窗户几乎都大开着,不断照进更多月光,但垂悬着的暗色帷幔寂静肃穆,夏寒感觉不到一丝风。 红木的家具任意摆放着,每一件都显得厚重而古雅。令人不适的怪异感在蔓延,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但一切都显得完好无缺。 这所房子的设施完备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或许有人曾经住在这里过。” 背后不知是谁传来微弱的声音。 像是在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也许真是这样……” 然而很快有人在附和,表示认同他的观点。 “也有可能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的隐居之地!” “那他应当是一个孤僻、冷漠、不苟言笑的怪人。……就像赛德安教授一样。” 城堡里回荡起模糊不清的笑声,他们似乎忘却了如今的处境,连自己都不解地愉悦起来。 “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艾米莉小姐吧……” 又有人说话了。 城堡内重新变得寂静,像是刚才的笑声从未存在过一样。 有人把目光投向夏寒,银白的月光里,夏寒黑色的长发下露出那张极为美丽的属于东方人的面孔。 “东方人”。那不知道是多么久远的名词了。 佩内每每都会为这个名词所惊异。 这个古老的名词,就代表着夏寒那独一无二的血统。 现在,这张美丽的面孔正对着她,那双明亮的、闪烁着水光的眼睛向她投来了近似求助的视线。 佩内几乎难以自持。 她开口对他们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去楼上找找。” 她握紧法杖,点燃了一旁的壁炉。 一簇鲜红的小火苗升起,木柴发出“噼啪”地一声炸响,而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道燃烧的爆裂声中似乎又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其他声响。 直到那阵短促的响声过去,空荡荡的城堡里越来越清晰地响起了脚步声。 由远及近、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佩内几步走到了夏寒身边,与所有人一样握紧了法杖严阵以待。 夏寒能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而她手中拿着镶嵌红宝石的法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死亡的恐惧像一种驱赶不走的阴影盘桓在头顶,伴随着那阵有节奏地脚步声。 所有人再等待着他的现身。 所有人将永远等待着他的现身。 痛觉就像是穿透所有人心脏的那缕丝线,将血肉、痛苦、恐惧都串在了一起,连迟钝都如此,他们再同一时刻停滞在了时间的某一点,紧接着,又在同一时刻承接了所有人聚集起来的痛苦,同一时刻扭曲着脸上的神情,最后在同一时刻被撕裂。 尖叫就在喉咙里,然而没有一个人发出。 壁炉的火烧得旺了,不停地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梦魇之月(3) 另一个自己死去了。 夏寒看向那座月光下的城堡,她想对艾米莉说: “不要去”。 然而脑海里交织着无数声音,让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嗓子像是被切割掉的器官,哭喊尖叫与一声一声的“对不起”、“不要去”重重迭迭的在耳边回响,震得耳膜生疼。 夏寒忽然抱着头蹲到了树下。 佩内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这对她来说连想象都做不到。她诧异地看着她:“会长?” 夏寒完全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她突然闯入的声音让她条件反射地战栗起来。 佩内按住她的肩膀,双眸直直地逼视她,“会长。” 那头暗红色鬈发垂落到夏寒肩头,衬托出她洁白如霜的肌肤。 佩内的视线渐渐变得深沉,夏寒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察觉,只是那抖如筛糠般的躯体,慢慢被她的大力压制,停下了不受控制的颤抖。 数道好奇的、探究的、同情的、惊异的目光向她们看来。 佩内的法师袍完全遮挡住了夏寒,只是冷声宣布道:“我们进去。” 夏寒被佩内再次带进了这里,佩内的双手紧紧地钳制住她,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红痕。 熟悉的月光,熟悉的红木家具,熟悉的窗子与帷幔,还有熟悉的壁炉。 夏寒的眼睛被刺痛,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佩内的法杖险些掉落,回过头去,夏寒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的手在用力掐着佩内的手臂,清晰地从喉头滚出几个分明的词:“去二楼。去找艾米莉。” 他们分成两路人从两边走上楼梯。 木制的栏杆上刻着花纹,却冰冷光滑异常。 夏寒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走进那个幽深曲折的回廊。 四周是全然的黑暗。 在黑暗中,夏寒感受不到同伴的气息。连离她最近的佩内,都已经不在。 她试着小声呼唤他们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那种死亡的恐惧再次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但自己此时还活着,还有意识。 夏寒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确定地向前摸索。 手脚被意识牵动,能够正常运作,心脏跳动得很不规律,但它确实在充满活力地跳动。 夏寒的理智似乎恢复了一点,但脑子仍旧不够用,只是懵懵懂懂地贴着走廊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了一束微弱到可以忽略的亮光,来自于一扇门的门缝。 她想起了佩内点燃的壁炉,那种小火苗的微弱光芒,似乎与这房间里的光亮是相同的。 夏寒轻手轻脚地贴近木门,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身体有些酸痛,擂鼓般的心也随着死一般的寂静平息不少,才终于下定决心,扭开了金属制的冰凉把手。 里面是一间卧室。 窗子大开着,月亮仿佛近在咫尺,几乎占满了一个窗子般巨大。 银白的冷光照射进来,正对着一副巨大的壁画,占据了大半片墙壁。 但画上蒙着布,夏寒没有过多去在意它。 她随即注意到的是壁炉里燃烧的火焰,熊熊的火光形成一种少见的暖色,与冰冷阴暗的城堡显得格格不入。 卧室很大,但明显没有人。 夏寒不太愿意去看那束诡异的月光,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窗边,想去把那扇窗户关掉。 刚伸出手时,腰上被一道大力钳制住。 夏寒再度失声尖叫,但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甚至,手脚都完全动作不了。 感知却依旧在。 于是她能够感受得到,腰被一双大手控制住了。 月光惨白,她越发觉得那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此刻,她被巨大的眼睛无比清晰地注视着。 而身体,被人触摸着,毫无阻碍,毫无挣扎,像是在摸一具尸体。 那双手自腰间向上游弋,几乎没有温度,处处是停顿,又似乎处处都没有停顿。 那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到不像是触摸。 更像是,夏寒的皮肤下有着一条蜥蜴在顺着血肉攀爬,泛着难以言明的痒意。 那渐渐不像是人类的触感。 夏寒的恐惧再度席卷了全身,汗毛竖起,动了动干涸嘶哑的喉咙。 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 体内那只爬虫最终停在了脆弱的脖子。 月光在那一瞬间变得粉红,人影消失不见,地上留下银白的灰尘。 梦魇之月(4) 好痛苦。 痛的要疯掉了。 但是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四周是一片黑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彰显着它的存在。 夏寒再一次活过来了。 “你究竟在犹豫什么!”艾米莉第三次站在她的面前,然而叱责却戛然而止,表情迅速变得惊讶而又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了?” 黑发遮掩住的脸上流着月光般的泪珠,像是传说中海怪们的祖先,如同珍珠一般的眼泪。 她此刻太过惹人怜惜。 佩内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夏寒毫无意识,但伸手向脸上探去,一片濡湿。 自己哭了吗?自己不应该哭吗?在她看来,哭泣与这个世界再相容不过,是他们视哭泣为耻辱才会让人感到奇怪。这个世界只允许勇敢、冷静的人存在,只允许强大、无畏的人存在,哭泣代表无能,代表弱小,代表他没有为人的权利。 夏寒道:“不要进去……” 但是她发出的声音似乎被人刻意抹杀,没有人听清。 雅斯佩尔微微蹙着眉,轻柔地询问她:“抱歉会长,您说了什么?” 夏寒重复了一遍。 其他人却依然是茫然的模样。 她闭上了嘴。 惊恐地抬起头望向那只乌鸦。 乌鸦依然在凝视着她,再一次对她歪了歪头。 乌鸦在笑。 它在嘲笑她。 夏寒挥出法杖,带着攻击性的光芒飞向那群乌鸦,然而最后只是打在了那黑色的树枝上,乌鸦们受惊,纷纷振动翅膀飞向高空,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艾米莉烦躁起来,“你在做些什么傻事。” 她的神情重新变得严厉且不耐烦,却没有再出声,向之前一样一个人朝着城堡前进。 夏寒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她看到艾米莉的身影越走越远了,如果不做点什么,又会发生相同的事。 她叫住艾米莉,说:“一起行动。” 里面是一个强大的魔鬼。 但将所有人的力量聚集起来呢?他只有一个人。 夏寒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作下这样的决断。 佩内顺从地遵循,仿佛是一种认同。 她刚才软弱的哭泣让一些人心存疑虑,然而夏寒还是那个夏寒的样子,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干,看不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艾米莉与佩内也一如往常地遵照她的决定,他们便能够忘却她的软弱,而牢记她的强大。过往那么多次测验与外出,夏寒都能够带领他们安然无恙地返回,这一次也一定会如此。 所有人充满信心地站起来,召唤出自己的法杖,穿过荆棘林,来到那扇沉闷的大门前。 夏寒依然是最先推开门的人。 城堡熟悉的一切再次出现在眼前。 艾米莉诧异地想要出声,却被夏寒打断,“提高警惕,所有人都保持安静,随时准备战斗。” 他们一起蜷缩在大门口,静静地等待着浓雾过去。 夏寒握着法杖,和刚才在外面如同惊弓之鸟的伤员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浓雾在城堡外升起,掩盖了黑漆漆的枯木林,留下一片惨白,这是事实。 甚至让夏寒看到了希望。 只要熬过这场雾,等这场雾过去,他们或许就能逃离这个诡异的城堡,随后再像从前一样,至少先回到恩培斯特…… “会长,”原本佩内在的地方传来一道男音。 夏寒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方向。 月亮被浓雾遮挡,城堡里一片昏暗,她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人的轮廓。 他靠近了她一点,法师袍的袖口出现了月亮与符文的纹样,反射着昏暗的光,清晰又美丽。 不知为何,夏寒看着那样的纹样,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魔法师问:“您会带我们离开吗?” 夏寒开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熟悉的身体僵直的感觉。 她无法动作。 法师袍的兜帽下传出一声低笑。 一模一样的笑声。 夏寒的瞳孔瞬间放大,也终于迟钝地想起刚才的怪异感来自何处。 恩培斯特的法师袍,只会用金纹,而他身上的法师袍,用的是银纹。 不知何处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夏寒低头,发现地上满是粘稠的液体。 梦魇之月(5) 死亡,而后重生。 这是夏寒的第三次循环。 乌鸦照旧飞过头顶,月光照旧洒下惨白,世界照旧一片阴沉。 这样的场景让夏寒感到恶心。 血,恶心;肉,恶心;黑暗,恶心;月光,恶心; 死,恶心;生,同样恶心。 夏寒呕出一地酸水。 有人露出关切,雅斯佩尔与佩内都试图靠近她,连艾米莉也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张望着。 夏寒没有管他们,于是佩内也就不敢擅自踏入她与别人划出的界限之内。 对夏寒会长来说,那意味着侵犯。这会让她厌恶自己。 佩内只在最初进入学生会时犯下一次这样的错误。 吐到后面,夏寒已经吐不出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干呕,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汗液。 她扶着粗糙却潮湿地的枯木,触感奇怪,像是摸着一滩软趴趴的巨型蠕虫。 这片常年起伏的雾霭一次又一次入侵让树干内里正在腐烂。 理智奇异地回笼,或许是因为在感到怪异的同时,潜意识已经预料到了她第三次的死亡与复生。 夏寒在竭力呕吐的同时也在无比冷静地思考着当前存在的事实。 杀人狂。 那绝对是一个疯子、一个变态、一个恶魔。 第一次死亡,是所有人在同一时刻被夺去生命,夏寒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但第二次与第三次,夏寒清楚明白地知道了自己被一个男人所杀害,每一次的死亡,都是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存在的密闭空间。而这个空间,甚至有可能被创造。在她死亡前后,甚至同时,她的同伴会有什么下场?夏寒自己都并不敢去想象他们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他似乎并不欢迎入侵者。但他又并不允许他们逃跑。 夏寒试着出声,和此前一样,发不出“不要去”这几个字眼。 其他人也会被他这样亲自杀害吗? 夏寒想起了那个有月光的房间。他奇异地触碰让夏寒再次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恶心。 空气隐隐变得潮湿,艾米莉皱起眉头,表情愈发不耐。 正要张口说话时,夏寒已经站了起来,身姿凛然而挺拔,神情也失去了刚开始时的犹豫。 他们知道她已经做出决定。 夏寒道:“我们进去。” 路只有他所给出的一条。 夏寒只能迎上他的刀锋。 她再次来到了那座阴森的古堡。 佩内一如既往地选择在一楼休息,夏寒点头同意了她的决断,并非是因为正确,而只是她知道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错误。 而等众人放松想要坐下休息时,佩内第一时间发现了夏寒的消失。 她是恩培斯特年轻一代中最为强大的人,是当之无愧的学生会长。 佩内能够感知到她的警惕,也对她的每一个决策深信不疑,身为会长的秘书长,她能够替会长收拾好每一个决策中那点微末的尾巴。 这是她的荣幸。 夏寒来到了那个燃着壁炉的房间,她比自己想的要幸运。 从进入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思考着第四次的死亡。她尽可能不去想自己被困在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无限循环的可能性。但对生,夏寒已经产生了一种恐惧。这样的恐惧,并不亚于死亡。 她走进那间卧房。 一切没有任何不同。 但这一次,夏寒自己割开了手,血迹在黑色的地板上静静流淌,又悄然湮没。 夏寒的脸也随之越来越难看,几乎要与月光融为一体,透出死尸般的惨白色调。 窗外的月亮冷酷而漠然。 夏寒却已经放弃了与之对抗。 她转而走向月光照射的那片墙面,缓缓扯下了那块暗红色的幕布。 并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好奇心。 幕布落下的那一刻,卧室里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身体的僵直感熟悉地袭来,她以一种超越自己想象的速度转过了身。 黑色法袍的男人背着月光朝自己走来。 并非是上一次夏寒所看见过的与恩培斯特相仿的法师袍,而是一件纯黑的斗篷,边缘同样是月亮银纹。 宽大的斗篷遮住他的身形,面容也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然而那轮廓优美的下颌依旧在昭示着他似乎拥有着与其残酷的本性全然不符的俊美脸庞。 “很让人意外的勇气。” 他的声音低沉,慵懒,而声线又显得华丽,富有质感。 夏寒亲眼看见他一步一步踩上了那个以血为引的巨大法阵,但紧张与不安却在不断地被放大。 血阵释放出强烈的光芒与浓重的魔力,似乎比夏寒所想象的效果还要强大,光芒很快就与充满攻击性的魔力一同笼罩住男人的身影。 而就在夏寒以为他们就要起作用的时候,男人的身影却再次出现在了眼前,并依旧步履从容地在朝自己走来。 “可惜,毫无力量。” 他补上了那句未完的话。 强大的血阵却在顷刻之间化作无数熠熠生辉的细小粉尘,飘荡在夏寒眼前,绚丽得像是繁星。 夏寒呆在了原地,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冰冷的绝望。 强大到令人恐惧,恐惧到令人作呕。 简直是怪物。 然而现在,怪物正在前来夺走自己的第四次生命。 没有时间让自己去害怕。 夏寒目光一凛,瞬间挣脱出了他的禁锢魔法,红宝石法杖出现在手中,用尽全力向他发动攻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抬手化解,并在同时出现在她身边,打断了她妄图逃离的传送魔法。 温凉的大手再度抚上她柔软的躯体,从纤细的腰肢,再到平坦的小腹…… 夏寒又一次被禁锢,整个人倾倒在他的怀中。 视线里看见他随着动作挥动着的黑色布料,而暗色落下,那副巨大的画落入她的眼睛。 她猝然睁大了双眼,漆黑的瞳仁震动起来,拼尽全力吐出了两个模糊不堪的字: “夕阳……” 日月辉光(1) 枝状烛台上摇曳着昏黄的火光,夏寒睁开眼,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身上是雪白柔滑的绸缎睡裙,宽大的床铺温暖柔软,床头摆放着还冒着热气的香甜食物,一旁的整个墙面都被一片厚重的帷幕遮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夏寒茫然地坐起来,床铺的对面便是那个巨幅画框。 那幅大体上以红、黑、金交织构成的瑰丽、暗沉又令人震撼的落日画面。 巨大的红日正在渐渐沉入黑暗,金色的余晖被红黑侵蚀,像是血水污染流淌。 夏寒盯着那幅画,空白的脑海开始飞速的回旋。 一次次残杀的画面与心中残余的恐惧潮水般地上涌,周遭沉静的空气开始让夏寒感到窒息,紧接着,一双大手悄无声息地揽上她的肩膀。 夏寒的呼吸与心跳几乎停止了。 他的双臂顺着肩头向下,从背后拥住她纤细瘦弱的身躯,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紧接着,他的下巴搁置在了夏寒的颈窝,嘴唇似有若无地触碰着肌肤,渐渐转化成缠绵轻柔的吻,向肩颈不断移动。 明明没有魔法,夏寒却无法动作。 他温热潮湿的呼吸洒在颈侧,轻轻咬着夏寒小巧圆润的耳垂,在她耳畔里落下一句安抚: “放轻松点儿,宝贝。” 暧昧的话语带着轻佻的笑意,语调慵懒亲密,像是情人的呢喃。 他的吻一寸一寸加深下移,从最初和风细雨的轻触,到后来越来越深重的吮吸舔舐,轻微的吞咽声清晰地找到了对应的着力点,落下相应的触感。 那样的感受太过绵密,夏寒忍不住感到麻,背后抵上他宽厚的胸膛。 他的体温显然比普通人更低,却在愈来愈强烈的亲吻中变得灼热。 怀里的夏寒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加温暖和柔软,他低笑着,伸出牙尖,抵在她细嫩的颈侧。 那种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终于再次覆上夏寒心间,三次被残杀的痛觉与恐惧激发出来,促使她猛地转身推开他,迅速地向后退去,直到背脊顶到床尾的硬板,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 沉寂的空气中随之响起“哗哗”的声音。 身体的触感让夏寒飞快地找到了那种声音的来源。 雪白的被面被掀开,脚踝上那根银白的锁链再度刺激了夏寒的神经。 她惊魂未定地捂着脖子,死死地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男人。同时,是一个令人恐惧恶心的变态。 他的面容如她所料地异常俊美,只是皮肤要比常人更加苍白,苍白到了不健康的程度,显现出一种如月光般的冷感。眼睛深邃,漆黑的瞳仁与像是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黑夜,希伯来人式的高挺鼻梁,如她之前所见的完美下颌,但整个五官却能够看出与她类似的东方人特点。他的眉宇像是山峰,脸型轮廓也更加细致。 此刻两片薄而白且曲线优美的唇似乎带了一点弧度,像是一种微笑,但眼睛却浓黑,看不出任何喜悦,细看之下,才发觉他的唇瓣两侧下压,唇珠明显,只是天生的微笑唇。 也就是说,他此刻更接近于面无表情。 而夏寒的直觉也在告诉自己,他生气了。 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 “你在怕我?”他问。 夏寒从这个问句中感到了一种冷酷的杀意。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阴霾荡然无存,反而微笑着朝她一点一点靠近。 “好吧,”不过片刻,他已经近在咫尺,“这是我给予你的礼物,还是你给予我的回应?这也是独属于我们的东西,对吗?只有我们两个才有的……” 暧昧昏黄的烛光下,夏寒紧绷着背脊,双手死死地扣着背后的床板,一动也不动地和他深黑的眼睛默默对峙着。 在那样一双眸中,夏寒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单薄的身影,像是一株花草一样孱弱不堪,等待着猛兽的践踏。 那头猛兽只是这样盯着她,逼近她,便已经让她的恐惧不断被扩大,冷汗淋漓。他像一只玩弄食物的猎手,轻易调戏着无法反抗的弱小用尽全力张牙舞爪,绝望徒劳地为了生而挣扎。 他的眼睛仿佛真的变成一对冰冷的金色竖瞳,悄然之间变得火热,透露出另外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夏寒的沉默让他唇畔的笑意渐渐消逝,只留下了那个天生虚伪的假象。 “没关系,没关系……” 他像是说给夏寒,也像是说给自己。 “你还不知道我爱你,你还不知道你要如何爱我,”他喃喃着,看向夏寒遽然睁大的眼睛,“现在,我必须告诉你:我对你一见钟情,小姐。” 他垂下头,任身体的阴影把夏寒整个人笼罩起来,像是一个逃不掉的牢笼。 日月辉光(2h) 夏寒不敢确定刚刚听见了什么。 但面前的人似乎没有给她质疑的机会,他低头吻了下来。 比起先前脖颈上的轻吻,这一回却全然暴露出他凶恶的本性,冰冷的唇紧贴夏寒的嘴角,唇线像是两块能够拼合在一起的拼图,显得他们的轮廓如此适合。 他的唇重重的碾压在她的唇瓣上,又不断吮吸着她的上下唇瓣,而那种霸道的力气促使着夏寒有些喘不过气,夏寒的脸颊发烫,他的鼻尖却像是鸟类交颈一般紧紧地跟着夏寒的鼻梁,故意与她相撞。 夏寒的脑子来不及思索,又因为他的吻而有些缺氧。 正在夏寒几乎以为自己要荒唐的窒息时,他的两片薄唇对她的制裁似乎放松了片刻,求生的本能令她张开唇,恰巧落进他的陷阱,一条有力而灵巧的舌头撬开齿关,轻舔着她的上颚。 夏寒觉得身体烫极了,嘴里突然闯进了另一个人的舌头,这种感觉让人陌生,但他的攻势实在巧妙,上颚的部位令她感到酥麻,夏寒的扣紧床尾的手不受控制地松懈,身体的下处开始发生变化。 夏寒为这种变化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羞耻,或者,更像是一种耻辱,以至于难以好好去享受这个吻。 但他显然为她的分神而不高兴,他用力咬着夏寒的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将夏寒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的舌尖开始横冲直撞,嘴唇封闭着空间,不断掠夺她口腔里的空气,逼迫着夏寒回应。 夏寒最终屈服于本能,放弃了抵抗,转而去纠缠他的唇舌,她感觉到他似乎想笑,放过了她,任她大口呼吸着他的空气。 他的嘴放松下来,手却开始不安分,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另外一只手则渐渐抚上她的腰,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夏寒的身体明显一颤,比之前又显得疲软。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腰,但力度对夏寒来说仍旧不容忽视,那只手可一点也不安分。从后腰,到小腹,在沿着小腹往上,是属于女性的第二性征。 手隔着那层滑腻的丝绸揉捻着。 他知道她里面没有别的衣服,因为她的衣服是他亲自换的,而显然他的小姑娘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还会显得异常害羞。羞涩是甜美的养料,对他来说更如蜜糖。 指尖轻而易举的找到那粒凸起的乳头。 他恶劣地重重捏起,仍旧紧贴的唇间溢出夏寒的低喘。 身体热到有些受不住了。 夏寒感到越来越奇怪。 他时轻时重的捻着乳尖,又时不时的围绕着乳头周围打圈。 丝绸的布料如此光滑细腻,可依然掀起一种叫人在意的摩擦。 夏寒的手终于从床尾的木板上脱离,转而去推男人的胸膛。 不同于自己胸前的柔软,男人的胸膛出乎意料的硬。 他终于结束了那个漫长的吻,伸手解开她睡裙胸前的扣子,顺着她的嘴角一路吻下去,双臂用力抱着她,将她已经瘫软的身子转了方向,放倒在原先她躺下的柔软床铺。 夏寒的脑子已经晕晕乎乎的了,被他折腾的没有了精力去思考他接下来的动作。 而躺在床上也确实比刚才的姿势要舒适得多。 他的双手揉捏着她的乳房,范围比之前挑逗乳头要大得多,使用的力气也大得多。 柔软的乳房,在大手的搓揉下像是橡皮泥一样变成形态各异的模样,乳头夹在他指缝,坚硬如同硬糖。 嘴唇此时已经移到她的锁骨处,他似乎十分喜欢那里,一个又一个滚烫的亲吻落下来,一处地方的肉便被他隔着娇嫩的皮肤吮吸起来,慢慢变成暧昧的红痕。 夏寒觉得痒,唇间又不由得溢出娇吟。 他安抚似的亲亲她的唇,在她耳畔道:“乖女孩儿,别急。” 同时乳尖再次被忽然紧捏。 夏寒的小腹像是有一阵温暖的热流源源不断地向下。 随后,他的嘴终于接过手的任务,而手指却又迎接了全新的使命。 他咬着夏寒的乳头,舔舔吸吸,口腔里的津液还有着属于夏寒的味道,此时又黏着在自己的乳房上,他认真地吮吸着乳房,一如刚才他全神贯注的接吻。嘴吃着哪一边的乳房,另一只手便安抚着另一边,原先那只被嘴抢了位置的手,也就劳苦功高地率先掀开她白色的睡裙,脱下她的内里的小裤子,沿着粉红的阴唇摩擦。 他手指的凉意触碰到夏寒全身最私密温软之地,让她有一瞬间的回神,她伸手试图遮挡,也试图抵抗他的入侵,眯起眼睛去看他专注于她胸脯的头顶,软声抗拒道:“不……” 动乱的身体惹得脚踝的锁链哗哗作响。 她的全身都绵软,纤细的手对他来说也自然就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他照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甚至变本加厉,手指拨开她的阴唇,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软肉,他的嘴唇覆上去,舌尖顺着缝隙舔弄,找到了那个挺立的小肉珠,开始了一如接吻时的灵活攻击,舌尖顶弄着,舔舐着,也吮吸着。 这个地方要比先前的任何一处地方都要更私密,也更敏感。 而他能更清晰的感知到她的小穴流出粘腻水液的过程,独特的性爱气息扑鼻,连夏寒都能闻到。 而随着爱液溢出,他则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更加卖力的活动着。 夏寒的身体越来越靡软,从私处传来了新奇又灭顶的快感,伴随着他一次又一次舌尖灵敏的舔弄,身下奇异的感受也在一点一点加深与聚集,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动着,和她战栗的身体一样,起起伏伏。 夏寒把手伸向他的头,指尖插进他细软的发丝之间,而连带着手也跟着他的脑袋晃动起来。 他的手指将阴处扒的更开,围绕着阴蒂的舌头微微让出空间,坚硬的牙齿咬住了小豆豆。 令人战栗的快感迅速剥夺了夏寒的一切大脑思考空间,一片失真的白光闪过,下面喷出水液,夏寒的手抓紧了他的头发,双腿屈起,躬着身迎来了她的第一次高潮。 她几乎失去了力气,但仍旧模模糊糊地觉得这样的场景诡异而又荒唐。 “……这是一场强奸吗?” 这算是什么?她是他的什么?一个抵抗失败的俘虏,一个得胜归来的战利品,还是一件抒发欲望的工具? 他抬起头,轻轻舔着嘴边晶莹的水液,又一次吻上她。 属于“性”的气味在口腔里蔓延。 那是一种浓郁的香甜。 是一种如同花蜜般的“糜”味。 他目光爱怜地看着她,替她拨开额上因为出汗而紧贴着的碎发,回答她: “这是爱。” 日月辉光(3h) 爱。 夏寒的眼里流露出迷茫。 他的手指轻抚着仍旧冒着汩汩热流的小穴,然后轻轻握起夏寒的手,俯下身在她耳后亲吻,“宝贝,现在来帮帮我……” 夏寒的手指纤细柔软,被他引导着,探向那根变得滚烫的阴茎。 她的手指颤抖着,显得无措,丝毫不敢动作。 他再次指导她,声音有些粗重,带着喘息,大手包裹着小手动作,道:“没关系,小寒,用点力,它比你想的要坚强,也很愿意亲近你。” 夏寒顺着他的意思,试图收紧双手,再由着他的力道上下撸动。 他发出难耐地低喘,夸奖她:“乖女孩儿……” 夏寒脸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下体的香甜与粘腻也将她包裹起来,他全然不一样的形象与甜言蜜语让夏寒觉得置身幻境,但头脑却慢慢变得清明。 她顺从地迎合他的意思,也从他的喘息声中感觉到自己似乎在这么帮他时也有几分天赋。 在他喘气的间隙,夏寒睁开眼去看他裸露的皮肤与好看的脸庞。 他的头发是一种深栗色,带着卷,留的很长,只是被他束在脑后,没有妨碍到此时的运动。 夏寒转而看向他的脸。 很俊美,但夏寒确信没有丝毫印象。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闻言,那种沉沦享受的模样也随之缓缓沉下,放开了她的手,跪在床上,垂下头漫不经心的搓搓自己的阴茎,马眼处分泌了一点透明的液体,这个视角夏寒能够看的异常清晰。 她想要转过头,但下一刻那根坚硬的阴茎便对上了她暴露在外的小穴,在外阴处轻轻顶弄,反问她:“知道爱人的名字很奇怪吗?” “……我不是你的爱人!” 夏寒忽然忍不住爆发,冲着压在她身体上的男人吼出了声。 她的话那样凶,但是那张美丽的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眼泪,像是一只被欺负的小兽。 “你对我下药……为什么又让我现在清醒?” 他没有再乱动,俯下身吻去她眼角的泪,却残忍地凑在她耳边道:“我希望你记住。” “我希望你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我,感受到我的爱,我希望你永远会记得这一天。”他坚硬滚烫的阴茎在缓慢地进入,让夏寒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她在颤抖,恐惧,紧张,然而没关系。他会让她记住他。 异物入侵体内,温热的小穴远比主人要诚实,紧紧地吸着粗壮坚挺的客人,即使客人进入后便换上了一副凶狠的模样——他开始抽动,早已湿润的小穴被碾磨和挤压,同时又努力扩充着空间留给客人进出的余地,尽管还是拥挤,让它与客人严丝合缝的黏合在一起。 夏寒的小腹在不断起伏,眼泪不停地流出来,脚趾收紧又张开。 他的阴茎粗长,在浅层就已经让她感觉到不适,但她清楚的意识到他的抽插一次比一次深入,又不断顶弄着小穴内壁,不断寻找着她内部的敏感地带。 夏寒的面颊绯红,又觉得耻辱。 她的双腿乱踢,身体不断地在凌乱的床单上摩擦,试图向后退。 锁链伴着抽插的撞击声响动,让他都有些心疼她的体力,他按住她的腰,用自己的双腿压着她的,“宝贝,这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他压着眉,却在对她笑,伸手将她掩面的手腕抓在一起,翻了上去,要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小穴流着半透明又带着点乳白的粘液,他们的下身交合在一起,进进出出地搅动着那些水液。 夏寒的喘息渐渐抑制不住,粗壮的茎身深深浅浅地捣着小穴。 “不要……”她有一种危险的预感,紧张地挣扎起来,小穴本就遭到挤压的空间变得更加紧致,夹着阴茎,让他也变得难受起来。 她在抗拒,红着眼睛冲他吼:“滚出去……” 他受不了,找准她的敏感点撞上去。 夏寒的身体一震,让她凶狠的表情涣散,化成一种难耐。 “叫出来,”他低着声音诱导她,“宝贝,叫出来……” 这样的声音让夏寒有一种他在请求她的错觉,他猛地深入,撞出她的呻吟,甜腻而诱惑。 “叫我的名字,”他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夏寒耳畔,“晏礼……记住它,宝贝,然后,叫出来。” 夏寒却在一声一声地重复着抗拒的话。 尽管那些词语被晏礼报复性的撞得破碎。 他的阴茎有收缩的意识,然而晏礼对夏寒的抗拒感到不满,抑制住射进去的欲望,开始丝毫不考虑她承受的力度,猛烈抽动,一声一声地教她,“‘晏礼’,宝贝,叫出来。” “叫出来就好了,”他劝降她,与她一同忍耐,“……叫出来就放过你,你一直是个乖孩子。” 夏寒感觉到疼痛,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原先已经平稳呼吸的穴道重新变得兴奋,不断紧缩起来吸着他充血的阴茎,热流淌下来。 她伸手把指甲掐进他的后背,随着他的动作留下一道长长的鲜红划痕。 “不行……”她又流下眼泪,觉得眼前是一片白光,酥麻的电流用过全身,她竭力搂住晏礼的头,在他耳边屈服,“停下……晏礼,停下……疼……” 精液射了出去,被收缩的小穴吸入,一种奇异地饱胀感涌过全身。 夏寒躺倒在床上,像是耗尽了力气。 下体仍旧交合着,但晏礼的动作缓慢,只是极为平缓的平推。 他看着夹杂在爱液里的红色血丝,将夏寒抱在怀里,“抱歉宝贝,你刚才让我有点生气……我本来并不想要弄疼你的。” 晏礼的声音带着沙哑。 夏寒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驳他。 身体上的疲倦导致困意上涌,她的眼皮沉重,此时也并不再去想那些更加让自己疲倦的事情与心绪。 晏礼把她包裹在怀里,丝毫不顾她会不会觉得热,两具紧密粘合的身体就这样安静下来,紧紧相拥。 他们身上都流过汗,晏礼轻轻垂首,吻上她头顶的黑发。 日月辉光(4) 夏寒醒过来时自己还在被晏礼拥在怀里,头枕在他胸前,夏寒一仰头说不定就能咬断他的脖子。 过了片刻,她将视线从他的脖子上收回,皱着眉试图退出去。 她以为沉睡着的人却突然收紧了双臂,箍着她的身体压向自己,力气大得让夏寒吃痛。 夏寒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一字一句地冷声道:“放开我。” 晏礼没有像之前那样温和,坚硬的东西戳到夏寒的小腹,力度也没有丝毫松懈,而他音色暗哑,透出几分不耐地警告:“抱歉宝贝,在我刚醒的时候,希望你能听话一点。” 夏寒没有再动,因为他在说话的同时,感觉到了一根细线缠绕上了自己的脖子,她感到窒息,也说不出来话,只是一个劲地喘息。 可能过去了很久,也可能只过了一会儿,夏寒的喘气声越来越小的时候,那根细线终于忽的被撤回去。 与此同时,晏礼翻身压了上来,他的长发被解开,垂落到夏寒的胸口,随着她剧烈起伏。 他的阴茎早已经迫不及待,而显然晏礼在清理她的身子时并没有那么好心地再替她穿上内裤。 夏寒看了他一眼,随后别过了头。 晏礼的眼睛眯起来,阴茎摩擦着她的私处,一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去捏她的下巴掰正她的脸,“你刚才醒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夏寒对上他的视线,“在想我能不能咬断你的脖子。” 他笑了笑,阴茎渐渐滑入闭合的肉缝,接着问:“还有呢?” 这次夏寒没有再答,轻轻眨了下眼,垂下眼帘。 她的阴处其实并没有那么湿润,可是阴茎略显急躁地进入,让夏寒感到了比之前更加清晰的痛楚,而晏礼也没有因为她没有准备好的小穴而停顿分毫,就着刚才磨出来的一点润滑就开始用力地进出。 夏寒的表情变得难耐,小穴自保似的疯狂分泌水液,她咬着嘴唇,紧紧闭上眼,睫毛随着每一次抽插而颤动。 痛感清晰,下身仿佛被撕裂,紧接着缠绕上涌的是抑制不住的快感。 晏礼低头咬着她的唇,“你在想,很恶心。对吗?” 他狠撞着,“小寒,你得明白我爱你,所以并不是所有时刻我都能够控制自己。在你面前我更容易失控。” 他抚摸她的脸,“你并不是第一次见我,你害怕我,害怕死亡,我感觉得出来。” 是的,她害怕死亡。她还是害怕。 夏寒的视线死死盯着他,不知道他那样超然的直觉从何而来,但他似乎全然不在乎这件事,就好像他并不知道这样的循环可能给他带来的威胁。颤抖交织着快感与恐惧,因而更加剧烈,小穴拼命地紧缩,将晏礼越吸越紧。 最后他餍足地拥着她,眼里带着迷恋的异彩。 “你看,”晏礼道,“你在这里总是特别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我这样爱你。” ——他曾经三次杀过她。 可是这一次他放过了她。 银色锁链时不时被晃动,让夏寒觉得荒诞。 然而紧接着,他抛出了一句具有诱惑力的话: “你想见你的同伴吗?” 夏寒惊愕地看着他的脸,除了嘴角那几分若有似无的弧度,再也看不出其他。 “我想你醒过来,也许会需要这些小玩意来让你开心。”他微笑着,补上了后半句话,“但是礼物应该是只属于那些乖孩子的奖励。” 日月辉光(5) 这个世界没有时间的概念。 夏寒也无法估量过去了几天——外面的天总是一成不变的月夜。 她在那间巨大的卧室,饿的时候会有食物随时准备着,她起初想过绝食,也想过打碎瓷片割开手腕。 晏礼每次却只是笑着看着她。 她每次也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吃完。 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勇敢和贞烈。 被夺去贞洁的过程远比被夺走性命要好,甚至他的过程出乎意料地温和,他给她编织了一个“爱”的糖衣,连耻辱感都被更为深重的迷惘所削减。 晏礼与她所想象的样子太过不同,他的温情脉脉与之前的残酷杀戮时常让夏寒产生出一种陌生的错觉。 他的起床气很严重,这是夏寒最能感受到他的温情与残酷的强烈反差的时候。 有时醒来是一个温声细语的情人,有时醒来则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夏寒在他为自己安排的生活里学会了屈从。 但或许,野性还在。 晏礼出乎意料地爱笑,只是笑容每每不达眼底。 他倒是希望夏寒能够再主动一点,或者,伪装得再好一些,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楚楚可怜的小东西,以此来博取他的同情,换来和同伴的见面的机会,可惜夏寒在这一方面实在算不上有天分。她每每只是咬着唇一语不发,就像在床上一样,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玻璃珠一般映射出自己的影子,让晏礼愈发觉得夏寒惹人怜爱。 她是怎么做上领导者的地位的呢? 连晏礼都不禁要发问了。 那群闯入者中再也找不出比她还要不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了。 正直,善良,普通,懦弱,忍耐。 她这个人仿佛就是一张简单的白纸,一眼看去便知道了她全部的为人。 这样的人,也最招他们这样的恶魔喜欢。 壁炉里永远点燃着从不熄灭的火光,床头永远摆放着温热可口的菜肴,还有……脚腕上永远叮当作响的锁链。夏寒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又似乎被强迫着失贞就在昨日。 晏礼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房间,然而绝大多数时间里,夏寒睁开眼和闭上眼的第一眼和最后一眼都会是他。 他好似对她并不设防,但自那一日提过她的同伴一次,往后便再也没有说起这件事,就好像全然忘记了这回事一样。 甚至,连碰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夏寒手上的餐具无意识地停在了瓷盘边,直到晏礼似笑非笑的眼神朝她看了好一会儿,她恍惚间对上他的视线,才忽而一愣,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早已停滞。 她有些无措,手指紧了又松,被晏礼尽收眼底。 他道:“不饿?” 夏寒对上他沉静的眼睛,又飞快地敛下眸子,“……我不可以出去吗?” 晏礼笑了,“那也是乖孩子才能有的权利——” 夏寒并不确定他口中的“乖孩子”究竟是一种什么标准,她近来已经能够大致辨别他的情绪,他的情绪在绝大多数时间带着一种淡漠的愉悦,自己也在顺从他,没有让他生气过,这还不能叫做“乖”吗? 晏礼看见她蹙起眉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微微叹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地道:“小寒,不是仅仅听话才能叫乖孩子,乖孩子是能够讨大人喜欢的孩子,你能明白吗?”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像一只审视猎物的凶兽。 夏寒的脸一瞬间白了,餐具碰着瓷盘,发出“叮”的一声。 晏礼的吻在下一秒便已经覆了上来,夏寒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手碰到他坚实的胸膛,又忽然顿住。 晏礼松开了她的唇片刻,轻轻吮吸着她的唇瓣,对她轻道:“小寒,没人告诉你接吻时应该闭上眼吗?” 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血的铁锈味沾着舌尖,夏寒缓缓闭上了眼,泪珠顺着面颊淌下,流进晏礼的唇间。 日月辉光(6) 一成不变的月光,好像从来便是如此。 夏寒有记忆以来,也从未对此产生片刻怀疑,直到她真正见到那轮巨大的幽蓝月光。 那个懦弱、无力的夏寒,却第一次质疑了这个世界。 夏寒忽然记起了那幅画。 她的身体在空气中轻轻颤抖,那双细腻纤长的手轻轻勾住男人的脖子,声音也细弱如蚊呐:“……你见过‘太阳’,对吗?”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以致于夏寒轻易察觉到晏礼微不可察的停顿,她还想要再说,却又被一个吻咽下了所有话语。 晏礼腾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撑着柔软的床榻,将她大半个身子圈进自己怀里。 他的唇重重地碾磨过来,舌尖熟稔地撬开齿关,卷进口腔拉着夏寒的舌头搅动。 夏寒不似第一次那样反应不及,用自己的方式轻轻回应,这取悦了他。 晏礼的攻势放缓了,舌头退了出去,用自己的两片唇轻轻含着她的。 夏寒有了余力,睫毛颤抖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他的距离太近,夏寒的手下意识的抬起来,只是还未有动作,便被晏礼的一只手抓住反剪了在了头顶的枕头上。 这样的姿势让夏寒感觉到羞耻,身体想要挣扎,却被压得紧紧的。晏礼离开了她的唇,看着她紧张的神色,道:“别害怕,宝贝。你已经了解了这一切,这会让你快乐,你应该明白。” 他的另一只手游移着,从锁骨处往上,翻越过细嫩的脖子,在缓缓跳动的血管处停留了片刻,最终却落在了夏寒的唇角。 夏寒的身体仿佛本能般地在他触及到自己的动脉时僵直住,猛然惊醒自己是在什么处境之下。 好在晏礼此时的模样看起来还算稳定,甚至连触碰她唇角的指腹都似乎不像平时那样冰冷,染上了一个正常人手指该有的温暖。 他的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那种怜爱的目光。 夏寒莫名地漏了一拍心跳,却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声的恐惧。 ——她想要逃出去,逃离这个人的身边。 否则她可能真的再也出不去。 在他这般怜爱的目光之中,夏寒近乎于绝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定要离开这里,她会再也回不去的…… 就像这个世界日落之后便不再升起太阳。 随即,月亮统治了一切。 那么太阳呢?它陨落了吗? 晏礼给了她答案: “太阳沉睡了。” 他摩挲着她的唇瓣,水润又柔软,并且带着他难以抵御的温暖。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见过‘太阳’,他们也慢慢遗忘了太阳……”晏礼柔声望向她的眼睛,嘴角好似错觉般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俊美的脸上瞬间幻化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所以宝宝,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它。” 夏寒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加速,近乎于爱恋。 晏礼盯着她,弯眸笑了,反而从她身上起来,“别紧张,宝宝,只是好奇而已。” 夏寒身上一轻,见他已经从床上下去,端起了床头早已经冷掉的食物,扭头问:“你还想吃吗?” 她刚才并没有吃多少。 夏寒愣愣地坐起来,面对他的询问摇了摇头。晏礼似乎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就要抬步走出去。 他就这么走了? 夏寒的微微动作,脚腕上的锁链发出响动,晏礼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她。 夏寒:“……我能去洗澡吗?” 晏礼勾了唇,“你想要泡个热水澡,是吗?” 日月辉光(7) 锁链被解开的时候,夏寒有一种立即想要逃离的冲动,然而地上洒落着巨大的深色阴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攫住跳动的心脏。 那种充血般的意志也随之轻而易举地被碾压。 夏寒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那双苍白如石膏般的手解开那只银白的镣铐,忽然泛起异样的感受,那只银色镣铐宛若月光的色彩,与他有力的手指缠绕在一起,构筑成一种极其美丽而富有冲击感的画面。 “咔”地一声轻响。 晏礼的声音自头顶上方落下,“站得起来吗?” 夏寒回过神,遮掩般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低笑,随后面前的阴影消失。 夏寒尝试起身,白净的脚抬起,移动到床边,又停下了动作。 她犹豫着,面前的人却忽然蹲了下来,那张漂亮俊美的面孔闯入视线,晏礼再度伸手扣紧了她的后脑勺,抬头在她唇边烙下一个吻。 很短暂的一个吻,夏寒闭上了眼,又在片刻之后睁开,看向他。 晏礼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抱歉,小寒。我现在并不想要让你穿鞋,你可以直接踩在地上,或者其他地方……” 他舔了舔唇,双膝跪在了她面前,伸出了两只手,放在了地板上,随后再度抬起头,看向了夏寒。 她的表情很难看。 然而整个人依旧十分美丽。 白色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如月光般动人,黑色的长发像是最柔软的绸缎,纤细又挺拔的身姿,像是一株花。 那是只有在太阳还存在时,世界上才会有的东西。 美好,圣洁,令人忍不住为她倾尽所有。 夏寒踩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晏礼略带可惜地缓缓收回手,站起了身。 等他站了起来,夏寒才发现晏礼的身形要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大许多,她需要仰头,才能将他的脸完整地印在眼底。 晏礼朝她伸出一只手,夏寒意识到他想要自己的手。 夏寒从他伸出的那只手上别开眼,“……我想要自己走。” 晏礼没说话,但那只手渐渐收了回去。 夏寒不敢看他的神色,自己站了起来。 在床上和在地上的感觉全然不同,赤足踏上坚硬冰凉的地板,夏寒更加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 她似乎有些激动,也看上去有些高兴。 晏礼垂下眼,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夏寒便像是回过神般连忙跟了上来,像是向母亲寻求庇护的小兽第一次要冲出母亲的怀抱,自己狩猎第一份食物。 他收回视线,将那扇沉闷的木门推开。 外面是漆黑的走廊,尽处是一扇巨大的窗户,幽蓝的月亮在窗外寂静无声地照耀着一切。 夏寒的步子顿住了,看着门外的场景,那些久违的记忆翻涌上来,她感到一阵反胃。 晏礼却毫不犹豫地走入黑暗地另一端,那个连月光都照耀不到的另一个方向。 夏寒知道自己必须得跟上去。 四周的黑暗像是巨兽一样把自己吞噬进去,不知何时起月光都已经消失,夏寒的脚下踩着什么软软的东西,当然应该是一张异常厚重的地毯。 就像之前一样,四周不知何时起已经没有了生物的气息。 一切都静下来了,一切都消失了。 夏寒停下了步伐。 被压抑下来的恶心卷土重来,她想起那根血肉淋漓的丝线,无比粘稠的液体自丝线上滴落。心脏仿佛被那种细线爬满,绞痛得令她喘不过气,夏寒的身子靠上墙壁,扶着墙想要重新站起来,豆大的汗珠洇湿了她鬓边的长发。 她用尽全力地向前,小心翼翼地摸索。 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冲着她暴躁地叫嚣:去死吧! 这个鬼地方就是一片看不见阳光的墓地,死了可比活着要强得多,为什么要做这些挣扎?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只能允许一无所知的夏寒会长生存下来,甚至连她也无法走出这座城堡,何况是自己? 卑鄙,怯懦,一无所成的自己。 除了用性取悦这片地方的主宰,用身体交换生存,她像是那些故事里最卑贱下流的女人一样只能这样毫无选择毫无尊严的活着,被困在黑暗里,除了死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为什么她不能活着呢? 为什么她见过其他人的幸福,见过太阳光底下盛开的鲜花与和平,却要在这片冰冷阴沉土地上埋葬自己? 为什么那个幸福的人不是自己呢?甚至连“夏寒”都享受过美好,为什么自己不可以。永夜里的夏寒是恩培斯特最耀眼的星光,太阳下的夏寒拥有着平凡温暖的人生,那么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她不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可她就是她们。 她是这片土地上诞生的生命,融合了太阳与月亮的生命,她知晓世界的真相。 她为什么,不能做“夏寒”?身为一个名叫“夏寒”的人类活下去呢? 黑暗沉沉地压了过来,夏寒却睁着眼,死死地撑着墙壁。 他们都在要她死。 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 可她凭什么就要去死。 “晏礼……我想要活。” 她咬破了嘴唇,感觉到身上缠绕着丝线,液体滚进地毯,鼻腔里充满了腥气。 剧烈地疼痛。 她害怕疼。 她明明那么怕疼。 “……我是爱你的,晏礼。” 她说。 话语回荡在寂静的回廊,发出悠远的回音。 黑暗模糊,鲜红的细小光斑像是密密麻麻的某种虫子一口一口地吞吃着黑色。 夏寒就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然而在那之前,空气重新开始流动,身体上的束缚消失了,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出现一道比黑暗更有力量的身体轻巧的接住自己,四周只留下令人说谎者发布地弥留在空气中属于谎言的甜香。 晏礼叹息着吻上她的长发,“……我也爱你。” 日月辉光(8)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躯体,乳白的雾气氤氲出一双人影。 地上是被水沾湿的衣衫,不堪又狼狈的扭曲在一起。 巨大的浴池水波荡漾,一旁的高处涌出源源不断的热水。 夏寒泡在水中,脖颈后是侵扰的痕迹。 身体依旧绵软无力,然而空气中是令人着迷的甜香,夏寒的身体也在水波之中放松警惕。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场景。 一切似乎都蒙上层层水汽,连身下的男人也是。 大脑迟钝地难以运作,晏礼的双手远比她此时的脑袋灵活。指尖划过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下的血液随之升温,夏寒觉得身体越来越热。 细线曾经在身体上划出密密麻麻的勒痕,随着晏礼的指尖血肉慢慢合拢,同时也泛着说不出的搔痒。 夏寒抗拒这样的感觉。 水波更加不平静。 晏礼潮湿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别乱动。” 牙尖咬上她的耳垂。 夏寒的身体一抖,水声却逐渐小了。 长发被他勾起,洁白细腻的后背上是分明的脊骨。 晏礼看着她被血肉包裹起来的突起骨骼,隐约想象出了她的身体下好看的骨头形状。 他相信她会变成他最珍贵的收藏品。 冰凉的唇吻上后背。 晏礼略带可惜地环抱住怀中人娇小的躯体。 身下昂扬的东西一下一下地托举着夏寒的身体,她应当很不舒服。 水里并不安稳,浮力与阴茎都在使她失衡。 她的眼睛也像是蒙了雾。 晏礼并不急躁,只是箍紧了她,在她脖子上、耳畔与肩颈处落下一个又一个细密的红痕。 他知道她并不舒适,因为她在试图用手扒着浴池试图让自己稳定下来。 晏礼的阴茎在她大腿处摩擦,放置着她的腰也在恶劣地作怪,最后夏寒只能放弃去抓浴池,侧着身子勾住晏礼。 他们的长发飘荡在水里,勾结在一起,像是一大片海草。 夏寒勾住他之后那些让她察觉到危险的晃动便减少了许多。 而相应的,身体的感受在此刻重新被在意起来。 小腹暗藏的涌流,发热发烫的身体,还有一种奇异地空虚。 她微微掀开眼皮,便能看见空气中流动的热气,背后是黑色的墙壁,像极了古代那种水墨烟云。 抬头是如此让人倦怠,她垂下脑袋,贴着所倚靠的坚硬“墙壁”。 实际上的感触比脑子模糊得出的想象要好得多。 有着柔软的地方……就好像,自己的身体…… 她迷蒙地伸出手,溅起许多水珠,背后的墙壁在笑。 夏寒却不在乎,确认过是自己的手,又无所顾忌地扔下去,更大的水花溅起来,落在自己脸上的却很少,然而背后却落下几滴温凉的水滴。 夏寒撑起来,在漂浮的水中艰难的转换身体,晏礼顺势屈起双膝,变成她倚靠的椅背。 底下有东西顶着她。 很烫又很硬。 夏寒用手想要把它弄开。 晏礼“嘶”了一声,随即直起身将她困在身前。 夏寒的动作施展不开,恶狠狠地瞪着他。 眼前人刀刻般的面容被仔仔细细地印在她眼底,那抹水色雾气渐渐发散,夏寒的表情慢慢变得清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晏礼微笑着捧起她的脸颊,“醒了?” 她往后退去,想要逃离,背后却抵上他的腿,腰被人扯住,往下拉去,夏寒面颊被热气蒸得绯红,愈加感受到那根滚烫。 “晏礼,放开……” 晏礼仿若未闻,反而伸手朝更下方探去。 手指找到她的花心,抠弄着里面的肉珠,夏寒推不开他,双手被他抓住,放在唇边吮吸起来。 迷蒙的片段隐隐约约地上浮。 夏寒的脸庞在雾气中更加温润泛红,花心在不由自主地产生快感,一股一股温热的水流自下腹淌下,这时候晏礼的身体压了下来,把她的大半身子都压进了水里。 夏寒的只露出一个脑袋,觉得此时的他很像一头威猛的巨兽。 他的身体很白,甚至有些病态的苍白,然而身体也如那些博物馆中中世纪浪漫的雕刻家凿刻出的艺术品,堪为完美的身材,腰腹精瘦,但起伏的腹肌又极具力量感,往上则是明显的胸口,将他露出水面的上半身轮廓勾勒出倒三角的形状。 此前夏寒并未这么仔细的观察过他的身体,而看到他隆起的胸口,忽然意识到没多久之前自己半张脸正是紧贴着他的胸口。 也许是浴池的温暖让身体太过放松,也可能是由于刚从药剂中清醒大脑并不完全工作。 此时此刻,夏寒竟然并未想起这个人以往的恶劣与残暴,而仅仅是陷入了一种青涩的羞耻之中。 晏礼好心情地看着她脸上时变幻莫测的情绪,那根坚硬的阴茎也有些忍不住了,像是武器般的顶弄在了阴蒂附近。 她那里太敏感了,只是轻轻抵上去就带着小穴收缩后退。 夏寒想要夹腿,晏礼却并不让她如意,“宝宝,你醒了,我们得开始做正事了……” “在……在水里?” 夏寒直觉在水里并不是一个做这种事的好地方。 光是浮力与失重就足以劝退她。 然而晏礼温柔的撩开她的发丝,蛊惑地道:“宝宝,我们试试,好吗?” 日月辉光(9h) 这个世界真奇幻啊。 夏寒不由得这么想,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差点被这个男人第四次杀害。 一见钟情或许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荒谬的话语了。 如果真的一见钟情,她怎么可能还会被他亲手杀害三次? 不过你能指望着能从一个杀人狂的嘴巴里听到点什么好呢? 夏寒只是厌恶他那般惺惺作态将自己的恶劣与虚伪贴在了一个美好的词语上,但除了气愤,她什么也做不到。 而显然,晏礼也不会让她做什么。 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只有接受。 啊,你还在考虑死亡吗?是说,想让夏寒再次回到那一刻的枯木林,被逼着再次踏入这座古堡,再度体验一次他称之为“爱”的强奸吗? “啊……” 那种痛感又被回忆起来了。 夏寒的眼角有些泛红,涌出一点湿润的泪。 晏礼也在喘着气,水下的滋味确实不舒服,阻力太大,他紧箍着她的腰让她下沉,然而底下的阴茎往上插时总是与他所想要的力道不太一样。 这样的深深浅浅太不规律,太有变化性。 夏寒忍不住哭泣,“不行……不要在这里……滚开啊!” 晏礼不知道恩培斯特能够把她教成这副模样,娇气又任性,那些关在地牢里的小动物知道她们高傲的会长原来如此柔弱又惹人怜爱吗?说起来,似乎又很久没有给那些小虫子喂食了,不知道会不会饿死几个她的同伴……她会生气的吧? 就像现在这样? 夏寒勾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怕一头栽进水里,指甲抠进他背部的肉里,火辣辣的疼。 晏礼抽动着仍旧昂扬的阴茎,显然那小家伙和自己一样在并不满足的情况下不愿放松。 真该死。 力道大了她会刮得自己生疼,力气小了又会被她乱动着逃走。 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力气大一点好吧? 他再度压着她的腰狠狠进去,夏寒惊叫了一声,咬牙地咒骂他:“混蛋……” 好吧,力气好像太大了一点。 他俯下身把舌头塞进她嘴里,将她剩下的咒骂吞没,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几句“呜呜”声。 她总是喜欢哭。 每一次接吻总是会给自己加点调味剂,鲜血或是眼泪。 水流随着他的动作涌入又挤出,像是坏心眼的第三者,折磨着两个人都不好受。 但晏礼却依然不打算换个地方。 难受也很好啊…… 难受,痛苦,与快乐,舒适,难道不是同一种东西吗? 他难受地插进她温暖的穴道,里面又吸又吞,越来越紧,也不知道到底是想把它赶出去还是吸进来。 但那些水太多了,总是阻挠着他们融合在一起。 像是强行插入的第三者。 想到这里晏礼加深了动作,阴茎坚硬地挺进去,又挤出不少里面的水流,似乎坚持要在这里与夏寒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 夏寒察觉到他又进去了一点,钝痛的撕裂感让她察觉到他深入到了不应该到达的程度。 “疯子!太深了……啊……滚出去……” 她死命地咬他,像是要把他的舌头咬断一样,指甲紧紧嵌入他的肉里,隐约流出粘腻温凉的血液。 说实在的,晏礼痛到有点享受了。 阴茎还在左冲右撞,像是个强盗一样将里面洗劫一空,只留下自己就好了。 他想,只有自己就好了。 这个世界上要是只有自己和夏寒两个人,那该有多好。 欲望高涨的猛兽此刻为她身下的小穴所容纳,一分一毫都要紧贴。 水流挤出去不少又趁着阴茎动作的空隙涌进来许多,撑进小穴反而让夏寒越发觉得涨,晏礼松开她的唇,喃喃道:“怎么挤不出去呢?” 一开始夏寒以为他在说自己的阴茎,但他突然无比迅猛地撞击起来,夏寒溢出呻吟,带着哭腔地叫起来,穴道收缩,小腹痉挛着跳动,夏寒脑子闪过一片白光,这么哭泣着迎来了高潮。 但那个疯子依旧没有停止,还在蛮横的冲撞自己,要不是他紧紧的卡着自己,夏寒毫不怀疑自己可能会在这个浴池里禁不住他剧烈的动作溺水而亡,这时她忽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这个杀人狂在干什么。 “你刚才在说些什么?你想要把水挤出去吗?”她快速而短促地发问,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晏礼眯起了眼睛,看向她。在她脸上烙下亲吻,夸奖道:“宝宝好聪明——” “这是浴池,这不可能做到!快放开我!——啊!” 晏礼在猛撞她,水花“哗哗”地响动。 夏寒夹得更紧,让晏礼有些喘不过气,“宝宝,我试一试。” 又是试试。 夏寒痛得要命,凶恶地咬住他突起的喉结。 血液喷溅出来,晏礼极大地闷哼一声,让她甚至都要误以为她真的咬断了他的脖子,周围的水面迅速被染红了,腥气再度涌入她的鼻腔,只是这次的血,是杀人狂的。 在迟钝的狂喜到来之前,一盆冷水浇透下来。 晏礼的下身放缓的速度,开始后退,然而下一秒又推进来,阴影再度覆盖她,湿润的舌头像是蠕动的虫子一般恶心,舔着她的耳垂,粗重的呼吸与沉沉的声音一同发出:“宝宝,你比我想象的要有力量呢。” 阴茎再次疯狂地抽插,搅得里面的穴肉痛苦不堪。 夏寒疯了般的流出眼泪,哑着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几个回合后,那有些微凉的精液黏着地喷溅在小穴里,晏礼终于放缓了动作,下身却不退出,他将她的头忽然按进水里。 腥气与带着淫靡的味道的水流刺激了神经,然而那种溺亡地窒息感更加让人惊慌失措,夏寒猛烈地挣扎着,以为晏礼要把自己淹死,但动作完全被压着,她的眼睛看见的是他雕塑般完美的身体,粗长的阴茎仍旧插在自己的小穴里,他的两条腿将自己的下身完完全全制约着,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头。 夏寒几乎绝望。 水流从四面八方涌入,呛进口鼻,夏寒的挣扎越来越小,最后放弃了屏息剧烈的咳嗽起来。 再之后,那个人的嘴唇接上来,给自己灌进空气。 夏寒大口地呼吸,头发缠在了一起,扯着头皮很痛。 晏礼获得了一次没有调味剂的吻,然后将她捞出水面。 日月辉光(10) 再次醒过来时又是熟悉的天花板。 壁炉里的火微微散发着暗红色的光,枝状烛台上只有一支蜡烛被点燃,窗台外侧的厚重帷幔被拉了起来,从床上坐起身,夏寒正对着那幅巨大的画。 许许多多的红色与金色交织一起,鲜艳的,暗淡的,模糊不清的。 那些颜色仿佛会流淌,粘稠绵密的液体。 像是被血流包裹,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先前这幅画并未挂上来。 晏礼是故意的。 夏寒苍白的双唇紧抿,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幅画。 古堡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满是腐朽的霉味,身上盖着的轻薄被面也像是滑腻的冰一般带来刺骨的阴寒。 夏寒掀开被子,庆幸地发现自己的脚腕上并未被带上那条银色锁链,只是床边也没有摆上鞋,她只好赤足下去,站在了那幅画面前。 黑色的画布上覆盖着略显失真的半个太阳。 夏寒最开始见到它,就本能的觉得这幅画画的是夕阳,然而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察觉到有些怪异。 整幅画面色彩厚重,色调暗沉,显得肮脏不堪。 无论是余晖的色彩还是构图都能展示出画家高超的技艺,但这幅画却让人感到失望,每个看见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目光,然后叹着气评价道:“这是一幅失败的杰作。” 夏寒说不出自己看见这幅画时的心情。 她感到一种浓烈的悲伤,就像画布上纷杂的色彩。 正当她沉浸在这种情感时,不知何时走近的人缓缓启唇:“那是这座宅邸此前的主人留下的一幅画。” 他的声音像是管风琴奏出的低音,既不显得粗糙厚重,又带着悠长空灵的余韵。 但如同乐器般美妙的声音却让夏寒一瞬间全身僵直,眼前昏黑的流体淹进口鼻,灌进肺里,尖锐的刺痛仿若一丛荆棘在血肉淋漓地胸口中肆无忌惮地破土而生。 夜莺流干血液,浇灌出那朵鲜红的花蕊。 夏寒过去时常为这么一个凄美的故事感到怜惜,如今却只剩下热辣翻滚的恨意在血液里流淌,刺挠心口,不断向她怨愤地哀号。 夜莺如何会在这样的痛楚中心甘情愿。 可惜那个年轻人的心就像是提坦族的巨人一样在他人鲜活的生命中笼下巨大的阴影。 晏礼看得见那双玛瑙似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恨意。 剧烈而鲜活。 就像她咬断他喉咙的利齿一样有力。 但他显得异常愉悦,漫不经心地勾起她背后的长发,在她耳畔吐气,微笑着问:“你喜欢它吗?亲爱的。” 他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伸向那副画。 一股奇异的魔力通过画布上那些潮湿的颜料流向她的身体。 夏寒脸色一变,警觉地想要收回,却被他的手按得死死的。 “别害怕,宝宝。这股力量对你来说只有好处。” 那样的力量争先恐后地灌进身体,但又被晏礼抓着她的那只手传来的魔力化开,缓慢地融入身体。 夏寒意识到它们似乎真的无害,停下了挣扎。 “我也喜欢这幅画。”晏礼重新抬眼,继续说,“画主人疯狂地迷恋着太阳,就像我迷恋你一样。他画过很多画,曾经有整整一层的空间被他用作画室,他的画挂满了每一层房间的走廊。不同时刻的太阳有不同的魅力,他画过很多。日落日出,春夏秋冬——宝宝,你应该很熟悉那些吧?” “在他眼里,太阳就是一切的起点。光明的,正义的,无私的,所有一切美好温暖的东西都是属于太阳的。他告诉我:‘月亮的光辉从太阳中获得’。” 力量在全身游走,夏寒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鬓发被汗湿。 冰凉的吻仿佛毒蛇的红信子般缠绕上来。 “……我不喜欢那样的太阳。”他贴着她的耳廓,语气却是冰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半个太阳,“太耀眼了。” “你毁了那些画。” 他高兴地笑起来,“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小寒。” “那为什么留下这幅画?” 晏礼一本正经地重复,“我说过了,我喜欢它。” 夏寒没说话。 晏礼叹气,“小寒,你该追问一下的。” 夏寒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火辣辣地传来刺痛与燥热,腹腔翻涌着岩浆,唯有晏礼的身体冰冷,让她感到些许凉意。 她强撑着道:“我觉得恶心。” 晏礼的长睫扇动,并未追究她口中的“恶心”是否夹杂着私心。 他安抚般的用鼻尖去碰她的耳后,“这是正常的,宝宝,忍一下。” “——我喜欢它。”他把话题转回,道,“它是画家最后的一幅画。是——濒死的太阳。” 日月辉光(11) 石砖堆砌的笨重窗口外洒下月光,冷风吹过浓厚的雾气,穿越外面深黑的树林,阴森地掠过纱幔。窗帘被拉开,巨大的月亮仍旧高高在上地俯瞰万物。一团团不时飞舞盘旋在空中的黑色阴影与房间内女孩犹如象牙白的肌肤一同在月辉的照耀下一览无遗。 夏寒被抵在墙上喘息。 “你在发情吗?”她眨着眼,垂下脑袋似乎无辜地发问。 她变坏了。 晏礼抹去嘴角清亮的体液,仰头看她,微笑着眯起眼,坦然地点头,“是啊,宝宝,在你面前就会发情呢。” 夏寒脸色微变,身体的燥热并未止息,那双眼睛却明明白白地流露出厌恶。 被舔舐过的下身搔痒难耐,两条伶仃的腿此刻却打着颤,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夏寒贴着墙,被晏礼有力的手臂扶着身体,像一朵凋零的玫瑰花跌落枝头一般靠墙倒下。 “宝宝,你需要我。”晏礼不紧不慢地半蹲下来,解开裤子,释放出那根坚硬的阴茎,“想要吗?会让现在的你好受很多。” 夏寒脸颊泛出诱人的绯红,可惜神情却极为冰冷,从喉管中吐出一个字:“……滚。” 晏礼的眼睛始终未离开过她,嘴角闪过一阵阵微笑,温和的神情在渐渐加深的眼眸中慢慢转为淡漠。 “宝宝,我是否应该提醒你,你应该爱我。”晏礼说,“并且,你需要听话。” 夏寒的长睫垂落下来,墙壁上的画上仍旧在涌出力量,已经不再需要媒介,用一种特殊的魔力纽带将夏寒牵扯起来。 “你会把我逼疯的,”夏寒突然攥紧他的衣领,“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晏礼低眸去看她,“我说过,听话才能去看他们。” “我不知道对你才说怎么做才是听话。”夏寒松开他,把头扭到一边,“你是想要我在受你折磨的时候笑出来吗?我不是一个受虐狂。” 晏礼道:“我从来没想过折磨你,可是宝宝,你总是在惹我生气……” “我爱你,夏寒——你为什么总是不能学着爱我呢?” 夏寒道:“疯子。” 晏礼在很多时候其实听不进去道理,也不想要和夏寒讲道理。 他原本可以接受任何模样的夏寒。 或许一开始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留下她。 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呆在这里。无论是化成地毯上鲜红的颜色,还是空气中细小的尘灰,那也是夏寒。那是永恒的夏寒。 他爱着的夏寒。 他从看见她的那一刻,从呼吸到她呼吸过的空气的那一刻,从能够感知到世界上有夏寒存在的那一刻,就明明白白地清楚了,自己已经将全部的灵魂献给了她。他希望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带着他的灵魂一起。 就像一日一日流淌的时间一样,他在失去每一个自己,可他会得到夏寒。 他与夏寒应该是一体的。 可是如果夏寒拒绝他呢?她厌恶与他共享灵魂,厌恶他存在,想要离开他。 他收不回失去的灵魂,可他不能一无所有。 及时止损如何呢? 细长的丝线在与银色的月光融为一体,埋没在月光里。 夏寒看不见那些。 他们一丝一缕地缠绕着她的身体,从脖子,到四肢,悄无声息。 晏礼不会折磨她,浴室和走廊,那只是惩罚。 他想杀了她的时候,总是迅速的。 也许会很痛。 但那是为了铭记。 只有一瞬间而已。 丝线刚要收紧时,夏寒却忽地动作,伸手抓住了什么。 晏礼的呼吸重了,闷哼着发出粗喘。 很动人。 在一个女人的耳朵里听来。 夏寒察觉到阴处流溢出更多的水液,手心用了力气,摩擦着那根粗长的、蠕动着的阴茎。 她能够看见那根深色的东西上也有凸起的筋,它及其富有生命力,在她手心里弹跳,让她忍不住用力想要压住它。 伴随着她的动作,晏礼会发出好听的声音,他看见了她的反应,他在故意发情。 她不知道自己再次与死亡失之交臂。 那些细小的丝线蛛丝一般粘人,盯紧猎物便会囚锢着他们不放,等待着他们挣扎的毫无力气时,主人尖锐的獠牙刺穿他们的生命。可蛛丝也是小蜘蛛的温床,他们可以在上面做很多事。玩耍,休憩,繁衍,成长。 晏礼的蛛丝很听话。他们有时候远比夏寒要更了解晏礼的心意。 在月光洒满的阴暗处,柔软的丝线顺着纯白的裙摆蜿蜒而上,探进tt少女敏感私密的腿心。 夏寒仍旧一无所知。 她脸上带着细小的水痕,像是玫瑰花瓣上落下的露珠。 “晏礼,我学着去爱你,你放了他们,可以吗?” 真是善良的小姑娘。 晏礼轻吻上去,舌尖卷起她的泪珠,伸手带着她的手快速地上下撸动。 夏寒的手心被磨红,火辣辣的疼,阴茎在她手里胀大,随着一声一声加重的喘息喷射出黏稠的白浊。 夏寒觉得脏,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握住。 “宝宝,我总得先吃饱。” 他用膝盖分开她的腿,带着她的手再次接触到那根,刚刚疲软的阴茎不知不觉间又坚挺起来。 夏寒的被烫到一般缩回手,呆呆地问:“怎么会……” 这么快。 晏礼被她可爱到,轻笑着用鼻尖去碰她。 “说过了,我在发情,宝宝。” 日月辉光(12) 他剥开那件亲手为她穿上的纯白绸裙,就像是扯下玫瑰的每一片花瓣。 乳尖接触到冰冷的空气,颤巍巍地立起来。 夏寒伸手想要阻止,可落到他手上,却忽然丧失了力气。 他好像一直对这些事乐此不疲。 他好像完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和自己一样,他们是世界的异类。 一个极度强硬,一个极度软弱。 她总是缩着身子担惊受怕,闷闷不乐;而他却总是用自己冰冷的躯体将她嵌入,黑曜石般的眼睛满是渴盼的凶恶,随心所欲地操纵着一切。 为什么呢? 夏寒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真是无厘头的一句话。 晏礼俯下身亲吻她的乳峰,伸出手搓揉她的绵软。 她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已经与自己很熟悉。 夏寒的小穴很快就变得湿嗒嗒的。她攀上晏礼的肩膀,将鲜嫩的洞口对上他的粗长,洞口的软肉蠕动收缩,像是门口招揽客人妓女,巧笑嫣然展现自己私密的魅力。 阴茎在充血胀大。 晏礼吮吸的声音越来越大,听的夏寒心惊肉跳。 “……进去。” 夏寒咬上他的肩膀。 她是听话的乖孩子。 听话到超出晏礼的预料。 听话的孩子应该得到奖励。 晏礼扶着圆硕的龟头,朝着那个小洞里缓缓推进,长指拂过阴部,挤开肉缝找到了红肿的阴蒂,轻轻按了下去。 “唔……” 夏寒溢出娇喘,晏礼插进一半的阴茎又胀大一点,肉穴里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不堪,晏礼试着再插进去,搅动里面的阴道肉壁撑的更大。 夏寒涨到发疼,喘着气道:“轻一点……疼。” 晏礼闻言将她的大腿扒得更开,抱起她的腰站了起来。 夏寒的身体突然悬空,勾紧他的脖子,应激般涌出泪花,“你干什么!” 晏礼吻了吻她的眼睛,身体紧贴上去,把她压在坚硬的墙壁上,安抚道:“交给我,宝宝……” 他的嘴唇染着自己的体温,并不像平常那么冷。 夏寒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小穴不由自主地夹得更紧。 晏礼抽送的动作又凝滞不少,却勾着夏寒的舌尖去吻她。 阴茎缓慢的插抽,十分具有耐心地等待她适应。 一寸一寸的逼近深处,小穴也在放松警惕,不知不觉间已经让它进出通畅。 只是穴肉绞着那根阴茎,让他难耐得厉害。 温软,绵密,还在不断涌出粘腻的水液。 晏礼架住她的手臂,轻声提醒:“宝宝,我要动了。叫出来,没人会听见……” 他有时候是乐于看见她的某些反抗与挣扎的,那很美丽,显示出她蓬勃鲜艳的生命力。 只是还有很多时候,他又很痛恨她的反抗,因为这样的美丽太过突出,就像是自己插入进她身体的阴茎一样,充满了异物感。 那会清楚地让自己意识到:她是她。 再如何贴近,把她融化在自己身体里,他吞噬不了她。 好想吃掉她……好想好想…… 想让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变成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只有自己能接近、只有自己能触碰、只有自己能拥有,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能拥有自己。她的一切都交给自己,把灵与肉都奉献给自己,那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宝物。然后他们被困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里,不用管外面的一切,他也可以把自己献给她,让她摆弄自己,像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和木偶人一样。 他可以当她最喜欢的玩具。他们是彼此的一切。 他沉着眼,挺腰进入。 又深了…… 夏寒流出汗咬他的肩膀,在那里落下一排牙印。 晏礼却更加兴奋的察觉到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阴茎猛地进进出出,肉体相撞的声音从未如此放大。 夏寒生理性地哭出来。 “骗子!啊!” 笔直的腿被架在空中不停摆动,男人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快感也随之冲上脑海,下面的冲击像是海啸卷起的大浪,一遍一遍冲刷着脑海里多余的神思。 很快夏寒就摒弃了所有对付他的心机。 她只是恨着他。 恨他带来的欢愉和痛苦,恨他给予给自己的特别与囚笼,恨他此刻的疯狂与笼罩在她身上的巨大阴影。 怪物。 自己在和一个怪物交媾。 甚至主动勾引他,像小狗一样和他玩着耻辱游戏。 可她得回去。 只有回去,才能摆脱怪物。 朦胧的泪眼瞥见浓雾涌上天空,幽蓝的巨大月亮时隐时现,乌鸦的影子盘旋在月下,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掠过交缠着的两人。 他察觉到她哆嗦着高潮,阴茎也随之释放,将自己的精液射了进去。 她已经浑身是汗,像是一只被淋湿羽毛的天鹅,咬住自己的嘴也早在剧烈的抽插中松开。 晏礼终于有些心疼,将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的额间,“我带你去洗澡。” 洗澡…… 夏寒的身体颤抖起来,呼吸都变得费力,咬牙道:“我不去……” 他可以用魔法。 晏礼垂头去看她,碎发被月光勾勒出银蓝的边,在俊美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嘴角却勾出一个笑。 “……宝宝,这次不会了。” 像一个残忍的恶魔。 日月辉光(13) 恶臭的腥气充斥着整个地牢。 佩内的红发已经失去了最初美丽的颜色,像是某种恶心的蔓生植物一般摊在地上。 地窖上方的苔藓仍旧滴滴答答地在滴水,水珠落到石砖的地表没有渗下去,积成一片污浊的浑水。 她的头发便泡在那滩水中。 水珠落下的声音与恩培斯特那座巨大的钟楼发出的钟表转动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佩内自关进这里以来便一直用它来估算时间。 “时间”是个神奇的概念。 她在那些书中的传说学到过,甚至因为这个概念曾经在学生会的选拔上被夏寒注意过。 在恩培斯特,“时间”总是混乱的,从来没有人去在意钟表走动几圈。那座钟楼更多时候只是被当作旧时代的古董与象征。 然而在这里,佩内居然奇异地发现了“时间”的作用。 她已经有七千多滴水的时间没有再见到那个男人。 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任何食物了。 猎区那些野兽似乎完全不能进入这里,甚至连一丝光也没有。 否则周围那些尖锐的石头,钢钉,与刑具都可以成为她的武器。 她对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恐惧,甚至能因为它们而产生一种奇异地安全感支撑着她。 只是眼前都是漆黑一片,她浑身没有力气,倒在那座坟墓旁边,有时也分不清自己的眼睛是否睁开着,生命到底还是否存在。 意识?那是最不可靠的判断标准了。生和死她的意识里也都是夏寒。 那是她的会长啊…… 她还在想念会长,她还会从这里出去,去到会长的身边。 她会找到她的,不论生死。 每次想起会长,就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活着的。 佩内想,这真是太好了。 眼皮好沉,她水滴已经滴了七千八百六十三滴了,她到了必须要休息的时间了。 希望今晚会做一个好梦。 她缓缓闭上眼,黑暗中却错觉般闪动了一星火光。 眼睛好痛。 像是尖针刺穿眼球。 她拼尽全力地捂住眼睛,发出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嘶哑声音,痛苦地痉挛。 “为什么没有死呢……” 她听见有人在叹息。 佩内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就和雅斯佩尔的眼睛一样。 只是,现在这双眼睛似乎失去了它的色彩。 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就像是永恒不变的时间在向前。 第八千一百五十二滴、第八千一百五十三滴、第八千一百五十四…… 第一万零九滴水滴落的时候,佩内听见了有人在呼唤她。 眼皮撑开,挤碎了那滴晶莹的泪珠。 从一个人眼睛中流出来的泪水,就这么流进了另一个人的眼眶。 翡翠似的眼眸逐渐显出,像是原始森林里苍翠欲滴的浓绿。 “雅斯佩尔!她醒了!”艾米莉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出,那头金灿灿的头发仍旧耀眼,除了娇艳的脸庞消瘦憔悴一些,似乎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没一会儿,雅斯佩尔连同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秘书长!” “秘书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 嘈杂的声音像是某种恶心的虫子扑打翅膀发出的噪音一般吵得佩内头疼,她皱起眉,脸上的神情无意识地变得冰冷。 看见她的神色,刚才说话的几人立即默契的噤声。 佩内慢慢坐直,雅斯佩尔才开口:“……还好吗?” 佩内没答,反而抓紧他的手,问:“会长呢?” 雅斯佩尔见她还算清醒,心头松了一口气,然而眉头紧皱着,迟疑着怎么回答。 佩内又看向周围的其他人,重复了一遍:“会长呢?”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先说话。 艾米莉看不下去,恼道:“你自己都快被那个恶魔折磨死了还有空去管夏寒呢!我告诉你,人家早就和那个恶魔勾搭在一起了,我们哪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鬼混!” “啪”的一声脆响。 那个佩内用尽力气打下去的耳光却落在了雅斯佩尔脸上。 不止是艾米莉,所有人都愣住了。 艾米莉从雅斯佩尔怀中探出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 佩内冷眼看她一眼,又看向雅斯佩尔,“副会长,请把你的嘴放干净一点。” 艾米莉怒火中烧,刚想回嘴却被雅斯佩尔拉住。 “抱歉,佩内。”雅斯佩尔露出歉疚的笑容,“但我们确实不知道会长现在在哪里。你和她都是被分开关着,我们只知道是她让人送你过来,还给了我们食物和水。” 说话间,生锈的铁栏外,一个身穿黑色大衣带着怪异喙状面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主人会来见你们。” 佩内将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就和她被带走时一样。 纯黑色的类似于牧师服一样的宽大袍子,看不见手臂,然而举着一只烛台,烛台下方像是尖锐的锥子。 这也是夏寒第一次知道,这座城堡不仅有晏礼一个人。 他让她想起中世纪那些对抗黑死病的疫医,怪异又合群地游走在城堡,像是一个幽灵。 那是恶魔的侍者。 晏礼向她介绍:“这是卡纳尔。” 那位鸟嘴的侍者向她恭敬地欠身,宽大的袖袍里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黑羽翅膀,声音粗哑:“主人,我会是您最忠诚的仆人。” 他微微抬起脑袋,纯黑色的圆眼睛一瞬间闪出猩红的光。 夏寒的心脏在跳动,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浓雾环绕的迷宫。 每一条路都怪异得不同寻常,每一条路都熟悉得心惊肉跳。 他是一只乌鸦。 夏寒如此笃定。 ——怪物。 日月辉光(14) 在没有时间的世界里,时间从不曾为人在意过,它们被挥霍,被抛弃,被浪费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中。 而在有时间的世界里,时间却又像每日升起的太阳一样,它们伟大而宝贵,然而时间取之不尽,就像太阳普照世界,所有人都以为时间没有尽头,也就忘却了,自己的时间拥有尽头。 这座古堡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用残破的石砖与壁瓦试图丈量世界的时间尺度。 空气是冰冷的,连呼吸都会让肺尖锐的疼痛。 这是夏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走出那扇城堡的大门。 卡纳尔手持烛台,像幽灵一样一言不发地立在身后。 夏寒抬起头,一眼看见了那个亮着烛火的昏暗卧房,窗前立着一个深黑色的人影。 她别开眼,明白自己离自由还很远。 浓雾还未升起,月亮亮的耀眼。 夏寒一时间甚至已经不够熟悉这样的光。 卡纳尔提醒她:“主人,浓雾升起的时候,您也必须要返回城堡了。” 夏寒看了他一眼。 卡纳尔并没有对上她冰凉的视线,只是默默地把头埋在宽大的斗篷里。 他带着她去了后院,外面的荆棘林将四周围成一圈,夏寒忽然问:“这里没有野兽闯入过吗?” “这里通常没有活人,小姐。”卡纳尔回答。 卷着浓雾气息的冷风从荆棘林之外吹来,夏寒遽然间将目光落定在他身上,感到背脊上渗出地冷汗慢慢被吹干。 卡纳尔却没有了下文。 烛台上的火苗飘忽不定,忽明忽暗,知道他们走到一处满是深黑色的苔藓与枯藤的断裂墙垣处,残损的拱廊下显出一条深黑色的通路。 走下一段长长的盘旋式阶梯,夏寒的脚踩上了柔软到恶心的地面。 她无比庆幸现在穿了鞋。 烛火稳定下来,照亮了洞壁上白色的网状物。 一滴冰凉的水警醒一般地滴落在后颈,夏寒忽然捂住脖子。 卡纳尔注意到她的动作,道:“主人小心,洞壁太潮湿了,总是滴水。” 夏寒才慢慢放下手,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向前走。 越往前洞壁里的网状物越多,白花花地一片,像是破开的盐袋。 水珠一滴滴地落下来,墙壁上刻画着什么,但烛火太微弱,夏寒看不太真切。 直到脚下被什么一绊,夏寒差点倒在地上,卡纳尔才回过头,让那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地上把她绊倒的东西。 夏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卡纳尔淡淡地把烛火移开,随即道:“这里也曾经是一个家族的墓窖。” 夏寒逼迫自己忘掉刚才看见的腐旧的人类头骨,颤声问:“……是那位画家的家族吗?” “画家?”她听见卡纳尔疑惑地回了这么一句,然后又道,“……或许吧。我并不清楚那些,我是日落之后才来到这里的。” “日落之后?你也知道太阳吗?”夏寒问。 卡纳尔冷淡地回答:“不,只是许珀里翁大人总是那么称呼那一天。” “许珀里翁?” 卡纳尔不再回答她。 过了一会儿,夏寒的鼻尖嗅出了一股臭味,并且开始看到了更多东西。 如果铁钉与泥刀还可以说是建筑需要的工具,那么那些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并显而易见是刑具的东西呢? 夏寒却识趣地没有再问出口。 她对恩培斯特的记忆很淡漠,比起那些遥远的记忆,甚至不如晏礼给予给她的那些情感更加真实。 艾米莉与雅斯佩尔几人或许还剩下些许记忆加持的好感,就像是看电影后喜欢的某些角色。 她不由得想起佩内的红色头发。 就像壁炉里燃烧的火焰。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乐于坚定去维护自己的人。 关于她的记忆就像是海水一样涌上来,她永远像是基督教的圣徒一样虔诚,像是守护主人的骑士一样忠诚,又像是王国的将军一样强大而可靠。 她是夏寒亲手培养的继承人,是下一任恩培斯特的学生会会长。 比艾米莉更冷静,比雅斯佩尔更强硬,也比如今的自己更有力量。 如果是依靠她,一定可以逃出去吧? 夏寒盲目又急切地想要见到她。 她那强大、坚韧、富有生命力与野心的秘书长。 日月辉光(15) 夏寒本以为会朝着那个恶臭方向走去,然而卡纳尔拐进另外一条通道,那股臭味离夏寒越来越远。 她隐约松了一口气,像是证实某种可怕的猜想没有实现。 在夏寒感知到一丝风时,卡纳尔停了下来。 “主人,这是您的儿童房。那里面只有玩具,否则,他会生气。”他递给她那把钥匙,并低声提醒她。 夏寒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的主人没说过你的话很多吗?” “小姐,您才是我的主人。” 说完这句,卡纳尔没再开口,向后退了一步,留下与夏寒的距离,那张鸟形面具上平白让夏寒看出一阵讥诮的微笑。 她转过身,低头把钥匙插进那个带着铁皮与钉子的木门,旋开了把手。 里面的情景出乎意料地是一间设施完好的休息室。 佩内最先看过来,橘红色的火光照出她苍白的面庞,虚弱的神情上涌现出最为真诚的喜悦。 这让夏寒有了力量走进来忍不住与她相拥。 这样的动作让佩内自己都惊讶住了,然而立刻,夏寒趴在她肩头的脑袋便轻轻的颤动起来,黑色的长发挠痒痒般落在自己颈侧,佩内垂下眼睑,伸手回抱住了她。 多危险啊。 夏寒看不见她眼底的情绪。 也不知道她此刻加速跳动的心脏如何充血,剧烈地压着全身的血液舞动,她几乎窒息,脑子里不断闪出一个个疯狂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会长的栽培,倚重,她汹涌的崇拜与爱意,仿佛在此刻离她那样近。 夏寒知道佩内所有人之中最愿意最有可能去接纳自己的人,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然而她并不明白,“夏寒”不会在佩内面前示弱。所有人之中,“夏寒”最不敢在佩内面前示弱。 此时此刻,佩内的胸口翻涌出众多满溢的情感,喜悦与仇恨、甜蜜与痛苦……然而在这么多翻腾的情绪之中,唯独缺失了怜悯与同情。 夏寒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然而雅斯佩尔在身后的呼唤也让夏寒无法察觉到这一点了。 她匆忙地转身,看见雅斯佩尔脸上的关切,忽然意识到在这里的人们永远把眼泪视作无能。 她自然而然地将雅斯佩尔周围的几人视作不同的人。 艾米莉拥有许多情绪,臭着脸却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夏寒忽略了佩内,下意识地相信她也是如此。 他们都是善良而又富有包容心的人。 她对雅斯佩尔与艾米莉说:“抱歉。” 艾米莉皱起眉,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急道:“干嘛!就算你突然对我示好也是没有用的!快说,你是不是和那个恶魔勾结在一起要来害我们了——” 夏寒脸上的神情一僵,艾米莉的声音也随之小声下来,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猛地想起什么,偷偷扯了一下雅斯佩尔的衣袖。 雅斯佩尔道:“会长,抱歉。你肯定也经受了许多痛苦……这座城堡出现的太诡异了,恩培斯特的以往的学生会也从未有人提起过狩猎区内还会有人居住,而且这座城堡也太过安静,连狩猎区那些似乎怪物都不会来……但会长,现在只有你能出去,我们必须依靠你才能获救,回到恩培斯特。” 雅斯佩尔看向她,远远躲在一旁的其他成员们也把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夏寒默了默,扫过房间里的众人,“我会想办法送你们出去的。” 随着她这一声落定,门外忽的响起敲门声,紧接着卡纳尔粗哑难听的嗓音隔着门沉闷地传了进来,“小姐,时间到了……玩的太晚的话,他会生气。” “……知道了。” 日月辉光(16) 回去的时候卡纳尔没有将她带回那间卧室,烛台被全部点燃,连那条深不可测的长廊也依稀看出了路径与墙壁上的花纹。 卡纳尔带着她走上了叁楼的楼梯,夏寒开始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回去的路。” 卡纳尔道:“他在为那幅画装画框,主人。” 夏寒不再说话,转而打量城堡里面真正的景色。 雅斯佩尔的话提醒了自己,这里的一切即便是对于恩培斯特来说也太过诡异。出去永夜的月光、迷雾与猎区以外,这座古堡更像是旧时代的古迹,而即便是恩培斯特也未曾有过自日落之后保存的这样完好的古迹。而且,晏礼的生活方式——比起恩培斯特,他的生活反而更像是夏寒另一个世界的认知里存在的无所事事的贵族青年。吃喝、睡觉、玩乐……但这在恩培斯特本该是极度不合理的生活方式,在恩培斯特的所有人都在猎区的阴影下长大,在月光下不断学习如何使用魔法、工具与战术在猎区捕获怪物,获取资源。 没有太阳,这个世界寸草不生。 在一片荒凉之中,却有一个从未被发现的旧时代世界,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一样。 卡纳尔是怪物,而晏礼也不大可能是正常人。 可是明白了这些又如何呢? 夏寒已经走到一扇门前,卡纳尔在门口停下,示意她抵达了目的地。 晏礼是谁,卡纳尔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太阳如何陨落、一睡不醒,世界的真相究竟如何,这些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夏寒只是想要活下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而已。 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力量。 她每天都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晏礼的屠刀架在身体的某处,然后在他刀下求饶,讨好他,取悦他,抛弃自我与自尊,还要抛去一些自爱。她不敢想象卡纳尔在他身边呆了多久,自己又能够在他身边待多久,或许某一天,他心情不好或是发现已经厌倦了她,她就只能像地下室那些尸骨一样,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化为恶心的腐土。 毕竟,他拥有力量,拥有自己在他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的力量。 趁着自己还有能够让他掉以轻心的能力时,她得试一试。 青春年华终会老去,爱不是长久的时间,却需要长久的时间去证明。 夏寒的心脏每一次在为晏礼而跳动的时候,总是难以辨别那是否可以称其为爱。 她是这个世界的新生儿,是融合了两个夏寒,拥有无穷世界的生命。 她不会甘心就此成为晏礼手中的玩物。 过去那些充满美好、鲜花与阳光的记忆并非属于自己,那些历经压力、苦难与汗水勤奋所赢得的荣光也并非为自己所有,她还不会甘心自己的所有可能就这样草率地被别人一步扼杀。 在晏礼抛弃自己之前,自己必须要先抛弃晏礼。 她走进那扇门。 轻薄的纱帘背后投下一层淡淡的月光,将窗边仔细装裱画框的晏礼照耀出冷白淡薄的面容。 他似乎冷的惊人。 像是一尊冰冷的喀索斯雕像。 夏寒只在床上感受过他身体发热的温度。 她从旁边拿了一支烛台,借着火光踏在地上有些精美暗纹的红绒地毯,慢吞吞地走到了晏礼身边。 晏礼似乎没有察觉到她,仍旧专注地摆弄着画框上的长铜链条。 那副日落的图画被雕刻着月亮纹样的画框封印,玻璃映出月光,像是一层白霜,仿佛将这幅画冻结在薄冰之中。 夏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捣鼓起了这幅画来,但想想之前时而在卧室出现时而又隐匿的画,也许他经常捣鼓这幅画也说不定。 她在旁边静静地等待他完成那幅画的装裱,看样子本以为很快就好,然而时间慢慢溜走,晏礼却始终没有放下那幅画,夏寒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 在模糊的意识里,夏寒察觉到自己被人托起,抱在了怀里,他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轻柔的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夏寒迷蒙地眯开眼,看见长廊尽头那扇巨大的窗口涌上浓雾,把月亮掩埋。 晏礼轻轻对她说:“睡吧小寒,你总是睡不好。” 他的口气太过宽容和慈爱,让自己有一种被上帝宽恕罪孽的错觉。 夏寒于是闭上了眼。 日月辉光(17) rourouwu 7.co m 晏礼的头发很长。 这本该是早就被注意到的事,只是他们两个人一个忙着爱,一个忙着恨,每次相处都在耗费全部心神去应付对方,以至于夏寒从来没有真正关注到他的长发。 他应该经常打理他的头发,黑发柔软而顺滑,看得夏寒有些心痒。 晏礼注意到她的视线,好脾气地道:“想做什么?” 夏寒想起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小心地问:“你编过辫子吗?” 晏礼笑了一下,看向夏寒还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意味深长地开口:“想试试吗?” 上次听见这个词还是在水里。 夏寒把玩他长发的手指微微一顿。 晏礼的手却穿过她的发丝,看着一缕一缕黑发从指尖滑落,评价道:“发质有些干。” 他从床上起身,回头将夏寒打横抱起。身体突然悬空,夏寒慌张地环住他的脖颈,意识到他紧紧只是想把自己带去梳妆台,才慢慢安定下来,闷声说:“我可以自己走。” 晏礼没说话,将她放在凳子上,拿出一把黄铜梳子,耐心地为她理顺头发。 他的手法出乎意料地温柔细致,夏寒借此得知他此刻心情甚佳。 “晏礼……” 她忽然叫他的名字,那个起初在床上叫不出口的名字,却成了她如今作为一个全新的、完整的生命时,叫的最顺口的名字。 晏礼“嗯”了一声,摆弄着她的头发。 他穿着睡袍,松松垮垮地袒露出胸膛,线条流畅,动作优雅。精致俊美的面容上挂着极淡的笑意,更多的是初醒时懒散的倦怠。 极其迷人,极其危险。 夏寒咬着唇,试探性地小声问:“今天也可以去地下室吗?” 有那么一瞬间,细线就要割断她的脖子了。 晏礼忍住了。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8cb.com 他脸上那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也缓慢褪去,仿若石膏制成的指节却并未因此停顿片刻。 夏寒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回应。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久到晏礼编完她的长发,他弯下腰来,视线投向镜子里的人影。 夏寒的脸庞宛如娇艳的鲜花,他将平常遮掩了她的面容的发丝编在了脑后,别上了铃兰样式的发卡。她的眼眸与自己相同,深黑的颜色,却无时无刻不在闪烁着亮光。 她如此忐忑,却又忍不住心怀期待,侥幸于他的爱怜与好心情。 晏礼屈起指节,轻轻扫过她可爱的脸颊。 “抱歉……”他微笑着说,“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认真听。” 夏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去见我的同伴们……” “是这样,”晏礼点头,温柔的按住她的肩膀,“好啊,那今天我来陪你去吧?” “你陪我去?”夏寒本能地皱起眉。 晏礼又道:“我陪你。他们在地下室应该很不安吧?我让卡纳尔为他们在宅邸安排几个舒适的房间如何?” “不……”她刚想拒绝,声音却被封住,未出口的音节卡在喉管,令她熟悉地战栗。 晏礼竖起月牙般的眉毛,愉快地微笑着,看着她,询问:“怎么了?” 夏寒发不出声音,唇瓣张开又闭合,最终只能抓紧他的手臂,用尽全力地摇头。 晏礼的指腹轻柔地划去她眼角即将落下的泪珠,又将她先前摇头时乱舞到前面的发丝拨开,轻声道:“差点忘了,‘佩内’,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那个红头发的小东西,你似乎很中意她吧?得为她安排一个特别的房间呢。” 夏寒抓紧他臂膀的手忽的松了下来,双眸间划过一丝怨恨。 晏礼仿若被针刺了一下,痛苦又愉悦地抬起她优美的下颌,“亲爱的,你现在的样子可爱得让我想再肏你一晚。” 这句话残忍地提醒了夏寒自己与恶魔苟且的现状。 弱者为强者支配。他们亲密的起点源自于晏礼的以死亡为威胁的强奸。 甚至,死亡都不止是痛苦的尽头。 夏寒现在都不确定,如果自己此时选择自杀,是否自己还会回到那个还未踏进古堡的枯木林中,再度无可奈何地遇见他,被他残杀或者奸淫。 怎么能够忘记,面前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狂呢? 长廊尽头那扇巨大的窗子仍旧大开着,今夜的月光却苍白异常,往日幽蓝的色调消失了,像是一副褪色的油画。 夏寒冷眼扫过那轮虚弱的月亮,几乎一路被晏礼的力气拉扯着带往阁楼。 他为佩内准备的房间在一座尖塔下方的阁楼,比夏寒误闯过这座城堡的任何一间房都要小得多,以至于到了逼仄的程度。 唯一值得夸赞的,是里面华丽沉重的家具。 地上铺着一大块长绒的波斯地毯,佩内就坐在旁边豪华的扶手椅上,在听见脚步声时便把目光停在了门口。 最先看到的是夏寒冷漠的神色,她许久未曾见过会长露出这种值得怀念的表情,几乎忍不住深陷其中,向她俯首成为她最忠诚的奴仆,然而第二眼,她便注意到了她脚踝上银白的镣铐。 那才是奴仆的标识。 她连自由都没有。 可惜这一切是她身边那个男人造成的。 她冷冷地冲着晏礼说:“见不得光的魔鬼,来向战利品炫耀你值得怜悯的罪恶吗?” “有能够让你觉得是炫耀的东西不是很好吗?”晏礼扬起唇,眼底却没有笑意,余光中看见夏寒冰冷的脸色在见到面前的红发小虫子时肉眼可见的缓和不少。 真可怜啊。 晏礼想,自己又该不得不惩罚一下他的乖女孩了。 他弯腰凑近夏寒的颈侧,在她耳畔低语:“想过去和你的老朋友聊聊么?亲爱的。” 夏寒浑身僵硬,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眼睛,扭过头说:“不……我今天不舒服……” 她向后转去,似乎是想逃离这个房间,然而晏礼纹丝不动,银色锁链将夏寒的脚绊住,她差点摔跤,趔趄了一下才扶着门框站稳。 晏礼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意味地从背后传来:“小寒,你不是想要见见你的那些朋友们吗?” 夏寒扒着门框,指甲在木制的表面画出一道深刻的划痕。 日月辉光(18h) 【警告:人前do不一定能写出味但介意慎入】 白霜般的月光洒落下来,将镣铐映照出银白的美丽色彩。 夏寒松开手,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了晏礼身边。锁链在一片寂静中发出突兀的清脆响动。 夏寒假装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等候晏礼的下一个指令。 晏礼双唇鲜红,在雪白的脸上显出异样的美丽。 他极为轻缓的张唇,吐出冷酷的字眼:“过去,去和她聊聊。” 双唇扬起微妙的弧度,他伸出一根指节放在唇边,脸上的神色恶毒又美丽。 “去和她说:我们如何在床上不厌其烦的做爱,如何在浴室用体液为对方清洗,如何用双手与性器去抚慰对方……” 夏寒的脸色一寸一寸地惨白,晏礼的眼睛却盯着座椅上的佩内。 她碧绿色的眼眸愈渐加深,但仍旧称的上一句面不改色。 晏礼继续道:“……恩佩斯特亲爱的学生会会长,她在属于我的床榻上如何卑躬屈膝地讨好,她裙子下面的水液如何像泉水一般永不枯竭,她高傲纯洁的脸庞沾染上情欲的样子如何动人——” 他拉过夏寒的手腕,轻轻替她拨乱发丝,“亲爱的,现在去把这一切告诉她吧?怎么样?” “疯子……”夏寒说。 晏礼得意的笑,掰正了她的脸,使她的目光看向佩内。 他对她低语:“小寒,去看看你亲爱的秘书长,去看她的眼睛——” “那双兀鹰般的眼睛,仿佛尖锐的鸟喙一样能够撕开猎物的血肉,一击毙命。”他轻按着她的肩膀,怜爱道,“小寒,你养了一只怎样的怪物在身边啊……居然还敢这般毫无防备、毫无抵抗的将自己送入她的口中?” “我是疯子,那她是什么呢?” 伴随着这句话,一根指节已经绕过裙子插进了阴道。 没有任何润滑,插进去的那一刻肉穴才迟迟分泌出爱液。 夏寒的嘴里溢出一声呻吟。 痛觉远比快感来的强烈。 佩内终于有所触动,刚要起身便已经发觉自己无法动作。 “你想做什么!” 她饱含威严的声音一向是对付下级的利器,只是在晏礼绝对的力量面前连最基本的自尊也维持不住。 佩内提醒自己此刻应该冷静,会长最喜欢的一点也就是她的冷静,然而夏寒已经瘫倒在了墙角——她一心爱慕的会长,白裙下方插着一个恶魔的手指。 晏礼不再回答她,掏出那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舔干净了上面的黏液。 夏寒看着他的动作,眼眶渐渐变红。 她已经明白晏礼要做什么了。不会有人比她更明白。 晏礼伸手把她抱起来,夏寒扯着他的衣襟,道:“下药给我。” 这是惩罚。她应该庆幸,因为上一次的惩罚是差点让她丧失生命。 绝望更多还是恐惧更多?对晏礼的恐惧几乎掩盖了死亡。不如说,灵魂的痛苦已经大于了肉体的痛苦。 她知道迎接她的是一场疯狂的性事。 这场性事将在佩内的观看下完成。 他不仅在羞辱自己,他更在践踏佩内的自尊。 晏礼把她放在床上。紫色的天鹅绒毯上绣满了新月和太阳,床柱镀银,雕刻着不知名的经文,绿松石与彩釉镶嵌在旁边握着权杖的王与后上。 夏寒听见佩内竭力挣扎过后的喘气声。 床帏大开着,夏寒躺下来,可以看见佩内暗红色的鬈发。 晏礼俯下身,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时,我说过什么吗?” “——我希望你记住。” 不等夏寒说话,他径自接上了答案。 迷药和春药,那是调味剂。可是有些时候,原汁原味的东西才是最值得铭记的味道。 他让她记住了他的“爱”,记住了床榻上的欢愉与享乐,现在也该轮到耻辱与失败了。 “恨也是好的,”他压在夏寒的身上,只从长裤里掏出粗长的阴茎。 然后他开始撕她洁白的绸裙。 裂帛声激烈又缓慢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呜咽也像涟漪一样在空中蔓延开来。 光洁的皮肤裸露出来,染上月光的色彩。她潮红的脸上落下泪珠,像是人鱼掉落珍珠。 夏寒抓着他身上完好的衬衫,手指上还勾着他垂落下来的长发。 “求你……别这样……” 晏礼缓下动作,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说出的话却并不宽容:“为什么?” 他真心实意地发问。 佩内却已经难以忍受,“放开会长!你这个肮脏的怪物!” 是啊。 夏寒洁白无暇。为什么要在黑夜里受到这样的折磨呢? 可这就是他的爱。 他的手伸向夏寒的阴阜,拨开肥厚的阴唇,按揉着外阴缓缓进入她湿润的小穴。阴蒂充血红肿起来,颤巍巍地冒出个头。 晏礼时轻时重地按下去,激起她敏感地战栗。 佩内的声音加剧了身体的敏感,也加剧了空气中随着淫靡气息散开的绝望。 晏礼又进去了一根手指,两根指头在温暖潮湿的肉壁里相遇,一同撑开了里面的空间。 夏寒的小腹涌出热流,浸热了晏礼的手指后沿着他开辟的道路流淌在抵在穴口的阴茎上。 手指迅速抽插起来,夏寒捂住嘴让自己不发出叫床的娇软嗓音,但身体却承受不住的紧张又松开,像一根任人拨动的琴弦。 佩内停下了叫声,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人交合的床榻。 ——那是属于自己的。 那是她的会长。 她的杀意从未如此显露于人前,凶狠地像是一头被夺取猎物的恶狼。 男人巨大的身躯怎么可以骑在会长身上……肮脏的性器怎么可以插进会长柔软的肉穴?只有她,忠诚的陪伴在会长身边,成为会长左膀右臂的自己,拥有着与会长相同生理结构的自己,才是满足与勾引会长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然而现在,一切都被一个男人毁掉了。 她看见晏礼拿出了手指,看见他放下轻纱制成的床帏,扶着自己的阴茎嵌进夏寒的身体。 会长发出甜腻的叫声,又迅速低了下去,剩下暧昧的喘息。 这本来也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想象中甜蜜的嗓音,娇软到不可思议。 她偷偷学过许多,用柔软的舌尖,用长长的手指。 在别人追求美丽动人的长指甲时,自己总是把手指修剪的整齐干净。 但是晏礼正在会长身上起伏。 交媾产生的水液发出麝香般的气味,一个劲地往鼻尖钻去。哭声,叫声,喘息,还有睾丸拍打肉体的声音,插抽带出的汁水声……全部都在慢慢失控。 甚至佩内的恨意与理智都是。 她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一切,正在她眼前上演。 佩内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舌尖。 下体……在流水…… 但在充满淫靡气味的空气中,自己的欲望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一男一女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激烈的交媾。 晏礼不再刻意去撞她的敏感点,甚至有意看她忍耐的模样。越难受,她会记得越牢固。 身下只是像头蒙眼的野兽一样横冲直撞,他一掌捏住夏寒丰满的乳房,揉捏出她的欲望。 手指围绕乳晕打着转,空虚感一阵一阵被另一处的撞击填补,但始终无法满溢。 晏礼终于俯下身,一口咬住乳尖,往嘴里吮吸。 夏寒又没忍住叫出声,双手死命推拒着他的胸膛,酸软的手臂显得毫无力量。 晏礼牙尖咬着乳头,含糊地出声:“继续叫,宝贝,你的秘书长肯定很喜欢听见你现在的叫声。” 心头猛地一跳,全身的血液仿佛水火交加,夏寒的潮红更甚,肉穴在他轻巧的叁言两语之间绞得更紧,仿佛要把它夹断似的不松口。 晏礼掐着她的乳房,满意地听见她松懈的叫声,埋在肉穴里的阴茎重重的碾磨肉壁,撞开甬道进入深处。 蜜液浇灌下来,汩汩地流出。 晏礼抽出阴茎,射在了她起伏不止的小腹上。 日月辉光(19) 好恶心…… 好恶心。 现在想起那个晚上,还是如此令人作呕。 她恢复到了一开始被关进这个房间的状态,或者比那时候更糟糕,她吃不下任何食物,见到晏礼就会吐酸水。 夏寒本以为晏礼会生气,可他似乎最近突然忙碌起来,只让卡纳尔侍奉左右。 卡纳尔与晏礼自然是一丘之貉,连带来的东西都一模一样。看到餐盘上盛放的东西,那种反胃感再度超越一切知觉涌了上来。 “主人,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狼狈,像是被逼着怀孕的可怜妻子。” 卡纳尔惋惜地将食物变走,黑袍包裹的鸟翅柔软地拍拍她的背脊,替她顺着气。 夏寒咳了许久才慢慢平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按照旧时代的标准,她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卡纳尔将一旁掩盖着窗子的纱帘打开,外面的月亮不稳定地晃动着苍白的月光。 这是当然的。 因为晏礼已经不得不去离开他可爱的情人身边,前往画室逃避虚弱与痛苦。 沉眠的太阳又在躁动了——希望许珀里翁大人一切都好。 大概是因为卡纳尔在窗前待的太久,夏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乌鸦在不安的叫唤,围绕在城堡周围飞来飞去。圆月周围却忽的模糊起来,像是被夜幕啃去了一块。 夏寒的视线顿住,看着月亮的黑暗越来越大,病菌一样慢慢生长,即将蚕食整个月亮。 是月食。 未被吞噬的月亮焕发出耀眼的惨白光亮,可依然不敌黑暗,慢慢将所有亮光吞没。而原本漆黑的月亮,又在完整吞没时显出暗红色的轮廓,随即幕布拉上,血月被黑暗抹去痕迹。 “真是虚弱的月亮啊……”卡纳尔忽然感叹。 粗嘎的嗓音像是刷子摩擦硬物。 夏寒一向厌恶他令人心烦的声音,此时却猛地想起什么。 “我要见晏礼。”她说。 卡纳尔做出惊讶的神情,抖了抖身子,黑袍里掉落出几片暗沉的鸦羽。 “这真令人惊讶,主人,我以为您再也不会提出主动去见他。” 夏寒讨厌他的废话,刚烦躁地竖起眉,卡纳尔又用遗憾的语气说:“可惜不行,主人,他正在休息,或许要等到明天……也就是我下次在为您送餐点的时候,他才会苏醒。” 这些话的信息量很大。 大到夏寒忍不住去看乌鸦诡异的鸟嘴面具,他的双眸又泛出红光,仿佛一种暗示。 他是故意的,还是晏礼的心太大? 夏寒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走进了另一个阴谋。 月光开始重新显现,温柔地落在夏寒单薄的被面上。 卡纳尔思索着说:“或许……您可以试试去城堡的图书室看看书,这可以为您打发时间,甚至助您更好地入眠。” “图书室?”夏寒一愣。 “是的,”卡纳尔点了点脑袋,“那位……‘画家’,也曾收藏过许多图书。其中很多有关太阳或月亮的传说、神话,也有炼金术师的很多资料,您敢相信吗?他曾经花费过大功夫与那些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师成为朋友,目的却只是让他们为他提取颜料。” 他说着愉悦地笑了起来。 可夏寒注意到他话里的异常:“你不是‘日落之后’才来到这座城堡的吗?” 卡纳尔的笑声戛然而止,红色的光亮晃进夏寒的眼眸。 他最终慢吞吞地回答道:“是啊,但我之前就听说过他,我猜出来的。” 他说完,拢了拢身上的黑袍,转过了身,似乎没有再说话的打算。 “卡纳尔!”夏寒看见他朝着门外走去,连忙叫住他,等他慢慢转过身,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去图书室吗?” 她的眼睛就像是透明的玻璃一样,什么情绪都一览无遗。 卡纳尔清晰地看清她眼底盛放的恐惧与害怕。 许珀里翁大人在上—— 卡纳尔露出别人无法看见的微笑,轻声对她道:“当然,主人,这座宅邸的每个地方没有您不能去的。” 走在城堡的长廊里时依然没有活人的气息,尽头那扇窗户已经有月光照进来。这里依然灰暗冰冷,然而直到卡纳尔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往图书室,一直提心吊胆防备着的意外都没有来临,夏寒迟缓地意识到了自己真的安全地越过了那条漆黑的长廊。 卡纳尔没有再多说,向她欠身退了出去。 古旧的藏书室落满灰尘,夏寒将烛台一一点燃,蜡油燃烧的气味在没有窗子的空间里异常明显。 她端着一座烛台凑近了乌黑的檀木书架,上面刻着金色的铭文,夏寒的记忆发挥作用,借着恩培斯特现行的通用文字慢慢猜出了标签的含义。 卡纳尔提到了神话与炼金术。 夏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地听从他的话,或许有一部分她此刻确实没心情看书的原因在。她没有明确的目的,但能确定现在没有娱乐的心情。 如卡纳尔所说,画家珍藏了许许多多的神话与炼金术的书籍。甚至不用看书架上的标签,那些硬质封皮上充满宗教与神秘风格的绘画能让夏寒轻而易举地分辨。 她随意抽出一本神话,翻了几页,看到两个似曾相识的字眼: ?περ?ων(Hyperion)与?λιο?(Helios)。 夏寒不认识前面那个词,但对后面那个名字有印象,那是《荷马史诗》中所描绘的太阳神赫利俄斯。 “赫利俄斯是Hyperion的儿子……”夏寒念出书上的内容,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熟悉,福至心灵般的,夏寒想到了。 “许珀里翁。” 希腊神话中,身为太阳与黎明之父,合谋弑父的提坦神,许珀里翁。 卡纳尔称呼一个名为许珀里翁的人为“大人”,是否意味着太阳还在真正存在?如果她能够找到这位神明,是不是一切危机甚至黑夜都将不复存在?如果晏礼与月亮有着某种联系,那么太阳也理应是他的天敌吧? 想到这里,夏寒带着某种兴奋与急切往下读去。 只是神话始终是神话。接下来的内容只是在讲许珀里翁的故事,夏寒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线索。 读到最后,反而是一行流丽的手写字迹吸引了她: “勿把我们引向诱惑,饶恕我们的罪孽,洗刷我们的罪恶……虽然你的罪恶鲜红,但我将把它变成雪白。” 这是那位画家的藏书室,写下这行字迹的人也就大概率是画家或画家的亲友。 夏寒皱着眉,一种隐秘的痛苦不知不觉地上涌,这是什么意思?晏礼说,画家是一个虔诚崇拜着太阳的人,甚至在“日落”时,他画下了太阳的“濒死”……他画了太阳的陨落,他忏悔他的罪孽。 一位信徒,会背叛自己的神吗? 日月辉光(20) 手中的硬皮书本“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夏寒迟钝地意识到自己饿得有些难受。 凭着记忆与知识所形成的道德观念,夏寒弯下身来捡起那本书。 她时常感觉痛苦,托晏礼的福,她的忍痛能力似乎大幅度提升。 失眠,梦魇,恶心,反胃,精神不济……似乎每一件都只是小毛病,但堆迭起来,时间一长,夏寒就已经陷入痛苦的泥沼之中。 慢慢的,那些疼痛就钝化了。连同自己的感知。夏寒时常分不清自己脑子眩晕到底是长久以来的失眠还是精神病。 不过眼下看来,似乎饥饿更加要命。 她的手在发抖,推着书本放进书架,想要走出藏书室。 现在应该去叫卡纳尔。夏寒想。 然后得找机会再来这里,最好是晏礼不在的时候。 她这么想着,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摇摇欲坠。 脑袋忽然剧痛,尖锐又激烈的痛感反而让夏寒清醒不少。 书架上的书被撞下来几本,摊开的书页泛黄,一派古旧痕迹。 朱红色的墨水异常显眼。 夏寒的眼前忽然模糊,一片鲜红的痕迹乱麻般团起。 心跳却忽然怦怦加快,直到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 “她在哪里?” 悦耳动听,却令人反胃的声音。 夏寒终于意识到,先前听见的心跳,是他在回廊踢踏作响的脚步声。 她揉了揉眼眶,把烛火靠得更近,想去看清那行字。 而不远处的门已经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夏寒猛地站起来,眼前却忽而一黑,和手中无知觉掉落的烛火一样,躺倒在了地上。 “钻石可使人隐身,印度玛瑙可使人善辩,红玉髓可消气,红锆石可催眠,紫晶可解酒,石榴石可驱魔,天牛石可使月光失色,透石膏会随月亮的盈亏而增减光亮,翡翠宝石能识别窃贼,唯有幼子之血可致其失灵……” 恩培斯特的魔法师大多会借助一种宝石来沟通魔力,夏寒的法杖上嵌有红宝石,佩内的是紫水晶,艾米莉的是托帕石,雅斯佩尔则是翡翠…… 晏礼是如何做到让他们失去魔力,那些魔杖又被收缴在哪里呢? 先前逃避的问题,终归都要一步一步的补回。 烛火燃尽,夏寒想,起码她已经知道,晏礼也有弱点。 雅斯佩尔温和又聪明,但太过善良。艾米莉从小就知道。 明明是校长的儿子,却总是吃别人的暗亏。说到底,这里还是恩培斯特,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够赢得权力。 艾米莉想,雅斯佩尔是个怪胎。他的咒术是所有人中最强大的,但没有人记得。 她看不惯他多余的善良,与身为校长的父亲截然相反。她崇拜他的父亲,因此想要借助他来得到校长的青睐。 艾米莉的魔法天赋总是第一时间展现在雅斯佩尔眼前,雅斯佩尔却每次只是发自内心的赞叹:“真好啊,艾米莉,你又进步了。” 在遇见夏寒之前,艾米莉就一直生活在雅斯佩尔这样的赞叹之中,但学生会竞选,她失败了。夏寒比自己掌握着更多的技巧,魔法的运用更为娴熟,甚至,连情感也更为淡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了和雅斯佩尔一样的怪胎。 在决斗场上,夏寒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但艾米莉做不到这一点。 即便是面对夏寒,这个夺去自己骄傲的讨厌鬼,她也做不到。 那之后,她对雅斯佩尔发过很大一通脾气。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听见雅斯佩尔夸过自己的魔法出众。 被关在这里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每个人都要过来问一遍:“副会长我们该怎么办”、“副会长我们会死吗”、“副会长,会长和秘书长还活着吗”…… 真是的……她怎么知道这些?她现在连牢房都出不去。 雅斯佩尔每天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总是一个人在别人睡觉的时候起来,有时候她倒是想和他说说话,但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那扇门被打开,佩内被那个鸟嘴怪人丢了进来,然后鸟嘴怪人怪异地发出一声笑:“雅斯佩尔先生,他选择了您。” 艾米莉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挡在他的身前,而雅斯佩尔转过身,按住她,对她笑起来,“艾米莉,帮我照顾好佩内。” 那个从不被他们家族承认的私生女,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艾米莉几乎要大声叫出来了,然而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雅斯佩尔被带走。 因为他对她说:“我相信你,艾米莉。你可以带着我们逃出去。” 所有人都在期待强大的夏寒,冷静的佩内,但是雅斯佩尔发自内心地期待着自己。 “一直以来,谢谢你始终在维护我。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放弃从这里出去吧?等到我们回到恩培斯特,再去找我母亲吃顿饭吧……” 她察觉到了什么,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开,却未曾发出声音。 如果,那一天能够重新到来—— 至少自己不会如此难过,对不对?雅斯佩尔。 恩培斯特最善良温和的翡翠。 生命是由无数滴不断坠落的水滴组成的。 佩内度过了人生中最耻辱的一段时间,从第叁万叁千六百二十叁滴水,到叁万八千一百五十四滴水。每一滴水都渗透进那个狭小的阁楼,每一滴水都包含着夏寒的呻吟与尖叫,每一滴水都是自己梦寐以求却被人捷足先登的耻辱。 她久违的生了一场病。 会长变得软弱了。 她想念那个高贵、干净,只能让自己仰望的会长了。 日月辉光(21) 【血腥暴力预警,谨慎阅读,不适反应请及时退出】 烛光摇动,晃动起斑驳的人影。 滴滴答答的血珠不停地落下来,一粒粒璀璨的红宝石宛如人鱼的眼泪弹跳着滚落在四方,映出诡异的红光。 夏寒手上仍旧拿着那个铃兰发卡,只不过白色的花朵被血染红,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晏礼脸上被划出一道可怖的伤口,从额头偏斜地向下,越过眼皮,被红色的血流包裹着翻卷的血肉。 夏寒自己一时之间都难以置信,但体内魔力的流动,发卡扎进伤口流出来的红宝石,以及此时此刻晏礼阴沉又恐怖的笑容,似乎都在提醒她,那道毫不心软只有力量不足的伤口就是自己残忍划出的。 晏礼的血液从脸上蔓延往下,洇红了胸前的衣襟。 “你成长得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小寒。”晏礼道,“不过还真是残忍呢,居然是伤的脸。” 他的一只眼睛因为伤口闭着,长发遮掩间只有一片血肉模糊的阴影。大半张脸被殷红的血糊住,已经难以看出那原本俊美异常的容颜。然而晏礼却毫不在意一般肆意的笑着,一步一步重新朝着夏寒走近。 脚步声像某种沉闷的鼓点,熟悉地攫住夏寒的心脏。 那种久违的恐惧与压迫翻涌起来,让夏寒难以喘息,地上的红宝石凝聚出魔法的光芒,“别过来!” 不知是不是夏寒的错觉,晏礼的语调中竟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喜与愉悦,“你想杀了我吗?” 他步履未停,一点一点地逼近。 鼓点越来越响,似乎下一秒就要狠狠敲打在夏寒的头顶。 生命在受到威胁,夏寒的脑子不断向颤抖的身体发出警报。 “别过来!”夏寒用更大的声音冲晏礼吼道。 他为什么不停下?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还不在乎?为什么还要冲自己走来?……为什么不用丝线杀了自己? 汗从额头滴落,她周身泛出如同夕阳余晖般的魔力痕迹。 美丽的好似濒死的太阳。 晏礼察觉到脸上的血液有些凝固,撕扯着面皮,连笑容都疼痛。血液冷了不少呢。 方才自己抱着她时,她转头向自己释放出魔力的时候,分明不见她有任何颤抖和恐惧,那样决绝的冲他的头挥出一击,几乎想要把他的脑袋割成两半。 或许不该躲的,自己的脑浆喷溅到她脸上,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害怕呢? 他停下脚步,玩味地扯了一个更大的笑容,“你不想要我过去吗?我不会伤害你哦,小寒。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 杀了他? 夏寒怔住了。 他脸上的伤疤血流如注,本就苍白的肤色更像是一触即破的纸片。 “可以哦。”晏礼道,“小寒在这里杀了我,我也不会反抗的。但是如果你没有在这里杀了我,你恐惧我,下不去手的话,我出去之后会杀了那个令你学会使用力量的佩内呢。然后下一个应该是那个绿眼睛的男人吧?我看见了,你很喜欢他呢,明明有了金头发的小姑娘还要对别人那么温和,他很令人憎恨吧?可是那么一个人,居然会让你抱有好感……小寒,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那个金头发的小姑娘也是,很多次很多次在我的城堡外面对你大吼大叫吧?……你的那群同伴,简直没一个好东西呢。” 他轻飘飘地吐出对他们的评价,“果然,比起杀了我,还是利用我把那些忽视你、嫉妒你、仇恨你、不信任你的那群罪人杀掉更好吧?” “你有什么资格那么说!”夏寒手中出现了一柄红宝石法杖,对准了晏礼。 她已经突破自己的防线了呢。 晏礼感叹着,“小寒,不如少花点力气吧。否则力量反噬过来,会很难受的。” “住口!” 别说了!他那到底是什么口气?夏寒发觉自己越发不明白这里的一切,晏礼的话简直就像在说,是他给予了新生的她现在所拥有的全部,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好恶心的傲慢。 自我中心向的自私鬼。 他似乎完全看不见他给自己的伤害,也似乎完全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罪人。 那种轻浮的“爱”,虚无缥缈又危险。 夏寒体内升起源源不断的怒火,几乎将五脏六腑点燃,无法克制。 一道猩红的光芒像是炸开的火光一般冲出去,划过晏礼的喉咙。 血液喷射出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冰凉的血液落到夏寒的唇畔。 晏礼声音嘶哑,却不由自主地笑出声,全然不像之前朗然的音色,笑声中间杂着含糊不清的杂音,就像无数只蚂蚁啮咬干枯树皮的声音放大一千倍,简直像是在强奸耳朵,夏寒仿若有蜈蚣顺着耳朵爬进脑子的恶心感。 她忍不住想要干呕,鼻腔钻进他身上传来的浓郁的血腥味。 像是被围攻了一样,像是被他包裹了一样,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斥着他的痕迹。 感官仿佛被侵蚀,沸腾的铁水一般被熔化。 夏寒恼怒地又挥出一击,成团的魔力毫不留情地砸向晏礼,更多的血液喷溅出来,将原本尚算整洁的地下室染成一片凶杀案场地。 事实上,夏寒在做的也正是一场残忍的凶杀。 当然这也与晏礼自找苦吃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但凡他不再刺激她,用那能够强暴夏寒耳朵的破碎声带大笑,用他被凌虐过的嗓子依旧对夏寒说“爱”,夏寒都会忘记她正身处一间刑室。 “我爱你,小寒。” 他仍旧朝她走去,整张脸已经被血包裹,像是模糊不清的蚕蛹。 法杖的光芒闪烁,双腿被粗暴地砍断。 “留下来吧,夏寒,这里就是你的归宿。” 他奇异又顽强地蠕动,柔顺的发丝沾满血肉与地上的灰尘。 夏寒的脚步却难以迈出一步,但法杖又一次迸溅绯红的血光。 “夏寒,杀了我。把我吃掉,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这里属于你。我也属于你。” 地上拖出一道粗长的血迹,一朵一朵黑红色的花朵绽放在四处,墙壁、地板、家具…… 花瓣雨般美丽。 “永远留在这里吧……” 墙壁边缘的刑具也终于染上血液。 红色的肉像是纤维一般碎裂分离出来,但是地上的人影仍旧在缓慢地动作。 夏寒握着法杖的手都已经渗满冷汗,颤抖僵硬的身体仍旧不能动弹半分。 ——他还没死。 他怎么会还没死。 断裂的肋骨,破碎的内脏,分裂的血肉…… 夏寒从未见过这么可怕血腥的场景,但自己手上也已经沾满鲜血。她站在那里,俯瞰着地上不断蠕动前进的人影,居高临下的视角不断提醒自己,是她造成了面前的一切。 晏礼已经发不出声音,但那只露出惨白骨骼的手只差最后一步就要触碰到夏寒的脚腕。 夏寒的瞳孔像是针刺一般猛缩。 日月辉光(22) 伴随着一声震撼的巨响,地面猛地晃动起来。 卡纳尔手里的红宝石不断散发出猩红的光。 作为侍从,自己应该去帮助主人,作为契约者,自己也应该去帮助自己的合作伙伴。 卡纳尔几近冷酷地做出判断,脚步从容地从回廊上走过。 他尚未将红宝石嵌在面具上,眼前自然是一片黑暗,但也好在不用去看尽头万年不变的惨白之月。 不紧不慢地朝工具房走去,地面摇晃着塌陷,腐朽的城堡像是濒死挣扎的活物一般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 灰尘落下来,洒在卡纳尔的肩头,但他仍旧慢悠悠地在回廊上踱步,打算先去取一盏烛火。 地下室应当是一副惨烈的情景,他灵敏的耳朵早已感知到,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要戴上他珍贵的眼睛,但是不行,要去坍塌的地牢的话,没有眼睛会很不方便,甚至会伤到自己。 他忍不住叹气,只能想至少今天与从前的每一天都不再相同,用这样的想法来聊以慰藉。 回廊上传来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果是很久之前,很像是那些不听话的小老鼠的声音。但显然,此时此刻不会有小老鼠这么可爱的东西。 不过他乐于去回到那段有小老鼠的时间,因此他并未作出任何动作。 他只是默默地、默默地做自己的事,偷偷观察着久违的小老鼠。 而小老鼠却也在犹豫地观察他。 或许是警惕,或许是害怕,也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卡纳尔又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但同时泛起一种难以吐露地、隐秘地窃喜。 他故意从她身旁经过,她屏息凝气,不让自己的呼吸暴露。 但是她的心脏跳的很快,也许是因为害怕被发现,但卡纳尔清楚,或许是之前的经历让那颗心脏难以承受的可能性更大。 她很难平息。毕竟她还是一个新生儿。 他坏心眼地故意绊倒在她极近的眼前,她忍住的呼吸几乎就要喷洒在自己的脸庞。 要是没有那张面具的话。 长而尖的鸟喙从她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上划过,但血迹本身构筑成了阻止他触碰她的屏障,以至于她都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触碰。 卡纳尔知道晏礼如果发现了自己的举动绝对会发怒,啊,也对,无论是作为侍从还是作为契约者,他似乎都有着不安分的越界心理。 他生气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他应该也是最能理解自己的人,他明明知道这种无法遏制的情感。 那种迷恋就要喷薄而出,满溢着心爱的不可控制的情感。 据为己有的占有欲,不顾她意愿急于满足自己的自私,看见她受到伤害时遭受的巨大罪恶感,与自己伤害她时隐秘的满足感…… 自私,自傲,纵欲,罪恶。 正是因为晏礼是那样自私的罪人,所以他也就不可能会理解自己。 他永远不会同情自己,就像他从来不原谅他本人一样。 唯一真正无辜的,只有夏寒而已。 真可怜呢。 卡纳尔几乎要落泪,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了。 因为自己的自私,他已经预见了一颗宝石的消亡。 太多的话,夏寒会更痛苦,不能再继续了。 卡纳尔直起身,像是平常那样走开。 夏寒在月光下显出身影,提着鲜红的裙摆朝“同伴”奔去。 同伴,却不一定是同类。 卡纳尔推开门,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愿。 许珀里翁大人,愿您能够真心护佑她。 在推开关着同伴们的房间门之前,夏寒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副可怖的模样,她甚至是带着笑意的,激动地推开了那扇近乎于希望与新生的门扉。 但对上那个高贵精致、不染尘埃的、拥有一头璀璨金发的洋娃娃般干净纯粹的艾米莉的惊奇的视线,夏寒唇角的笑容后知后觉地僵硬了。 艾米莉毫不掩饰地惊讶越过眼睛,直直地刺痛了夏寒的大脑。 身体战栗的激动仍旧未曾全然褪去,斑驳的血迹像是暴力打翻的颜料,那张沾满血迹的脸上温暖异常的笑容,熟悉的面孔流露出一种违和的陌生。 艾米莉颤抖着声音问:“夏……夏寒?你……你这是怎么了……” 夏寒一时忘记了回应,唇角的弧度淡到几乎看不出来。 所有人都和艾米莉一样惊惧地愣在原地,陌生地看着他们的会长。 夏寒隐秘地在他们的目光之中掀起丝丝缕缕的烦躁,方才仿若发光的眼眸不自觉地变得冰冷、淡漠、失去了一切情绪。 只是这样的沉默似乎只有一瞬间,没有人意识到究竟过去了多久,因为躺在床上的佩内立即抬头欣喜若狂地道:“夏寒会长,是您战胜了那个恶魔来救我们了吗?” 那道声音宛如太阳一般立即照亮了所有人的心房。 夏寒重新挽起嘴角,“趁着雾气还没上涌,我们赶快逃出去,回到恩培斯特!” 紧接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先前那种忽如其来地诡异,全都欢呼起来: “是会长!会长带着我们要逃出去了!” 这些人之中,并不包括艾米莉,与之相应地,也不包括雅斯佩尔与被另一种喜悦包裹住的佩内。 艾米莉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中犹豫不安,但雅斯佩尔打断了她,“副会长,必须得先逃出去。” 他叫自己“副会长”的时候总是在提醒自己。 艾米莉回过神,转头道:“有受伤无力的,由相熟的朋友先跟上会长逃出去!” 所有人组织起来,佩内也从床上强撑着站立起来,雅斯佩尔扶住她,眼神里有着不赞同的关切。 佩内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甩开他的手,“……不用管我。” 艾米莉的怒气重新被点燃,拉着雅斯佩尔走向后面的人,“我们在后面就行了,你又不欠她的。” 雅斯佩尔无奈地看向她,“艾米莉,我欠的。” 艾米莉吼道:“早就不欠了!你欠我的才更多!” 雅斯佩尔笑起来,“抱歉。” 因为欠佩内,所以才欠艾米莉更多。 他明白的。 艾米莉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扭过头去组织人群疏散了。 魔法师们一向体质不强,没有魔力供给那么久,越发无力。 爆炸声在减小,城堡摇晃的力度却在加大,仿佛随时就要崩塌。 夏寒看着歪歪扭扭的人群焦虑起来,眼前摇晃烛光下的血色依旧像是撕扯不干净的小广告一样黏着在眼前挥之不去,蠕虫般的肉块随着时间流逝在加剧不安,她实在不确定晏礼到底是不是真的死去了,那不屈不挠的动作究竟是回光返照还是意志力的驱动,又或者只是自己高度紧张的错觉。 她引燃硝石,地下室崩塌的碎片应该会将他不堪的身体砸成肉泥。 正常人绝对不会活下来的。 但是,正常人在遭受她的虐杀时不应该便早已经没有呼吸了吗? 疼痛,出血量,乃至器官的无法正常运作。 那个时候正常人就已经应该死掉了。 她也不会做出那些多余的、可怕的事…… 在那些记忆碎片翻涌上来之前,夏寒几乎是悬崖勒马般的停止了思考,她重新从头上抽出铃兰发卡,刺进自己的手臂,血珠重新滴落下来,在魔力之下幻变成一粒一粒红宝石。 “啊!能够连通魔力了!” 夏寒将一粒红宝石放在一个无法动作的魔法师手心,察觉到魔力流动的痕迹,他惊叫出声。 “现在因为魔力枯竭没办法动作的人都来拿红宝石!快点!这座城堡马上要塌了!”佩内止住心里的惊诧,连忙道。 夏寒的皮肤因为失血变得苍白,白的几乎像是那个阁楼里的恶魔。 佩内敛下眼底的情绪,也从地上捡了一粒红宝石。 日月辉光(23) 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窗仍旧投下皎白的月光,震荡的石砖瓦片不住地落下灰土,夏寒走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佩内向她投去疑问:“会长,怎么了?” 不安。 夏寒无法描述那样的不安,而即便描述出来,也无法获得任何安慰。 夏寒做出属于自己的决定。 她对佩内道:“你带着人先出去,我待会就来。” 佩内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是。” 这是当然的。佩内对“夏寒”的任何决定一向只有服从,即便是叫她去死,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魔法师们一个接一个紧跟着佩内的步伐,夏寒逆着人群走,到队伍的末尾,艾米莉看见她,不理解的拽住她问:“你去干什么?马上就要起雾了!” 夏寒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艾米莉对上她的视线,莫名地瑟缩了一下,抓住她手腕的力气也松下来。 她呆愣在原地,直到雅斯佩尔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会长,及时回来。” “我会的。”夏寒回过神,又看向艾米莉,“……抱歉。” 雅斯佩尔扯了一下艾米莉的法师袍,艾米莉才慢慢开口:“没……没事——那个,我……” 也对不起…… 艾米莉本想说这里几个字,但一向不够坦率地性格让她习惯性地将道歉卡在喉咙里,需要酝酿许久才能说出口,夏寒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去等她的道歉,早已经唤出法杖离开。 艾米莉有些恼怒,却又知道自己在任性。 雅斯佩尔看了一眼外面的雾气,凝重地道:“得快点离开了。” 一抹担忧同样随着目光看向夏寒离去的方向。 会长在不安。她在不安什么呢? 她来救他们,甚至得到了魔力,与其他的东西…… 将血液变成红宝石。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吗?夏寒不是传说中的炼金术士,即便是传说中的炼金术士,也真的能够将血液变成宝石吗? 城堡主人,也就是佩内口中所说的“恶魔”。 他不知为何选择了囚禁他们,将会长单独关押,并且从之前的举动来看,至少在物质上,他相当优待夏寒。 人类做出行为,总要有一个动机。 他对城堡主人了解的太少,但夏寒行为轨迹多多少少可以猜出她受到了某些不公的对待,以至于那些引人注目的血迹,很明显看出她对这里抱有怨恨。 如果城堡主人被寻常的杀死,夏寒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如果不够寻常呢?夏寒冷静,锐利,但从不残忍。即便是她最近似乎发生了变化,雅斯佩尔依然不认为她杀人时会让自己的裙子变成那副惨烈的状况。 但是如果,那位城堡主人难以杀死,或者根本杀不死呢。 为了安心,为了摆脱,一个神经陷入脆弱的人,有没有可能变成一个失控的施暴者? 那个能够轻易剥夺他人魔力,处处显露不同寻常的力量的恶魔,真的有可能被一个失控的人类毫无防备杀死吗? 他对他们都无所谓,但是唯独对夏寒特别。 雅斯佩尔紧蹙着眉头,和艾米莉往外走,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走到那片枯木林间,可以明显看到城堡下方的平地塌陷下去,甚至冒出了烟雾。石砖堆砌的城堡也因为塌陷而倾斜崩塌,一缕火光与烟雾缓缓升腾起来,透过石砖缝隙,可以看见厚重的帷幔燃烧起来,很显然这是人为促成的一场火灾。 烟雾从四周聚集起来,大概是因为城堡潮湿的环境,燃烧的并不充分,积成浓重的黑色。 黑烟犹如一条巨大的长蛇,慢慢笼罩了城堡上空。乌鸦们躁动起来,嘶哑地不断叫唤,围着城堡盘旋飞舞,似乎是吸入了浓烟,不少乌鸦飞着飞着便突然跌落下来。 白雾正在包围枯木林,佩内从最前方走到了艾米莉身边,冷声道:“艾米莉副会长。” 艾米莉意外此时她会主动来找自己,但依然故意做出屈尊的神色,问:“干什么?” 佩内道:“已经不能再等了,请副会长您和雅斯佩尔先生一同将会员们从迷雾中带回恩培斯特。” 艾米莉听完脸上的不可思议藏也藏不住,她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由我来……带他们回去?” 佩内脸上没有表情,却肯定地答复:“是的。” 要问艾米莉为什么震惊,其实没有其他原因,是因为这是佩内提出的要求。 虽然身为副会长,但艾米莉与夏寒微妙的竞争关系总是让她难以轻易被夏寒使唤,一开始虽然只是别扭和闹脾气,但夏寒后来有了佩内这个左右手,自然也就将更多任务委派给了更加听话又稳重佩内去做,慢慢的,夏寒的会长越来越稳固的同时,佩内也已经升任成为了秘书长。艾米莉的工作越来越少,大多数以往属于副会长的工作都转交给了佩内,佩内的声望也随之越来越高,以至于超越了身为副会长的艾米莉。 但是,最让艾米莉最初感到不适的并不单单是她这一点,而是她对待工作的态度。 佩内对待那样的工作、对待夏寒委派给她的任务,更像是一种护食的行为。 用不大好听的说法,那些任务与工作就像是夏寒赐予佩内的骨头,佩内绝不会让其他人染指。 但是现在,佩内却头一次在中途放弃了夏寒的命令,而要求艾米莉去接手。 那是绝对的“要求”,而不是能够商量的“请求”。 从佩内的眼神中,艾米莉已经领悟到了这一点。 “你要去找夏寒?”艾米莉沉默了一会儿,问。 佩内说:“是的。” 雅斯佩尔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米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陷入沉默。 佩内不再等她的回复,简直和夏寒一样,扭头朝着已经被火焰侵蚀的城堡走去。 队伍在浓雾之中穿行,莫名的,没有人说一句话。 或许是一向富有生气的副会长此刻也罕见地阴沉着一张脸,所有人也就都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并没有一个人放松。 最为直接的表现,便是会长与秘书长都不在了队伍,浓雾之中连野兽的踪迹也消失不见。 他们沉默地行进,预料之外地高效前进,顺利到了诡异的程度。 艾米莉一向不擅长忍耐,找了最前面的人带队自己奔向了末尾。 按照她的安排,雅斯佩尔会在队伍最后保障他们的安全。然而到了最后,只有一个长着雀斑的男孩紧张地看向自己。 一阵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艾米莉几乎怒吼:“雅斯佩尔呢?” 雀斑男孩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不断地捏紧掌心的红宝石,“部长……部长他……他叫我在末尾守着……” 这个答非所问的回答已经让艾米莉察觉到了雅斯佩尔去了哪里。 即便再迟钝,此刻叁个人都没有回来,艾米莉也已经知道城堡里的危险并没有被消除。 但是雅斯佩尔……雅斯佩尔怎么能够抛下自己?佩内是夏寒的追随者,雅斯佩尔和夏寒有什么关系?和佩内又有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为了她们抛下自己啊! 自己应该回去找他们吗?艾米莉看完雾气迷蒙的来路,可是如果自己回去找他们,成员们该怎么办呢? 他们不乏有刚入会的新成员,或许会成为恩佩斯特未来的支柱,而且就算不为恩佩斯特,自己难道真的就能够将雅斯佩尔从危险里拯救出来吗? 说到底自己只是担心雅斯佩尔而已,只是做出了雅斯佩尔可能会有危险的可能而已,雅斯佩尔可比眼前这群筋疲力尽、毫无斗志的呆瓜们强多了。 他应该不会出事吧?他怎么会出事呢……即便是为了自己,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 艾米莉捂住脸,将自己埋在黑暗之中,告诫自己不可以胡思乱想。现在没有人来帮助她作出决策了,只有她自己了。 她必须冷静,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艾米莉将自己从黑暗中释放,重新扬起头,朝着队伍最前方走去。 ——要全力加速,回到恩培斯特。 他们需要帮助。 这是艾米莉压抑住所有不安,释放出所有勇敢,做出的雅斯佩尔最希望她所做出的决定。 勇敢,骄傲,漂亮的艾米莉。 雅斯佩尔从小到大喜欢着的艾米莉。 自己要成为这样的艾米莉。 艾米莉深吸一口气,正要大声宣布她的决定,然而比她略早一步的,从队伍最前方传来了宛如拯救般的消息: “赛德安教授!是赛德安教授!” 日月辉光(24) 夏寒烧了很多个房间,但是却没能找到那幅画。 心脏跳动剧烈,火焰的热度让身体变得炙热,汗液从额头溢出,微妙的寂静却在放大不安。 爆炸停止,坍塌停止,只有自己亲手放的火,噼里啪啦地不断燃烧着。 每次见到晏礼的时候,壁炉也总是点燃着。 ——那些火焰太红了,炸开的火星简直就像飞溅的鲜血。 夏寒的眼前不断溅射出火星,血花飞扬,一道一道红光打落进另外一个人的血肉。 明明是非常沉闷的声音,但是为什么那么刺耳呢? 夏寒尖叫起来,拼命捂住耳朵,想要隔绝掉那样的声音。 佩内回来找她时,她就那样不安,瑟缩地蹲在一间卧房的角落,双手抱住耳朵,像是被吓得精神失常的那些疗养院的病人小孩。 她不自觉地皱起眉,走到了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会长?” 夏寒没有看她,仍旧呆呆地捂住耳朵,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 佩内半蹲下来,看见她一只手里握着什么。她伸手去碰,但夏寒却抓的死死的,佩内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发现里面是那个沾着血迹的铃兰发卡。 她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佩内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指,将里面的那个发卡抠出来,转头丢进了火里。 夏寒抢不过她,应激一般地用手指抠进佩内的手臂,红着眼盯着她。 佩内忍着痛,对夏寒说:“没关系,会长,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夏寒哭了出来,朝佩内怒吼。 那副狼狈的样子。 佩内的眉头皱的更深,嘴角抿起来,耐着性子对夏寒确认:“会长,他已经死了。否则早在你跑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了,但是现在,就算你一个人逗留在这里他都没有出现。” “不,他还没死!我根本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夏寒此刻撒泼打滚的样子越发像是疗养院的人了,那些以丈夫为依靠,最后丈夫又死在狩猎区的那些女人,面对丈夫的死讯的时候就是这个反应。疯妇一样。 佩内常常冷漠地旁观着她们,但此刻,这个疯妇是夏寒。 即便她一点也不像夏寒。 但她只能相信她是夏寒,否则,自己抛弃任务回到这里的所作所为就毫无意义。 只是习惯性地旁观者视角实在很麻烦,佩内必须不断提醒眼前的人是自己深爱着的会长。 她强行把夏寒架起来,想要把她先带出去,然而忽的闪过一道红光,手臂流出一片鲜血,痛楚忽的蔓延开来,佩内扭过头,夏寒已经从她手里逃出去,手里举着法杖,茫然的神色反而有了清醒的意思。 “会长。” 佩内叫她。 夏寒确实清醒过来了。 同时,也清醒地意识到佩内叫的并不是“她”。 她放下法杖,看向佩内,并没有道歉,只是冷声对她道:“……我们走吧。” 会长的冷漠是寻常,但夏寒的冷漠却是出于情绪。 但佩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被精妙地欺骗,露出了真心实意地虔诚笑意。 太过刺眼了。 那种被期待的表情。 “他们不是你的同伴。” “他们不会认可你。” “只有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这个世界上,只有晏礼才会认可你的存在。” …… 晏礼的话不停地回旋在脑海,夏寒却又不断想起她残酷的处刑。 晏礼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衣服上的血,废墟一般的城堡,这些都是证据。 他已经被自己无比正义地“处刑”了。 夏寒迈出步子,但身体却忽然顿住了。 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佩内下意识地、疑惑地发问:“怎么了……” 话音未落,夏寒的声音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一齐透过空气传到佩内的耳膜,而此时,佩内已经躲闪到了一边,那张精致的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那是一片黑色的鸦羽。 嘶哑的声音慢慢从废墟中传出来,“……真可惜,卡纳尔刚刚帮你养过的伤呢。” 夏寒的身体颤抖起来。 “小寒,不是求过你了吗?求你不要走,求你吃掉我。但是你都没做到呢,连杀了我都没有做到——” 银白的丝线显出月辉一般的光泽,无数根丝线缠绕交织在一起,像是吐蛹一样包裹住了夏寒。 令人恶寒的触感。 佩内掏出红宝石,猛地挥出一道红光,刀刃一般割断了那些丝线。 “会长!” 她从后方扶稳夏寒就要跌落的身体,而夏寒的眼睛却在直直地看向前方—— 那个已经有些不成人样的“人”。 即便从她裙子上的血迹可以猜出一点,但亲眼见到那副样子还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佩内并没有多看,转眼又挥出一道红刃,这次打在了晏礼身上。 晏礼慢慢做出转头的动作,语气却是淡漠而沉闷的:“你……打了我呢。” 夏寒听出他在生气,迅速举起法杖挥出一击,拉着佩内就跑。 丝线落后一步,迅疾地追了过来,夏寒不断挥出魔力将那些丝线斩断。 但越来越逼近的丝线已经容不得她们思考,夏寒的法杖不断挥出魔力,但仍旧抵挡不住那些疯狂涌来的丝线,这时候佩内才发觉夏寒的脸色红的不太正常。 原本只觉得是在火旁边待了太久,但现在显然已经演变成一种异样的潮红。 夏寒的手心全是汗,温度也有些发烫。 佩内隐约明白了她那种不太合常理的力量并不是无限制的,此刻已经到了强撑的程度了。 余光中银丝不断泛出冷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抓住她们,佩内忽然转弯将夏寒往反方向推去,魔力砸断头顶的石块在狭小的路口前转身,依靠着红宝石画出蛇纹的法阵。 尖牙对准尾部,长蛇环绕星芒。 衔尾之蛇代替宝石作为媒介,只是这一次,消耗的是佩内的生命力。 循环,流转,消耗。 佩内依靠这个法阵能够撑多久?夏寒不知道,晏礼还剩下多少力量,能够做到何种地步,她都不知道。 有人愿意付出生命来救自己。 夏寒察觉到这一点,随即近乎绝望的想到:她付出生命也要拯救的人,并不是自己。 但是她能够变成“夏寒”。 为了佩内付出的生命,重新变回她熟悉的夏寒。 这是她能够做到的。 因为,夏寒就是自己。记忆是自己,身体是自己,连羁绊也是自己。 将灵魂切割一点,她就可以变成夏寒。 丝线无法穿越魔法阵屏障,晏礼在一步步缓慢地向这边走来。 夏寒无法逃离,她只能睁着眼,死死地瞪着逐渐接近佩内的晏礼。 她使用过魔法阵。 那时,耗尽魔力用鲜血画出的星芒法阵在晏礼脚下化成了飞灰。 那么现在呢?他就像那时一样,不紧不慢地逼近,每一步都在踏向流逝的生命。 ——就算她变成了“夏寒”也无济于事了,已经到了绝境了。 法阵中央的人在用尽全力的喘息,额头边缘的暗红发丝悄然之间变成银白。 夏寒慢慢地站立起来,对晏礼道:“我不会走,放佩内离开。” 晏礼的动作一顿,模糊不清的脸上辨别不出表情,但从他的语气,夏寒想象到了最初见到他时误会过的笑脸。 “不行呢。” 那个天生的微笑,虚伪淡漠的真实。 “夏寒,她对你的意义已经变了。不是么?”晏礼慢慢道,“我想,善良的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在用生命守护自己,所以要报答她吧?为了报答她,你可以来到我身边;为了报答她,你可以放弃自我;为了报答她,你可以牺牲未来……真是让人感动的情感,让我稍微……有些嫉妒过头了。” 他白骨森森的手就要穿过那个金色的法阵—— 然而面前的石砖被轰开,雅斯佩尔挥出一道魔力将晏礼掀开。 “别碰我妹妹。” 一向温和的翠绿色眼眸少见地冷冽。 随即,一位戴着眼罩的白发老人走到了雅斯佩尔的身边。 他同样穿着恩培斯特的法师袍,袖口是丝柏木的纹样。虽说是老人,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涌动着难以言明的坚毅。 那是赛德安教授,学生们口中的古怪老头。 他那只独眼扫过已经昏厥在法阵中的佩内,随即看向雅斯佩尔,沉声道:“由你选择吧。” 雅斯佩尔垂下眸,低声道:“谢谢您,教授。” 接着赛德安教授朝着晏礼的方向走去,而雅斯佩尔则径直朝向佩内的魔法阵方向。 他们的态度有一种说不明的古怪。 夏寒茫然地看着雅斯佩尔轻而易举地穿过那个金色的法阵,将佩内抱了起来。 “会长。” 他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夏寒顺着他的声音,朝他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要拜托你把佩内带出去了。” 夏寒扶着佩内,看着雅斯佩尔安然的待在那个法阵中,一个猜想慢慢地在心头浮现。 “雅斯佩尔……”她叫出他的名字。 雅斯佩尔却没有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 “衔尾蛇的魔法阵是不可逆的。”雅斯佩尔缓声道,“但是,它有时候会分不清主人呢。比如,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妹,即便……只有一半。” “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会长去帮我和艾米莉说一声‘对不起’吗?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乌鸦在头顶盘旋,难听的“啊啊”声震得艾米莉脑子都要裂开了。 没关系的,有赛德安教授在,怎么会有事呢? 尽管这么安慰自己,但那种莫名的直觉般的恐惧却如此强烈。 艾米莉没有耐心了,还是决定向赛德安城堡奔去,只是没走几步,夏寒带着昏迷的佩内朝枯木林这边走了过来。 头顶的乌鸦越发吵闹,艾米莉看见她们却安心不少,连忙迎了上去:“雅斯佩尔和赛德安教授呢?” 她朝她们的背后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人影。 而夏寒也没有回答她。 艾米莉忽然敏锐起来,盯着夏寒,又问了一遍:“……雅斯佩尔呢?” 夏寒指向城堡:“还在城堡里……” 话音未落,艾米莉跑了出去。 夏寒看着她的背影,手背上忽的滴落下一滴液体,她抬起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脸。 放下的手掌满是晶莹的泪珠。 雅斯佩尔,那是碧玉的意思呢。 身体滚烫的热度几乎将夏寒融化,眼皮太沉太重,夏寒再也支撑不住,强撑的意识忽然被抽离,直直地就要倒下去,一片柔软的鸦羽却轻轻飘落,撑着她的身体轻柔缓慢地降落。 番外:艾米莉的月记·其一 这是我的第一篇“月记”。 如果我死后,这篇东西被人发现,那么,首先:你在侵犯一个老奶奶的隐私!其次,心怀感激与罪恶感地看下去吧……因为有时候,还是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了解我的。(划掉的记号) 不知道后来的人会不会懂“月记”这个概念,以免有人太没有见识,所以我姑且在这里解释一下吧。 月记,来源于旧时代的一个名词“日记”。据说,在旧时代,太阳和月亮会交替出现,所以每当一个日月的循环过去,人们就会认为“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一天”又可以被称为“一日”,记录每天发生的事所留下的文字,就会被叫做“日记”。但是,旧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月亮统治的世界!所以“太阳”这种东西早就过时了啦,于是聪明美丽的艾米莉小姐(即本人)决定创新这个名词!把“日”换成“月”,所以就有了“月记”! 啊啊,真是伟大的艾米莉小姐呢! 不过“日记”包含着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叫做“时间”,时间是时时刻刻都在流动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确乎存在的东西……虽说如此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个……反正时间伴随着变化,日月的变化可以作为“时间”的判定,那么月的变化应该也可以吧?决定了,天才的艾米莉小姐怎么可能会被“时间”绊倒在这里呢! 所以今天的时间就是:满月。 满月的这个时间,和每一次满月都一样。 这一次满月,我决定写下这个世界的第一篇“月记”,因此,这又是个完完全全区别于其他满月的满月。 关于我为什么会开始写“月记”,是因为这个满月太可恨了,可恨到我受不了,必须干点什么多余的事才能够冷静下来! 旧时代的人就喜欢做很多很多多余的事,除了生存以外,他们还会很贪婪地要更多更多的东西。 但是那依然已经过时了,很多多余的事都早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点我们不知所云的拼凑名词,最终被选择的,只剩下了生存这一件事。 可是,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也会有依然在做多余事情的、贪婪的人。 比如此刻正在写“月记”的我,也比如我的青梅竹马。 啊……说起他就烦!!! 烂好人雅斯佩尔,大坏蛋雅斯佩尔,弱小、胆怯、善良的雅斯佩尔,艾米莉最最讨厌的雅斯佩尔!!!! ……好吧,其实和雅斯佩尔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就是讨厌雅斯佩尔! 上一个满月的时候,雅斯佩尔和我都加入了学生会。雅思佩尔很受欢迎,当然我也很受欢迎。但是相比起来,似乎还是雅斯佩尔更受欢迎,那是当然的啦!毕竟他是烂好人!而且也不会和夏寒有竞争关系! 而我,高贵、聪明、美丽的艾米莉大人,自然是只有那些有脑子的聪明人才能够喜欢! 雅斯佩尔的追求者们都是脑袋完全坏掉、根本不懂得大道理的幼稚小女生!比夏寒的追求者们还愚蠢! 那群小蠢货们(虽然也有比我年纪大的)居然把我堵在一边,警告我不许跟你老是吵架,拜托,我才没有闲心故意和你吵架呢!伟大的艾米莉大人会成为下一届(或者几届)的学生会长!艾米莉大人每天都很忙的,要成为恩培斯特史上最强的魔法师,带领会员们在狩猎区肆意妄为哇哈哈哈……所以哪有空和雅斯佩尔那个大蠢货吵架! 我这么和她们说了(当然,是用的“口语”,顺带说一下,“月记”是用“书面语”写的),但是她们听完之后的样子都是气呼呼地,说“雅斯佩尔大人才是未来的学生会会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实在是没忍住,当着她们的面就笑出来了,雅斯佩尔?他做学生会会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个烂好人做学生会会长的样子,而且他的魔法还没我用的好呢。 那些小蠢货们不知道我在笑什么,但她们就是很恼怒,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恼怒,或许我又知道她们为什么恼怒。 她们说,雅斯佩尔的父亲是沃拉威校长,所以他一定会成为下一任学生会会长。 我停止了笑容,意识到她们犯了和最开始的我一样的错误,我对她们说:他和沃拉威校长一点也不一样,而且,他不想做学生会会长。 她们气到问我怎么知道这种愚蠢的问题,我真的很无奈,只是还没有等我开口解释,事实便已经间接地替我解释了—— 雅斯佩尔叫我一起校舍了。 回去的路上,雅斯佩尔罕见的没有向我说话,但我很开心,因为雅斯佩尔间接地证明了我比那群小蠢货们更了解他。 唉唉,那也是当然的啦,毕竟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嘛。 月亮依然很亮,满月嘛,满月的光总是比弦月的光多一点。 但是我开心的时候,就会觉得它更亮一些。我看着月亮,停下了脚步。 雅斯佩尔也随之停了下来,他看着我,轻轻对我说:“对不起。” 我没有那么开心了。 “你为什么道歉?” “她们是因为我……” “是啊是啊,她们是因为你,但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她们对我道歉?” 雅斯佩尔说不出话,他用一贯的温和悲伤的目光看着我。 他软弱,善良,总是被人欺负,和他冷酷强大的父亲截然不同。 但那些女孩依然爱着他,尽管不了解他,不熟悉他,但她们依然用自己的全部去爱他。 所以我才说,她们都是小蠢货! 他的父亲和他本人一直是两个人啊,雅斯佩尔就是雅斯佩尔,不是下一个沃拉威。 她们总是把雅斯佩尔当成另外的人去爱,去喜欢,去崇拜,衷心地替他祝福,希望他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美好,更加受人喜欢。 但是她们却从来没有想过,雅斯佩尔不是她们想象的雅斯佩尔,他只属于自己,而她们所想象的雅斯佩尔才属于她们。 她们总是把自己喜欢的样子加诸于幻想中的雅斯佩尔身上,但从未想过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的绝大多数追求者要比她们强一点,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说喜欢我,希望我变得强大,支持我当上学生会会长,都是在说假话。 绝大多数男人的欲望不知为什么总是比绝大多数女人的欲望要强得多。 他们说喜欢我,因为他们想要肏我。 他们从不希望我真正变强大,或者说,他们自己变强大的欲望要远远大于希望我变强大的欲望。 因为他们想要肏我。 这是月亮统治这里之后,最盛行的娱乐方式。 爽,但并不多余。因为恩培斯特需要新的生命,这里需要繁衍。 所以,那些不够强大的人,就只能生活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的地方。 夜晚的黑暗有很多,即便是满月,黑暗也比月光多得多。 但据说,太阳还在的时候,黑暗就没有那么多…… 那些小蠢货们肯定也拼尽全力让自己变强大过,她们肯定也为了不让自己落入黑暗付出努力过,可是她们和我、和夏寒不一样。 她们半途而废了。 所以她们注定不会被雅斯佩尔追求,因为雅斯佩尔喜欢的人,正是和他一样贪心、追求更多东西的人。 我的追随者里,唯一一个真心希望我变得强大的人,是真心与我相爱,知道我们绝不会彼此抛弃、互相成为彼此唯一的灵魂伴侣的,我的青梅竹马,雅斯佩尔。 我们熟知彼此的一切,包括我们的不同,我们的相同,我们的灵魂彼此契合,想要在这个吝啬的世界中贪婪地寻求更多生存以外的东西。 我们衷心地希望,我们能够在更好的世界相遇相知,相伴着走完属于我们的,最好的一生。 所以,太阳快出来吧…… 日落之后,月亮统治一切,我们度过的这一生,难道连“一日”也不能算吗? 新的一天,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虚幻镜面(1) 弦月的淡薄月光轻柔异常,距离从那个噩梦之中逃亡出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夏寒照旧穿着白色的睡裙,不是古堡中那种光滑的绸缎,而是夏寒从小到大的棉质白裙。 佩内在对面的床位,只是直直地盯着她。 夏寒把视线收回,低眸问她:“你不去参加吗?哥哥的葬礼。” 佩内默了默,才道:“会长希望我去吗?” “你的身体已经好起来了,有自己行动的能力,不应该问我。”夏寒道。 “会长,”佩内问,“您喜欢雅斯佩尔吗?您喜欢他什么呢?” 夏寒的手微微发紧,“只是觉得,你应该去。” 好半晌,佩内才淡淡收回了视线,侧过了身子,露出那缕银白的发丝。 “是,我知道了。” 雅斯佩尔的葬礼是他的母亲塔里夫人一手策划的,在恩培斯特,极少有这样隆重正式的葬礼,一般来说,那只属于为恩培斯特的未来作出卓越贡献的人。恩培斯特每天都会死人,如果每天都办葬礼的话负担就太大了。雅斯佩尔的功绩实际上并不能达到举行这样的葬礼的资格。 但那也没什么。毕竟雅斯佩尔是校长沃拉威的儿子……或者说,是他表面上唯一的儿子。只要他说是雅斯佩尔拯救了整整一支学生会主力队伍,那就是他做的。至于这些功劳是否真的能够达到要求,那也不妨事。 塔里夫人是在前些年才退出恩培斯特的教学工作的,大家对她的口碑就像是对赛德安教授的评价一样笃定而一致:疯女人。 从她每天的精神状态与行为来看,那是完全应该送往疗养院的水平,但她哪里都疯,唯有对咒语、儿子与丈夫的情人不疯。 这叁个不疯的地方,让她坐稳了校长夫人的地位,并参与到了有关恩培斯特未来的决策。 但现在,她的儿子死了。 叁角关系是稳定的,但如果缺失了一个角会变成什么样呢? 或许从艾米莉不小心露出的手腕上的青紫痕迹可以看出。 葬礼是在上弦月时举办的。 佩内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腰际系着黑色的蝴蝶结,胸前则佩了一朵白色假花。 但夏寒发现,那只是一种习惯,恩培斯特的绝大多数人不明白“花”的意义。 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花。 更别说去分辨。 铃兰的形状在脑海成形之前,夏寒便被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吸引去了注意力。 顺着四周的人的目光,夏寒和佩内向人群中心望去—— 那是沃拉威夫妇与……艾米莉。 沃拉威校长是个威严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双深沉的翠色眼睛。他和塔里夫人一样,穿着黑色的丧服,在胸前佩了一朵白花。 胸前佩白花是亲属的象征。 但艾米莉的胸口也佩了一朵白花。不仅如此,她是在场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穿了一身白纱前来的人。 修身的白纱裙,金色的头发被好好打理绾成花苞,并且戴上了一款不大不小的头纱。 她搀扶着塔里夫人,脸上带着极为浅淡的微笑,端庄稳重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那样的打扮,那样的神情,简直就像是新娘一样。 而她胸前的那朵与纱裙融为一体的白花,似乎也佐证了什么。 塔里夫人昂首挺胸,像一只傲慢又严肃的黑乌鸦一样走近雅斯佩尔的棺材。 艾米莉也跟着她走了上去,只有这时候,她脸上的神情才有了丝毫变化,贪婪而又迫切地看向里面似乎安睡的人影。 夏寒一直看着他们,沃拉威并未和塔里夫人多待,一同进入过后便走向了一边。 塔里夫人却像锡兵一样守卫在雅斯佩尔的尸身旁边,艾米莉似乎抑制不住,忽然不顾一切地冲向雅斯佩尔的棺材,但又只是静静地、留念般地趴在那里,没有了其他动作。 没有一个人哭泣。 眼泪是弱小的证明。 他们绝大多数人已经对死亡麻木,即便是此刻也只是像是看一场表演一般旁观着艾米莉的行为。 佩内也是这样,甚至她的目光比绝大多数人更加冷漠。 她顺着夏寒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雅斯佩尔与艾米莉,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塔里夫人身上。 塔里夫人极为敏锐地在那么多人中准确定位到佩内的位置。 在见到佩内的那一刻,塔里夫人忽然目眦尽烈,像一只浑身炸毛的狮子一样迅速冲过来抬起手狠狠地在佩内脸上落下一个巴掌。 声音极大的一声脆响,佩内的头被打偏,嘴角渗出血迹,却悠悠地发出一声轻笑,慢慢抬起脸,白皙的皮肤上印出鲜红的指印。 她挑衅般的看向塔里夫人,翠绿色眼睛里写满了轻佻与不屑。 “贱人!”塔里夫人向她怒吼道,“你凭什么佩白花?你是雅斯佩尔的什么人?就是你害死了他,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你和你那个下贱母亲一样,就应该死在疗养院!” 艾米莉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拉住塔里夫人,“塔里伯母!” 人群自动围成一个圈,给予这几个人适当的空间。 每一个人都像是欣赏演出的观众,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们,暗里挂着玩味的笑容。 佩内眯着眼,轻轻整理着自己稍微凌乱的发丝与衣襟,顺手还将胸口的白花重新摆弄端正。 她脸上挂着极少流露出来的得意笑容,那张富有侵略性的美丽脸庞上满是艳丽的色彩,与平日寒冰般的冷酷凌厉划分出清晰明显的界限。 “塔里夫人,可就是雅斯佩尔一直叫我‘妹妹’啊,”她微笑着,贴近塔里夫人的耳畔,“您一定很后悔吧?咒杀的是我母亲那个懦弱卑贱,又毫无反抗之力的妓女,但是却放过了我。但是我觉得,您更应该后悔的是养出了雅斯佩尔这样的儿子吧?您将少年时的一切美好托付在他身上的时候,一定忘记了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善良的少女了吧?雅斯佩尔来找我的那一天,在我母亲的墓前跪了很久呢……我听说,他为了阻止您再咒杀我,还去找了您最痛恨的沃拉威校长呢。” 她往后撤,笑容愈发耀眼,缓缓向塔里夫人鞠了一躬。 “夫人节哀,您真是有一个全世界最善良、最美好的孩子呢。” 她说完,从容地转过身,离开了兄长的葬礼。 虚幻镜面(2) 塔里夫人的脸色异常阴沉,用怨毒的目光望着佩内离开的背影。 艾米莉的神色发青,虽然死死拦住塔里夫人,但显然没有过去查看情况的意思。 夏寒转过身去,朝佩内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恩培斯特的一切夏寒都有记忆,四周高大的欧式风格的教学楼,广场中央的喷泉,以及代替树木矗立的罗马柱与雕塑。 佩内会去哪里呢?夏寒一边走一边试着去回忆这附近比较安静的地点。 如果不是自己,佩内恐怕就不会出席这场葬礼吧? 这样的念头不由得夹杂在担忧之中,又带着无法忽视的力量。 如果不是自己,雅斯佩尔的葬礼恐怕会更安稳庄严一些吧? 如果不是自己,雅斯佩尔根本就不会死。 塔里夫人怨毒的神色,艾米莉那身婚纱似的打扮,佩内遭受的责难,以至于那场诡异的葬礼……这些都不会发生。 夏寒陷入了一种危险的情绪,当身处于一个比较熟悉又安稳的环境中,这样的情绪便总能发挥远超于在那座古堡里时的巨大威力。 但是不能哭泣。 身为学生会长,夏寒不可能会在恩培斯特哭泣。 夏寒攥起拳头,指甲无声地陷进肉里,让自己保持清醒。 “学姐。” 正当夏寒竭力摆脱那些情绪时,一道悠扬宛如乐音的优美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与此同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搭上了夏寒的肩膀。 夏寒猛地转过身,原本平静的神情却在看见他的脸一瞬间肉眼可见的惨白一片。她不可遏制的发出一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将背后接近的人影推了出去。 “啊!” 两个人同时发出惨叫,夏寒也因为受力自己跌落在了地上,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对面的人,身体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从心头蔓延的恐惧像是一条冰冷的长蛇一般紧紧环绕住心脏,不断收紧身体,夏寒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经凝固了。 然而相比她的惊惶失措,被她推开的男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 他揉了揉脑袋,茫然地看向夏寒,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埋怨与委屈:“学姐,我只是想要问问你雅斯佩尔学长的葬礼在哪里,并不是想要对你不轨啦。” 他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又细心的略微被打乱的发丝理好,才朝夏寒伸出手,似乎要扶她起来,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微笑: “学姐好,我是上层院的新生,名叫许珀里翁。” 许珀里翁。 他叫许珀里翁? 夏寒抬起头,几乎不敢直视那张俊美异常的脸。 长发被丝绸缎带系成一束,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黑发,又带着些微的自然卷,额前散落几缕细碎的刘海,恰好削减了深邃的五官营造出来的威势。时刻上扬的嘴角,轻松舒缓的神情,穿着方才在葬礼上与他人无异的黑色丧服,并且胸口同样佩了一朵白花——夏寒的眼睛定格在了他胸口的那朵白色花朵上。 许珀里翁注意到她的视线,“啊”了一声,解释道:“这是铃兰呢,很漂亮吧?我在旧时代的书里看见过呢,据说我家祖上是园艺师,所以我大概是觉醒了某种血脉传承吧,一直对这些很感兴趣……” 夏寒自己站了起来,红色的法杖直接对准他的心脏,按在了那朵碍眼的铃兰上。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那张与晏礼一模一样的脸上,笑意几乎消失不见。 “学姐这是什么意思?” 夏寒瞪大了眼睛,眼眶已经泛红,“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难道还没有死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学姐,虽然我对你一见钟情,但是这么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追求者就说让他去死这种话还是有些过分了吧……”许珀里翁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让自己微笑起来,但眼底却多了几分警戒与不喜,“虽然不知道学姐你把我认成了谁,但是我应该算是雅斯佩尔学长的表亲吧,毕竟我得叫沃拉威校长一声‘表叔’呢。我一直在恩培斯特,学姐如果不信,可以去中层院的表彰榜去查,我是以第一名的成绩录取的上层院。” “什么……”夏寒难以理解他的话的意思。 “夏寒!你在做什么!”艾米莉的声音打断了夏寒的思考,她看见夏寒的动作便立即跑了过来,一把把夏寒的法杖推开,挡在了许珀里翁的面前,夏寒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拉住她,但艾米莉动作太过迅速,脸上满是怒火。 “你在干什么啊!学生会会长!被那件事吓傻了吗?居然在恩培斯特准备对一个中层院的学生动手吗?” 夏寒看见她愤怒的神情,才有些冷静下来,“他……真的是中层院的学生?” 她觉得自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与诡异包围了。 “是不是你去中层院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艾米莉见她仍然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贴近她,低声道:“而且他是沃拉威校长的表侄,那位已故的符文学家唯一的独生子,新生里最有望成为下一届学生会会长的人选,你对他动手是想找死吗?” 许珀里翁像是浑不在意艾米莉与她咬耳朵,仍旧站在原地,见夏寒的目光投向自己,也只是微笑着坦然对上她的视线。